永宁侯看起来反倒是比太子殿下镇定许多,他淡淡说道:“陛下此次前来带的人马并不多,今日还分了大半给诸位皇子和大臣们作为守卫,如今身边的人马绝对不足一千人。”

从此不难看出,永宁侯在出发之前必定就谈听过,否则的话是绝对不会这般清楚的,只是不知道当时太子是不是也知道,默许了。

太子眉头紧锁,颤抖着说道:“可,可那是我的父皇啊!”

永宁侯却冷冷提醒道:“那是您的父皇,也是二皇子三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父皇,殿下,错过了此次的机会,您不但不能登上帝位,甚至还有可能因此被废,殿下,难道您就真的甘心?这大好的形势,殊不知是不是上天注定呢?”

太子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显然是已经心动了,永宁侯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道:“太子若真有父子之情,等登基之后尽管荣养了陛下就是。”

“陛下年纪大了,身体也一直不大好,若能安享晚年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儿。”

几位皇子动兵的消息是瞒不住人的,那么大的动静足以吓坏所有人,只是山林的地形复杂,即使百官有心也不能够立刻赶回到皇帝身边。

其中更有一些倒霉的官员遇到了厮杀的皇子军,这时候皇子们可不管他们的职位多高,有没有利用的可能性,不是被拉来当了垫背,就是直接当拦路虎砍杀了。

托了五皇子的福,章元敬他们的队伍有差不多百人的侍卫在,好歹算是有几分自保之力。在厮杀的声音传来之时,侍卫队长脸色微微一变,低声说道:“五皇子,章大人,这里恐怕不安全,不如我们暂且退步到山洞那头。”

他说的山洞十分隐蔽,一时半会儿不太能被发现,确实是藏人的好地方。

章元敬却看了一眼五皇子,开口问道:“殿下,你觉得如何?”

五皇子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他虽然还未成年,但身材已经颇为魁梧,颇有几分萧家人的血脉在,面貌更是比萧靖要冷硬许多。

五皇子脸上闪过一丝深思,他抬头朝着章元敬看去,但章元敬只是微微垂着眼帘并无任何提示,似乎现在发生的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情罢了。

五皇子抓了抓自己的发髻,心中有些烦闷,但是很快的他就收敛了神色,冷声说道:“林场有人作乱,父皇处境危险,身为儿子我怎么能坐视不理。”

“来人,我们回营房。”五皇子拉过缰绳,带头朝着营房的方向赶去。

那位侍卫队长欲言又止,但又不敢执意阻拦,只能寄希望于章元敬:“章大人,您看这......这时候营房方向必定是最为危险的,陛下有那么多人在肯定不会有事,但我们赶回去的路上要是遇到乱军的话,怕是会寡不敌众。”

章元敬却也已经拉过了骏马的缰绳,淡淡说道:“殿下既然有旨意,吾等遵从即可。”

说完这话,章元敬也快速的追了上去,那些侍卫也连忙追上,生怕这两位主子出事。

看见章元敬追了上来,五皇子露出一丝笑容,开口问道:“章叔,你可愿意陪我冒险?”

章元敬只是说道:“不管是刀山火海,终归是要去闯一闯的!”

听了这话五皇子高兴的笑了起来,眉宇之间实在宫中少见的张扬,他在下决定的时候便知道,即使全天下的人都不同意,章叔必定能理解的。

几位皇子兵败,二皇子四皇子在被追杀的途中深受重伤,是几个属下拼死护卫才没有丢掉性命,作为猎杀了白鹿的三皇子,他受到的追击是最大的,即使武功高强一条手臂也丢了。

他们倒是也想要逃到皇帝的大营去,只可惜越是靠近那里追杀越是严密,最后只能放弃了这个打算,反倒是朝着深山逃窜,皇位可以再抢,命没了可就回不来了。

而在大营之中,皇帝却还在悠哉悠哉的跟顾廷安下棋,他看起来对外头的动静并不意外,倒是顾廷安脸色不大好的样子,一直在频繁的咳嗽。

最后皇帝都忍不住问道:“怎么越发厉害了,算了,别费神下棋了,陪朕喝杯茶吧。”

顾廷安也扔了棋子,外头的动静总是让他不安心,他忍不住说道:“陛下,此次太过于冒险了,这里到底是林场,而不是京城。”

不熟悉的地方,不熟悉的布防,必定就没有在京城那般的安全,顾廷安在出发之前就是反对的,这份不安并没有随着时间过去好转。

皇帝却只是笑了笑,淡淡说道:“朕的几个儿子,朕自问还是了解的,太子空有贪心,却无大胆,稍后便能风平浪静了。”

顾廷安却皱起了眉头,听着外头的动静这位太子可不像是没有胆子,他提醒道:“陛下,太子殿下就算是没胆子,可他身边还有许多人,若有人背着他行事呢?”

皇帝挑了挑眉头,不在意的说道:“若他真的能把那几个兄弟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将朕收拾掉,朕倒是佩服他一二。”

若是太子能有那样子的魄力,他何必越来越犹豫不决,生怕这个耳根子比豆腐还要软的儿子将来登上了帝位,反倒是葬送了大兴王朝,让天下姓了他姓呢!

顾廷安到底还是担心,抬头看了一眼皇帝,忍不住问道:“陛下就不怕几位皇子都出事吗?”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抬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了一句:“你不是将小五塞给了章元敬吗,章玄嘉是个滑头,谁出事他都不会出事,小五是他一手带大的,自然也不会出事。”

第249章 皇位

在权势的面前,人性到底能有多恶劣, 胆小的人又能变得多么的大胆。

这一点一直到皇帝被围在大营之中, 看着他心目中胆小如鼠的太子手握宝剑, 才终于有些明白过来, 或许他不应该小看这个儿子,虽然他有诸多的缺点,但到底流着萧家的血。

“太子,你这是打算做什么?”皇帝的声音低沉,即使太子身边的人是他的两倍,也依旧不见丝毫的慌张,反倒是面对他的责问, 太子殿下变的闪躲起来。

永宁侯知道开枪没有回头箭, 一手扶住太子的后背, 低声说道:“殿下,快行动吧!”

太子猛地回过神来,他回头看着拥戴着自己的人马,又看了看皇帝身边的形单影只, 似乎人手给了他足够的信心, 太子脸色慢慢镇定下来:“父皇,三位弟弟居心叵测,竟然在秋猎之时带兵入境,想要谋害孩儿的性命,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萧叡眯了眯眼睛,只是问道:“哦, 你想要朕如何为你做主?”

在太子看来,这就是皇帝软化的征兆,是了,父皇一定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弱势,不得不对他妥协。太子露出一丝笑容,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不如父皇下令处死三位弟弟,也就算为儿臣报仇了。”

萧叡看着太子,几乎快要认不出这个儿子来,说起来太子是他一手教导出来的,只是他年轻的时候征战南北,虽说教导,其实更多的还是依托于身边的幕僚。

从章元敬的异军突起不难看出,当年镇北王身边能用的文臣还是少的,而不被带走留在当时还是世子的萧靖身边的大约是不出色的。

若刚开始那几年萧叡能像后来那般信任镇北王妃,完全将世子交给她来照顾,说不定以那位王妃的心机倒是能教出一个好孩子来。

只可惜这些都是若能,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刻,萧叡自己也觉得心中后悔,只是后悔是最为无用的情绪了,也就是最为心软的时刻他才会这般想起。

然而到了此时此刻,萧叡还是忍不住有些懊悔和愤怒,扪心自问他从未亏待过这位太子,他从来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是个慈善之人,但作为一个父亲,也不会想要看见其中一个孩子想要其余孩子的命。

皇帝冷漠的眼光似乎让太子心中不安,但不安之后是无穷无尽的愤慨,他甚至忘记了恐惧,责问道:“父皇,难道到了此时此刻你还要护着那几个吗,难道在你的心中,三个弟弟是儿子,儿臣就不是了吗?”

对于他的责问,皇帝只说道:“到底是你那三个弟弟想要你的命,还是你想要他们的命?”

太子这时候也不再伪装了,直截了当的说道:“父皇也是从皇子过来的,难道还不清楚吗,我们都想要了对方的命,如今就看父皇如何选择了。”

萧叡差点没气笑了,他目光阴冷的问道:“如果朕选了你三位弟弟,莫非你还要弑君不成?”话音刚落下,禁卫军纷纷拔出随身的配剑来。

太子脸色也是一冷,带着几分寒意说道:“父皇真的这般绝情?”

萧叡看了一眼亲生儿子,又说了一句:“朕若是愿意惩治三位皇子,太子,你可愿意放下手中兵器,随朕回京?”

太子似乎有些意动,但这个时候永宁侯怎么会让他后退那一步,连忙低声说道:“殿下,这必定是皇上的缓兵之计,你可千万不要上当。”

太子立刻反应过来,看向皇帝的眼神带着几分敬畏,却又有几分反抗的疯狂,他的声音显得有些嘶哑,与平时的清润十分不同。

“父皇,只要你下诏书退位让贤,儿臣一定会奉你为太上皇,此生此世恭敬孝顺,决不让父皇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便知道这对父子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太子想要的不仅仅是三弟弟弟的性命,还有皇帝屁股下头的皇位!或者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气氛顿时变得僵持起来,危险的感觉一触即发,侍卫们握着兵器的手微微颤抖,似乎都做好了拼死厮杀的准备。

萧叡心中越是生气,脸上反倒是镇定如常,只是那双锐利的眼睛盛放着怒火:“太子,你这是打算犯上作乱,逼宫弑君吗!”

话既然说出口,太子倒是不再畏惧了,甚至带着几分快意说道:“父皇,儿臣也不想与您兵戎相见,所以您还是痛快的写下诏书,不要逼得儿臣不得不动粗。”

萧叡冷笑了一声,只道:“那你就尽管来试试看。”

太子脸色微微一变,显然没有想到皇帝居然毫不退让,但随即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以他这位父皇的脾性能对人示弱才怪,他猛地抬起手来,身后的侍卫们都举起武器:“父皇,儿臣问您最后一遍,可愿意写下退位诏书!”

萧叡却亲自抽出身旁侍卫的利剑来,剑锋指向自己的太子:“想要皇位,那就自己来拿,拿走了那算你的本事,那才是我萧叡的儿子。”

这话刺耳,震动着太子的心,他不顾永宁侯的阻拦也抽出一把利剑,嘶吼了一声朝着对面冲过去,一时之间竟是有几分当年萧叡的气势来。

萧靖是太子,即使是个已经谋反的太子,侍卫们也不敢直接砍杀了他,这会儿他气势如虹,竟是一下子冲入到侍卫的包围圈内,将原本拱卫着皇帝的盾牌撕裂开来。

太子冲了出去,后面的侍卫们也不甘落后,一时之间双方侍卫厮杀缠斗在了一块儿,鲜血的味道再一次澎湃起来,将整一个林场都要染红。

萧叡十几年未上战场,但当年的底子还在,这些年也从未断了训练,更别说真敢对他动手的毕竟是少数,倒是也杀出威猛来。

双方气势都不弱,一时之间竟是不分上下,只是顾廷安身体不行,只能被护着躲到后方,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惊不已,他可以确定如今的场面绝不是萧靖想要看到的。

血液溅到了他的眼角,顾廷安顺手一擦,担忧的朝着萧叡看去,别人不知,他却知道萧叡的身体大不如前,觉不如看起来那么康健。

原本只是想要试探一番皇子们,或者用林场决斗出一位合格的太子来,谁知道永宁侯竟然有这般的能耐,不但带兵了进来,还将皇帝给围了。

太子是胆小,但永宁侯可是胆大包天,顾廷安心中忐忑不安,很快,他的担心成了事实,只见太子后方一群侍卫浴血而来,手中竟是提着两个脑袋。

“回禀太子殿下,二皇子四皇子已经伏诛。”那两颗血淋淋的人头竟然是两位皇子,这两位原本已经逃往深山,却还是被追杀的人挖了出来,反倒是三皇子不见踪影。

两位皇子还滴着血的人头,宣誓着这场动乱不再有平息的可能,原本对着皇帝还不敢用力的侍卫们似乎也崩裂了枷锁,一个个下手狠辣起来。

左右失败了都是要死的,那么杀了皇帝才是唯一的生路,萧叡方才的勇猛打了折扣,身上甚至开始出现伤痕,即使有侍卫保护也依旧如此,他就是最明显的靶子。

更别提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对他的冲击性,是,他确实是不关心这几个庶出的儿子,但好歹是亲生的儿子,哪里会完全不在意呢,即使布下了这个局,萧叡也从未想让儿子们送死。

他目眦尽裂,盯着那两个提着人头的侍卫,怒吼道:“尔等竟敢,给朕弓箭!”

弓箭上手,那两个侍卫却不会在原地等他,早已经逃匿到人群之中,只剩下两颗人头还挂在骏马之上,而三皇子不知所踪,看他那两位兄弟的下场就知道处境如何。

更让萧叡担心的是五皇子一直没有音信,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布局,脸上终于露出一些来。

就在这个时候,永宁侯冷笑着说道:“陛下,您恐怕也不会想到老夫能有这般本事吧,哼,在您眼中老夫不过是哗众取宠的小人,却不知道,有些事情小人也能办到。”

“您也不要责怪太子,陛下您的帝位,当年先帝的帝位,哪一个不是杀光了兄弟才得来的?这大约也是萧家人的传统了,太子不过是当了一回真正的萧家人罢了!”

“殿下莫非还在等兵部尚书的救兵?”永宁侯笑得得意张狂,哈哈大笑着说道,“陛下怕是不知道,兵部尚书宠爱的通房是老夫的人,埋下这些年的旗子,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可惜啊可惜,顾廷安和章元敬都不爱美色,不然的话,老夫便一块儿送他们上西天,黄泉路上也能做个伴,不过陛下放心,老夫总不会让您走的太孤单......”

话音未落,皇帝手中的弓箭已经射了出去,永宁侯是个惜命的,飞快的躲到了后头,也不再说那些耀武扬威的话了。

未能一箭射死他,萧叡心中愤恨不已,身边的侍卫却已经护着他转移,口中劝道:“陛下,王大人不能来救的话情况危急,陛下还是先走吧。”

第250章 救驾

除去那段失去母亲无人照顾的皇子岁月,萧叡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种狼狈了, 此时此刻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 而成了被亲生儿子追杀的可怜虫。

最让他无法忍受的是, 将他一军的不是什么才高八斗的旷世奇才, 而是那个一直以来被他看不起的小人物,只会玩弄后宅女人手段的永宁侯。

不知道被亲儿子追杀和被永宁侯算计相比起来,对于萧叡而言更加无法接受的是哪个,但此时此刻他的胸膛之中满是怒火,恨不得将那位侯爷碎尸万段。

但让他心惊胆颤的是,暗中布下的人果然没有了反应,可见永宁侯口中的话语不嫁, 那个他一手扶持起来的兵部尚书, 战场上战无不胜的家伙, 竟然毁在了妾室手中!

若是早知如此的话,还不如将兵部尚书的并未留在章元敬的手中,至少章家干干净净,别说妾室, 就是倾城倾国的妖孽也别想要靠近章元敬。

但此时后悔也迟了, 撕开了最后的假面,太子殿下也露出嗜血的一面来,一开始还在劝说皇帝立下诏书,到了最后竟是杀红了眼!

皇帝带着人且战且退,此时会留在他身边的都是不擅长武艺的文臣,一个个手无缚鸡之力不说, 连逃难都比人家慢一拍,实在是拖累了那些侍卫的动作。

顾廷安就是其中之一,他不但走得慢还吐了血,吓得身边的侍卫连忙将他背了起来。

有这么多的负累在,别说是人数不占优势,就是占优势也得落到后头,慢慢的显而易见的,太子队伍的人越来越凶悍,而皇帝这边的侍卫人数锐减。

眼看情况不太妙,顾廷安擦了擦嘴角的血丝,拍了拍身下的侍卫说道:“放我下来,你们护送陛下先走,这里由我来应对。”

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皇帝先骂道:“这种时候逞什么英雄,快走,外头的人手很快会意识到不对,到时候他们冲进来,斩杀这些人不在话下。”

顾廷安却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时间紧急,微臣带人引开追兵,您带着人去通知外头的驻军才更好,放心,太子殿下要的不是微臣的命。”

皇帝哪里会让他去冒险,但看见顾廷安已经跳下了侍卫的后背,索性走过去一把将人甩到了背上,冷声喝道:“朕征战多年,从未有过丢下兄弟送死的时候!”

顾廷安心中是感动的,但听着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近,心中却着急起来,咳嗽了一声说道:“陛下,这是最好的办法,看见微臣,太子才能相信陛下在队伍之中。”

皇帝却厉声喝道:“住嘴!朕还是皇帝,此事由朕说了算。”

顾廷安心知萧叡最为固执,这时候劝说也是无用,索性趴在他的背上把自己当一个肉盾,心中又是酸酸涩涩的,正因为陛下从不会丢下他,他才会这般的放心不下。

就在这时候,后头一排弓箭射击,利箭有一部门被斩断,但更多的却带走了侍卫们的性命,一支箭头从皇帝脸颊旁边穿过,再靠近一分就能穿透他的头颅。

皇帝的脚步微微一定,他下意识到回头看去,只看见太子殿下的锦衣上都是鲜血,看着他的眼神再也没有一点眷恋,那是他曾经从那几个疯狂的兄弟眼中看到过的眼神。

“箭上有毒!”侍卫忽然惊叫起来,原来方才只是被擦了一下手臂,这会儿伤口的鲜血却都变成了青黑的颜色,整个人都软到下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惨叫的声音此起彼伏,顾廷安是第一个发现皇帝不对劲的人,他低头一看,却见皇帝被擦破了一丝皮的脸颊也微微泛着青色,他心中咯噔了一声。

“陛下!”顾廷安再也顾不得大局,飞快的拿出特效药丸来塞进皇帝的口中,原本强壮的皇帝这会儿却已经毫无反抗之力。

顾廷安犹豫了一下,低头将伤口的毒血一点点吸出,直到血色变成了正常才撒上金疮药,也幸亏皇帝只是被擦伤了一点点脸皮,否则怕是连太医的急救丸也来不及!

只是毒箭一出,原本护卫着皇帝的侍卫们倒了一片,眼看着太子的人就要杀到眼前,忽然,一支带着红尾的羽箭穿透了厮杀的侍卫,将靠近皇帝的那个侍卫一箭穿心。

“儿臣护驾来迟,还请父皇恕罪。”五皇子翻身下马,在看见皇帝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的时候微微松了口气,脸上的担心情真意切。

在弑君的太子衬托下,五皇子的这份担心显得分外可贵,即使皇帝也忍不住有些动容,脸色温和的握住五皇子的手:“五儿,辛苦了。”

“真是父子情深,那孤就送你们一起下地狱!”这一幕显然刺激到了太子,他们越是父子情深,他越是愤怒不已,若不是这些弟弟的存在,他何至于走到这一步。

“太子殿下不如回头看看,再说这话如何?”一个清润的声音响起,却带着让人恐惧的声线,太子殿下猛地回头,一眼就看见高高坐在马上的章元敬。

为了方便章元敬穿的也是劲装,他手中挽着一把长弓,若是其他文臣的话太子恐怕不会放在眼中,但章元敬不同,当年在关山的时候他可是一箭杀了匈奴的狠人。

太子心中忌惮,永宁侯却觉得章元敬没什么了不起的,冷笑着问道:“章大人莫不是一位自己是战神下凡,不过是个耍嘴皮子的文人,拿把破弓箭就指望我们弃械投降吗?”

章元敬飞快的放开了手指,那支箭直接射中了永宁侯的金冠,若不是他伸手的侍卫扯了他一把,怕是被射穿的就是喉咙了。

这个下马威来的又快又急,永宁侯脸色涨的通红,方才为了闪躲他跌落了马匹,这会儿更是形容狼狈,指着章元敬声嘶力竭的吼道:“给我杀了他!”

但章元敬岂是那种打没有把握的仗的人,在来的路上他不但合纵连横收罗了诸位大人的侍卫,在听见动静的时候就已经把人打发出去搬救兵。

此时此刻他身后的是诸多的侍卫,更让人害怕的是,章元敬脸色平淡的抽出长剑,冷声喝道:“永宁侯犯上作乱,谋害陛下,诸位好汉皆是被蒙骗,此事束手就擒,陛下定不会追究,若是执迷不悟,此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说完这话,他手起刀落的将身边被俘的一位侍卫直接斩杀,鲜血溅到了骏马的眼睛,让骏马发出一声嘶吼,带来更多的震动。

“大家别听他的,此人最会妖言惑众,只要太子登基,荣华富贵唾手可得!”永宁侯大声喝道,好歹是制止住周围侍卫们的惊恐。

“永宁侯,我看妖言惑众的人是你才对,一旦兵败丢的可是侍卫们的性命,难道你就无动于衷吗?”章元敬冷笑了一声,又说道,“是了,堂堂侯爷怎么会在意这些人的性命。”

“废话少说,成王败寇,若是输了,孤也愿赌服输!”太子声音嘶哑的喊道,在章元敬出现的时候他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在章元敬的身后带来都是诸多的臣子和侍卫,除非他能把这些人全部杀光,不然的话他即使是登基了,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到了此刻,太子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反倒是能够狠下心来动手,面对着刀剑章元敬却并不畏惧,只是喊道:“五皇子,你且护送陛下离开,这里由臣来应对。”

五皇子一听这话,立刻将皇帝背了起来,又让一位侍卫将顾廷安背上,这才迅速的往安全的地方转移,似乎并不怀疑章元敬能不能扛得住那些人。

顾廷安咳嗽了一声,忍不住责怪自己这幅孱弱的身体,每每到了要紧关头不但不能帮上忙反倒是拖后腿,他多么希望能跟章元敬这般。

他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说道:“陛下说的没错,章玄嘉确实是个秒人。”

听了这话,五皇子忍不住插嘴说了一句:“可不是吗,章叔......章大人方才已经派人出去,救兵必然已经在路上,父皇请放心,您不会有事的。”

皇帝似乎也缓过劲儿来,脸色虽然还是有些惨败,但总算不再是那么难看了,他欣慰的拍了拍五皇子的肩头,说了一句:“朕终归是没有看错人。”

五皇子嘿嘿一笑,只是背着皇帝飞奔逃匿,他的动作极快,没一会儿竟是将皇帝背出了包围圈,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阵马蹄声传来。

在听见马蹄声的时候太子便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回头一看就看到了警卫军的旗帜,他心头一跳,忽然自己翻身上马,握着长剑朝着皇帝的方向追来。

此时皇帝面前还围着许多侍卫,太子却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他一边发出嘶吼声音,一边像是要做人生最后的努力,疯狂的朝着皇帝的方向进攻。

但是很快的,一支箭射穿了他的手臂,长剑掉落在地,失去武器的太子很快被俘,他原本就不是多么强壮的人,在力气用尽之后脸色苍白,看着竟是比中了毒的皇帝更狼狈。

第251章 废立

“皇太子邪僻是蹈,仁义蔑闻, 疏远正人。亲昵群小, 善无微而不背, 恶无大而不及, 酒色极于沈荒,土木备于奢侈。倡优之技,昼夜不息;狗马之娱,盘游无度。金帛散于奸慝,捶楚遍于仆妾,前后愆过,日月滋甚。朕永鉴前载, 无忘正嫡......既怀残忍, 遂行杀害。然其所爱小人, 往者已从显戮,谓能因兹改悔,翻乃更有悲伤。宜废为庶人。朕受命上帝,为人父母, 凡在苍生, 皆存抚育,况乎冢嗣,宁不钟心。一旦至此,深增惭叹。”

随着声色俱厉的圣旨下来,曾经风光一时的皇太子被废黜为庶人,皇帝到底是没有把儿子直接杀了, 但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皇太子身体原本就不好,那一日大动干戈兵败之后很快就病倒了,还未到审讯之日就昏迷不醒,怕是再也醒不过来。

比起皇太子的惩罚,永宁侯的惩罚就显得重很多,永宁侯作为主使者被处以凌迟,永宁侯府满门抄斩,连稚子和内眷下人都无一放过。

而凡是与永宁侯府有关联的家族无一例外倒了血霉,轻则贬责罢官,重则满门抄斩,几乎能比得上萧叡当年上位之前的那一场大清洗。

这场动乱之中,二皇子四皇子死在太子手中,太子被废之后昏迷不醒,连太医都直言准备身后事,三皇子武艺高强倒是没有送命,但右臂被齐肩砍断,被发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口气。武帝五个儿子,完好无损的竟然只有未及弱冠的五皇子。

即使封太子的诏书还未下来,但朝堂百官已经知道,将来的帝君必定是五皇子莫属。论身份,他是先皇后嫡子,与太子的出生同样尊贵,论本事,他是鼎鼎有名的尚书大人章元敬亲自教导的,向来也是勇武过人聪慧有加,最重要的是,他是皇子之中仅存的硕果!

无论朝堂上如何议论纷纷,五皇子只做皇帝最为贴心的儿子,这场动乱结束之后不但是太子病了,皇帝也大病了一场,并且来势汹汹。

太医把脉之后只说情况不大好,那毒箭的毒性极为霸道,虽说当时顾廷安立刻吸出了毒血,并且用上了急救丸,但到底是有些残余体内,引发了皇帝的旧伤。

为此五皇子衣不解带昼夜不眠的照顾着皇帝,他看起来更像是照顾着自己年老病重的父亲,眼中依旧没什么功利之心。

一次从昏睡中醒来,皇帝忽然伸手拉住五皇子的手,问道:“甯儿,你想要皇位吗?”

五皇子微微一愣,随机有些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抬头的时候眼睛里头依旧是真诚:“父皇,若说不想要的话也是假的,因为儿子知道,当了皇帝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然的话总是会收到,但是,儿臣不想因为一个皇位而让父皇不开心。”

皇帝靠着床头脸色莫名,他淡淡问道:“哦,朕难道比皇位还要重要吗?”

这句话说来有些讽刺,毕竟在此之前太子刚刚因为皇位的事情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举刀相向,甚至一度打算亲自取走皇帝的首级。

五皇子似乎并不知道皇帝的试探,他坐在床边将父亲的手放到被子里头,才说道:“在儿子年幼的时候常常看见章大人在家陪伴静姝,儿子心中曾觉得奇怪,有一次便开口问了,章大人公务那般繁忙,为什么还要抽出时间来陪伴女儿。”

“哦,那时候他是怎么说的?”其实就是皇帝自己也挺好奇,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章元敬依旧是那个章元敬,似乎在他心中功名利禄从未留下过影子。

五皇子笑了一下,说道:“章大人说,功名利禄却是重要,那是人能够好好生活的根本,但若是因为这些放弃了家人,恍恍惚惚一辈子过去,最后能留下的不过是史书上几句单薄的话,那些后人甚至不关心这些话是真是假,是对是错。”

“玄嘉的想法总是那么奇怪。”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心想世界上那么多的官员,哪一个不想要流芳百世呢,功名利禄确实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但活着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看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