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夏忍不住一抖,正欲将孔雀翎丢弃,便听金元道:“那是智者所赠之物,若然亵渎恐怕这眉山之巅你们主仆是去不成了。”

如夏看向凌皇,便听凌皇道:“他说的倒是真的。智者之物不可亵渎,既然金君将此物赠与你,你暂且收着便是。”

如夏正要将孔雀翎别在腰间,便听金元道:“若是随便放在腰间,实属对智者不敬。智者之物,即便不日日供奉,也不能随意置之,更不可轻视低置,若不放在心间,便要顶在头上,方表敬意。”金元指了指发冠,那意思便是让如夏也将这孔雀翎于他一样插在头顶上顶着了。

“来。”凌皇接过如夏手中孔雀翎,亲自为她戴在了头顶,“金君说的没错,智者之物,却不能随意摆放。在眉山这几日,你暂且戴在头上,等回去,再供奉在宫中便好。”

凌皇细心地为她戴上孔雀翎,自然没看到金元半掩折扇只在如夏能看到的角度对她说了三个字:“孔雀男。”

如夏眯起了眼,真想上去打他一顿。

第二日天未亮,众人便都起了床。

如夏随凌皇吃了早饭,便驾车行到眉山脚下的云麓殿。

云麓殿有一白衣小童侍立等待,见他们来了,引他们过了山门。将身上一应利器及身外物放在山下,众人方可上山。

山门处开满鲜花,晨间薄薄的雾气弥漫,很有几分仙意,再加上白衣小童看似年纪不大,但步履如飞,轻功了得,行走间拂袖长袍好似得道童子,让人不敢轻视。

自云麓殿起,就只能徒步而行了。且只能同上三人,也就是凌皇、如夏及张侍郎,其余随行人等只能后在云麓殿。

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爬,直到爬上峰顶云端,已是下午酉时。

如夏还好,张侍郎早在途中就已大汗淋漓举步维艰,若不是凌皇横过来的目光太过凌厉,恐怕此时已然四肢着地手脚并用。而凌皇出乎意料地由始至终不曾哼过一声。

直到可以看见峰顶。

“从云麓殿到眉山之巅,一共一万一千一百一十零一个台阶。”小童道,“我们就快到了。”

凌皇仰望触目可及地眉山顶道,“所谓天下第一,万人之上,若不是这一步步踏实行来,又岂能拥有此等俯瞰众生的心情和姿态。”

小道童闻言笑道:“凌君第一次来眉山之巅,没想到竟有此感悟,当真甚幸甚幸。”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山间云雾缭绕,山下情景,似雾里看花似明非明。难道这就是俯瞰众生的心情和姿态?

如夏不懂凌皇所言,却觉风景极好。

大概知道众人辛苦,小童当先领了各自安置。而要拜见智者还要沐浴更衣才可。

真是贵人事多。

三人同居一个小院,凌皇居中,如夏住左厢房,张侍郎住右厢房。三人屋中备有干净衣物和沐浴用的清泉池水。条件却是极好的。

三人回到各自屋中,开始沐浴更衣。

因身份敏感之故,如夏怕中途有人进来,沐浴便十分迅速。而凌皇显然正在屋中享受山中沐浴乐趣,张侍郎大概累个半死,估计爬在池底也说不准,如此,如夏换好衣衫便打算四处走走。

自云麓殿上来,竟没看到燕双城、金元、夏辉等人,不知他们如何上的山?尤其是夏辉,不知现下住在哪里?正想着,便见不远处有个院落,看起来和他们住的院落相似。

如夏走到院门口,状似无意地向里面瞧了瞧,正看到西厢房中微开的窗口映出公主解语的侧影,此刻似正紧张温柔地看着对面,隐约可见一个男人的轮廓,只是被窗户遮挡,不能瞧清。正欲举步离开,却忽然瞧见解语伸手解开自己衣衫的盘扣。一颗接着一颗,羞涩地半垂着头,轻软的衣衫悄然滑落的瞬间,如夏吃惊地瞪大了双眼,下意识想知道对面的男人是谁!

谁知屋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人眨眼间冲出院落来到她的面前。如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具,心里暗想,原来在公主解语屋中的男人竟是燕双城。难道他们两正要成好事,而自己在窗外偷看被他察觉了?

撞破人家好事是件尴尬的事,如夏也是头一次,颇有些不知所措,尤其燕双城就这样不发一语地看着她,让她觉得很是抱歉。

似乎应该说点什么,“呃……”说点什么好呢?

“唔……”到底说点什么好呢?好吧,随便说点什么,“嘿嘿,燕君艳福不浅啊!”她笑起来的声音怎么听都有点猥琐……燕双城的面具看着真狰狞,不管了,急急抱拳又道,“在下还有点事,先行……”言罢就要转身就走,却突然被燕双城扯了过去,强行拉近亲了下去。

是的,亲了下去,是那种嘴对嘴的真切地亲了下去。

第34章本君如何按捺得住

与此同时忽见一人自左厢房内踉跄而出,湿漉滴水的散发,衣衫半穿的凌乱,无不显出此人出来时的急切,尤其看清眼前发生之事,下巴几乎脱了臼。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燕双城的弟弟燕双行。

空灵的眉山顶,也不知是谁竟在此时分外有雅兴地弹奏了起来,而后就听一个男人欢喜快乐地唱道:“清浅池塘鸳鸯戏水,红裳翠盖并蒂莲开……”

“你,你们……”燕双行连话都说不好了。

如夏眼睛瞪得犹如铜铃,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推开燕双城,燕双城已然放开了她,并向后退了一步。

震惊,愤怒,令如夏脑中空白一时竟无任何动作。

倚在门边瞧着这一幕的公主解语一脸悲伤。她做梦也没想到燕双城竟好这口,不由得黯然神伤:“原来燕君喜欢……”难怪自己几次亲近都无济于事。

这句话重重提醒了如夏,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毫无瑕疵的男子装扮……事实再次提醒她,在世人眼中她是个货真价实如假包换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啊!

燕双行显然也正因此受到了毁灭性地打击,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哥哥燕双城,不敢相信一向不近美色的大哥竟然对那个不男不女有兴趣!

而此时,飘荡在空中的男子歌声犹未断,声音清亮欢欢喜喜地唱道:“双双对对恩恩爱爱,这柔情蜜意真羡煞人间……”

所有人都在这歌声中定格。

突然惊醒过来的如夏一拳打向了燕双城,凌厉地拳风堪堪停在燕双城的面具前!在燕双行惊声怒喝中,她陡然撤回拳头,片刻不愿留地转身大步而去。

就在此时,燕双城的面具骤然碎裂。

越想越生气,她是男人谁不知道!她是宠臣谁不知道!可燕双城竟然这样对她!虽然这并不是她生气的关键,可即乱且恼的思绪令她全无心思看路,无头苍蝇般向一个方向跑去,刚冲过转角就看到一人席地而坐,白衣似雪翩然若仙,此刻正好心情地望着夕阳西下的满池睡莲,摇头晃脑陶醉无比地唱着:“这暖风儿向着花儿吹,夕阳美满今朝醉……”如此刺耳的靡靡之音,简直是对如夏的折磨,受了刺激的如夏冲过去就把弹琴者连琴带人推进了池塘。

那人显然未料到有人会从自己背面下黑手,顿时狼狈地扑进了水里惊起一阵水花外加两声惊叫:“君上!”,“什么人!”

池塘里,那人扑腾着终于站稳脚跟,顶着一朵睡莲出水,随后察觉头顶异物,很不满地扯掉,同时怒视岸上的罪魁祸首如夏。

是金元,原来方才的靡靡之音竟然是他唱的!

侧面不远处的邱十堰已然大声咆哮着扑了上来:“拿命来!”

没有了利剑的辅助,邱十堰刚猛的拳风很难对付,正躲过他迎面而来的拳风,便觉脚裹被人拽住,使劲那么一拉,再加上后面有人下阴手那么一推,她竟然在躲避邱十堰拳风的同时被人暗算连拉带推地扑进了睡莲池。

惊起水中鸳鸯两只……以及金元一声冷哼。

金元制止了飞扑而下朝如夏后脑勺欲挥拳下重手的邱十堰,却见此时如夏头朝下浮在池面上,半天也没有响动。

“难道死了?”金元慢慢走进如夏,邱十堰急忙护住金元以防如夏使诈。

金元去拉如夏手臂,突然被她打了一下,邱十堰正待出手,却又被金元制止。他再次去拉如夏,却又被如夏甩开,如此反复,邱十堰也开始觉得纳闷了。

如夏犹如死尸漂在水面上,不许旁人拉扯,自己也不动。良久,拉她入水的金元、和她打架的邱十堰、还有岸上下黑手推她的胡随之都面露疑惑之色,面面相觑不明白这唱的是哪出。

金元道:“你……你难道受了什么委屈?”说完他自己都不信。谁敢给方白晓委屈受?难道是凌皇?那家伙不是十分宝贝他吗?走哪带哪形影不离若说穿一条裤子他都信,怎么会让他受了委屈?

邱十堰更是不信,胡随之更是心眼多地出声提醒:“君上,小心有诈。”

金元想了想,抓过一朵睡莲可恶地置在如夏后脑勺上,欣赏片刻见她依旧毫无动静,便道:“是你先动手毫无预警地将本君推下水的,怎么现下却耍起赖来反倒像是我们三人欺负了你一样。”

如夏依旧不动。

“算了,今日之事本君不怪你……”金元话还没说完。就见如夏突然使力一击水面,随即飞出池塘奔了出去。睡莲落入水中,依旧艳丽。

邱十堰出水欲追,金元却道:“罢了,眉山之巅不宜生事。”

“是她生事在先!而且他数次与君上作对!”邱十堰疾言道,“今日更将君上推入水中欲加害君上性命!臣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方白晓虽然有些孩子气但并非奸诈之徒。以他的武功,若想杀本君在他碰到本君时本君就已没命。而今本君无碍显然她并无加害之意。”金元望着如夏离去的方向道,“大概方才发生了我们不知道的事,让他乱了方寸。”

“恕臣直言,君上为何数次袒护方白晓?”邱十堰怒气难平,言辞间咄咄逼人竟有些逾越了,此举顿时惹来胡随之怒斥,不由得跪在地上负气不言。

金元上岸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头瞧着自己一身污水笑道:“这澡算是白洗了,本君再去沐浴一番,你去把本君的琴捞上来。”

邱十堰不敢多言,可心头又有怨气,只好把这怨气发泄在找琴上。动作幅度很大,吓得水中鸳鸯成了惊鸟。

金元并不在意,在胡随的陪同下欲回屋去沐浴更衣,边走边问胡随之:“你怎么看方才之事?”

胡随之道:“臣觉得君上说得有理,那方白晓虽行事鲁莽,可今日却有些反常。”

金元若有所思,这方白晓的性子,其实他很喜欢……不由得一叹:“唉,可惜是凌君的宠臣。”

闻言,胡随之不由得一个踉跄。

原打算进屋重泡一个通透的澡,可突然想起方白晓似乎跑错了方向,那边不远不就是无情崖吗?……

如夏越跑越远越跑越不对,可她不管不顾直跑到悬崖边再无可进之路。临崖而立,衣衫已经风干,泥浆糊在身上又硬又难受,起伏的心绪变成了无力地空洞和无尽地委屈。

想起自和父兄下山,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让她恐惧害怕。她努力又努力地让自己活下去,可细细回想,期间竟没有遇到一个正常点的人!不是妖就是怪,还有鬼和变态!更被吴肃与燕双城相继轻薄!无处话凄凉。如今被困在这幻境里,稍有差池更是永生永世再不能出去。不能死,却也无法生……正自怨自艾到了极致,便觉有人来到自己身侧。

偏头,看到同样临崖而立的金元。察觉就他一人,心道他胆子够大,也不怕她一掌把他拍下山崖,摔个死无对证。

“这样看,本君似乎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他伸出一只脚出了悬崖边,还悠闲地晃了晃,“本君其实怕死,更怕你推本君下去,可本君还是站到了这里。”

如夏根本不想理他。

“在本君心里,生死皆是命数,害怕恐惧都没什么用,凡事尽了力,图个心安无憾便罢。若能平安不死,那是福大命大,就算死了,孟婆汤一喝奈何桥一过,大不了又是一生。”金元满不在乎地说道。

就怕喝孟婆汤过奈何桥的机会都没有!如夏心下凄凉一片。

“你方才在哭?”金元忽问。

如夏被他看得很不自在转身便走。

“你这个样子回去,凌君肯定会问个清楚明白。”金元道。

如夏不答,金元又道:“至少偷偷摸摸回去先整理一下自己。”

如夏根本不想理他闷头打算迅速离开这里。却在行到半途时,忽听他在后面喊道:“方向又跑错啦!是这边!”

如夏也搞不清楚,便回头一看竟发现他指的正是自己要去的方向,看到他的笑容瞬间明白是在有心戏耍自己,不由得抬手朝他作势推出一掌,阴沉沉地道:“推你下去!”掌虽打了出去,却无任何劲力,而金元竟笑着一动不动,就那样毫不惧怕地笑看着她离去,笃定她不会真的出手。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金元方才收敛笑容回身再次望向山崖。

日落月升,云雾之中的夕阳美景似画中仙境。

“是错觉么,怎么觉得似女子……?”他喃喃自语,“难道要本君去偷看她洗澡吗?”拨了拨自己腰间悬玉又道,“唉唉唉,这等风月之事似乎正是本君的风格和爱好,这让本君如何按捺得住?!”

寻回自己院落,如夏悄悄落在房顶,见凌皇坐在院中,而张侍郎竟然不在。完了,凌皇一定发现她不在屋里私自出去了,可恨的是,此番出去不只被人轻薄欺负还没找到夏辉的住处,看来夏辉住在另一个方向。如今已没时间去探看,现下狼狈该怎么蒙混过去,难道真偷偷回屋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吗?正有些担心洗澡弄出动静被凌皇察觉,便见张侍郎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君上,微臣在找方将军的路上遇到了金君,他告诉微臣,方将军就在方才想不开跳了无情崖!”

凌皇猛地站了起来,可还没走出几步突然又停了下来,阴沉沉地问道:“他可问了你什么?”

“没有,他未问微臣就急急上来主动告诉微臣方将军他跳崖了!”张侍郎满头大汗,不知是急的还是方才跑的。

“他说是他亲眼所见?”凌皇问。

“这倒没有。”张侍郎摇了摇头。

“小白无故怎会轻生跳崖,金元的话若能信母猪都能说人话!”

不是母猪也能上树吗?

凌皇一声冷笑:“他一定见过小白,走,去金殿。”

凌皇带着张侍郎就此离去,如夏心念电转,急忙窜进屋子分秒必争地脱衣服退去繁琐裹胸跳进了水池,正急切地洗着附着在长长头发上的污浊,忽然却停止了动作。

微偏头,抬眸,正看到墙上露出一双修长白皙好看的男人手!

第35章命数已定

如夏正要有所行动,便听墙外有人道:“金君好兴致。”听声音竟是燕双城,“据本君所知,这院内住的人可是凌君。”

修长的手自墙上撤了下去,金元转身撩了撩微皱的衣摆,笑道:“本君是想给凌君一个惊喜。”

“确实够惊。”燕双城声音低沉严肃,乍一听还真像是认可,再次将金元噎住,可金元很快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笑道:“不知燕君来此何为?莫非是来找凌君的?虽然凌君歼灭了你十万燕家军,但现下毕竟是在智者所辖之地,有何恩怨本君觉得还是下山自行解决的好。”

“本君是去寻夏君的。”燕双城句句言简意赅,却将金元一噎再噎。

可金元是谁,当下不仅不怒反而走近了燕双城:“说起夏君,本君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一手附在其肩上状似安慰道,“听本君的宠臣玉儿说,夏君对公主很有好感那。”

“诶,燕君不去夏君那了?”燕双城已转身而去,“难道本君说错话了?”字面意思似在自责,但音调却显然并非如此,随着金元的声音渐远,燕双城与金元的脚步声亦渐渐远去。

直到墙外再无声息,而墙内,如夏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后便冲进了屋子,抽起长长的裹胸布,不知道急切地转了多少圈,急得几乎转晕了自己才包好了胸部,晕眩中拿出另一套眉山准备的干净衣物急急换好,梳好头发再出来时,心跳依然难以抑制的快。

坐在院中,脑中一片混乱,便听见了凌皇和张侍郎的脚步声,一切都刚刚好。

凌皇普一进院,如夏便已起身迎了上去,垂首侍立在侧恭谨道:“君上。”

看到如夏的第一眼凌皇紧蹙的眉头稍松了几分,温和地问:“小白方才去了何处?”

“臣沐浴更衣完毕见君上与侍郎大人尚未出来,便去附近探看了一番。”作为一名皇帝的护卫初到新环境为了自家皇帝的安全探看一下周围自然没什么不对,再说,她本就是出去探查夏辉住处所在的,也未完全说谎只是略有隐瞒而已。果然,凌皇未有质疑。

“你见到金元了?”凌皇问。

“是。”如夏答。

“你去了无情崖?”凌皇又问。

“是。”如夏答。

“刚回来?”凌皇继续问。

“是。”如夏面不改色地答。

张侍郎垂着双眸看着地面一声也不吭。

就在这时,门外来了几名白衣女子,手提食盒在院门口道了声:“不知凌君可在?”

凌皇回身,张侍郎急忙道:“这便是吾家君上。”

白衣女子们向凌皇施了一礼:“智者让我等给君上送晚膳,并通知君上,明日一早会有小童来接君上等人到眉山之巅。”

凌皇君子般还了一礼,道:“有劳各位使者。”

使者们个个姿色不凡,却未见凌皇多看一眼。依次进来打开食盒,一盘盘菜抬出来摆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竟有十几个之多,细看多是野菜可竟没有一个以前吃过,样式简单但味道闻着却很清香。

放好饭菜,使者道:“都是些粗茶淡饭,食材均采自眉山,委屈凌君和两位大人了。”

凌皇有礼客气道:“哪里话,这饭菜已是极好。”

使者们又向凌皇行了一礼,方道:“有一事还需提醒凌君和两位大人,晚上山中雾气有毒,夜晚切勿出院。我等先行告退,一会儿再来收拾碗筷。”

“有劳。”凌皇道。

使者们相继离去,凌皇走到桌边,看了一遍菜色方道:“你二人不必拘礼,一起过来同用。”

如夏尚未说话,便听张侍郎道:“臣不敢,君上先用,之后臣再用不迟。”

凌皇已经坐在桌边,闻言道:“既然如此,你先进屋侯着吧,小白陪本君一同用膳。”

张侍郎微微一僵,却不敢有异议地道了声:“喏。”便自行进屋去了。

凌皇看向如夏,如夏略一思忖便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见凌皇动了筷,如夏也正想吃,便听凌皇道:“小白的头发还湿着。”一句话打破了一切的镇定自若。如果真如自己所言沐浴之后出去溜达了一圈头发又怎会还是湿的,这个自己未曾留意的小小破绽顿时让她陷入被动,仿佛方才所言全是谎话。和凌皇相处日久,其实早已知道,如此凌皇怎么可能是千年老鬼口中的那般蠢货!正怔愣,便见他夹了一筷子菜放入她端着的碗中:“不要小看这些山野粗菜,生长在眉山这样的灵地,可是滋阴补阳的圣品,多吃点。”

皇帝亲自夹菜若是其他臣子必会诚惶诚恐地千恩万谢,可换成不太懂这些皇权规矩的如夏,察觉出他并无再追问自己方才言语破绽之意,便闷头乖乖地吃了下去,心中甚至升起几分隐瞒的愧疚。其实凌皇对她真的很好,担心她关心她包容她,虽然这份情谊对的是她这幅躯壳,可依旧让她心生几分亲近。尤其在这没有依靠扭曲变态的幻境中,他是唯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如此便听凌皇道:“孤对小白没有其他要求,只要在孤身边就好。”

夜色朦胧,如夏立在屋后池边望着水中倒月。晚上山上虽有毒气,但若闭气或许可以坚持寻到夏辉的住处。只要杀了夏辉,这幻境就不复存在,即便中点毒也可无顾忌。想到此处,人已越墙而去。

可尚未跑出多久,便觉身体酸涩,几乎走不动路,暗道一声不妙,立刻想要折返回去却已来不及了,未能走上几步,便已跌倒在地就此不省了人事。

醒来时,只觉头晕目眩眼前是凌皇定定出神的目光,忽听一旁有人道:“方将军终于醒了!君上,方将军醒了!”说话的是满脸喜色陪立在侧的张侍郎。

凌皇的目光这才有了焦距,对她温柔笑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茫然地摇了摇头,却觉脖颈僵硬,全身几乎都动不了,他似看了出来,便道,“眉山使者说,此毒无碍,只是暂时行动有些不便,将养几日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