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紫嫣道,“他要做什么,我帮不上,也绝不会拖累。便是今日死了,我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楚狂道,“紫嫣他说的对,为几条暗道,不能让你陪上性命。”

来人嘿嘿一笑。楚狂玩着刀,歪着头也在笑。

他突然将脸一冷,喝道,“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威胁我楚狂!”说完欺身而上,落刀!

沈紫嫣只觉得眼前晃然一暗,跌入一个人的怀抱,她很熟悉的浓重的男子味道。

楚狂揽着她低问道,“你没事吧。”

沈紫嫣摇头。楚狂将她放下,一脚踢开刚才挟制沈紫嫣人的尸体,退出十来步,扛着刀指着沈紫嫣道,“不错,她就是我的女人。我看谁敢欺负她一个指头,我杀无赦!想欺负她好办,先杀了我,否则,就算我楚狂被扒了皮,被打断骨头抽了筋,只要我一息尚存,我就找他索命!”

他杀气腾腾地用目光横扫,众人眼见刚才那人吭也没吭一瞬间人首异处,皆偷偷地后退半步,似乎生怕被楚狂看到。楚狂哼笑道,“她现在就在这儿,哪个吃了豹子胆就过来欺负她,我楚狂看着,你杀了我欺负她是你有本事,爷爷我死了也佩服,来啊,过来啊!”

楚狂吼,众人抱着团后退。

楚狂走过去拉过沈紫嫣揽在怀里,仰天笑,回头道,“想欺负女人,也要看看她男人你们惹起惹不起。我看谁以后敢打她的主意,敢动她半根毫毛!”

众人纷纷后退。

楚狂冷笑一声,转身拥住沈紫嫣,柔声道,“刚才吓坏你了吧。”

沈紫嫣摇摇头,这个柔弱的女子很平静。只是凄风冷雨,脚下断壁横尸,触目惊心,让她想呕吐。

楚狂扶她坐下,问道,“他们抓你来这里,梅菊堂是不是也被他们毁了?”

沈紫嫣道,“没有,他们没动梅菊堂。单是抓了我。”

楚狂没说话,仰着脖子喝酒。沈紫嫣道,“还是,没有找到二哥吗?”

楚狂说“没有”,转而对沈紫嫣笑,说道,“不晓得他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躲起来了。”

沈紫嫣无话。看着十二名白衣堂的弟子在随意而有秩序地吃饭,只是他们的白衣都已变成灰衣甚至黑衣了。她对楚狂道,“我以后让人送饭,再带些衣服来。”

楚狂道,“好。等雨停了,我找人清理了尸首,就在这里盖一间大房子,叫做,安然堂。希望二哥,能像他的名字,有一天安然无恙地从暗道里走出来。”

沈紫嫣浅浅地笑了一下。楚狂道,“你也别回去了。太危险了。他们一定是想好办法了,刚才威胁我不成,现在一定是去捣毁梅菊堂,要把我引过去。”

沈紫嫣的脸越发苍白,一把抓住楚狂道,“那,那怎么办?”

楚狂放下酒道,“我去。白衣堂的弟子,在这里守着暗道和你。”

沈紫嫣紧紧抓着他,惊恐道,“你,你一个人,怎么行…”

楚狂起身,抚着妻子的小脸道,“没什么不行的,你别怕,我一定回来。”

沈紫嫣拉着他的衣袖,和他一起站起来,说道,“我要和你一起,不要留在这里,他们要毁坏我们的家,我要和你在一起。”

楚狂搂着妻苦笑,“我一个人,护得了自己,护不了你。”他说完扛起刀,和白衣堂弟子打了声招呼,对沈紫嫣道,“你听话,留在这里。”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进风雨,伟岸,英挺,磊落无所畏。沈紫嫣痴痴地望着,觉得自己的丈夫,像一个挺立不倒的王者。

过不久,听到梅菊堂的厮杀。而奉命前来炸毁暗道的人看见整整齐齐排在一起的十二名白衣堂的弟子,开始犹豫迟疑。

拼杀。一刹那的交汇。黑衣人死。

这白衣堂的弟子,比想象中要骁勇善战的多。他们招式不同,各有所长,却个个精锐。

来人仓皇而退。

过了一个时辰,楚狂扛着刀回来,一身都是伤。

沈紫嫣不敢靠近,他一身血腥。有的伤口翻卷着,她根本不忍看。

白衣堂的弟子为他清理伤。他疼得吸着气,展颜对沈紫嫣笑。

在安然堂正在打地基的时候,刘青山率领三百死士,浩浩荡荡赶来投靠楚狂。当年杭州数万难民得李安然救助,现在菲虹山庄出了事,刘青山精挑细选三百勇士,不舍昼夜赶来效死。

就在当天晚上,斩凤仪亦匆匆赶来。

面具人见此,放弃了暗道。鸣金收兵,全部清退到他们的地盘。

斩凤仪的脸色也有些青白,狐疑地问楚狂,“李安然真的死了?”

楚狂颓然笑着喝酒,哼笑道,“谁知道!”

斩凤仪气道,“那你死守着暗道有什么用!”

楚狂道,“难道要他们炸!就算我二哥死了,还有若萱!她大难没死,难道要他们给炸死!”

斩凤仪无语,盯了楚狂半天,说道,“可是暗道打不开,那丫头,你以为那死丫头敢出来!如果成,我看她会在那里面躲一辈子!”

楚狂道,“是不是你也想炸开!”

斩凤仪道,“为什么不炸开!只有炸开才知道,他李安然是死是活!”

楚狂道,“我不管是死是活,总之不能炸。你懂什么,那暗道里面,补品医药应有尽有,完全可以养伤!他们要是想出来,机关一按就能出来,你以为是困在里面出来有多难啊!要你炸开帮忙啊!”

斩凤仪跺脚道,“你真是个白痴!李若萱是谁,就没见过她那么不顶用的,她能照顾她哥哥吗!她把她哥哥背入暗道,她吓破了胆了,她自己敢出来?可是李安然他是受了重伤,中了剧毒的,我们不赶紧把他挖出来,你想让他被若萱那丫头给害死!不害死也耽误死!”

楚狂起身气道,“暗道都能炸毁,里面的人还能活吗?你想想清楚,我二哥就是活着也被你这小人给害死!”

斩凤仪道,“我小人,我怎么小人了!好!就算我是小人,我吃饱了撑的管这个闲事,累死了我六匹马赶回来,你不会是想让我和你一样,傻子似的死守暗道!”

楚狂指着外面道,“谁让你来,不愿意呆就滚回去,别说是你,这天底下少了谁,我也一样!”

斩凤仪瞪着楚狂半晌,突然莞尔,笑道,“我这才来,都没有坐下喝口水,你这就赶我回去啊?”

楚狂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坐下。

斩凤仪道,“知道你脾气不好,可也不知道有这么坏。我的马全累死了,你行行好,给我找匹马,我就火速赶回去,省得惹你生气。”

楚狂哼道,“你少跟我贫嘴。”

斩凤仪半天不说话,见了桌上的酒,遂自己倒出来喝。他忍不住道,“你就真的不想知道,李安然他还在不在?不弄清楚这个问题,我们以后怎么做事。”

楚狂道,“他在不在还有什么关系,反正菲虹山庄毁了,剩下的事,我本无所谓。他活着,我有一个可以喝酒聊天赏琴的兄弟,他死了,剩我一个。有什么关系。”

斩凤仪突然有点感伤,笑道,“我就做不成和你喝酒聊天赏琴的兄弟吗,我不喜欢男宠,没有断袖之癖。”

楚狂笑,“你这个人,喝酒聊天赏琴没问题,可就是做不成兄弟。你那个脾气,我从来就看你不起,也就是我二哥傻,把你当兄弟。”

斩凤仪啐道,“你以为就你和李安然是兄弟,我们从小在一起十年,是比和你还要铁的好兄弟!”

楚狂道,“就凭你,你也配谈兄弟。你知道什么是兄弟吗?你以为在一起十年就是兄弟了?你以为你在江南危急时候出手相救就是兄弟了?我告诉你,你根本就不懂情,男女之情不懂,兄弟之情更不懂!你天生就是个绝情种,风流自在,游戏人间,对所有人你都是戏弄和利用。你以为我不知道,对我二哥,你不是利用吗?你不愿意面具人独霸天下,你受不了被人予取予求的束缚,你救了我二哥,不是为了你自己?面具人积威已久,你不和我二哥联手,你和谁联手,谁敢和你联手?”

斩凤仪听闻,仰天冷冷一笑。

楚狂道,“我尤其讨厌你显摆你那副臭德行,还调戏燕儿和若萱。你戏弄他,看着他气恨你就觉得好笑。你凭什么这么放肆,你得了便宜还卖乖,还笑他伪善。我告诉你,他不杀你不是因为伪善,他是念在了你们之间的那点情分,恨铁不成钢,还把你当成是兄弟。就你,哪里配做他的兄弟!若萱是他什么人,那是他一直养在家里未入世事捧在手心里管着罩着的妹妹,你斩凤仪若有半点兄弟情义,就算是你没碰过女人,被人灌了春药,也不该去碰她!你说你是什么东西,玩别人愉快吗,那好,你们斩家,也很快被面具人玩了,他也一定会玩得很愉快。到时候你就是躲进问鼎阁,可你最好记住了,可没人,去给你死守暗道。”

斩凤仪听了讥诮地笑,说道,“你放心,我不是李安然,没他那么蠢。为了个女人,弄成这样。他得了失心疯了,明知道要死,还冲上去,还抱住。他想标榜自己做情圣吗,他活该!那时候就不想了,妹妹呢?山庄呢?肯为他死的兄弟呢?知道多少人跟着他殉葬吗?一个女人有那么重要,比他生命中的任何一切都重要吗!”

斩凤仪说到最后已经火了,对楚狂嚷道,“你给他死守什么暗道,他要做情圣死,他顾念他外面的兄弟了吗?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要去翻了面具人的老巢!他呢,呵呵,”斩凤仪气恨地笑,“他倒好,为个女人死了,明明可以避免,他还上赶子寻死了,他想干什么,这就是你的好兄弟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就是个草包,拿他当兄弟我自己也是个草包!”

楚狂一把抓住斩凤仪胸前的衣服,几乎把斩凤仪拎起来,恶狠狠道,“你懂什么懂,什么叫草包!我看你才是草包!你没爱过,你知道什么是情重,你以为谁都像你!你以为,就你做大事,大手笔!狗屁啊,你现在就死,看看十年后谁还记得你斩凤仪!”

斩凤仪火道,“你也现在死,看看十年后知道你楚狂的有多少!”

楚狂上去就一拳,斩凤仪打回去,骂道,“我就这么说怎么了,我看你也是个草包!一对草包!守什么暗道,他人都死了你守什么暗道!”

楚狂指着他恶狠狠地警告道,“我告诉你,现在唯一能保证若萱安全的,就是这暗道。你敢炸我就敢杀,我们试一试谁狠!”

斩凤仪一把推开他,说道,“你简直是不可理喻,你是不是杀糊涂了,见人就想杀!我们打开暗道就可以救出若萱,别说她不敢出来,就是她敢出来,你知道从哪个口出来,万一出来遇见的不是我们,是他们,你想害死她啊!”

楚狂道,“那你知道他们躲进了哪条暗道,菲虹山庄到处是暗道,你一道道炸啊,若萱只听到外面不停地炸,她知道是谁炸的吗,她不害怕吗,你想吓死她啊!”

斩凤仪道,“你简直胡说八道,她真那么胆小,就是吓死了才好!”

楚狂突然安静下来,仰靠在椅子上,盯着浩渺的夜空,突然流出泪来,他轻声道,“你不要和我争。这暗道不能炸。我有一种感觉,我告诉你,这叫直觉,从来都很准,我从来都相信。我感觉,二哥还活着,他奄奄一息,正在养伤。就在地下,在这暗道里,养伤…”

斩凤仪怔怔地看着他,刚才还发怒的伟岸男人一下子变得很感性,有着强烈磁性的感伤和妩媚。楚狂回头对他笑道,“你就是有千万种理由,也不能炸毁暗道。你必须要相信我的感觉,我二哥,”楚狂指指地下说道,“他就在这暗道,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呼吸,气若游丝,但他不会死,他要养伤。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暗道。我们把他和若萱找出来,也不一定像这暗道一样,能保护他周全。”

斩凤仪突觉得背后生阴风,有一点阴森恐怖。这男人,楚狂这男人,不会是悲痛成狂产生幻觉了吧?这话说的,真是诡异。可是他的动作神情,又很冷静,他的眼睛,有着红血丝,但是深邃清明,他的人应该还比较清醒。斩凤仪望着他,闷了半晌,挥手叹气道,“好好,听你的。真见了鬼。说得跟真的是的。你是太累了,你睡一会儿,我顶着。其实也没人了,我一来人全走了,就跟你说过,面具人他,他现在就没有几个好杀手,这么多人被你一个人杀得七零八落的。”

楚狂笑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是,他累了,要睡一睡。

在菲虹山庄的废墟上,盖起了一排宽敞明亮的房,唤作安然堂。旁边还是菲虹山庄的废墟,清理了尸体,很多人在撒石灰。

楚狂懒散地半躺在藤椅里,看着账本里菲虹山庄的生意。

建筑被毁,人员死伤,他无暇顾及外面的生意,仅仅这半个月,生意店铺有半数被毁。那个邱枫染,果真是手段凌厉,手段凌厉啊!

二哥当时怎么就瞎了眼,认了他做兄弟。

二哥这个人,眼光还真是有问题,付清流斩凤仪,从小一起长大的,他没办法。可是这邱枫染,平时就又毒又寡的臭样子,他怎么就能看顺眼。

楚狂狠狠地喝了杯浓茶,真要命,他本来就不喜欢做生意。要不,交给斩凤仪。那该死的邱枫染,把山庄里资深掌柜的,要么杀,要么拉拢。看着账本楚狂也搞不清楚,菲虹山庄到底还有多少财富。

他突然心一紧,天啊,他怎么就忘了一个人?

晓莲。晓莲啊!

晓莲在哪儿?菲虹山庄出事的时候,她应该在回菲虹山庄的路上,二哥准备离开,要她回来照顾的。

如果她不出事,她应该到了。可是现在,人呢?

楚狂再也坐不住,发动一切人马,找晓莲!

不会是,晓莲也被杀了吧?晓莲聪明颖悟,二哥又怜惜信任,从一开始就接触核心经济,她跟随的,是菲虹山庄最稳沉最有韬略的薛掌柜,薛掌柜当了菲虹山庄半个家,在菲虹山庄干了二十多年,算是一朝元老忠心耿耿,邱枫染首当其冲就是除掉了薛掌柜。

会不会,连晓莲一齐杀了?

楚狂突然就火大,真想揪出那该死的邱枫染,一刀剁了!

三天过去了,到处回报,没有晓莲的消息。

五天过去了,有人报来说,菲虹山庄出事的后一天,住在凌霄客栈的晓莲突然失踪了,没找见尸体。

项君若见他心急如焚,问他,晓莲到底是什么人。

楚狂一脸失落,“从前倒也算了,现在,她是能助菲虹山庄一臂之力的人。”

项君若不解。楚狂道,“我早年做过一点生意,但是不喜欢,就扔了。现在慢慢学怕是来不及,没等我学会,就会被吃光了。”

他望了项君若一眼,苦笑道,“看来只能,便宜了斩凤仪。找不到晓莲,交给他吧。”

项君若突然问道,“晓莲唤李安然,唤作什么?”

楚狂奇怪,盯了他半晌,没人为他施药,他的脸越发白了。楚狂奇怪道,“少爷啊,怎么了?”

项君若的人,突然之间,差点跳出来!

第八十六章 晓莲的意外

晓莲在被扼住咽喉,蒙上眼,堵上嘴的一刹那,就知道,菲虹山庄出事了。否则,没人敢。

有人粗暴地将她扛在肩上,然后被狠狠地扔在了一辆马车上,走的是大路,因为并不颠簸。

手脚被绑得很紧,勒得生疼。

走了很久,车停下。她又像粽子一样被人拎起来,扛在肩上,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扔在床上。

床很软,床单是很精细的杭州丝绸。晓莲想,是不是,被卖到了青楼?

刚到青楼,估计没这么好的待遇,应该是被扔在地上才对。没被卖进青楼,这软床热被,应该是,呵呵,应该是要被娶做小老婆。

晓莲心下琢磨着,似乎有女人进来了。

一个女人高傲而阴冷的声音,吩咐道,“给她蒙的布去掉,我看看她的脸,到底长成什么样,让老爷这么鬼迷心窍!”

眼上的遮盖很快被撕了去。晓莲睁开眼,看见一个雍容富态的女人。四十来岁,保养得很好,目如秋水横,肌肤冰雪白。

那女人细细打量着晓莲,笑道,“要说水灵,倒也真是很水灵。只是到底有何德何能,让我家老爷,日思夜想,神魂颠倒呢。”

晓莲温顺地低下头,仪态优雅又从容。那女人伸手将她嘴里的帕子拿了出去,身旁有下人道,“夫人,这…”

那女人道,“怕什么,都抢到了家,我看她不哭不闹的,就算是哭闹,在我们家里,深宅大院的,谁能知道了去。”

下人讪讪地不言语。晓莲站起来施礼道,“奴婢晓莲,见过夫人。”

众人皆暗暗吃惊,互相交换着眼色。那女人笑道,“呦,这就见过我了,还真是,”她干笑了几声,说道,“看这样子,也不是心不甘情不愿啊,还何苦,用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