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莲道,“以弱抗强,徒增其辱。晓莲见识鄙陋,但这点道理还懂。敢问夫人,奴婢这是,在谁的府上?”

那女人惊奇之下上下打量了半晌,疑惑道,“感情你这已经被绑了来了,还不知道是在谁府上?”

晓莲道,“奴婢平日严谨,从未与人为敌,不知是哪位贵客,看上了奴婢这三分颜色。”

那女人叹了口气,“你竟然是真的不知!他和你是老相识了,南阳的茶商,林玉章。”

晓莲顿时回忆起林玉章。算是北方很大的一个茶商了,有过几次来往,看起来姿态清癯,风流倜傥的样子,见面时虽对自己有几分留意,但也是规规矩矩,竟想不到动了这等心思。

晓莲盈盈行礼道,“原来是林夫人。奴婢见过夫人。”

林夫人见晓莲身处险境却无畏无惧不惊不恼,竟然还和自己盈盈一笑,向前施礼。小小年纪,看起来隽秀柔弱,竟想不到有这等定力,心下不由暗暗敬佩。挥手对下人道,“给她沐浴打扮吧,不要难为。”

晓莲嫣然道,“多谢夫人垂怜。奴婢日后就要随侍夫人,哪有不听训诫之理。今日奴婢惶然而入,得以见当家主母,奴婢有几句体己的话,能否请夫人屏退左右?”

林夫人迟疑了一下,挥退了下人。盯着晓莲道,“你有何话说。”

晓莲轻声道,“奴婢敢问夫人,菲虹山庄,到底出什么事了。”

林夫人更为惊讶,“你,你一点不介意自己安危,还管那菲虹山庄?”

晓莲道,“我平日是有人守护的,这次青天白日就绑我如此顺利,想必是,菲虹山庄出事了。”

林夫人点头道,“的确是出事了。听说那李安然,为了他的夫人,染上了试情草的毒,一起死了。菲虹山庄一晚上,夷为平地了。”

晓莲受惊非常,顿时煞白了脸,踉跄了一下,跌倒在地上。

林夫人见她如此,深深叹口气,说道,“菲虹山庄已毁,李安然死,别人再无回天之力。不管你在菲虹山庄如何风光,也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已无可挽回,你,就认命吧。”

晓莲惨白着脸,静静地,静静地抿紧嘴角,点亮眸光,挑眉道,“奴婢只能认命,夫人您,也认命吗?”

林夫人奇怪道,“我?”

晓莲道,“今日,奴婢瞻仰夫人姿仪,雍容华贵,丽质天成,平生所见,无人高出夫人之上。林相公虽是儒雅,娶夫人亦是高攀,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却因何如此薄幸,竟然要另纳新欢。”

林夫人的脸冷了下来,哼笑道,“天下男人,谁不薄幸。还不是因为有你这样的小妖精。”

晓莲浅笑,“奴婢若为妖精,何必沦为人妾。夫人见过,被人捆绑而来的妖精吗?”

林夫人心下一颤,“你,到底是不愿意,…”

晓莲道,“连被谁绑来的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愿意不愿意。奴婢只问夫人一句话,相公再娶,夫人愿不愿意。”

林夫人冷笑道,“他心意已决,人绑都绑来了,我还说什么愿意不愿意!”

晓莲道,“痴情女子薄幸郎,相公爱新奇,绑了奴婢来,自然是花了几分心思。可是奴婢今日得见夫人,惊为天人,风度姿仪远不能和夫人相比,日后自然不敢与夫人争爱,相公娶来,于夫人无所伤。但总归,对夫人来讲,多一个不如少一个。对奴婢来讲,不愿委身于人,为数日恩爱,毁却一生。”

林夫人听了她的话,心里既是舒服又是感叹,这倒是个聪明剔透的女子,怪不得他死乞白赖非要娶来。只是,世间有多少女子,被毁却一生的,不是为了那数日恩爱!

她怜惜地对晓莲道,“不想你,有如此见识。”

晓莲跪下道,“夫人切莫要怜惜奴婢,若是夫人真心疼爱,就请夫人助我逃离苦海。”

林夫人惊道,“你想逃!这方圆百里都是我家相公的地方,你休想逃!再说,菲虹山庄树倒猢狲散,你无处依身,我家相公权势冠绝一方,对你不是一般的上心思,我这当家主母,也得屈尊来照看。你得他宠爱,将来生个一男半女,富贵荣华,多少女人盼都盼不来。”

晓莲落下泪来,缓声道,“与夫人一见,虽地位相差万千,却视夫人为人海知己。承蒙夫人抬爱,可如若我得相公宠爱,那在相公心中,将夫人置于何地呢?请夫人三思。”

林夫人内心一紧,面不改色道,“他决心已下,连我也不敢得罪。他若发现,迁怒于我,我如何保住如今地位。”

晓莲道,“奴婢不敢让夫人忤逆相公,只请夫人高抬贵手,为奴婢准备几两碎银和一套做下人的男装,找一心腹,引我出庄即可。剩下的事,全由奴婢一人处理,若有败露,相公要打要罚要杀,全由奴婢一人承担,一切与夫人无关。夫人只需打晕个小厮,拔下他的衣服给我,奴婢自会撒谎,不会落人口实。夫人请想,奴婢若未逃成,以后还全要仰仗夫人,绝不敢多半句言语。”

林夫人动心了。思量片刻,将晓莲扶起,点点头,低声道,“你如何来拿东西?”

晓莲道,“我逃出洞房,夫人差心腹等待,我换了衣服即刻出庄。”

林夫人抚着晓莲的脸庞笑道,“好,依你。只不过像你这样的女人,他娶不到也确实可惜。”

晓莲牵动嘴角笑,林夫人转身出去。有人抬来一大桶水,叫她将衣衫尽褪,仔仔细细为她沐浴更衣。

李安然送她防身用的小刀,现在一并被收了去,她真真正正是被洗刷了个干净。

然后被人绞脸拔眉,足足摆弄了一个时辰,盛服严妆。

然后是漫长的等。晓莲靠床独坐,一脸凄然。

她在想菲虹山庄。少爷死了,真的还是假的?那,若萱呢?

若萱呢?晓莲现在突然才知道,她最惦念的是这个丫头。若萱虽然已是十六岁,但养尊处优惯了,原来有爹爹,后来有哥哥,出什么事都是有人替她顶着,现在一下子天翻地覆,连少爷都遭遇不测,若萱怕也是,凶多吉少。

晓莲不敢想。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若萱没有少爷护着,她根本逃不出来,就算侥幸逃出来,也很容易被人抓了,杀了。

连她一个小小的丫头,都难逃厄运,何况是若萱?

天色渐暗,晓莲管住自己的胡思乱想,静静神,对外面看管的人说,她要吃东西。

是,要吃东西。不吃东西,哪来的力气。

她静静地看了看镜子里自己的容颜。堪称惊采绝艳。

满屋的大红。菲虹山庄一夕倾覆,她应该一身缟素,可是现在,到处都是红。

必须要笑。随时准备对人笑。

听得门外人喊老爷,晓莲忙端正地坐起来,垂着头,盖好盖头。

她看见一双红色的锦鞋,进门,站定。一个仆人碎步走过来,将一托盘东西放在桌上。

红色锦鞋一步步走过来。来到自己身前,停顿了一下,将盖头揭下。

她看见一双精明含笑的眼睛。她娇羞地垂下头去。

林玉章托起她的脸,欣赏地瞧,晓莲闪烁着目光躲藏。

林玉章笑道,“晓莲姑娘,你不知道,我爱慕你已久,从去年第一次看见你,我就一刻也没忘过你。”

晓莲握住林玉章的手,低头道,“相公!初见相公风流儒雅,谈吐不凡,晓莲心中甚是仰慕。因知道相公家有贤妻,故不敢造次。而今得知相公深情,夫人大度,晓莲能有如此福气,高兴还来不及,焉有不愿意之理。只是相公你,不提亲,不言说,就这样抢了来,晓莲不知情由,还以为遇见匪徒,真是,吓了个半死。”

林玉章俯身亲了亲晓莲,笑道,“娘子说的是,我只当你不会愿意,才来强娶,这就给夫人赔罪,赔罪。”

说完,他满满斟了一杯酒交给晓莲道,“唐突了娘子,这杯酒给夫人压压惊。”

晓莲温顺地接了去,柔声道,“相公赐酒,晓莲不敢推辞,只是晓莲不胜酒力,怕是一杯下肚,就要醉了。”

林玉章笑道,“不会醉不会醉,我们喝次交杯。”

交杯酒饮下,林玉章甚是开心,想念很久的佳人抢到家里,不想佳人正有此意,温柔缱绻,娇羞可人。他自是心花怒放,又是满足又是歉意。

晓莲被他拥在怀里,娇声道,“相公找了那么凶狠的人绑妾身来,饮了杯交杯酒,不算赔罪。今日我们新婚,情爱正浓,想让相公罚酒三杯,不知道相公给不给妾身薄面。”

说完,晓莲亲自倒了酒来,林玉章乐呵呵地连喝了三杯,挑眉意味深长地对晓莲笑道,“新婚一夜值千金啊,把为夫灌醉了,娘子可舍得吗?”

晓莲娇嗔道,“相公取笑了!昔日席间喝酒,相公你可是个千杯不醉的!”

林玉章搂过晓莲笑,啄着她的唇道,“亏你还记得,也知道我是灌不醉的!”

晓莲娇弱地躲在他的怀里,瞟着外面,红着脸摇着林玉章的肩道,“相公,我们夫妻洞房花烛,你让外面站满了人。若是被他们听了去,我,我以后就不要做人了,倒要被人家骂是小妖精,勾引夫君。”

林玉章遂起身到门口挥退了守卫。转身看着晓莲,爱宠地笑。

晓莲察言观色,见林玉章虽表面文雅,但目光中有英锐之气,挺鼻薄唇,刚刚掩门轻笑,表情温柔淡定,但他笑含讥诮,疑心已起。

他骨子里阴鸷果敢。遂了他心意,自然怜惜恩宠,敢激怒他,必定用暴力驯服。两害相权取其轻。晓莲红了脸,低头半迎半拒,娇羞不语。

林玉章笑道,“娘子可满意了?”

晓莲盈盈而起,林玉章伸手一拉,将她揽在怀里,低头在她耳边轻语,喷出让人痒痒的热气,他轻声道,“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吗,把人都斥退了,你也逃不掉。”

晓莲被他的手臂紧紧地箍住,不能动弹,只是嘴上道,“相公莫怒,妾身不敢。”

林玉章拿出一只手抚着她的颈项,小笑道,“最好你不敢。我也不想在新婚之夜和你动强,不过我早就准备好动强了,你若不怕,就来试试。”

晓莲瑟瑟发抖。林玉章搂着她,笑,一把将她推到在床上,撕开她的衣衫。

这女人温润的肉体,洁白,细腻如玉。

她惶然跃入眼帘的乳,她羞乱却无处掩藏的臀。

林玉章望着她笑了。

晓莲苍白了脸缩起身子盯着他,他动手卸晓莲头上的妆,所有的首饰一一剔除。

他俯身在她的脸上道,“第一次见你,就是淡淡的一枝玉簪子,一身淡淡的衣。你不知道你很美,荷塘间的月色,渗透到人骨头里,对我,是种折磨!天天想,日日盼,可就是不敢动,有什么办法,你身后的后台实在吓人,李安然啊,谁敢去惹。”

林玉章抿嘴笑了一下,掬了一把发在手指间,叹息道,“现在不会再有李安然了,你也就死了逃走的心吧,乖乖地跟着我,我宠你爱你。否则,”他伸手握住晓莲的乳,俯下身凑近晓莲的嘴角,轻声道,“这么好的一个身子,我还真舍不得打,可是你给我记住了,发现你敢要离开我,抓回来,就脱光了绑在院子里,吊起来狠狠地打,听清楚了吗?”

晓莲忍不住惊恐地抖,林玉章见她不说话,凑到她耳边笑道,“问你听清楚了吗?”

晓莲连连点头。

林玉章托起她惊魂惨白的小脸,满意地笑了。转而往床上一坐,命令道,“给你相公我宽衣。”

晓莲战战兢兢地跪起,无措地望着他,手像是不听使唤似的,抖个不停。林玉章瞟了一眼,淡声道,“不心虚,你怕什么?你要不逃跑,我就不打你。过来宽衣。”

晓莲颤抖着手为他解衣。还剩一件亵衣,林玉章一把捉了她的手,按在身底下,压了过去。

晓莲还是处子,一声惊呼。林玉章吻上去堵住她的嘴,七手八脚脱了自己的衣裳,用力玩搓挑逗晓莲的身体。

晓莲突然软了身子,停止了挣扎。林玉章一怔,一把端起晓莲的脸道,“怎么了?”

晓莲落下两行泪来,在他身下轻微地乞求,“我,我还是第一次,相公你,当心弄疼我。”

林玉章看她梨花带雨似的落泪,心微微软了,动作温柔体贴下来。

晓莲闭上眼静静地等。林玉章的动作越来越温柔,然后无力地倒下来。

晓莲一激灵跳起来,裹了件衣。摇了摇林玉章,林玉章一动也不动。

看来少爷给藏在贵妃镯里的药,真的很管用。

原来以为贵妃镯就是贵妃镯,可是在离开少爷做生意之前,少爷告诉她,那镯子内侧有一个小小的机关,可以打开一个缝隙,藏入药粉。

少爷为她藏入迷药。说混在水里或者酒里,无色无味,不会被人察觉,武功再好的人也能迷倒,迷倒后是生是杀,她随机决定。

她就把药下在那第二杯酒里,林玉章让人搜走了她任何东西,但这镯子和颈上的翡翠白菜,没有动。

晓莲将林玉章捆在床上,堵上嘴,她镇定了一下,缓缓地打开门。

有人接应,她换上小厮的衣服,顺利地逃出府去。

林夫人心细如发,多给她备了件外面寻常人穿的青衫。

晓莲穿着那件青衫,混迹在人来人往的客栈。

第八十七章 狼窝虎口

到处都在谈论菲虹山庄,谈论李安然,谈论楚狂。

市面上非常乱,人们很紧张,很忧患,但一个个又都像是很兴奋,拼命地谈论菲虹山庄,嘴上在惋惜,但表情有点幸灾乐祸。

男装的晓莲在人群中不停地赶路,她要回到菲虹山庄,去见楚狂。

她胆战心惊,她可以想象,林玉章醒来会是怎样的暴怒如狂,这方圆百里都是他的权势范围,强悍的地头蛇,不敢惹,只能躲,躲得越快越远越好!

她看见有人在找她。四处打听她。客栈被查,路上有人留意。她有非凡的定力,还粗着嗓子和那些人寒暄了几句。

真的没人为难她这个俊俏公子。

用林夫人给的碎银,租了辆车。日夜兼程地赶路。

第二日天黑,应该是逃出了林家的势力范围。她长吁一口气,住入一家简陋的客店休息。

她深夜无眠。

外面是清冷的月光。她的少爷,真的是,死了吗?

他的武功很高强。他暗器和用毒,天下无双啊!

他会被毒死吗?若萱背着少爷进了暗道了。进了暗道应该不会死吧,过不了多久就会出来的。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她知道他们夫妻恩爱。他们竟然如此恩爱,恩爱到生在一起,死也在一起。

他不肯分给自己一点点的爱。他全部给了她,连命也给了她。

晓莲靠在窗前,心下凄然。如今菲虹山庄散尽繁华,自己,何去何从?

是不是真的就去嫁了人。从此隐姓埋名,生儿育女,与菲虹山庄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