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熙宗山门大敞,无人把守。以防有埋伏,二人一路沿着高墙,奔到了后山的方向,翻墙而入。

长廊楼阁,除了没有灯火以外,一如既往。

极致的不安攫住心神,简禾抹了把汗,忽然望见仙府之中,一座死水小池上,静静地漂浮着一个东西。

温若流的手猛地一颤,简禾的膝盖瞬间就软了,两人飞扑上前去,将水中的东西拉了过来,翻到了正面。

简禾眼眶一热,捂住了嘴巴。

九师兄。

小少年睁着一双灰蒙的眼睛,唇边凝固着一滩血。

不管生前如何玉雪可爱古灵精怪,人在死去以后,就是一具难看的尸体。

简禾咽下了热泪。

不知道其他人是否还安好,两人忍痛将这小小的尸身掩在了枝叶下,提起剑往前走。

走过了大半个丛熙宗,终于窥见了一点微弱的人声。那是后山,丛熙宗的仙府和小书房之间的那块空地!

温若流的手很冷,死死地拉住了简禾。两人从树后探出头去。

偌大的一片石地上,靠近书房与密林的一段,或站或躺着身着朱衣的丛熙宗弟子。倒地的几乎都是年岁修为皆高的师父,还有很多年少的弟子活着!

他们是被逼到这里的!

不约而同地,简禾和温若流都在第一时间寻找澹台怜的身影,终于在墙角下找到了他。他靠在了一个少年的身上,心口还有起伏,对方正在为他擦血,看样子只是晕过去了!

在他们的对面,是一道道漆黑高瘦的身影。垂涎而暴躁的魔兽在墙头转来转去,浑浊的眼珠不断在丛熙宗的弟子身上扫视。

魔族人的最前方,立着一个身着灰袍的少年。迎着火把的光,他微微侧过了头来,露出了一张极为可怖的脸!

原本还可称作是阴鸷而英俊的脸上,从前额至嘴角爬过了一道足有三指宽的灼伤,那一块的皮肤显然比别处都要凸起和发红,犹如被人用鞭子当头打下了耻辱至极的烙印。

魔族人有愈伤能力,不可能忍受自己脸上多了这道东西。除非……这道烙印是由某种特殊的东西打下的,以魔族人的力量,根本无法去除它留下的伤痕!

据简禾所知,迄今没有仙剑有此威力。

沈长虹说过,他在千仞宫的密室中找到了一个邪器,莫非这个邪器所造成的伤口……连魔族人也无法痊愈?!

简禾的脑海一片混乱,盯着这领头的魔族人的侧脸,忽然觉得有点眼熟。

记忆碎片闪过脑海,简禾差点坐倒在地。

这个人……不就是五年前与她在屠雪城中有过一面之缘,喜欢祭城食人、性情残暴、差点将她吃掉了的魔族小主子阎生么?

她都能记得,温若流不可能忘记。简禾抬起头,果见温若流的脸上阴云密布,拳头紧握。简禾反过手去,回握住了他的手,唤回了他一丝理智。

沈长虹说,被他吃掉元丹的,是一个权力颇高的魔族女人。

阎生的这伙人之中,确实可能存在一个发号施令的权贵女人,那就是他的姐姐!几年前,她就兜头兜脑地斥责过阎生“乱吃人”的恶习,能指挥他的手下一点也不奇怪!

“都不说是吗?”阎生怪异地勾了勾嘴角,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一头巨兽:“没关系,我有大把时间跟你们耗下去。”

一名门生大声道:“我们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沈长虹也不在我们这里!”

“还想骗我!!立刻将沈长虹和他的乾坤袋交出来给我!”阎生暴跳如雷,捂住了脸颊上的伤口,阴鸷道:“你们骗不了我,那东西就在附近!”

简禾咬紧了牙关。

“那东西”是什么?

观之异样的动作和神态,很显然,阎生有特殊的办法,可以感觉到“那东西”的气息。

难不成他在找——沈长虹用来打伤他的邪器?

沈长虹的乾坤袋里,一直装着他从千仞宫里带出来的邪器。阎生不仅要他的命,还想要那个东西。

只是,今日中午,沈长虹早就带着乾坤袋离开了。为什么他还要一口咬定“那东西”在丛熙宗?

简禾闭了闭眼。

除非——沈长虹走的时候,没有把“那东西”带走,而是留在了丛熙宗!

他说自己已经将“那东西”分尸灭迹了。既然有“分尸”,那就肯定有“抛尸”的地点。

为免夜长梦多,沈长虹极有可能偷偷背着他们,将那东西的残骸抛在了丛熙宗附近。

沈长虹对这东西的厉害之处一知半解,万万没想到,即使只有一半,它的威力仍在,还可以让阎生感知到。一个无心之举,就为丛熙宗带来了一场灾祸。

而她、温若流、澹台怜三人被蒙在鼓里,对沈长虹的举动毫不知情。还以为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孰料早就有祸根埋下。

简禾这番猜测,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当日,魔族人之所以找千仞宫的晦气,只因为他们知晓了千仞宫的密室中,藏着一个让魔族人忌惮万分的邪器。

阎生动了据为己有的心思,没想到沈长虹会在关键时刻将那东西夺到了手,将他打伤,杀了他姐姐,还带着那东西逃脱了。

沈长虹如泥点入海,了无踪迹。

但是,被那柄邪器击伤过的伤口,却会每时每刻都品尝到被烈焰灼烧的滋味。越是靠近那柄邪器,反应就越剧烈,经年不息,痛彻心扉。

从踏入丛熙宗开始,丝丝痛楚无声在他伤口上涌动。可见,即使沈长虹不在这里,他想要的东西,也一定在丛熙宗附近。可恨的是,直到现在为止都能没找到!

“没见过!说了一百遍,我们就是没见过!”

一名门生忍着恐惧,站起身来,大骂道:“你们这些恶心人的魔狗,侵占他人疆土的臭虫!连烂胚都不如!终有一天会被人类斩尽杀尽!要战便战,别以为我们会求饶!”

“今日我们就算死在这里,你也不会得逞!有种就把天下的修道者都杀掉,否则,终有一天,你杀不死的人都将汇合起来,将你们五马分尸!赶出九州!”

阎生哈哈大笑:“好呀!那我就先从你开刀吧!”

漆黑的魔气冲着那名少年的腰腹而去,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澄莹的剑气挡住了攻击!

众多弟子仰起头,喜极而泣道:“大师兄!”

“是大师兄和小师妹回来了!”

从这一剑开始,混战再开。已到了崩溃边缘的丛熙宗弟子们仿佛又被注入了动力,咬牙放下了同伴的尸身,提剑反抗。有的则将伤员搀向后山。

温如流冷喝道:“不要恋战,撤!”

晕厥的澹台怜在这时醒了过来,简禾替他打开了攻击,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大声道:“把能走的人都带走!”

这个时刻,就算是温若流又如何?一方是伤重残喘的师弟妹们,一方是兵强马壮的魔族人,单枪匹马即是螳臂当车,绝无可能扭转局势。

澹台怜也明白这个道理,知道只能将遗体留下了,擦拭掉了眼中的热泪,他大声喝道:“所有人,搀扶起伤员,跟我来!能战的人布阵在旁保护!”

从修炼以来,简禾是第一次提剑对付魔族人。轻伤、乏力、导致她的血条值疯狂地下落,但是经验值却在同时不断上涨,“叮叮叮”地震得简禾头晕脑胀,维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居然还涨了几个等级。

面对魔族人这种bug级的对手,除非将头斩掉或是穿心而过,否则极难一击毙命。

众人浴血奋战,刀光剑影中杀出了一条血路,退到了悬崖边上。浑身战栗,剑柄已经被血流湿,滑溜溜的,握不紧了。若非丛熙宗的人,不会知道,在瀑布的后方,其实有一条湿漉漉的石梯,可以通往山的另一边。

黑夜里看不清晰,还会以为他们都跳了下去,实则大家只是穿过了水帘。还能走的人背着伤员,在这仅有半米宽度可落脚、没有扶手的小石路上飞快走过。

看着一个又一个过去了,简禾踹开了一个魔族人,经验条满溢,发出了金光,“叮”一声又上涨了一个等级。

简禾略有些眩晕,扶着石头,站住了。一个门生匆匆而过,伸手拉她:“小师妹,你还在等什么?!快来啊!”

“你们先走!我要等温若流!”简禾反手一掌拍过去,将他推进了水帘之中,抹了把脸,冲回了林中。

从混战开始,温若流就是绝对的战力,拖住了大部分的人。只是,再怎么厉害开挂,他也是个人,如果大家都跑了,他绝无可能全身而退!

没跑出几十米,简禾就看见了前方的血泊之中,一个魔族人被穿心而过,压在了温若流身上。温若流一蹬,将他踹飞到了数米外。

借着月光,可见他的心口晕染了一团黑晕。简禾滚了过去,将身子钻到了他身下:“我来救你了,快走!”

“……”温若流剑差点拿不稳了,厉声道:“你怎么还在?!”

“你不走,我也不走。呼,多亏我回来了,不然谁扶你,你以为自己是……是超人吗?”简禾搀着他,两人飞快地走向了悬崖边。

就在即将跨过水帘时,一阵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一个沉重而巨大的黑影飞扑二来。

温若流眼中拉满了血丝,揽住了简禾的腰,低声道:“相信我吗?”

简禾不假思索道:“信!”

“抱住我,不管如何都别放手。”话音刚落,他一手箍紧了简禾的腰,一手护住她的头,将人摁入自己怀里,直直地滚下了高悬,“扑通”一声,摔落入了潭水中!

“哗啦——”

冰寒的水浸过了头,简禾被冻得浑身战栗。温若流将她托出了水面,两人吸了口气,头顶却忽然笼罩了一片阴云。温若流瞳孔猛缩,简禾面无人色。

那头魔兽竟然也跟着跳下来了!要是被砸中了,五脏六腑都会移位!

温若流怒道:“吸气!”

简禾照做,旋即被温若流揽着,一同往深水中潜下去。下潜了好几米,一声巨大的落水声在背后炸开,无数水花飞溅,白花花的水泡乱窜!

明明已经抵消掉了一部分的冲击力,简禾还是被震得耳膜生疼,两人被水波硬生生地砸压到了水潭的深处!

后背已经触到了岩石,彼此于水中混乱地缠斗着。陆上的魔兽不擅水,很快就扑腾着往水底沉下来。

温若流的衣带不知勾到了何物,一下子游不起来,反手去摸,他竟触到了一块冷冰冰的玄铁。用力一拔,潭底的淤泥被扬了起来,长刃被带了出来!

使力太过,一下子没有闭住气,空气咕噜噜地从温若流的唇中逸出!

简禾用力拽住他的衣裳,蹬腿上游。她浮起的速度比温若流快一些,水面透下了幽幽的绿光,水下的世界万籁俱寂得如同另一个时空。乌发缭绕漂浮,简禾捧住了温若流的脸,垂下头去,将含到现在一直没有吞下去的空气往他唇中送去。

濒临窒息的边缘,两人终于冲出了水面,离开了这个圆弧形的深潭,被一路冲往了下游。直到已经看不见火把的光芒,两人被冲到了一处河岸边上。

温若流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简禾筋疲力竭,心急如焚,膝行过去,用力地按压了他的心口好一会儿,没有反应,不假思索地弯腰下去,捏住了他的下巴和鼻子,含住了他形状优美、不点而红的薄唇,往他唇中吹气。

觉得差不多了,简禾微微抬起了头。

忽然之间,她感觉到后脑勺被人摁住了,又一次被压了下去,亲了个正着。

简禾瞪大眼睛:“唔!唔唔唔!”

亲了个够本,温若流终于松开了手,简禾大怒,支起了上半身,腰又一次被勒住了,活生生地跌到了他胸膛上去。

他轻咳了几声,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直抵她的耳膜:“你……”

温若流望着夜空,回味了一阵:“刚刚在潭水中,你往我口中送气……我总觉得,那种感觉,似曾相识。”

简禾:“……”

嗯?!

某种被强行带走的回忆打开了闸门。温若流呼吸加促,翻身而起,捏住她的双腕,压迫下来,手指微微发抖,双眼却亮得惊人,哑声道:“……你……你在潜龙山下,不是扔下我说要回你的番邦么?!怎么,五年后又回来了?!”

第136章 第136个修罗场

从听见“潜龙山”三个字开始, 简禾即被震得魂飞九天。

温若流的记忆回来了!

怎么可能?怎么会?!数据不是已经被无可挽回地清理掉了吗?

不可置信、茫然和无法细说的惊喜冲撞着她的心头,简禾如同漂浮在云端,傻乎乎地接了一句:“原来你还记得我吗?”

“……”温若流的五官微微地扭曲了一下,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气。

禁锢记忆的关卡被冲破, 完整的记忆片段浮出水面来。事到如今,他也意识到了其中的怪异之处——人家失忆,应该会将一个时期的所有事情都忘掉。而他却不一样。经历过的事情, 他都记得,唯独她的身影□□干净净地抹走了, 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留下。

最为匪夷所思的是, 不仅是他, 就连澹台怜、邬焱、沈长虹等人,都不约而同地忘记了她。就好像……有一股凌驾于世间规则之上的力量篡改了多人的记忆,只为了营造出她从未出现过的假象。

而她本人, 也不能说是没有破绽。五年过去了, 为什么她的相貌看起来比原本还要更稚气一些?她到底是什么人?

五年前从天而降, 在他旁边笑着闹着过了三个月, 最后趁着他虚弱一走了之的人是她。五年后偷偷跑回来,分明还记得他, 也发现他不记得自己了,却不点破, 偷他的衣服,黏黏糊糊地缠着他、粘着他、一有空就摸他撩他……

越是数着她的罪状,心头越是无名火起。温若流磨牙, 垂下头,摩挲着她手腕内侧柔嫩微凉的肌肤,轻声讽刺道:“怎么,不是找到朋友接你回去了?粘不上别人就回来找我了?”

二人眼对眼、鼻抵鼻,近在咫尺。狭小的空间里,急促的热气喷薄在彼此的唇上。只要其中一方按捺不住,微微动一动,便会擦枪走火。

他这表情,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吃人。简禾胆战心惊,双颊涨红,腿软地蜷缩了一下,声如蚊呐:“不是……”

温若流逼问道:“不是什么?”

“我,我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回来的,是因为……”简禾垂眸,睫毛抖啊抖的,小声地给他熄火道:“因为我想你了,就回来了。”

温若流的心神和动作都有了一瞬的凝滞。

“而且,你说话太过分了……”简禾倒打一耙的功力到了炉火炖青的程度,期期艾艾地道:“我才没有黏过别人。从头到尾,我就只赖过你一个,也只黏过你一个……至于以前的事情,我也没指望你会记得……反正,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吧……”

一番话,避重就轻地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偏偏听起来还有几分道理,还每一句都搔在了他心脏上。

“……”温若流已经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憋了半晌,硬邦邦地道:“你想我?”

“嗯……”

“有多想我?”

“很想很想很想!那个……”简禾两只手腕已经被捏得发红了,挣动了一下,求饶道:“你放手好不好?我手好疼呀,或者你轻点儿吧……”

温若流的喉结微微一动,拒绝道:“不放。”

只是,力度却不自觉地像她说的那样,“轻点儿”了。

“唉,我知道你生气。要是你不解气,我让你打我一下吧!”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简禾豁出去了,闭上眼睛,视死如归道:“先说好,不要太用力,不许打脸!来吧!”

温若流深吸一口气,再一次被气笑了。

又在耍小聪明。以为他看不出来么?她就是仗着他不会真的打她,才有恃无恐地放出这句话。

太多的疑团搅和在一起,乱麻一样堵在了脑海里。更不知道怎么整她才好,既恨又爱,不舍得打,骂……看见她这副可怜兮兮、做小伏低、任他处置的模样,难听的话也说不出口。

但要是什么也不做,却又憋气得很……

简禾忐忑不安地闭着眼睛,掌心沁满冷汗,夹着尾巴,缩着头等待。

温若流应该不会丧心病狂得真的打她,否则,以他如今的灵力,一掌就可以将她打个对穿了……换位思考,如果是她,应该会掐对方的脸,掐到对方眼眶里噙满泪水、疼得不行才解气。

简禾眼皮颤动,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到一阵炽热的气息拂面而来。

她吓了一跳,心如擂鼓,下意识就要睁眼看看。

一只手搭在了她的眼睛上,捂住了不让她看。

与此同时,她微张的嘴唇已被堵住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出对付她的办法,无可奈何的温若流,最终将她压着,吻了一下。

……

才怪!

结束了“上刑”后,简禾犹如屁股着了火,披头散发地钻了出来,悚然地滚到了远处的一块石头后。

温若流任她跑了,自顾自地掀开衣襟,检查自己方才被魔气打伤的伤口。

渗血易止,断骨难愈,好在他身上都是些皮外伤,敷药包扎即可。他在河滩边解开了衣裳,洗掉了伤口上的污泥,撕下了尚算干净的里衣一角,将伤口缠上。

布条绕到了后方时,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大、牵涉到了伤口,温若流蹙眉,轻轻地“嘶”了一声。

简禾原本还有些别扭,但是听见声音,又自觉地滚了出去,道:“行了,别乱动了,我来吧!”

她在温若流身前蹲下来,将布条松开,重新包扎止血。瞥见伤口血肉模糊,看着都吓人,简禾不敢看了,缠布的力气也放轻了不少。

空中传来一声尖锐的长鸣。一只深灰长翎的鸟扑扇了两下翅膀,朝他们飞来。

简禾抬头,惊喜道:“这是……”

“是阿廉的仙宠。”

一簇暗金色的剑穗从鸟喙上落下,被温若流接住了。定睛一看,飘飘兮的穗丝被绑出了三四个结。

武陵被誉为九州的桃源,但是,世界上没有永远安全的地方。各个宗派都会设定门生才懂的暗号,以及万不得已时的逃跑方向。

考虑到在危难时刻,人们十之八九不会带着纸笔,用身边常见的东西来传信是最可取的法子。不同的东西代表了不同的信息。澹台怜传来的信息,即是“平安,向南”,并在询问温若流的意思。

简禾揉了揉眼睛,道:“太好了!既然有闲暇传信,大家应该是安全的!”

武陵四周,南向是唯一的水路,其余皆为山路。山路可能会被追击、伏击。而走水路就稳妥得多,因为鲜有魔族人在水上拦路,只要上了船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