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迩回忆片刻,心里咯噔了一下。

那个故事是说,焰隼的雌鸟把其它鸟蛋带回自己家中,伪装成自己的,讨雄鸟的欢心。姬钺白当时还意味深长地说过,焰隼是等孩子死了才抱别家的回去的,而人可未必。

一团乱麻似乎快要找到出口了,乔迩倒吸了一口气:“你不是姬家的……”

“其实那个故事还有另一个版本。”姬钺白打断了她,轻笑一声:“从前,有一双被强行撮合的焰隼,雄鸟对雌鸟一向不怎么样。为了夺回雄鸟的注意力,雌鸟听信了一位外疆人的说法,用了些旁门左道的法子,怀上了孩子。”

“这招数不错,那只愚蠢的雄鸟真的被引了回来,重新关注起了雌鸟。然而在孩子出生后,雌鸟却发现,大概是因为当初用了不当的法子,这个孩子天生就是个畸胎。”姬钺白的唇边泛起了一抹冷笑:“如果被雄鸟发现了,他一定会怀疑到源头去。雌鸟只好狠心掐死了自己的孩子,趁着月子期间,在附近的村落找到了一个漂亮而又肖似她第一个孩子的婴儿,充当成自己的。”

乔迩的嘴唇动了动。

“只可惜,抱回来的,终究不比亲生的让自己放心。虽然雌鸟找办法除掉了见过那个畸胎的仆从,可有些人,她是不会除掉,比如那个在她月子期间替她找寻婴儿替代品的奶娘……唯恐年老以后,事情败露会招致报复,更担心这个抱来的小孩会威胁她亲生儿子的地位,她听从了那位外疆术士的建议,在这个孩子的身上,下了一道禁咒。”姬钺白托腮,玩味道:“这个故事精彩吗?”

“故事里,那个被抱来的孩子,从小就为自己身上的禁锢而迷茫,长大以后,他找到了白发苍苍的奶娘,撬开了她的嘴巴,还原出了真相。是这样吗?”乔迩一顿,深吸口气:“我唯一不明白的是,雌鸟死了后,为什么那个孩子没有被牵连,还能活着?”

“夫人觉得是为什么?”

乔迩一拍大腿:“我想,是因为钟氏死前,血蛊就已经被人转移了。现在持有血蛊的人,并不知道钟氏在你身上下了蛊,即是不知道自己的手上有一个可以拿捏你的把柄。”

钟氏,就是姬大公子的生母,即是这个故事中,焰隼雌鸟的化身。

怪不得姬钺白宁可忍受每个无月之夜的煎熬,也不去求那三滴血。因为他已经尝够了受制于人的滋味,一旦开始接受新宿主的“滋养”,他就会产生依赖感,然后再一次受制于人。

“钟氏?血蛊?”姬钺白弹了弹衣襟上的灰尘,波澜不惊道:“夫人,我只是在说焰隼的故事罢了。”

“不管是焰隼还是人,我都谢谢你愿意把这个故事告诉我。”乔迩下定了决心,道:“那我也实话告诉你吧,我昨天晚上,不是因为迷路才找到扬善堂去的。我怀疑躲在岁邪台上的魍魉……是纵蛊杀人的,而且,它现在就附身在聂夫人的身上。”

说罢,她飞快地将自己发现的蛛丝马迹告知了他,还小心地省略了不该说的内容。唯独没有提到对蓝巾贼的怀疑,毕竟这就牵涉到了乔小姐被毁容的细节。

这件事,她还是想自己去查。

听完,姬钺白并没有露出很诧异的表情,乔迩忍不住道:“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

“我也只是怀疑。”姬钺白看向她,深深皱起了眉:“既然已经有所怀疑,你就更不该私下接近她。”

乔迩张了张嘴,不敢说自己会仙功,只好道:“好吧,我下次一定会和你商量的,同理,你有什么也要和我商量啊。”

姬钺白忍俊不禁:“为何?”

乔迩嘿嘿一笑:“还用说,我们是夫妻,也是盟友啊。”

盟友……

姬钺白的唇边泛起了一丝浅浅的笑容,凝视着她。浅灰色的眸子映着日照的光,蕴含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光辉:“好吧。”

如今岁邪台人人自危,那东西害人时,应该会有所收敛。但也说不准哪天又会凭空消失几个人。为此,姬钺白下了命令,每日都要点清下仆的人数,一旦少了人要立即上报。

他们重点怀疑的对象是聂夫人,但是若没有真凭实据,反而惊动了它,那东西说不定会转移宿体,那就更难抓住了。除非让它自己现出真身来。为了应对那一天,从它身上偷走血蛊虫,乔迩必须早点养好手臂上的伤。

几日后,她正盘着腿,坐在梳妆镜前看书,头上忽然多了片阴影。

一袭红衣的姬钺白站在她身后,俯下身来,手撑在了她眼前的桌子上,低下头道:“夫人,我要与砚奚下山一趟,今天下午就回来。”

那阵幽幽的梅香味飘入了她的鼻腔中,乔迩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最近姬钺白好像转了性子一样,以前分明去哪里都不说,把她当成空气,现在出个门、做什么事都跟她汇报。就像是普通的丈夫在出门前,担心妻子担心,而特意给她吃定心丸一样。

“哦……”乔迩从书本后漏出了两只眼睛,嘀咕:“你也不用事无巨细,去哪里都跟我汇报啊。”

姬钺白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朵,微笑道:“夫人不爱听吗?”

“我没说不爱听啊。”乔迩瞥见他还站着,更加不好意思了,反手推了他一下,粗声道:“还在这里站着干什么啊,快去快回啦。”

姬钺白莞尔:“好,我一定早点回来。夫人要我带点什么吗?”

“带点什么……哦,有!”乔迩仰头,两只眼睛乌溜溜地转:“我想吃蝶泽城东的那家小云吞,要多放点辣酱。”

“云吞可以,辣酱免谈。伤口没好,不能乱吃东西。”

“那你还问我!你明知道我嘴里淡啊。”乔迩把脸埋在了书里,闷闷道:“都快淡出个鸟儿来了。”

姬钺白被她逗笑了,虚握着拳,抵在了唇边,咳了一声:“好了,我会给你带好吃的。”

“这可是你说的,要是不好吃,重买!”

姬钺白走了以后,小莹笑眯眯地飘了过来:“少夫人,您和少主的感情真好。我从来没见过少主跟谁汇报行踪的呢。”

乔迩回想一下,的确是这样,原来别人都注意到了。她有点儿开心,嘴上却道:“嗯,还行吧。”

“看来少主和少夫人很快就可以有小少主啦。”

乔迩差点被呛到。

她都不好意思告诉小莹,其实到现在为止,她和姬钺白都是各睡各的……小少主,恐怕要在很多年后,姬钺白另娶时才会有吧。

这么想着,她的心情忽然渗入了些许惆怅。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下仆的声音:“少夫人,卫夫人找您。”

乔迩转头,就看见她的嫂子卫襄带着两个侍女在门外站着,连忙跑了出去:“嫂子?”

“少夫人。”卫襄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上一次你不是说喜欢我的胭脂的颜色吗?那是我娘家宝山灵定的一家老字号所出的胭脂,九州只有那一家。我托人买了些回来。”

不知该说这个嫂子守礼还是过于死板,乔迩说了几次让她喊自己名字就行了,卫襄都柔柔地摇头,规规矩矩地喊她做“少夫人”。一开始总有些别扭,不过听多了也就习惯了。

“哇。”乔迩接了过来,甜甜地道:“谢谢嫂子,嫂子你进来坐坐啊。”

“不了,我是出来散步的。”卫襄道:“倒是你,外面的天气那么好,怎么不出去走走,一直躲在屋里?”

乔迩想起自己也快两三天没出门了,道:“那我也跟着嫂子去逛逛吧。”

卫襄一愣,笑道:“好,来吧。”

两人带着仆从,在岁邪台散着步。卫襄说着说着,忽然好奇道:“你身上这个味道好别致,是用了蝶泽哪家的香膏?”

“香膏?”自从出嫁前被小莹用那种黏糊糊的香膏涂满全身后,乔迩从此对这一类东西都敬谢不敏,但她知道蝶泽很多贵小姐贵妇人都在用:“我没有用啊,我身上有味道吗?”

卫襄奇道:“没有?那可奇怪了,一靠近就是一股梅香味。”

乔迩一怔。这段时间,她一直被梅香环绕,都没发现自己染上了这股气味。抬起袖子闻了闻,好像真的有那么点香气,她随口道:“应该是从姬……我夫君身上染上来的吧。”

“是吗。”卫襄淡淡一笑,看向了远处:“你们的感情,真的很好。”

乔迩:“……”

她想起昨天晚上,她睡相太差,差点儿把姬钺白挤到地上去,干笑了一声。

二人一路散步到了卫襄的房间前,终于有些累了,在廊下的石桌旁坐了下来。这里恰好能看到一片花林,卫襄兴致很好,让自己的侍女去取茶过来,小莹也去帮忙了。

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乔迩拿起了茶杯,毫无防备地饮了一口,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这茶里面放了东西!

她的体质比一般人更能扛这些药的药力,不仅起效慢,而且,不放很大的剂量,很难会彻底起效。可她刚才喝了一大口,此时已经有点晕了。她瞬间抬眼,坐在她眼前的卫襄已经扶着头,一头倒在了桌子上。

飞快地思索了两秒,乔迩也作出一副不胜药力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

这药还不算很厉害,昏昏沉沉中,她能感觉到有人穿过了一条长长的楼梯,把她和卫襄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去。对方恐怕以为她完全昏迷了,实际她还保有一丝神智。

闭目养神,等药效过去,那阵恶心感消除后,她已经置身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密室里。黑黝黝渗水的四壁,卫襄与她都被绑住了,扔在了角落里。

乔迩一下子就弹了起来,用尚可活动的脚踢了一下卫襄:“嫂嫂?”

卫襄脸色苍白,双目紧闭,毫无反应。看来那茶水里的药对她的影响还没消散。

罢了罢了,没死就成。乔迩暂时不管她,环顾一周。

是那只东西对她们动手了?为什么会挑卫襄的卧房动手?这里是哪里?

等眼睛适应了这里的光线后,乔迩眯了眯,看清了悬挂在黑暗里的一个东西,全身一震,炸开了一片惊悚的麻意,一直贯到了她的后脑勺。

挂在这个密室前方的,是一条不似人形的东西,手足均无,头朝下耷拉,依稀看得出是个女人——之所以要用“依稀”,是因为这人的全身布满了被锐器扎出来的洞眼,血已经干涸了。

正是那只东西作案的手法。

从黑暗中传来了几下脚步声,一张脸缓缓浮现。果然就是聂夫人。

看到乔迩醒了,她似乎很吃惊:“这么快就醒了,看来下的药还不够。”

乔迩心脏狂跳,开门见山道:“在姬家里纵蛊杀人的……就是你吗?”

聂夫人狞笑:“不错。本来那天晚上你就该到我手里了,没想到中途会有人阻挠。不过那又如何,你还不是被我抓到了。”

“饮血,取皮……”乔迩冷静了下来:“你一直都在用人皮维持美貌?你想要我的脸吗?为什么把卫襄也抓了?”

“人皮是有使用限期的,既然一次能抓住两个,我又何乐而不为?”聂夫人打量她:“不过,你也算命大了,那天居然那么多人也杀不死你。”

乔迩的心弦绷紧了。果然,指使人去对付乔家人的就是……

她的手无声地磨着粗大的绳索,发现根本无法解开,只好作罢,仰头道:“你杀侍女自然没人发现,但我和卫襄一起失踪,你以为姬钺白不会查到这里来吗?”

聂夫人冷笑一声,将手指放在了唇边,吹出了一声十分古怪的调子。一条通身纯白的蛊虫受她驱策,自阴暗的角落爬出。

乔迩定睛一看,顿时浮现了一个主意——腿上的软剑是还在,不过,她有个更好的法子来对付这东西……

“既然撞到了你手里,我就认命吧。”乔迩撇开脸,道:“如果要杀,那就给我一个痛快,我怕疼。”

“算你识相。”聂夫人得意道:“放心好了,我还要留着你这身滑腻的皮来用,不会把你的尸体怎么样的。”

那白色的蛊虫朝乔迩飞快地爬了过去,很快就爬到了她手臂的那道快要愈合的伤疤附近,试图咬下去。

就在见血的那一刻,惊人的一幕出现了。那沾了血的纯白色蛊虫蓦然抽搐了一下,周身如被火焰焚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扭曲了。聂夫人脸色铁青,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痛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乔迩这才低声念了句什么,唤出了软剑,割开了绳索,揉着自己的手腕。

聂夫人不可置信道:“你……怎么可能?!”

“聂夫人,你的蛊术使得还不错,可惜只对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有效果。”乔迩在她身旁蹲下,露出了一个笑容:“在我面前,就是班门弄斧。居然用尸蛊这种东西对付我,你不知道尸蛊受到重创时,主人也会被反噬的吗?”

血蛊可以与主人共生,只要主人不死,它就能一直存活。而尸蛊,却是夺取主人精气的东西,将主人的血肉吃得差不多了,它就会反过去控制主人的心智,故得名为“尸”。

难怪会疯到对目标这么明显的两个人下手。

聂夫人掐住自己的喉咙,愤恨而嘶哑地道:“……不可能,乔家的人怎么可能会习过蛊毒之术?!”

“我就是习过,惊不惊喜啊?”乔迩冷不丁地捏住了她的下巴,盯着聂夫人的眼睛,问出了她最想不通的地方:“既然你是冲着脸皮和血来的,为什么要指使蓝巾贼专门划花我的脸?”

聂夫人迷惑地看着她,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茫然:“……划花脸?”

乔迩一愣。

然而此话刚说完,她的身体就彻底地塌了下去。贴在脸上的人皮一张一张地消解,冒出了袅袅的白烟。皮囊之下,是一具已被蛊虫彻底寄宿、吃得千仓百孔的身躯。

乔迩回头偷看了一眼卫襄,她还没醒来。趁这机会,她在聂夫人的尸首上伸手一探,须臾后,难以置信地懵在了原地。

聂夫人的身体里——没有血蛊的母虫。

一个人的身上并不是只能养着同一种蛊。没错,纵蛊作恶杀人的魍魉就是聂夫人,可她用的根本不是血蛊。

乔迩懵然,好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血蛊的主人——究竟是谁?

第170章 番外四5

乔迩深深地吸了口气, 眼前不可控制地一一地浮现出了这段日子在姬家所见过的人的面孔, 既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看谁都不像,又看谁都有嫌疑。

要知道, “一山不容二虎”这句俗语, 也很适用于魍魉。这种东西都有自己极强的领地意识。若是在野外, 它们会自行划定一个地方做老巢,凡是不小心闯入其中的人, 都会沦为它们的猎物。若是披着人皮藏身在人堆里, 譬如聂夫人的这种情况, 也不会允许同一块地方出现第二只魍魉, 以防对方阻碍自己猎食,或是被对方压了一头。

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不大的地方出现了好几件坏事, 那么绝对是同一只魍魉的主意。

血蛊的线索已经断了。聂夫人对劫婚车毁容的事的反应,也很出人意料。她明显知道那一次是蓄意谋杀,而不是单纯的意外,不然也不会说她“命大”了。可从她在临死前的那句话判断,下令把原装乔迩毁容的幕后主谋,恐怕另有其人。

聂夫人只不过是听过这件事而已。

这个藏得如此之深的主使者, 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这时, 在角落里昏迷的卫襄气若游丝地呻|吟了一声,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我……”

乔迩回过神来, 思索半秒, 先行离开了那堆臭秽的骨头,站了起来。

卫襄清醒以后,也很快就看到了挂在半空的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吓得尖叫了一声:“这是什么地方?!”

乔迩背着手,召回了仙剑,藏回身上。这才蹲下,给惊魂未定的卫襄解开了捆着她的绳索:“嫂嫂,你还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才在品茶的时候,我突然一阵头晕,之后的事就记不清了……”卫襄扶着自己的额头,“嘶”了一声:“现在,头还是好疼。”

“你先坐下休息一下,我去找找哪儿有出口。”乔迩顺着聂夫人刚才走过来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密室,估计就是聂夫人平时行凶的秘密基地,这方寸之地,居然还不止挂了一具女尸。乔迩已经走得很慢了,一不小心还是撞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腥味扑鼻,湿润的液体流到了她的身上。

乔迩:“……”

她的脸色唰地变了,崩溃的叫声硬生生被她憋在了喉咙里,化成了满臂的鸡皮疙瘩。

这个聂夫人也太变态了吧,以为自己在晒腊肠吗,左挂一个右挂一个。这地方又伸手不见五指的,就不怕走路会撞到吗?

她胡乱地擦了一把,终于摸到了石墙上的一个石柄,应该就是离开这里的机关了!

可她还没使力,门后就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泄入了一丝亮光,与耀眼的金阳。石梯狭长而弯曲,仅能容一人通过。乔迩惊讶地抬头,与近在咫尺的姬钺白四目相对,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呼吸。

这好像是她第一次看到姬钺白的脸上没有从容的笑意,写满了担心的情绪。在看清了她如今的模样时,那双淡灰色的瞳孔骤然紧缩,死死地捏住了她的手臂:“迩迩,你的头……”

乔迩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这副“血流如注”的尊容有多可怕,连忙摇头,否认道:“这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都是别人的。”

姬钺白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将她的头揽在了怀里,道:“没受伤就好……担心死我了,一回来就听你的侍女说你失踪了,我还以为你……”

乔迩有些不知所措地睁大了眼睛,伏在了他怀里,耳朵刚好贴在了他的胸膛上,能听见他比平时快上几分的心跳。常常能在他身上闻到的那阵清幽的梅香,于温热躯体的厮磨中,也生出了些许醉人的暖意。

在历经险境、劫后余生以后,被另一个人紧紧地抱着,诉说自己担忧的感觉,真的太陌生了。姬钺白是第一个会抱着她,说自己担心她的男人。不管平日说话待她有几分真心,这一刻的温暖是真的。

她突然很想在这样的怀抱里多赖一会儿,多享受这种新奇的感觉一会儿。

“我们先出去。”姬钺白轻声说完,揽着她出了地道,外面已经站了十多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了,纷纷提剑涌了进去。

到了外面,乔迩才看见,这条地道的入口,居然就在扬善堂后面的一个石雕的后方。密室里不知日夜,原来时间没过多久,还是下午。

没有找到趁手的布巾,姬钺白微微弯腰,近在咫尺地凝视这她的脸,一边用衣袖给她擦掉了脸上的血。乔迩觉得有点痒,连忙伸手去挡:“好了好啦,弄脏你的衣服了。”

“已经弄脏了,不差这一点。”姬钺白捏住了她作乱的手,按了下去,忽然笑了一下:“脏也没关系,我不嫌弃。”

乔迩嘴角抽动:“喂!”怎么他说得自己像在给脏兮兮的流浪猫擦脸?有点不爽……

姬钺白笑了几声,才道:“不开玩笑了。先别睁眼。免得流进眼睛里。”

乔迩听到这话,连忙乖乖地闭上了眼睛。好半晌,姬钺白才收回了手。姬家的少年们也将腿软的卫襄从密室里扶上来了,向姬钺白禀告了里面的情况。

“原来幕后真凶就是聂夫人。”

“好奇怪,明明没有画法阵来消解邪气,她的尸首就已经变成碎骨了……”

乔迩连忙解释道:“多行不义必自毙,聂夫人想对我们动手,但是在动手前她就被反噬身亡了。”

她可没说谎,养尸蛊的人终有一天会落得这个下场。只不过她的血加快了这个进程而已。

众人这才打消了疑虑,又开始讨论另一个问题了,那便是聂夫人杀的尸首,到底藏在了什么地方。

姬钺白道:“把神像都砸开。”

众少年恍然大悟,连忙把供奉的神像都搬下来,发现每一个都沉得不正常,将外壳敲开后,里头藏了多具已经干枯的女尸。

扬善堂平日也没几个人来,在这些神像中藏尸,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怪不得快两年了,也没人发现聂夫人的异样。

在人群后方,乔迩拽了拽姬钺白的袖子,疑惑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就能找到这里?”

姬钺白道:“我刚回到岁邪台,你的侍女小莹就跑来告诉我,说她去取糕点的时候,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就发现你失踪了。”

“所以你就顺蔓摸瓜,朝着最怀疑的地方来了。”乔迩关心道:“小莹她没什么大碍吧?”

“说完她就晕了,已经送到了大夫那里。”

这时,扬善堂的门外跑进了一个侍卫,拱手道:“少主,那个叫小莹的侍女已经上好药了。”

事关重大,乔迩回房间去洗了个脸,换了件衣服,就跟着姬钺白一起去了大夫那里。

小莹已经醒过来了,坐在床上,颧骨那儿肿了一片,可怜兮兮的。当时上完了茶点以后,她就和卫夫人的侍女一起去取糕点,先一步往回走。刚走到廊角时,她就被人从后面打晕了。

卫夫人的那位侍女来晚了一步,只看到了昏迷不醒的小莹,吓得把糕点放在一旁,猛掐她的人中,才将小莹叫醒。

小莹擦着泪:“少夫人,您没事就好。”

乔迩坐在床边,指了指她的颧骨:“你不是头被砸伤了么,怎么颧骨也肿了?”

小莹扁了扁嘴:“摔成这样的,其实就是看着吓人,不怎么疼。后脑勺才是疼得厉害,现在还嗡嗡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