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延后怕,也恨,恨丁建军,更恨陈彪。

——

丁建军被陈彪打死了,他带去的两个小混混是从犯,虽然没动手打丁建军,也判了半年管制。

陈彪是主犯,他以前家暴逼得前妻喝农药已经产生过恶劣影响,这么多年也犯过其他一些小案,这次又犯下杀人大罪,该判死刑。陈彪的爸妈叔婶四处动用关系,最后也只被指点了一个办法,砸钱去换丁海、王海霞的谅解书,拿到谅解书,就能替陈彪争取无期,命保住了,以后在牢里好好表现,还有出来的机会。

陈彪爸妈立即去丁家商量了。

王海霞再恨儿子不争气,那都是她当成命根子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书的宝贝儿子,儿子被人打死了,她要陈彪偿命,说什么也不签谅解书。

丁海更想要钱,陈家人想通过补偿的方式让他签字,丁海狮子大开口要二十万。

陈家只有十几万的存款,想要凑够二十万得借,但为了陈彪的命,陈彪爸妈同意了。

丁海见他们答应的这么痛快,顿时觉得自己要的少了,正好王海霞还不肯松口,丁海就又加了十万块。

陈彪爸妈头发都愁白了,他们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借钱了,除非把服装厂卖了。

不过一切都是为了儿子。

陈彪爸爸告诉丁海,他们可以卖厂再加十万,但这次丁海必须说服王海霞签字,否则他们宁可儿子判死刑也不会再加钱。

三十万已经让丁海非常满意了,陈彪爸妈一走,丁海就开始各种劝说王海霞。

王海霞最终还是被丁海说服了。

夫妻俩拿到了三十万块钱,陈彪从死刑变成了无期。

这桩轰动了白水镇以及周围村庄的杀人案终于落幕了。

苏梨觉得挺可笑的。

当初丁海、王海霞夫妻想卖女儿换一万块彩礼与小洋楼,没换成,这次他们用儿子的命换了更大的“彩礼”,三十万啊,听王海霞的意思,丁海最近一直嚷嚷要去县城买楼房呢。

这个世界苏梨除了要发家致富,她还想报复三个渣男,渣哥丁建军死了,渣男陈彪判了无期,还剩下一个丁海。

对王海霞,因为王海霞最后没有帮着儿子坑女儿,苏梨决定不计较了,但她也不会把王海霞当妈。

为了报复丁海,也为了帮王海霞走上一条独立自主的路,以后不用找女儿要求养老,在王海霞向她抱怨丁海的时候,苏梨给她出主意道:“妈,他这种人你跟他过有什么意思?以前他没了你就没法过日子,你心软舍不得丢下他,现在他有钱了,估计也不稀罕你了,不如你就趁机跟他离婚。你不是不想花那三十万,那钱都给他,让他去县城买房子娶小老婆,你只要家里这一套,你这么勤快,总有办法养活自己。”

王海霞早对丁海没感情了,儿子死后,她更是多看丁海一眼都觉得恶心。

女儿这么一劝,王海霞就去跟丁海商量离婚。

丁海现在攥着三十万,想娶什么漂亮老婆娶不到,王海霞不要钱只要村里的老房子与几亩承包田,像是傻子一样,丁海乐呵呵地同意了。两人先去民政局扯了离婚证,丁海又在老家住了一顿时间,县城里的新房一买好,丁海就跟这段时间勾搭好的一个二十六岁的黄花大丫头一起搬到县城住了。

丁海都五十了,又是个半瘫的,哪个正经年轻姑娘愿意跟他过日子?

苏梨在钢厂继续开了两年洗衣店,就在她决定一边开着洗衣店一边去县城做餐饮生意时,苏梨听到了丁海这第二妆婚姻的狗血大戏。

定海的新老婆叫桂芬,跟丁海结婚前就有个年轻力壮的对象,丁海买了新房子后,桂芬伺候丁海没多久就跟旧对象重新搞上了,越搞越大胆,一开始只敢在外面混,后来竟然趁半夜丁海睡着,桂芬偷偷开门,带上对象去隔壁次卧混。

常在河边走,早晚会湿鞋,不久前丁海半夜睡醒起来嘘嘘,走出房间听到隔壁卧室有声音,推开门一看,桂芬与一个野男人在床上玩得可嗨了,嗨得丁海大受刺激,半瘫变成全瘫,天天躺在床上等着被人伺候端屎端尿。

丁海没有亲戚了,落到这般下场也没有人去帮他离婚,桂芬与相好公然在丁海的新房子里住了下来,据说有时候桂芬与相好还故意在丁海床边表演动作大戏,没多久就把丁海给活活气死了。

这些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乡亲们添油加醋的改编版,苏梨不可能知道,但丁海以这种方式得到报应,苏梨很痛快。

——

五年之后,陆延做了钢厂年纪轻轻的新一代厂长,苏梨的餐饮店也开遍了周围的省城,改革开放带来经济飞速发展,苏梨以陆延没有料到的速度实现了月入百万,从一个差点被家人卖给家暴男当老婆的乡村姑娘白手起家变成知名餐饮企业的女老板,苏梨的故事还被人写成了,用来鼓舞全国千千万万处于弱势的女性。

陈彪在他五十二岁的时候结束刑期,出狱了,再过两年国家就要举办奥运。

陈彪的爸妈早死了,家里只留给他一栋在八十年代十分气派、如今却寒酸破败的小洋楼。当年跟着陈彪混的小混混们都成了弯腰驼背的爷爷辈子,但人家好歹有媳妇儿孙,陈彪老光棍一条,什么都没有。

陈彪觉得他变成这样全是因为丁小丽。

陈彪要去找丁小丽报仇。

他一路乞讨,终于来到了丁小丽生活的大都市,处处高楼大厦,陈彪连丁小丽住在哪都不知道。

这一天,陈彪坐在天桥上摆摊乞讨,浑身脏兮兮的,戴着一顶从垃圾桶里翻出来的破遮阳帽。

无所事事,陈彪靠着天桥,眯着眼睛盯着路边一座商业中心的出口。

两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一个穿着成熟性感,一个十八九岁,青春洋溢。成熟的女人戴着墨镜,看身材感觉应该很漂亮,大学生肤白貌美……

陈彪忽然想到了丁小丽。

他进牢房前,丁小丽跟这个大学生一样好看。

貌似母女的两人走到了一辆豪车前,司机走出来替她们开门,他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背影高大笔直,成熟女人上车时,司机飞快摸了一把她的腰。

陈彪笑了,又是一对儿狗男女。

豪车里面,苏梨脱掉踩了半天的高跟鞋,问开车的陆延:“中午去哪吃?”

陆延笑着问刚满十八岁的女儿:“那得问咱们的小寿星。”

作者有话要说:苏梨:老娘美到你认不出!

嘿嘿,这一世结束啦,下一篇又变成古代背景了哦,咱们古今穿插着来!

第51章

跟陆延在一起的这几十年, 苏梨过得快乐又充实,老年弥留之际, 苏梨告诉守在病床边的陆延,说她想去看看夕阳。

陆延年纪也大了, 抱不动她了, 喊来护工帮忙将苏梨抱到轮椅上,然后陆延推着苏梨去了别墅的小花园。

两人都是六十年代左右出生,活到这把岁数算是见证了社会的各种飞速发展, 然而这世间的景色从未改变,夜晚的星空依然璀璨, 黄昏的夕阳柔和又绚烂。

别墅里种了梨树, 洁白的梨花正在盛期, 有小小的蜜蜂在枝头飞来飞去。

苏梨看梨花看得出神,陆延坐在旁边的木椅上, 安静地握着她的手。

苏梨偏过头,问他:“你在想什么?”

陆延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 笑了,道:“我想起咱们俩第一次去县城约会那天, 你头上就戴了一朵白梨花, 特别清纯特别美。”

苏梨也记得那时候,印象最深的是两人一起挤班车,陆延牢牢地护着她,两人贴的那么近,陆延却很绅士, 腰以下都没有碰到她。

苏梨很喜欢陆延。

如果不是她已经恢复了梨花妖的记忆,如果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孩,陆延这么对她,苏梨一定会被陆延迷得神魂颠倒,舍不得与他分离。

现在苏梨也不舍,只是作为一只梨花妖,当分离就在眼前,苏梨也不会伤心落泪罢了。

“我要走了。”那是一种玄妙的预感,苏梨握住陆延的手,看着他的眼睛道:“谢谢你陪我走完这一生。”

她明明很老了,可是当她笑起来,陆延仿佛看到一朵娇嫩的梨花在他面前绽放了开来。

“等我,我很快就来了。”陆延靠过来,亲吻她的脸。

苏梨笑着闭上了眼睛。

——

夕阳消失,苏梨重新回到了百花园。

花母娘娘一直守在这边等她,当苏梨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了笑容欣慰的花母娘娘,也看到了绿意盎然的丁香树。树上没有一颗花苞,但隐隐有丁香的香气飘到了苏梨的鼻端,她轻轻碰了碰离得最近的一片叶子,那叶子轻颤,轻松快活,再也没有深深的恐惧。

苏梨最心疼丁香了,她希望百年之后丁香姐姐苏醒过来,会忘掉与陈彪在一起的那段噩梦。

告别了丁香,苏梨一边将这世的经历告诉花母娘娘,一边朝附近的芍药花走去。

花母娘娘知道自己无法劝阻善良热情的小梨花,便没有多说什么,只提醒苏梨道:“人间险恶,但也有好人真情,只是接下来的世界能否遇到贵人并未可知,小梨花还是要谨言慎行,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宁可受些委屈也不可冲动行事,要记住,人活着才有希望。”

苏梨明白。

她既不会做不劳而获只等贵人帮忙的美梦,也不会冒冒失失地触怒身边的奸邪之徒。

“花母娘娘,我去了。”

“嗯,万事小心!”

——

看过兰花、丁香的经历,苏梨发现一个规律,每朵花入世投胎成的姑娘性情都会与花本身的特点有些关系。譬如兰花姐姐淡雅,投胎成宋漪兰也品性如兰,丁香姐姐柔弱,变成的丁小丽也少了一些主见,任凭父母哥哥摆布。

那娇艳妩媚的芍药变成的女子,又该是何等的绝色,又会遇到什么劫数导致渡劫失败?

随着苏梨的花灵完全融入芍药沉睡的灵珠,一股愤怒暴躁的情绪瞬间席卷了苏梨。

苏梨先花了一段时间安抚这浓郁的愤怒,等灵珠内芍药的残魂平静下来,苏梨才看到了芍药的生平。

芍药投在了一个官员之家,只是她的生母身份卑贱,原是青楼头牌,被芍药的官员父亲赎身带回家纳成妾室。主母容不下艳妾,在芍药娘生孩子的时候做了手脚,导致芍药娘产后惨死。芍药幸亏是个女儿,才得以存活。

芍药五岁那年,她爹犯了事要抄家砍头,芍药机灵,趁乱从花园里的活水池子里跳了下去,靠着本能狗刨刨了出去。她运气不好,一个长得粉雕玉琢的女娃娃,逃跑不久就被人贩子盯上了,劫了人要带到扬州卖掉。

人贩子将芍药带到扬州的一个专做瘦马生意的人家,走到那户人家门口,巧遇一位年轻俊美的公子。

这位年轻公子姓盛名元庆,乃西北经营茶叶、绸缎生意的富商,这次来扬州除了贩货,盛元庆还想买几个瘦马带回西北老家,用来讨好当地官员、生意伙伴。盛元庆见到年仅五岁但已能看出将来美貌的小芍药,便花三十两银子从人贩子手中直接买下了小芍药。

就这样,小芍药与三位瘦马美人跟着盛元庆一起回了西北的平阳城。

这一路走了一个月之久,小芍药与三个瘦马美人吃住在一起,小小年纪也不知道瘦马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三个大姐姐一举一动都很纤美好看,小芍药耳濡目染学了好多大家闺秀不耻的东西,盛元庆听说了,也没有干预。

因为盛元庆将她从人贩子手里救了下来,还对小芍药很好,小芍药很感激他。

到了盛家祖宅,盛元庆本想将小芍药交给三个瘦马美人调教,没想到小芍药长得粉雕玉琢,连盛老太太见了也十分喜欢,盛元庆是个孝顺儿子,想到母亲守寡多年辛辛苦苦将他养大,如今他东奔西走忙碌生意无暇在母亲面前尽孝,就将小芍药送到了盛老太太身边。

芍药名义上是盛老太太身边的丫鬟,但从五岁的小丫头长成妩媚动人的大姑娘,芍药的起居饮食衣裳首饰丝毫不输大户人家的闺秀。芍药娇媚聪明,嘴甜会哄人,盛老太太待她如掌上明珠,盛元庆够孝顺,即便早就看上了芍药,也没有在盛老太太面前偷一口腥。

直到芍药十八岁这年,盛老太太病逝,盛元庆才将芍药收了房。

芍药初遇盛元庆时,盛元庆年轻俊美,对她有救命之恩。

芍药进了盛家不久,盛元庆丧妻,年纪轻轻成了鳏夫。盛元庆并没有再娶,只纳了几房美妾,在外也有一些相好。可在芍药眼中,三十多岁的盛元庆精明儒雅又俊朗非凡,这些年盛元庆对芍药越发宠溺,芍药也早已将心给了盛元庆。

盛元庆对芍药确实不同,两人在一起后,盛元庆将后院的妾室都遣散了,除了他唯一的儿子盛仲常,这世间盛元庆对芍药最好。他曾对芍药道:“仲常要考功名入仕途,我不想再给他娶一个与他同龄的小娘,所以我不能给你名分,但你放心,从今以后,我身边只会有你一个。”

芍药信他。

两人如胶似漆地过了两年,盛元庆对芍药一心一意,芍药也对他情深一片。

后来,盛元庆外出做生意,芍药因染了风寒不能同行,结果盛元庆唯一的儿子盛仲常竟趁父亲不在,在芍药病愈逛花园的时候使计支开芍药身边的丫鬟,再捂住芍药的嘴将人强行带进了假山。盛仲常虽然是书生,却也是一个高大伟岸的男人,芍药力气不敌,被他得逞。

原来这些年不但盛元庆被芍药吸引,盛仲常也早就对芍药生出了觊觎之心,可惜没等他开口向父亲讨要芍药,他尊敬的父亲竟捷足先登。

盛仲常不敢忤逆父亲,又压抑不住对芍药的野心,终于在这一日爆发。

得了一次还不够,盛仲常威胁芍药每隔一段时间便与他私会,如果芍药不答应,盛仲常便告到父亲面前,说芍药先勾引的他,毕竟他比父亲年轻比父亲有前途,芍药长得便不安分,生出这种心思谁都不会怀疑。

芍药不敢赌,只好委屈求全。

两人私会时间长了,被府里丫鬟窥见,风言风语传到盛元庆耳中,盛元庆不愿相信,但他下了一个套,假称晚上有应酬会留在友人府中过夜,实际则偷偷藏在了家中,到了半夜,芍药按照盛仲常的命令去花园与他私会,被盛元庆听得清清楚楚。

盛元庆十分愤怒。

但他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坏了父子之情,儿子有状元之才,若考上状元步入仕途,将是他一生最大的骄傲。

舍不得儿子,盛元庆只能舍了芍药。

盛元庆靠瘦马美人为自己攒下了不少人脉,发现芍药背叛他后,盛元庆不动声色,等儿子前往京城赶考,盛元庆立即将芍药献给了一位巨商。被盛元庆送到巨商的府邸,芍药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哭着向盛元庆解释,只换来一个耳光,以及盛元庆无情离去的背影。

芍药被盛元庆卖了几个晚上,卖了一个好价钱。

这几晚芍药受尽了苦,巨商做完生意走了,盛元庆将芍药送到了其他瘦马美人所住的别院,以后但凡有需要,盛元庆都会让芍药出去陪客。

芍药一直在等盛元庆记起她的好,在等盛元庆原谅她。

直到有一次,盛元庆让她同时接待两个贵人。

芍药疯了,癫狂到见人就咬,而这时候,盛元庆收到了进京赶考的儿子送回来的喜讯,盛仲常果然高中状元,并且得到京城高官的青睐,要选他做婿。

才收到儿子的喜讯,下人就告诉他,说芍药姑娘得了失心疯。

盛元庆是一个理智到无情的男人,他给过芍药无上宠爱,认为芍药背叛他后,盛元庆毫不犹豫地收回了这份宠爱。

曾经那么宠爱的女人疯了,盛元庆看都没去看,只叫人严加看管芍药,别让他的状元郎儿子知道。

盛仲常留在京城为官,虽然惦记父亲的美妾,又怎敢明要?

当盛元庆进京去看儿子,盛仲常无意般提到芍药。

盛元庆淡淡惋惜道:“她命薄,染上恶疾,没几天就去了。”

第52章

苏梨本以为丁香已经是最惨, 没想到芍药……

一个被父母硬塞的老公家暴打死,一个先是被心爱丈夫的儿子侮辱又被丈夫当成玩物去伺候旁人,哪个更惨?

苏梨不想比较, 她只觉得愤怒, 人无完人,或许丁香、芍药本身都有些小缺点, 但她们本性善良, 不曾作恶,这些小缺点并不是那些男人对她们施暴的理由!

看完芍药的回忆,苏梨睁开眼睛的时候,眼中还盛满了怒气!

然后苏梨就看到了一位躺在床上的老太太。

这是盛元庆最孝顺的母亲盛老太太, 此时她闭着眼睛, 面颊泛黄, 被一头银灰色的头发衬得更没有精神,一看就是大病卧床的人。

苏梨便猜到她大概回到芍药人生的哪一年了。

这一年芍药刚满十八岁,把她当成宝贝抚养的盛老太太即将病逝, 等盛老太太一下葬, 盛元庆便会将芍药收房。但苏梨只记得大概时间, 她并不知道盛老太太还能坚持多久,看芍药回忆中的衣着, 依稀能判断出盛老太太死于盛夏时节。

苏梨低头, 发现自己穿的是一件轻薄的青色裙子,分明是夏季的打扮。

这个发现让苏梨产生了危机感,看来盛老太太没有几日活头了, 她得尽快想个应对盛元庆的办法。

苏梨重新趴到盛老太太的床边假寐,暗暗思索这个世界该怎么过。

苏梨真心觉得古代世界比现代更难应付,现代社会讲究男女平等人人都要遵纪守法,虽然有些地方不够健全,重男轻女的现象也一直存在,但也比古代强得多。别的不提,芍药现在还是奴籍,盛元庆买下她时签了卖身契,这份卖身契应该还在盛元庆手里攥着。

偷了卖身契逃跑?

苏梨第一时间否定了这条路,就算能够离开盛家暂时恢复了自由,她依然是个没有户籍的女子,而且是个抄家官员逃跑出来的女儿,真正的身份不能恢复,女子又找不到什么可以营生的工作,又太过貌美,离开盛家,极有可能再陷入一个新的狼窝,自身性命都难保,谈何实现锦绣人生?

当务之急,苏梨得先给自己弄个身份,一个能恢复良民且盛元庆不能随意打卖她的身份。

床头突然传来两声咳嗽。

苏梨立即“醒”来,如孝女一样去观察盛老太太的情况。

“老太太,您要喝水吗?”苏梨关心地问。

盛老太太当初收养芍药,纯粹是喜欢小丫头貌美,盛老太太把芍药当一只漂亮的金丝雀看的。但十几年下来,就是猫猫狗狗都会动感情,何况芍药也非常敬爱她,所以盛老太太对芍药也越来越宠,在盛家大院,芍药除了在她、盛元庆父子面前是丫鬟,其他下人都得敬着她。

苏梨将盛老太太扶正,靠在床头,然后去给盛老太太到了一碗温水。

盛老太太今年五十多了,在古代算是小长寿了,盛老太太自知寿数将近,虽然不舍,也无可奈何,只是放不下许多事。

她拉着苏梨的手无力地念叨:“我就放不下三件事,你们老爷早年丧妻,至今身边也没有个正经女人照顾他,等我一走,他怎么办啊。第二件,少爷年少聪颖有才学,先生说他定能金榜题名,可惜我是没有福气等到那一天了。最后一件,便是你这丫头,我原想等你二十岁了再给你挑个好男人嫁了,哪想到老天爷催的急,我没来得及时间替你安排。”

盛元庆是个老狐狸,在盛老太太面前表现地兔子不吃窝边草,盛仲常这些年埋头苦读,除了早晚请安坐上一刻钟,并不会在盛老太太的院子久留,所以盛老太太并没有看出那对儿父子俩都对芍药动了心思。

苏梨正在考虑如何捞个身份,听盛老太太这么说,苏梨抹抹眼睛,真心实意地道:“老太太既然放不下,就好好地吃药,努力长命百岁,继续照顾老爷,等着看少爷高中状元,也给芍药挑门好亲。”

盛老太太苦笑道:“我何尝不这样想?可郎中看了那么多,药也换着花样吃了几幅,都不见效啊。”

苏梨因见多识广,反应也够快,轻声建议道:“老太太,芍药没读过什么书,却听说当一个人生病药石都不管用的时候,家里办件喜事兴许就能用喜气把病气祛除了。老太太,老爷、少爷都未娶妻,不如让他们一人尽快娶位贤妻,兴许就能把您的病气冲走了呢?”

盛老太太也曾听说过冲喜的事迹,有的真的管了用,有的白白给家里添了个寡妇。

更何况匆忙之间,去哪里挑个贤妻?

孙子将来要考功名做官,婚事不能草率定夺,儿子丧妻十几年了,说他生意忙,常年奔波在外,娶个妻子多半也是摆设,万一生了儿子还可能给仲常添乱,这些年便只纳妾室,且不许她们生孩子,纯当个伺候人的玩意。

盛老太太觉得儿子的顾虑有道理,所以她也不想随随便便让儿子再娶个妻子回来。

“说的容易,不好办啊。”盛老太太朝苏梨解释道。

苏梨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拉着盛老太太的手黯然神伤。

——

盛老太太吃了药又睡了。

黄昏时分,盛元庆忙完生意回来,带着儿子盛仲常一起来探望盛老太太。

盛元庆是真孝子,进屋看都没看苏梨,直奔盛老太太的床前,反正在他眼中,芍药早已是他的人,现在少看几眼也没有关系。

盛仲常到底更年轻些,趁父亲关怀祖母,盛仲常偷偷看向站在一旁的芍药。

百花皆美,苏梨本就是人间难得的美色,如今受芍药影响五官又往妖艳妩媚微调了,便是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妩媚诱惑,她低垂的长长睫毛像是欲迎还拒,她漂亮的嘴唇天生红艳,比涂了口脂还要美。

盛仲常没敢多看,收回视线,他暗暗地想,等祖母病逝,他向父亲讨厌芍药做个通房,不知父亲会不会答应。

苏梨也在悄悄地观察这对儿父子。

盛元庆虽是商人,但从小走南闯北,练就了一副高大伟岸的身躯。今年他三十五岁,正值壮年,容貌俊美文雅,眼中又透露着成功商人的精明练达。他见识广,擅言谈,若他有心讨好一个人,官员能被他哄得通体舒泰,女子会觉得盛郎对她深情款款。

这样的男人,芍药从小仰慕他到大,就算最后被盛元庆害成那样,芍药仍然在期待他会回心转意,两人重温旧梦。

与盛元庆相比,盛仲常更年轻更青涩,虽有才名,却不如盛元庆更有魅力。

当然,这是从单纯外貌气度的比较,放在这个时代,盛仲常前途大好,想嫁他的闺秀远超盛元庆,只有芍药,一心一意的爱慕着盛元庆这个老男人。

苏梨没把盛仲常放在眼里,但她十分警惕盛元庆。

盛元庆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又是个狠人,苏梨不敢在他面前耍小聪明,否则一步走错,让盛元庆察觉她有离开之意,苏梨都将陷入万劫不复。

论精明,戚骁臣、丁建军、陈彪加起来都不如盛元庆。

——

晚上苏梨歇在盛老太太身边守夜,夜深人静,盛老太太咳嗽时吐了血。

苏梨知道,她一天都不能再耽误了。

给盛老太太喂了药,压下那股要人命的咳嗽,苏梨突然跪到床前,哭着对盛老太太道:“老太太,芍药是您养大的,芍药舍不得您死,老太太舍不得让老爷、少爷给您冲喜,那就让芍药来吧,只要能治好您的病,芍药什么都不怕!”

盛老太太震惊地看向床边哭成泪人的丫头:“你,你在说什么?”

苏梨泪眼婆娑道:“老太太,如果您不嫌弃,我愿嫁给二老爷为妻,做您的儿媳妇。”

盛老太太心头一震。

她一共生过四个孩子,老大是盛元庆,老二盛元华,以及两个出生没几天连名子都没起就夭折的女儿。老二盛元华身体不好,养到九岁就病死了,如今芍药竟然为了给她冲喜,宁可嫁给一个牌位,年纪轻轻地守寡?

盛老太太很感动,感动得眼中也冒出了泪。

内心深处,盛老太太还想活,她希望芍药的这个冲喜提议能为自己续命。

但盛老太太还是劝道:“那怎么行,太委屈你了,你……”

“老太太,只要您好好地活着,让芍药能继续侍奉在您身边,芍药一点不委屈!”苏梨哭着表忠心。

盛老太太听了,知道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劝了。

许是心里有了盼头,下半夜盛老太太睡得还算安稳。

第二天早上盛元庆过来给母亲请安,盛老太太看眼芍药,对儿子说了这件事。

苏梨就在旁边,盛老太太一开口,她便跪到地上,低着头等待母子俩商量的结果。

盛元庆默默地听完,深邃的黑眸看向跪在地上的芍药。

芍药喜欢他,盛元庆早就看出来了,盛元庆也给过她回应,以她的聪明,她该知道等母亲一走,他自会给她妾室的名分。

盛元庆想知道这丫头为何突然要做他的弟媳。

当着明显希望他同意的母亲的面,盛元庆欣然应允,等盛老太太睡着后,盛元庆将苏梨叫了出去。

“你真的愿意嫁给二老爷的牌位?”盛元庆坐在椅子上,审视地看着苏梨。

苏梨泪如雨下,像一个害怕变成孤儿的可怜孩子,哽咽着道:“老爷,我舍不得老太太,只要这个办法管用,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盛元庆看着她清澈的眼睛,不禁也深受触动。

芍药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很媚,会偷偷地向他眉目传情,但她对老太太确实一心一意。

盛元庆是个孝子,他也希望这个办法管用。

万一事与愿违,他照样可以拥有芍药,只是得稍微费心遮掩一下而已。

“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尽快安排。”

第53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