擎云正在猎场狩猎,骑在飞踏身上,见了机华回来,只是眼神一凝,一箭射下一只黑鸠。才策马回营。看着沉默的机华良久,冷道,“先去处理伤口!”

机华闻言,两眼忍住泪水,“陛下!”

擎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全是你的错!去休息!”

于是机华退了下去。擎云坐在椅子上,开始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茶,站在他身边的淼景终于忍不住问道,“陛下!那战似乎打算速战速决!”

“恩!”擎云继续喝茶。“汾天那边有没有消息?”

淼景答道,“暗人还没有联络。最后一次探报是说若问已经到了准城,似乎只要我们一动他就会动!”

“哼!学聪明了,知道不是什么地方都可以让他直捣黄龙。”擎云笑起来,“叫莽流的人把准城东边的水道封住,然后在广水下毒,想拣现成的可不是那么容易!”

淼景点点头,又问,“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不怎么办,喝水就毒死他,不喝就渴死他,到时他只就两条路走,要么前进,要么后退,想坐山观虎斗都不行!”说着,擎云又换了个姿势道,“不过,记得只要在广水下毒,别的水道绝对不准动,违令者九族连诛!”

淼景赶紧跪应,“属下这就去办!”

为将善兵者总是比常人更加阴狠一些,虽说这样太过残酷,却也正是这种残酷将战争的伤亡减到了最小。这是何道理,无人说得清!擎云和那战某方面来说是同一种人,他们都有自己的一套国策和兵策,并依靠这些,逐渐在心里建立起一个冷酷的准则,然后让这准则引导自己走一条绝不后悔的路。

但是若问就不同了,从一个流浪孤儿到土匪头领,再从一个土匪头领成为汾天国王,他的内心从头到尾就没有什么多余的套路,要的就拿,拿不到就抢,腻了就扔,厌了就踩,物是如此,人亦相同。他才是最自由也最冷酷的那一个,他的狠毫无治国的含义,而他的渴望却无止无境。即使他真是神,也是一个只属于自己的神。

蛮狐这辈子最丢人的大概就是带着五万骑兵,却拿不下一个女人这件事了。若问从南伐军里拨出的五万人虽然不像黄天狂兵团那么骁勇,疯狠,应该说这些都是原麻随国军的一部分,但是要说五万人拿不下一万人,这怎么也不可能!

皇北霜一人站在两军中间,那距离近得蛮狐只要策马二十来下就可以掳到这首领垂涟已久的美人。只见她高抬玉手,在空中猛力一划,身后一万兵众便唰地万箭齐发,多数都准确无比地射中了百里之遥的汾天敌兵,然而,寂静中,却不见汾天有半支箭飞出来回应。

蛮狐坐在马背上看着第二排倒下的人,头疼不已,这个女人来真的!

——六个时辰前,他带着五万人围上了这一伙正扎营休息的使团,兴奋地差点没从马背上摔下来,赶紧下令搜查,却见营帐里空无一人。再一看,离他们百里之外,一万士兵已然列阵站好,拉弓待射,而他的最终目标——皇北霜,独自一人碎步上前,站到两军中间,那义无返顾的模样弄得蛮狐呆了好一阵,似乎每次见到她都有一股无法预知的感觉。

“是来抓我的吗?”她笑问。

蛮狐一怔,大喊道,“知道就好,你就这么点人,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皇北霜大笑,“谁说我要走!我要杀死你!”

蛮狐闻言狂笑起来,“哈哈!你要怎么杀老子呀!就这种情况下?”

皇北霜讽道,“是呀!若问给了你这么多人来抓我,你说你要是抓不到,他会怎处置你?”

蛮狐一惊,“别说你要自杀!”

皇北霜伸出手,当真拿着一把银色匕首,似乎正是曾与擎云白马易人那把。这会儿,像是报应一样,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她一笑,又对天伸出另一只手,一字一字说道,“我的手一放下,巫将军就会下令放箭!你带多少人来,他就射死多少人!”

蛮狐朝她后面一看,却是一阵讥笑道,“行啊,咱们就比比看谁死得快,架弓!”一声令下,阵前先锋排士兵顺速地拉弓上箭,气势狠狠盖过巫季海这边的人马,这是当然的,五倍之强,如何匹敌呢?

却见皇北霜一笑,唰地一下一刀刺进胸口,顿时鲜血如泉涌,在场的蛮狐还有巫季海都大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听着,只要有一支箭射中我的人,我就在身上扎一刀,看看你能不能抱着一具烂尸体回去复命!”皇北霜疼得身体微微蜷起,却依旧目光讥讽地看着蛮狐,这帮土匪她是知道的,首领想要的就是一切,即使首领总有一天会厌倦,但那也不是现在。

蛮狐气得狠抓着马绳,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皇北霜嗖地放下对天的手,巫季海得令,命军发箭,只听嗖嗖杂乱的飞箭带起一大片地惨叫,汾天这边第一排士兵全部倒下。蛮狐大惊,又不敢贸然还手,于是点个头,示意旁边的一个小前锋出箭,噌!射中了一名云沛小兵。

皇北霜头也没回,抽出扎在胸口的刀,应着喷出的血,又是一刺,刀刃半身没入了她的身体,嘴角呛出一口血,她喘着气,又举起手示意放箭。巫季海心悸不已,生怕这一翻下来,对方不会再手下留情,王后性命不保。见他犹豫,廉幻猛地代其大喊,“放箭!”只见万箭离弦,再一次放倒对面一排敌军。

这一次,蛮狐还真不敢还手,他烦躁地看着皇北霜,那不是一双要自杀的眼睛,那是一双将人看穿的眼睛,并且充满了讥讽皇北霜见他果真不敢动,擦了擦唇边的血,笑道,“来呀!来抓我呀!”说完,又一次举起手,身后兵将再度取箭上弓,她手一落下,蛮狐这边又倒下一排。这一回士兵们都惊慌地看着蛮狐,不自主的开始往后退,这不还手的仗,要怎么打呀!摆明让人当靶子射。

蛮狐看着皇北霜良久,心中思绪万千,这娘们快不行了,万一真死了,且不管首领怎么处置他,就他自己的心里,也不免觉得可惜。他真的很想知道这种女人如果让首领占有了,会变成什么样!

“撤退!”没作挣扎,蛮狐下令,总不能就这么让她把首领拨给他的人杀光吧!一声令下,汾天这边剩下四万来人赶紧回撤一千里。蛮狐对着传令兵道,“去跟首领汇报!据实交代!”虽然觉得丢人,但他们从不对若问有半点隐瞒。

生命里,总有些恐惧是因为珍惜,总有些不忍是因为好奇。

也总有些际遇,是因为那不得而知的自己。

见蛮狐彻底退了去,皇北霜才松懈下来,倒地的一瞬间,让廉幻抱起,一路飞奔回了营地。巫季海看着嘴唇泛白,呼吸凌乱的王后,慌乱不已。廉幻等八将却一个网阵将他挡在了皇北霜的营帐门口。

“巫将军!你不可以进去,请放心,军医会照顾好娘娘!”廉幻粗大的手臂稳稳挡下了巫季海高大的身躯。“男人都不可以进去!我也不例外,还请将军自重!”

他这一说,倒是让巫季海冷静下来,王后娘娘的伤在胸口,确实不方便让他进去。

这时夜佩走了出来,眉目无比忧心,“巫将军,王后娘娘叫您立刻拔营,连夜赶到弥赞!”

巫季海一愣,“王后有伤在身,怎么赶路?”

夜佩道,“霜妃说,下一次来的肯定是若问,不赶紧到弥赞,大家就都活不下去!”

巫季海这才回神,转身命令所有将领拔营。

廉幻回头看着夜佩,“娜袖怎样!”

夜佩摇摇头,“失血过多,不太好!”

廉幻伸出一手,拭去她满额头的汗,轻声道,“好好照顾娜袖,自己也要注意身体。”

说着,两人手紧紧握了一下,便各做各的事去。

这会儿,若问闭着眼靠在床边,悠哉地听着蛮狐派来回报的消息。那传令兵一脸惊骇,没完成任务,随时都有可能让陛下劈了。

“她的伤重吗?”不一会儿,若问睁开眼,似笑非笑地问。

传令兵不由一抖,“看…看起来似乎很重!”他结巴地回道。“自己捅了两刀,位置都挺邪门,恐…恐怕不太好!”

“哦!”若问坐了起来,半天没再说话,那传令兵跪在地上抖得像八九十岁的老人。低着头,不敢偷看一眼。许久,却听见空气中,若问一声低笑。

“她美吗?”若问道。

“美,属下从没见过这么美的!”传令兵赶紧回答,心里却不由忖道,美人果然都很毒,眉毛也不皱一下射死他们近一万士兵!

“传令!”若问忽然站起来,厉声道,“全军拔营!连夜离开准城!”

循声进来的狼头诚象等人全往地上一跪,“属下领命!”全无异议。

若问气势嚣张拿起挂在墙上的刀枪剑,一一将之佩带。

“诚象,你带五万人马回汾天备战!落鹰也留下来帮你,他手上的暗人你都可以调用。其他的人全跟我杀到弥赞!”

格心薇跪在一边,心中无比震动,当前形势,云沛已如探囊取物,却偏要在这时离开,实在不智,她抬头抗议地看着若问,却发现跪了一地的人,只有她一人反对。

这些人,似乎并不在乎能不能夺得天下,他们所关心的,他们所在意的,竟然只是对若问的满足,只要是若问要的,若问想的,都在他们势在必得的范围内,好象满足了若问,就等于满足了自己一般。

被这决然的气氛压倒,格心薇又低下了头,生生将不满吞了回去。

这一刻,她也真想见上一见,那个引若问狂兵南下的女人究竟什么样?

天黑了,擎云营帐里,史记叟容豁跟大将军辽震同时都在跟国王下棋。两人眉毛都几乎纠成麻花,不一会儿,辽震干脆中盘认输,反正也不羞耻,和陛下对奕的人,还没见过能获胜的。于是,只剩容豁苦苦坚持着。

“先生性子酸,已经输掉的棋,为何还不放弃?”擎云笑起来,看着皱眉苦思的老家伙,从不让他让子,也从没输得精彩,一手烂棋却打死不愿意认输。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这老叟还蛮可爱。

“公子才思非凡,容豁就算嘴巴上不认输,心里也早就服了!”容豁盯着棋盘道。

听他这么一说,辽震在旁边讥讽起来,“老不死的,什么德行!”

容豁扭头回瞪一眼,“辽将军说的是,我还真得活个上百岁才是甘心!”

辽震笑道,“没脸当然活得久,出卖了那战,你还有什么不甘心的!”

他这话显然踢到了容豁痛处,他愤恨地看着辽震,却又无力还击。只好对着棋面半天,才憧然道,“不下了!”

擎云拿起一颗棋子,嗖一下打到辽震额头上,“不许这样和先生说话!”

辽震赶紧跪应。

“陛下!”却没等他开口,淼景冲了进来,这人行事一向稳妥,少有这般急躁。

淼景一冲进来,就往地上跪,“陛下,探子来报,汾天拔营了。准城现在几乎成了空城!”

这话倒引起擎云兴趣,“下毒也不会这么快有反应吧!往哪边去了?”

淼景神色一凝,“很奇怪,往弥赞去了!”

“弥赞?”

“是。”

“去干吗?”

“这…目前还不太清楚!”

“…”

擎云沉默下来,把玩手中的棋子好一会,又看着容豁,“先生觉得呢?若问去弥赞做什么?”

容豁抬起头,“公子呀,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会知道?”

擎云沉默下来,若问的行动太出乎他的意料。

这时知道厉害关系的辽震赶紧说道,“陛下,那战现在肯定也知道若问去了东边,这下必然会集中兵力与我军一战,明日出迎不可大意呀!”

“哼!”却听擎云一声闷笑,“我本来就没打算靠汾天击败那战!只是…”他说着,扔下了手中的棋子,“我总觉得若问去弥赞是那战下的蛊!这事有些蹊跷!”

淼景点点头,“陛下放心,我已经加派暗人查探,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擎云烦躁地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我要静一静!”众人赶紧退下。

这一干人离开后,房间顿时安静下来,擎云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右手背,那伤隐约刺疼起来,象被蚁虫噬咬一般,疼得发痒,疼得发烫…

硝烟凭空起人世何茫然红尘发如雪轻伤一指间还曾旱海许誓言怎料花楼空余烟等不急时光荏苒等不急逐鹿青山火入云涧不相待剑顶苍天怒海乖此意气任谁不殆此嚣狂任谁不改

第十一章 镇天飞雪

这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只有漆黑和寒冷相伴,这个时候应是有多少难民衣着单薄地聚在小绿洲上,即使彼此互不相识,也会紧紧靠在一起,只要能获得少许慰温,那便足够了。

然而,也不全是这样,就像现在的皇北霜,坐在车撵里,让温暖的毛逑裹着身体,三个婢女紧紧抱着她,却依旧冷得发抖,别人身上的温度无法分给她丁点儿!

夜佩三人急得满脸是泪,巫季海头也不敢回,恨不得马儿飞起来那样,瞬间就能到弥赞,终于,夜奔四个多时辰,他们到了弥赞边城,浮萍。

浮萍,弥赞最大的边城要塞,状似新月,钩下弦,纵长三万里,公元一百零一年,划入弥赞版图,方见平静,水资源缺乏,人口稀少,为传教士聚集之地,城关建筑呈方阵格局。曾有教徒在此地诵经十三日,超渡战争亡灵,“身似浮萍心如海,怜我人间冤魂在!”浮萍之名由此而来。

“开门!我们是云沛使团!”巫季海急躁地在浮萍城门口下大喊,却见城关上一排士兵无动于衷。少倾,才见一名官爷模样的人出来,对着巫季海回道,“哎哟!这位将军,还请您今晚先在城外驻扎,陛下的通关令得到明早才到!”

“混蛋!都到门口了,你们竟敢拦我关影王后贵架!我云沛国王陛下与贵国忧广王向来交好,如今你厮这话,就不怕破坏两国情谊!还请速开城门!”巫季海气得青筋暴起,这个节骨眼竟然被拦在门外。

“将军呐!就别为难小的了,这陛下的通关令没到,我怎么也做不了主呀!”那官爷看上去软硬不吃,打定了主意不让入关。

“你…!”巫季海闻言怒火冲天,可转念一想,起码也得让王后娘娘入关修养才行,正要开口谈条件。

“巫将军!”坐在车撵里的皇北霜却探出了头,巫季海赶紧策马靠过去,“娘娘,要不您先进城吧!养伤要紧!”

皇北霜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铠甲,轻道,“列阵!闯进去!”

“娘娘?”巫季海猛怔。

“陛下十日前就已修书相告,忧广王却偏在这时不让入关,大概也是不想趟若问这浑水!”皇北霜靠在夜佩身上,脸色青灰,“闯进去吧!逼他下水!”

巫季海这才会意,转身对着一干将领喊道,“列阵!闯关!”只见不到点香时光,这一万人已然以鹰阵排开,火箭入弓,飞矛待投,最前面一排,哐地落下漆黑的铁盾,将士吼声如雷,“上前!”巫季海一声令下,万人一齐上前三步,声势之浩大吓得浮萍城关上的守备不由一抖,赶紧排箭备战,那官爷一见瞄头不对,立刻讨好道,“这…这位将军,请不要激动,还不到几个时辰就天亮了,何苦打这一仗伤和气?”

巫季海这一路本来就憋了不少气没发,这会儿更加无法克制,“少废话!我巫季海铠甲生涯十五年未尝一败,今天要是叫你等鼠辈拦住,还有何脸面带兵打仗?你开门是不开,速速决定!”

那官爷一听巫季海大名,几乎吓得跪在地上,展王麾下第一大将竟然不在西边的战场上,反而不声不响护送王后出使弥赞,见下面这势头,十之八成是那战红衣骑兵的一部分。弥赞少有战事,更不要说士兵如何比得上这般骁猛。这一打起来,浮萍定沉!

却在这时,城头上跑来一位哨兵,慌慌张张低头对他说了什么,那官爷立刻舒了口气,堆上一脸笑,站在城头上大喊,“开门!恭迎来使!”

“啊?”巫季海一怔,刚才以为定要打个痛快,这会儿怎么就通关了。“王后娘娘!这…”闹不清对方唱那出戏,他探到皇北霜身边。

皇北霜这时已经烧得有些昏迷,只见夜佩在一边焦急地回道,“别管了!进城!”

说着,一万人鱼贯入关。

身后,不到八千里,若问十三万大军踏漠而飞,蝼蚁般密密麻麻的人马和久久不见落下的尘灰,带着无法言语的不祥和危险,逐渐逼近!

“唷!看得见城关了,蛮狐!这回咱得好生比一比,你要砍了十个人,老子就砍它娘二十个!”黄天狂兵团,冲在汾天大军的最前面,先锋狼头和蛮狐两人更是赛马如风,蛮狐听了狼头挑衅,大声回道,“你小子不怕咬舌头!废话这么说!”上次他丢了不小的人,这回斗嘴似乎乖了不少。狼头大笑起来,“你他妈跟阉了似的,没把儿啦!说话像娘们!小心被首领点去伺候!哈哈哈。”说着,他猛甩马鞭一路飙了上去。

任前面这两小子无法无天的瞎闹,若问目光闪动着红蛰,他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弥赞城关,呼吸越来越急速。在夜晚,在他心中欲望汹涌澎湃的时候,她已近在咫尺!

人和人的区别,是有很多说法的,其中一种从含义上就涉及到生命的品质。比如,有的人可以象狗一样,只要活下去,甚至可以比狗都不如,所以他一路下来,脚印全是凌乱的。还有的人则象凤凰一样,可以将尊严化作火焰,涅盘之后依旧留一个神话在人间,所以他的脚印常常形成一条笔直大道,深深印在人世上。

要说起这两种人之间呢!却是存在一种十分有趣的思考,那就是狗会瞧不起凤凰,会觉得凤凰是愚蠢的,都没命了,还有什么是值得坚持的?而凤凰也更加瞧不起狗,会认为人的一生是那样平淡,若要每一天都只为活着而活着,抛弃自己内心里天生就有的某种信念,那样的生命又是多么乏味,乏味得不如死去!

然而,这个世界的奇妙之处就在于,它十分善于分配这两种人的命运,如果天神许命三生,人间有了一万只狗,那么就必然会放一只凤凰下去,这样一来,贫贱的狗会无比敬佩凤凰的尊严,有尊严的那一方,才会有承诺;而凤凰也会在这一群狗里面更加坚信自己的价值,它是一支独秀,最终义无返顾地成为狗的领导者和保护者。

于是,狗景仰着凤凰,而凤凰爱护着狗。

然后,凤凰的思考,便成了造化万物的楔机,人性的复杂,也由这里开始。

在云沛的广寒宫里,最复杂的那颗心,大概就是那战的吧!他究竟爱不爱皇北霜,一点也不爱?用皇北霜引开若问,绝对不后悔?这些为君治国以外的问题,他开始越来越难以回答。前不久,探子回报,若问拔营,他真的舒了口气,皇北霜没有令他失望,可是,若问真的拔营了,他又有种十分不甘的感觉,他每天都到关影宫的解马树下,想象她会遇到怎样的凶险,想象着一个男人可以夺走她的心,一个男人可以抢走她的人,为什么只有他堂堂展王,只能在这寂寞的解马树下理不清心中所想!

他的国家永远都放在第一位,而他的心却被死死踩在自己脚下,谈何自由潇洒。

如果他天生就是一只凤凰,那么,他也天生就不是自己。

弥赞,怀历两百九十年,据守大漠以东,绿洲十四座,民众三千万,信仰太阳神,国教名为火亘。至今已修庙宇一千六百七十七座,成圆形排列。其以忧洲为都城,理政宫曰还愿。还愿政权大统,忧广王敖桂,同时兼任国教教主,国民九成以上入教,敬称忧广王为火王。弥赞少有战事,多以广传教义,普渡众生为己任。

黄色大旗,白色皇冠!

风吼震耳,却扰乱不了浮萍城关这百年少见的景象。

狂血王若问,怒火难抑,十三万大军及四千狂兵,竟然在城关两千里处止步。挡住他们的,是不知何时已经全部调来的弥赞三十万火亘护教军,他们气势坦荡,将这小小的浮萍城关紧紧堵住,露不进半粒沙。

城门上,一位将军打扮的人,对着下面的汾天军郎声道,“我乃弥赞火亘教护法佑醪,奉国王之命把守城关,凡不善者,拒不得入。”说完,他手一挥,城下守兵第一排弓箭手发箭,未中一人,似乎仅仅只是震慑。末了,佑醪凝神一看,好家伙,竟无一人后退,站在最前面的黄天狂兵团,围在若问身边,个个神情奇异,像是为了能大开杀戒而兴奋。佑醪见此心中不由大惊,虽少战事,但像这样疯狂的敌人,怕是谁也无法兵不血刃地守好自己领土吧!难怪陛下急召,速令所有国军聚集在浮萍。这帮虎狼之师,一旦入关,必是人间地狱。

若问抬头看着佑醪,却是轻轻皱起了眉头,三十万人,他们不可能闯进去,看来这弥赞的国王也不是软柿子,头脑很清楚,只要守住了浮萍,汾天便无发力之机。更何况…

想到这里,若问无聊地甩了甩手中的鞭子,他对弥赞并不感兴趣,弥赞不仅领土偏远,资源稀薄,连女人都很丑,由于信仰太阳神,这国家的人个个都晒得跟焦碳一样,虽然生活在大漠里,多数人都是肌肤黝黑的,但也绝对没有这弥赞的人黑。

又穷又丑又清心寡欲,他才懒得去跟这种人拼命。

但是,他要的人,正在这里,不是吗?

一想起那绯红色的身影,若问眼神一冷,“给我炸!”

命令一下,蛮狐狼头蠢蠢欲动。

“慢着!”这时格心薇策马一跃,站到若问面前,“陛下!我有办法!”

若问手一招,正在命人搬火药的蛮狐等人又退了回来。

格心薇心定了一定,才道,“陛下!请派我出使弥赞,既然云沛使团可以和谈,我汾天又有何不可?”

若问眯起眼睛看着她,“和谈?真是个新鲜词儿!”

格心薇道,“陛下!薇儿知道您根本提不起劲打这一仗,请让我出使弥赞吧!我一定会把您要的带到您的身边。”她眼神坚定。

若问笑起来,“就凭你?”

格心薇目光微暗,苦道,“还是,您认为我不是她的对手?”

若问收起马鞭,“蛮狐,带一千人跟她一起去!给你三个时辰!”

格心薇点头,转身跟蛮狐一起往城关奔去。

女人哪,为何你离不开男人!

女人哪,为何你伤了心伤了神,却还是爱着那个男人?

是因为他宽大的胸膛,容下了你柔软的魂魄?

还是因为他粗糙的手掌,抓住了你爱情的执着?

女人哪,如果你得不到,也离不开;如果你哭不出,也笑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