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将街巷照得通透,程皓然早已没了踪影。

全世界唯独她一人跪着,像是不知廉耻的,无知无求的奴。匍匐,低矮佝偻的身躯,任人观赏,任人鱼肉。

一炷香的时间烧尽了,一点点也声响也没透得出来。人人都有一双明眼,人人都睁大了眼睛看着。

他是要来给她下马威的,等一等就过去,还这能让她在这跪死了?青青是不信的,青青却已是木然无心。

膝下的雪团丝丝化了水,沁骨的冷,锥心的痛。这已不知是过了多久,月亮的影子都已经不见,他的声音才隔着厚重车帘传出来,懒懒,漫不经心,似乎是分毫不在意,“这满街的纸灯笼瞧着可真是晦气!”

那一排白纸糊的灯笼,凄凄暗夜中收束着星点灯火,似一只只漂游孤魂,寻不到回乡的路。

青青抬起头来,望着巷口幽深的黑暗。微酸,稍痛,她今日怕是接不到赵四扬的魂了,却又怕他回来,瞧见她跪在雪地里,恁地没骨气。

永不再回来了,生的,死的,光亮的,寂灭的,都不再回首相顾。

“都看着干什么?还不去拆喽?”公公的声音异常尖利,如一只梭,掷出去,划破了严密绩织的夜空。

零星的星辰闪烁,似细小伤口,留着血,美艳凄迷。

转眼间,灯笼都落了地,自个把自个烧成了灰烬。

火兀自燃过一遭,灭了。衡逸在暖的发腻的车里扬起里音调,这下,才是正场到了,细听,透着股冷,寒森森,“姐姐好大的架子,朕打发了人,三番四次请不来。朕还以为是病得起不来床,匆匆赶来一看,姐姐竟还冒着北风雪夜赏月,好兴致呀,怎么不邀朕一起呢?”

膝盖以下叫雪水浸得没了知觉,陡然间北风嗖嗖地刮,像一只一只鬼,咆哮着穿过耳际。

青青双手撑在雪地上,深深磕过了头,方说:“臣妾万死,请皇上重罚。”

重罚,能怎样重罚?难不成他真将她打发到天牢里去?彪悍男子住个三五天,出来也已经脱了形状。可他真也恨不得让她受一番苦,放出来才知谁是真心实意对她好,谁又是她生生世世少不了的。她越来越糊涂,越来越喜欢与他对着干。她的生死富贵都掌握在他手上,她本应该是小心翼翼地讨好着他的呀?怎么到最后变成这样一番局面?倒是他战战兢兢生怕将她得罪,生怕哪里又做得不好不对,惹她伤心,又是冷眼相对。

他一点骨气都没有了,一点威严都不剩了。

谁定的?他非得爱得如此下 贱不可?

青青听见哐啷一声闷响,里头砸了茶壶瓷器之类,滚滚又落进角落里。

夜里静静,听得见风声,还有马儿打着响鼻,不明所以。

“姐姐说笑了,嫡亲的姐弟,哪还计较那样多?”停一停,冷冷笑一声,冰凌子似的锥进人心里,“倒是这一排阴森森的灯笼,姐姐是要迎谁的魂呢?莫不成是驸马?真真伉俪情深,怕是姐姐心底里,还是怨朕狠心。”

青青叩首再拜,“臣妾不敢。”

他面上不疾不徐,心中却是辗转反侧,喧嚣澎湃。

而她虽是低处受辱,却心似寒冰,风雨不动。

他还是败。对着她,何时何地都是败。他是男人,到底是不愿意永永远远地让着她,宠着她,败给她。

他受不得了,最终要丢掉她,像丢掉一件老旧的衣衫,一张落下败笔的画纸。心底叹着可惜可惜,转眼间已经抛下,换新颜。

“今夜良辰美景,怎可辜负?姐姐便就好好待在这赏个尽兴。”又唤,“小德子。你就在这陪着公主,月亮不歇,你也别敢歇。”

小德子苦哈哈的一张脸,乖乖应是。

人的脸,栩栩如生的一只狗,笑也是,哭也是,活着也是,死了还是。他已被他的主子驯化得不二心,到死不变。

衡逸当了皇帝,皇帝爱得最持久的一种,仍是听他话的狗儿。

忽而,衡逸笑嘻嘻说:“姐姐,明天朕差人给你送药来。高丽来的人参王,好大一棵。一连跪上三个晚上都能补得回来。好姐姐,你就在这迎着姐夫,魂来了替朕捎句话,他千山万水飘回来不容易,朕这就杀了他老母亲到地底下陪他。”

青青垂目看着被火光染红的雪地,平缓说道:“谢皇上恩典。”

她心里装着的自始至终都是赵四扬,半点位置都不给他留。他当今天子,在她眼里,竟还抵不过一个迂腐至极,无用至极,愚蠢至极的赵四扬。他何苦这般折磨自己?折杀了自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一番贵气,折损了堂堂天子威严。气极,狠狠踹车壁一脚,扬声发令,“走!”再一点点犹豫,也都被她的一声不吭磨得干干净净。

马车便掉了头,车轱辘滚滚向前去,得得的马蹄声也向前去,渐渐都听不见了。这一出戏到此算完,皇帝爷脸面都不露一下,已经将戏本唱的丰茂。谁都敌不过这般功力,炉火纯青。

可算是人去楼空,星点光亮都不留,黑漆漆的巷子,月亮没了影。

她仍跪着,不知在想些什么,静静的,像一尊汉白玉雕像。冷冽风霜满身,成就了一身冰肌玉骨,白璧无瑕。

浑浑噩噩的天地,忽然眼角一热,一双唇或是一只手,轻触她干涩的眼角。

“我还以为你会哭。”他的呼吸喷薄在她脸上,这样近,紧紧相依,她便知道了,是他的唇,柔软且滚烫。

青青看不清眼前事物,也早已失了力气争执。她仍是安安静静地跪着,面对他,望着他,眼睛里装的却不是他。

程皓然长长叹一口气,接着一把将青青抱在怀里,抱孩子似的,离地三尺远。“回去!你还真这么跪到天明?”

青青觉得累,靠着她的肩膀,乖得像一只小猫。

“放下我吧。”

程皓然便吩咐小德子,“四周都没留下人盯着,你从侧门进去,自己寻一处僻静屋子休息着。”原来皇帝最亲近的德公公,是他的人。

他拍拍她的背,哄孩子一般,“这下放心了?”

青青将他抱得死紧,仿佛他就是她的天地、夫君,却也不过是寻片刻安慰,猝然即逝,来不及安慰,来不及沉醉。

“放我下来。”

程皓然已经走到公主府门口,就要踹门进去,一巴掌拍她,“别闹。”

青青说:“你不放我,我一会还是要自己走出来跪着,跪到天明。”

他不明就里,诧异且犹疑地望着她,欲将出言阻止,她却莞尔,笑在层层迷雾中,袅袅轻烟弥散满眼,望不见她枯索颓败的面容。怎奈,蹙眉低笑,浅颦欢颜,苦中苦,最是心伤。

青青从他臂弯里滑下来,落了地,衣裙飘飘,似仙子,临波惊鸿。“我不明白你为何来,你也不明白我为何去。你雄心勃勃,发誓破天食日,而我,却不知活不活得到春暖花开日。程将军,我恳求你,别再来招惹我。青青势单力薄,不能将你如何。但你想过没有?一次无心撩动,赔上的,也许是他人的一声呢?”

她纤薄的,素白的影,孤孤单单在世上飘游。她身后浓重的苦楚与尖锐令他心生恐惧。他望着她的眼睛,浅笑时微微弯,犹如一双明月,皎皎皓皜。

她忽而垂首淡笑,略略自嘲,“不不不,你怎么会懂?你们怎么会懂呢?”

他木然怔忪,久久不言。

一切犹同生离死别的绝望,一切犹同爱恨缠绵的凄绝,她走过他身边,与他擦肩而过。风声肆虐,穿行其间。

青青脚步踉跄,摇摇晃晃走回去,跪在原处。

小德子仍站在那里,木头似的脸孔,无声无息。

青青只是想要一个结局,这一夜过了,叫自己死了这条心,顺天顺意地活下去。她要认命,她要逼自己认命。

谁爱过,谁恨过,谁伤心过,又是谁绝望过。通通再与她没有关系。

赵四扬也死了,死在她心里。

这么多年匆匆走来,谁都救不了她,她自己早已沦落,悬挂于半空之中,天地不容。

雪地上起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不知从哪里拎了件斗篷出来,抖一抖,铺在地上,盘腿坐着了,双手撑在背后,仰天看星星。

感叹说:“今晚月色真是美。”

青青闭着眼,任他去闹。

又不知哪里伸出来一只手,悄悄碰一碰她肘弯,“跪里头来,这暖和。”

青青一瞥他温笑着的脸孔,皱眉道:“你来做什么?”

程皓然理所当然答:“奉旨赏月。”

“胡说八道,你奉的哪门子的旨意?”

程皓然道:“方才我就在墙里,明明白白听见皇上说,今晚良辰美景,令我等赏个尽兴。”

青青自知争不过他,也懒得去逞口舌之利。兀自跪着不理会就是。

程皓然亦不再多言,当真陪着她,在雪地里看了一夜星星月亮苍冥夜空。其实他大多数时候在看她,望着她苍白侧脸,细细琢磨着,却又没琢磨出个结果。

女人心,海底针,实在难懂。

青青却没能真跪到天明,三更时已经晕过去,倒地不起。

程皓然早早吩咐了手下人,寻了郎中在公主府里候着,人抱回去,即刻紧紧抱着暖着,诊脉开方,忙忙碌碌熬药。

程皓然望着她冻得乌青的嘴唇,直骂她活该。

不到三五刻,人已经醒过来,被塞在被褥里,里三层外三层包得像只巨大蚕蛹。

第一眼就看见程皓然端着药碗,愁眉苦脸说:“冥思苦想一整夜,我还是没有想明白,究竟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

青青又闭眼睡过去,这回却是真真病得厉害,风寒入体,日日夜夜头昏眼花,缠绵床榻,久久不见起色。

惊梦

掉落于狭窄陡峭的深井之中,呼喊与挣扎全然无用。方寸之地,靛蓝一隅,谁在枯井前恨极而笑,狰狞的面目犹如黑夜重重下压,心肺之中,止不住全然烟雾浓烈。

梦里,他终于丢掉她,拂袖而去。

而等待她的,却是在一口枯井中等待生命如柳絮纷飞枯竭。

睁开眼,却落入另一页浓墨重彩的梦中。

咫尺之间,程皓然的眼若星辰皎皎,泼墨顿点,黝黑深邃如一盏深渊似的井,黑夜之中,他的井中水波荡漾,满满是她初醒时蒙昧的样貌,风吹水,渐渐溢出井口,丝缎一般,是眼神目光,缠绕在她面庞。

“做梦了?梦见什么,吓出一头汗。”沉沉,如诗般温柔,是他浑厚声线耳畔轻响,似暮色中鼓楼轻击,处处都落在心上,微震,涟漪一般一圈圈散开。

青青哑着嗓子说不出话来,程皓然顺势伸手横过她腰后,整个人兜进怀里,接了萍儿递上来的温水,送到她唇边伺候着喝了。

青青浑身无力,软软似无骨,全然依着他。瞄见他唇角止不住的笑意,瞬时窘迫,面上微红,便惹得他越发得意起来。贴耳问:“还要么?”

青青点点头,又灌下去一杯,方才能开口,“梦见走过了奈何桥,喝光了孟婆汤,阎王爷提我去殿前审,未料到一抬头,就是将军的脸。”

“哦?原来我在青青这里,扮的是活阎王。”

青青皱眉,撑着身子离他远些,厉声道:“谁许你这么叫我?又是谁许你进的公主府?滚出去!”

程皓然听了,分明看轻她,丝毫不放在心上。转过头自顾自吩咐萍儿去端米粥来。萍儿望一眼青青,有些为难,却也还是福身应是,细步子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青青一时气闷,又没得多余气力,靠在程皓然怀里干瞪眼,恨得牙痒。

“刚醒来就斗气,当心气得再厥过去一回。”程皓然止不住笑,再接再厉,“忘了交待,唐彦初来过一趟,不让进便又吵又闹难打发,未免惹人猜忌,我只好令人教训一顿扔出巷口。再来圣上赏赐三棵高丽人参王,但你体弱,可经不起这般大补。万般无奈之下,程某也只得勉为其难代你吃下。”

还要低声闷笑,扬声问:“你说,我好不好?嗯?青青……”

青青睁开眼,那人嬉笑脸皮就在眼前,唇与唇之间若有似无的触碰叫人心惊,青青连忙抬手抵住他胸膛,企图制止他的继续侵扰,“你就不怕我告诉皇上,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看他安然如初,半点不觉惊诧,仍是带着浓浓笑意,反问道:“你会么?青青,你说,你会吗?”

青青冷哼道:“你以为你是谁?胆大泼天的登徒子,定要阉了你进宫去做太监!”

程皓然道:“你不会。”

过了昨日,她怎会低下头去求皇上?他秉着这一点,亦然越发胆大,却又不全然如此。月老手中的红线缠了又缠,结了又揭,谁分得清楚最终连着的是谁。他却是要斗胆试一试,为着天牢外她半步不退的倔强,为着荷塘边她开了又落的情念,为着雪夜中千回百转的缠绵,为着她此时此刻望过来时既嗔且怒的眼神,是食髓知味,忍不得,耐不得,进退维谷,步步是错。

不若一并走下去,撞破这天地。

俯仰之间,昏暗无期,破碎的命运,踽踽独行,茕茕孑立。

“青青,你知道吗?是我的,迟早都是我的。从没有例外。”他抚弄着她苍白唇瓣,盟誓一般低吟。

青青几乎要被他迷蒙的眼神蛊惑,期待那是真真切切的沉沉爱意,暖流一般窜入她干枯冰冷的生命,却似惊梦,门响,萍儿端着白米粥进屋来。她的梦便醒了,短暂的,熏然的,如风化雾,转瞬即逝。

萍儿在帐外说:“程将军,宫里来人了,宣公主进宫去。”

程皓然接了热腾腾的药粥,里头人参枸杞红枣大杂烩,滋滋刺鼻的药味。先自己尝一口,皱眉,嫌弃又要装出一脸笑,憋屈着说:“真不错,尝尝,你家的厨子可真是好手艺。”

青青忍不住扑哧一笑,挑眉问:“真的?”

程皓然点头,“自然是千真万确。”

“那你再吃一口吧。”

程皓然犯了愁,却还是苦着脸吃一口,挤眉弄眼,“妙极!人间至美。”

青青掩着嘴闷笑,“喜欢就赐给你便是。萍儿,厨房里还剩着的,都给将军端过来。”又对程皓然道:“这药粥可不比高丽人参王差,将军千万不要嫌弃。”

程皓然手里还端着青花碗,身子却凑过来,吻一吻她上扬的嘴角,轻笑道:“古有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只为博褒姒一笑,初读时只觉荒唐至极,今日却咀嚼另一番滋味。为得美人欢心,便就是叫我饮砒霜亦是心甘如怡。你说是不是呢?青青……”

最后唤她姓名,低声呢喃,靡靡似弦筝夜梦之中轻轻奏响,柔软一如白云般飘渺久远的梦境。

青青的手抚上他线条刚毅的脸,若相爱已久,情意绵绵,细语,“你究竟想要什么呢?”

“猜猜看。”他抬头,落入她眼底细密的网,“猜中了,把心送给你。”

“呵——我又不是妖精,要你的心做什么?真真煮了吃?只怕这里头……”葱尖似的手指沿着他下咽的喉结一路往下,在他胸膛上流连,撩拨,她轻笑着,目睹他眼中喧嚣的情 欲,得寸进尺,“只怕这里头早教虫豸蛀空了,还能有一颗心等着我来咬?”

程皓然一把将她揽过来,紧紧贴着胸口,轻咬着她下唇,喃喃道:“想不想试试?咬一口,尝尝是不是还有血腥味儿?”

“你在我府上赖了一个多月,却是半点消息都不曾透出去,怎么办到的,嗯?”

他哼笑,“来套话?我更中意美人计。”

青青静静看着他,忽然觉得心惊肉跳,“你——实在可怕。”

程皓然不置可否,讳莫如深。

嘉宝来,门外通报,“公主,宫里来人了,宣您即刻进宫去。”

目光交缠,双双凝滞。

这是一道永远也跨不过的坎。

青青微微叹息,细不可闻。撑着身子下床去,半道被他拉住了一个旋身落在膝头,恰恰与他一并高,转过脸便对上他深切难言的眼眸,看不清,青青觉得被蒙住了双眼,周身明亮,唯独双眼漆黑,茫茫人海中追寻,却忘了起初时,寻找的究竟是什么。

青青望着他笑,“我也许回不来了,要劳烦将军在头七时为我点一盏灯,即便是死了,夜里也一样怕黑。”

他望着她淡笑面容,胸中柔肠百转,换不来她眼中一霎明媚,心口上微微疼,拉拉扯扯,一寸寸缠绵着的情丝,断不了,没个头,无边无际。

最终只是亲吻她发鬓,千言万语,不过叮咛,“万事需忍耐。”

青青抬眼看他,勾唇,妩媚如春,姹紫嫣红瞬时开遍,“即便我再恨他,却也还是姓子桑,天家血脉,容不得尔等唬弄!欲夺我子桑家天下的人,唯有死!”

她厉声威胁,他却依旧云淡风轻,哄孩子似的口吻说:“好,那我便不做皇帝。”

青青道:“你好大的胆子!”

程皓然笑说:“胆子不大,如何敢来惹你?”

不忘嘱咐,“天冷多加衣。莫再生病,幸苦我前后照应。”

青青越发迷惘,如入深巷,九曲回廊,弯折迂回,久久寻不到出口。

缠绵病榻足足一月,推开门,碧蓝苍穹之下已是另一番景象,有细草破土而出,茫茫大地众生繁华。

萍儿说,“春将来。”

青青摘一片嫩叶,置于鼻尖嗅闻,“雪欲走。”

风云诡谲,圣意难测,人人都道新科状元好风光,谁知还为上任,就已被抓出痛处,一贬再贬,最后竟落得个杀头抄家的下场。

年初,皇上在坤宁宫摔了娘娘最爱的景泰蓝花瓶,谁知到皇后娘娘却是笑着送走了皇帝爷。

衡逸正愁着对唐彦初无处下手,月中便有言官上奏,参唐彦初大不敬,继而似乎朝中有了默契,又有锦衣卫查实,唐彦初曾于酒醉后,抱怨圣上太过不讲情面,对待老臣太过严苛。这便够了,足够要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