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做事,都喜欢吩咐别人去做吗?为什么自己不动手?”安恺淡淡地问着。

君澈:…

他习惯了,三十年养出来的习惯。

瞟一眼君澈因为削苹果而受伤的手指,安恺又说了一句:“过份依赖别人的后果。”

君澈:…

这是什么节奏?儿子在教训老子吗?偏偏老子无从反驳,只能讪笑着看着儿子。

“意外,小恺,这是意外。”君澈解释着,“爹地那会儿在想事情,所以才会伤到手指,平时的话,爹地不会那般没用的。”一般在孩子的眼里,父亲都是顶天立地,无所不能的,君澈极力替自己争辩,很努力地想在儿子眼里竖立起无所不能的形象,让儿子对他产生依靠,从而增进父子俩的感情。

安恺没有说话,替他拿来了消毒水,云南白药以及创口贴。

“创口贴要常换,不要贴太长时间,要是不流血了,最好就不要贴着了,不要以为贴着了就很好,不能通风透气,对伤口非但没有好处,反而伤害更堪。”安恺像个小大人似的,碎碎念着。

认识安恺这么长时间了,君澈第一次听到他的碎碎念,顿时,他的心激动起来,这是否代表儿子接受了他,认可了他?

“小恺,谁教你这些的?”君澈坐下来,自己动手换掉创口贴,既骄傲又心疼地问着。儿子聪明,他骄傲,儿子太懂事,他心疼。在儿子这个年纪,他觉得应该是无真无邪,无忧无虑的。

“妈咪。”安恺并没有动手替君澈清洗,而是坐在一旁看着君澈换药,觉得君澈清洗伤口的动作倒是很熟练,猜测着君澈应该经常受伤。

君澈点头,他的安悦真的把儿子教育得很好,当然,也要他的种好,才能生出像安恺这么聪明的孩子。在赞着安悦的时候,君澈还不忘赞自己一把。

等到君澈换过了新的创口贴后,安恺炯炯地看着他,淡冷的话听不出他的心绪,“你,真的是我爹地吗?”

君澈把他手抱过来,置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反问着:“你会相信吗?”

安恺不说话。

君澈轻轻地抚着他稚嫩的小脸蛋,爱极了他光滑的肌肤,他温柔地说着:“小恺,我是你爹地,真的是!爹地不会乱认儿子的,你还记得我上次拔了你的头发吗?我拿着你的头发和我的头发去做了一个DNA亲子鉴定,不是我怀疑你,而是我需要一个有力的证据,以后,肯定会派上用场,结果告诉我,我们是父子!”他会回B城,肯定也会带着安悦母子一起,君家的人未必会承认安恺,鉴定结果是为了在那个时候用的,当然了如今也是为了让安悦母子相信,他便是安恺的父亲,千真万确的。

“奸诈!”

安恺挤出一句话来。

君澈微窘。

儿子是愿意和他多说话了,但还是喜欢拿话刺他。

忽然一双小手搂上了他的脖子,安恺伏爬在他的肩膀上。

君澈愣了愣,立即温柔而有力地搂紧了安恺。

安恺什么也没有说,就是伏爬在他的肩膀上,君澈也不说话,他知道儿子用无声的方式告诉他答案。

“铃铃铃…”

刺耳的铃声打破了父子之间的无声亲近,君澈有几分的怒意,打电话给他的人最好有一个非常合理的理由,否则他要将那个人丢到大海里当泡菜。

莫问打了一个喷嚏,非常辣!

“说!”

等了几十秒钟的莫问,听到了君澈沉冷而有力的一个字。

“君少,君泽来了!”

莫问的回答也是简短有力。

君泽来了?

君澈眼眸一沉,冷冽的气息瞬间暴发,他还没有回去找君泽,君泽倒是先一步找来了!

“让他在庄里等着!”

“是。”

这个时候老沈把外卖送上来了,正在按门铃,君澈顺势挂掉了莫问的来电,把安恺放在一旁,他起身去开门。

片刻,他拎着外卖回来。

安恺又炯炯地看着他。

“你好像想杀人!”

安恺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一个电话,便让君澈变了脸,浑身上下都冷冰冰的,那眼里压抑着的怒火,恨不得把全天下都烧毁。

“小恺,你看错了。爹地,怎么会想杀人。”君澈连忙温柔一笑,他答应过小恺,在小恺面前绝对不生气的。

安恺抿抿嘴,低低地嘀咕着什么,君澈没有听清楚。

他把外卖摆放在小餐桌上,示意儿子先吃,他则进房里看安悦。安悦还在睡,他没有惊动安悦退了出来。看到安恺正拿着干净的盘子把每一样菜都夹了些许放到盘子里,他走过来好奇地问着:“小恺,你这是在做什么?”

“妈咪也没有吃晚饭,我给她留点菜。”

闻言,君澈又激动起来,他的儿子多么的懂事呀。

蹲下身来,君澈慈爱地抚了抚小恺的头,爱怜地说着:“小恺,谢谢你,爹地不在的时候,你那般照顾妈咪,陪着妈咪。”

安恺看他一眼,眼神有点冷,继续夹他的菜,不再理睬君澈。

君澈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了这位小爷,他那句话说错了?小恺都不肯再理他了!不管他怎么逗着,怎么哄着,小恺的嘴巴就抿得像蚌一样紧,撬都撬不开来。

忍不住,君澈在心里低叹着,他这个儿子的心思呀,像海底针,探不到,摸不透,才六岁,城府就这般的深,等他将来长大了,那还得了?

思悦山庄。

君泽是第一次来A市,第一次踏进思悦山庄,但他对这里的一切都不陌生,在来的时候,他的人已经替他摸清了一切。

思悦山庄的人对他淡淡冷冷的,客气而疏离,哪怕面对着和君澈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君泽也得不到思悦山庄对他的半点欢迎。思悦山庄里面的所有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君泽的真人,却像君泽一样,哪怕是初次相见,丝毫不陌生。

“君先生,请坐。”

莫问负责接待这位君家大爷。

君泽微点着头,在豪华的沙发上坐下,温和地问着:“澈什么时候会回来?他出去做什么了?”

莫问站在他的对面,冷冷地应着:“我已经通知了君少,什么时候回来,我不知道。君少出去做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请君先生不要多问。”

兄弟俩,顶着同一张脸,身份一样尊贵,但在莫问的眼里,一个是君少,一个是君先生,两者被区别开来,好像半点边也搭不上似的。

君泽被莫问这样说着,也不生气,只是喔了一声,便安静地坐在那里,并没有去打量周围的环境。

莫问替他倒了一杯白开水来,摆放在他的面前,冷冷地说一句:“君先生,请喝水。”

看一眼那杯白开水,君泽在心里苦涩地笑着:澈对他果然心生了怨恨,连同澈的人都对他有怨,堂堂君家大少,得到的接待便是一杯白开水。

是他愧对弟弟,愧对安悦,弟弟这样对他,他不怪弟弟!

“先生,你贵姓。”

君泽端起那杯白开水喝了一口,温和地问着莫问。他的修养让他在面对外人时,总是温温和和的。

“莫问。”

君泽扭头看向莫问,连问一下姓氏都不可以?澈的人对他有多少的怨?不,是澈对他有多大的怨?

知道君泽误会了,莫问也不解释。

“平叔呢?我能见一下平叔吗?”君泽转移了话题。

平叔被君澈扣留在思悦山庄,一直软禁着,目的是不让君家人知道君澈找到了安悦。

“死了,扔了。”

莫问冷冷地应着。

君泽瞪眼,不相信君澈会把平叔打死,扔掉尸体。

“澈不会对平叔下那样的狠手,平叔被你们扣留了吧?”君泽又喝起了白开水,淡淡地说着。想在他君泽面前撒谎,莫问还未到家,骗不了他。别忘了,现在的君氏集团是谁在掌管着,一个在商界打滚多年,能独自撑起庞大的君氏集团的人,怎么可能温和善良?

“澈已经找到了安悦吧。”

君泽再说了一句。

莫问瞪他,声音更冷:“你派人盯着君少?”

君泽笑,“我不需要派人眼着澈,我和他是兄弟,孪生兄弟,心灵相通。一个半夜电话,我就能猜到澈已经找到了安悦。”

就算他真的让人盯着君澈,他也不敢说出来,否则君澈还没有回来,他君泽就被这些忠心耿耿的夜枭们瓜分了。

“澈是不是找到了安悦?”

君泽再问着。

莫问不答话,转身往外走,把君泽丢在这里,没有人理,没有人睬,完全冷落。

君泽被冷落得有点无奈,他站起来,打算到外面去走走,谁知道才走到屋门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名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挡住他的去路,其中一个男人淡冷地对他说道:“君先生,请止步!”

君泽微愣,澈的人控制他的行动!

“君先生,请回屋里坐着。”

那个男人再次说着。

君泽淡淡地笑了笑,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而回。

他是一个不会轻意把怒意摆放在脸上的人。

在君泽转身往屋里而回的时候,文丽丽的电话打来了。君泽一看到来电显示是文丽丽,深邃的眼眸就掠过了一抹厌恶,从他下飞机到现在,文丽丽就打了不止五次电话给他。

文丽丽的心思,君泽是清楚的。

冷笑一下,文丽丽想嫁他君泽,如果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他会考虑的。

回到沙发上坐下,君泽才按下了接听键,温和地笑着调侃:“丽丽,你能让我的手机休息一会儿吗?”

“泽表哥,人家是关心你。”文丽丽在电话那端娇嗔着。“你吃过晚饭了吗?见到了澈表哥吧?他愿不愿意回来?”

“昨天晚上的我吃过了,澈不在,还未见着。”君泽笑着回答。

“泽表哥。”文丽丽又娇嗔了一句。

君泽呵呵地笑。

“天都黑了,你还没有吃晚饭吗?赶紧去吃饭,要是饿着了,可是没有人在身边心疼你的。”

“丽丽,你这样说是不是提醒泽表哥该给你找位嫂子了?嗯,也是,我去哪里,身边都没有人心疼着,有时候也觉得挺寂寞的,看来我该找个妻子了。”君泽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说了这么一段话,刺得文丽丽在那端脸色微变,握着手机的手都紧了起来,让坐在她身边的君无忧关心地问她怎么了。

文丽丽没有马上回答母亲的问话,而是勉强地笑着:“泽表哥今年都三十岁了,也该找个女孩子恋爱恋爱了。”顿了顿,她又试探地问着:“泽表哥,我可以吗?”

“什么?”君泽装傻扮痴,“丽丽,我不和你说了,我手机没电了,我也要先去吃饭,然后再去找澈。”说着,君泽挂断了通话,还把手机都关了。

“泽表哥…”文丽丽连叫几声,可惜再也没有听到君泽的回音。她懊恼地把手机一扔,手机掉落在地上。

“怎么了?泽儿怎么了?”

老太太等人连忙问着。

她这个动作连端坐在君父身边的君母都显得紧张起来。君父大名君宝,要是他姓张的话,就是大名鼎鼎的张君宝了。君宝年过六旬,因为生活舒适,又擅于保养,看起来还很年轻,又有大叔的成熟沉稳气质,些许的皱纹抹不去他年轻时的俊美,在外表上,他和君母很般配,夫妻俩属于俊男美女组合,怪不得能生出像君泽兄弟那般俊美的儿子来。

年轻的时候,君宝对君母还是不错的,可在后来随着母亲对君母的瞧不起,加上君无忧从中挑唆,君宝就越来越不喜欢君母了,到了现在,两个人只挂着夫妻之名,维持着表面的关系做给两个儿子看的。在外面,他风花雪月,经常会带着女人到处旅游,压根儿不考虑妻子的感受,只是尽量地瞒着儿子们。

在他的心里,两个儿子摆在第一位,母亲妹妹摆在第二位,君氏集团摆在第三位,外面那些美女摆在第四位,君母则排在了最后。

“泽表哥手机没电了。”

文丽丽虚虚地笑了一下,撒了一个谎。

君泽说他要找个妻子了!

一想到君泽会娶其他女人,文丽丽就急得要命,君泽是她的!君泽不能娶其他女人!她不允许,绝对不允许!

“妈,我有点不舒服,我先上楼去了。”

文丽丽朝君无忧笑了笑,站起来就走。

“丽丽。”君无忧也跟着站起来追过来,女儿的神情告诉她,君泽肯定说了什么话。

母女俩都上楼去了,一楼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另一端。

君泽在思悦山庄等了足足三个小时,君澈才回来。

君澈是自己回来的,并没有带着安悦母子。不过他等到安悦醒转,吃过了晚饭,他才回来的。

听到脚步声,君泽自沙发上站起来,转身面对着屋门口,看着君澈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莫问并没有跟随着,估计是他阻止了手下的人。君澈的眼神很冷,脸上绷得紧紧的,比大理石还要硬,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阴寒的气息,谁在这个时候接近他,都是被冻死的份,连眉梢上都飞扬着冰冷。

“澈。”

君泽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轻轻地叫了一声。

君澈走到他的面前,倏地出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随即拳头挥过来,狠狠地揍在他俊美的脸上。

“澈!”君泽低叫着,被君澈狠狠的一拳揍倒在沙发上,嘴角很快就流出了鲜血,可见君澈出手有多狠。

君澈还不解恨,扑过来,再次揪起他,又是一拳头挥过来,嘴里叫骂着:“君泽,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安悦吗?你这个混蛋!我拜托你好好地照顾安悦,不要让奶奶他们动安悦,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过就算是死,你也会保护好安悦的!结果你就是保护着她出车祸!”

听到他提了安悦,想还手的君泽停止了动作,任君澈的拳头一拳接着一拳落在他的脸上,身上,被揍得脸青鼻肿了,他也半点不还手,直到君澈打得累了,把他丢在沙发上,气喘吁吁又愤恨地瞪着他。

轻轻地拭去嘴角的血,君泽爬站起来,看着君澈,淡淡地问着:“你解恨了吗?发泄够了吗?”

君澈瞪着他不答话。

如果君泽不是他的哥哥,说不定他会揍死君泽。

下一刻,君泽挥着拳头,也是狠狠一拳揍过来,揍到君澈的脸上,顿时君澈的俊脸也肿了起来,嘴角也逸出了血丝。

“君泽!”

君澈暴怒地吼着。

“这是给你当年天真无知,不听我劝阻的!”君泽也吼了起来。“君澈,你现在就指责我,七年前,当奶奶提出让你出国四年,不准与安悦有任何联系的时候,我私下是怎么劝你的?我劝你考虑清楚,结果你还是答应了奶奶和姑姑他们!”

君泽的指责如同一盆冷水,瞬间就泼灭了君澈的怒火,他无力地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挨了一拳的俊脸染满了痛苦。

兄长说得没错,追根究底,都是他的错,是他爱上安悦,是他非安悦不娶,才造成如今的局面。

用力地扒着自己的头发,君澈痛苦地说着:“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看着君澈痛苦又自责万分的样子,君泽又心疼起来。他走到弟弟的身边坐下,揽住君澈的肩膀,说着:“澈,我们都有错,当年我们都太天真了,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是奶奶和姑姑们的对手。”

君澈咬牙切齿。

“安悦,为什么出车祸?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否则…我们兄弟的情份到今天便断了!”君澈冷冷地质问着。

“我不知道。”

君泽低低地说着,他的话里也掩不住他的痛楚。他对安悦的愧疚,对安悦的爱,一点都不比君澈少。不同的是,君澈可以光明正大,而他为了成全弟弟和安悦,他只能压抑,压抑,再压抑!

闻言,君澈又想揍他。

“澈,你打死我,我还是那句话,我真的不知道安悦怎么出车祸的。七年前,你出国那天,我们送你到机场去,当你登机之时,安悦追赶着,奶奶就要求我送她回家,我想等安悦一起,奶奶不允许,命令我马上送她回家,否则就不让安悦再踏进君家一步…我只能答应奶奶。”

回忆起七年前的事,君泽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在半路上,我就哄奶奶坐到其他人的车上去,我找个机会折回机场,结果…”

君泽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君澈颤抖着声音问:“结果如何?”

“安悦已经出了车祸,被人紧急地送到医院抢救了,车祸现场一滩血,我当时都要疯了,我没命地赶去医院…安伯后来也来了,我们在急救室外面等了很长时间,安悦才被救回来,但医生说还需要送到重症病房监护几天。”

君澈的拳头握得更紧了,一颗心被千刀万剐着。虽然他早就知道安悦出过车祸了,可是听到细节时,他还是抑制不了心痛。

他的安悦,竟然到鬼门关转了一圈。

“我天天都去医院看望安悦,但在安悦刚从重症病房转出来的时候,安悦不见了。”君泽轻轻地说着,那飘缈的声音听着让人心酸。“安伯也不见了,他还从君家辞了职,奶奶说可怜安悦,给了安伯一笔钱,让他好好地照顾安悦。我问医生,医生说安悦转院了,但我问医生,安悦转到哪间医院了,医生说不知道,我找安悦,到处找!她刚从鬼门关回来,不过刚刚醒转,就不见了,她那种情况,哪经得起转院的折腾?后来,奶奶要求我守口如瓶,不能让你知道真相,我愧对你,愧对安悦,因为自责,一直以来,我也不敢告诉你…”

说到这里,君泽再也说不下去了。

君澈听着痛不欲生,他复述得也是痛不欲生。

“老太婆策划的车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