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天佑抿嘴笑了起来,三人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正是玩心重的时候自是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青州城虽然是青州的首府,但其实并不繁华,当然这是

在来自梅州的苏三公子眼里。

“青州城商业贸易农业都不强,不说梅州就是隔壁的泸州城也是比不了的,但青州是古城,西南边境的重镇。”齐天佑说到。

“嗯,天佑说的对,自古以来青州城都是咱们国家的军事重镇,西夷要想入大宋,青州城是必经之地。” 古戎一脸肃杀,站在古城墙上遥望着下面大片山河。

“多少的热血男儿为了守住这座城池马革裹尸,抛头颅洒热血,这城墙的岿然不倒来自多少热血的浇筑啊!”

“古戎,你现在就像个将军样子了。” 齐天佑认真的说到。

苏三公子也笑了起来,他没想到这次青州之行竟结识了这两个有意思的小子。

“看完了沉重的古城墙,咱们去轻松轻松吧,要不一会儿你们又是一气家国大事的,这是欺负我是个纨绔子弟吗?”

他扇面掩着半张脸,一副哀怨的样子惹得两人大笑。

江堤边绵延望不到尽头芦苇随风起伏,江面不时有渔船经过,成群结队的野雁飞起又落下,恣意随心。

流水的哗哗声与芦苇的沙沙声,仿佛是情意绵绵的絮语。流水在芦苇间流动着,一副耳鬓厮磨的样子。

“这里是青州城文人墨客最喜欢来的地方,”

齐天佑接着古戎的话说到,“芦苇晚风起,秋江鳞甲生。残霞忽变色,游雁有馀声。”

苏三公子转头看他,“哦,这首诗写的就是此处?”

齐天佑点点头。

潮涨潮落,渔舟归航,苇塘风清,瘦鸟飞翔,确实是唯美绝伦的风景,若是有琴…

苏三公子刚想到这里,没想到还真隐隐琴声传来。

三人静心一听,果真是有琴音,相对一笑,苏三公子径直向琴音发出之处寻去。

古戎和齐天佑紧跟其后。

是一片红树林,中间一片开阔的草地。

一红衫女子背对着他们的方向席地抚琴,下首还有三四个纱巾遮面的十一二岁女童,面前都放置着一架古琴。

走近了听,琴音声声入耳,动人心魄。

一曲终了三人犹呆愣原地,苏三公子掌声响起,“好,好,好。”

红衫女子声音优雅,“叫几位公子见笑了。”

她起身,面对三人,红纱颜面,只留一双潋滟水眸在外,她轻盈行礼。

“姑娘此曲曲风婉转优雅凄美,却又充满温暖,令人神伤间却又充满希冀,姑娘可愿告知此曲曲名?”

红衫女子垂眸,“往事如风。”

“好曲,好名,妙。”

“姑娘如何称呼?”

“妾身雅琴。”

苏三公子有些意外,不由细问,“雅琴?姑娘可是泸州城有名的雅琴先生?”

她点头轻应,“先生二字实不敢当,低贱之人不过是换红尘一碗饭食罢了。”

“好一个换红尘一碗饭食,”齐天佑叹到,“我们何尝不都如此,各凭本事吃饭,无分贵贱。”

雅琴不由抬眼看了齐天佑一眼,总觉得这句话如此耳熟。

得知雅琴姑娘是泸州城春江楼的琴师,苏三公子表示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齐天佑笑到,“都道苏家三公子最是不学无术,谁曾想竟是如此个雅致的性子。”

苏三公子哈哈大笑,“世人皆醉我独行醒罢了。我不求指挥千军万马保国守土,也不求饱读诗书仕途无量,我此生只要有酒有肉有琴足以。”

古戎叹道,“苏公子才是真正的雅人啊。”

齐天佑对于琴这一样并不热衷,是以对这位雅琴姑娘并未留意,他此刻还不知他和她之间未来会有怎样的交集。

三位年轻的公子席地而坐,迎风观景,品茶谈论,各自的志向情怀,好不惬意…

曾经每天形影不离的姐弟辣妹和齐天佑如今俨然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此刻双头镇辣妹在铺子里依旧围着客人围着炭炉子团团转。

吴青娘今日休息,她屁股上生了个孢疥,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本来就是初秋的时节容易肺热干燥。

最近醉仙楼又承办了几场酒席,上好的鸡汤,鱼汤的,后厨的帮工自是岔着吃的,她便上火上的更厉害。

在家无事转到门口,看到门口空地上种的藤藤蔓蔓爬到正门墙壁上了,都快攀爬到窗子了。

这还是辣妹初夏那会儿种下的丝瓜和南瓜秧子,先是沿着墙角铺了一地,夏天那会儿也却是开了好多的黄花儿的,这会儿入秋了却没见结多少的果子。

她正弯腰在里面搜看着,看有可摘的炒了下饭的波。

这时后屋二楼那婆子的声音不咸不淡的传来,“不是你的地儿就是光开花不结果的。”

正是上次为了屋头边水沟堵了和吴青娘吵嘴的那个婆子。

本来这家前些日子又添了个大胖孙子的,见人说话都是喜上眉梢趾高气扬的,这会儿幽幽的说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

然而在吴青娘看来却是实打实的嘲讽和耻笑。

光开花不结果说的可不是她家吗?

儿子娶了个看着漂漂亮亮的大姑娘进门,可眼瞅着都有一年半了,连个屁都没有。

吴青娘越想心里越憋屈,想着去辣妹铺子瞅瞅看她是不是在忙生意的。

走到半路碰到娘家村子里一个相熟的人,原来在娘家做姑娘时两人还来往着呢,这会儿晃眼二三十年过去了,两人都是一副婆子模样了。

那婆子却是身子不大好,说是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副药都没用的,这会儿说是想请个算命先生看看家里摆设,是不是惹了什么脏东西的。

“还有这说法?”

吴青娘一听有些奇怪了,这身子和摆设有啥讲究的。

那婆子笑到,“可不是嘛,我也是这么说的,可我那儿媳妇是古月镇嫁过来的,说是那边儿可信这个了,看我身子一直不爽利的,一副副苦药的灌下去还不见好,便说去娘家请个人来看看的。”

“有用吗?”吴青娘本也就是好奇,看她说得像那么回事儿的,半信半疑的,心想着不知道能不能看看家里怎么个摆设法儿得子的。

可营同样是一个村出来的姑娘,她年岁还大一些,人家都孙子孙女四五个了,她这边儿媳妇还没怀上。她打小就是个争强好胜要面子的性子,这老脸便犟着,这话自是憋着说不出口的。

“唉哟,老姐姐,你还别不信,我听我那儿媳妇说哈,前年我那亲家母啊”,偷笑的样子说着凑近压低声音在吴青娘耳边,“屁股生了脓孢,流脓流血的,可总不能脱了裤子翘着屁股给郎中看吧,除了她闺女谁也不直达这事儿啊,可那先生机缘巧合到他家走了一遭,只说了一句话,‘门前藤藤瓜瓜,后腚开花。’说的就是他家院子靠窗种了好多的瓜果,藤藤蔓蔓的扒着…”

吴青娘听了心中暗暗吃惊,想着,乖乖,原来自己屁股这孢疖是有鬼巧儿的啊。

于是心里急不可耐,敷衍着这婆子几句,连忙赶去辣妹的铺子。

进门见铺子里没客人,张嘴就骂,“好你个辣妹,你是不是存心的啊!屋前窗户底下种那些藤藤蔓蔓的,你是见不得我好是吧…”

辣妹本来坐在那里串菜,一看婆婆虎着脸进来了,心道不好,赶忙起来迎接,见她骂得没头没脑的就有点糊涂了,听了半天,好像是说她不该在门口种丝瓜南瓜什么的。本来她初夏那会儿种的时候,吴青娘也是只晓得,怎么这会儿说她不该的。

在铺子里大吵大闹的她还怎么做生意,想着息事宁人,连忙说到,“娘,你要是不喜欢我晚上回家都拔了吧!”

本来双头镇居住那一块的地就是屋子翻了重新盖,又翻又在盖的,土里都是石头,本就难得种庄稼,她种下去的时候看了土质心里也是有数的,所以自她种下秧子根本也没结什么果子的,扯就扯了吧。

“现在就回去扯!”吴青娘毫无商量的余地。

辣妹看着时候还早,想想反正也不远,就依了她。

于是辣妹随着婆婆两人急冲冲的回家去。

早先有人看着吴青娘气势汹汹一脸不善的往这边来,就有人通风报信给吴青了,这会儿他赶紧跑到铺子里一看,他娘和媳妇都不见了。

碧草见他来了很是欢喜,一把挽了他胳膊亲热的叫到,“哥,你咋来了,今天醉仙楼忙不忙,又来啥有钱的大客人了?”

吴青是个脸皮薄的,对着小丫头甜腻的笑容,恭维的模样,一时拒绝的话压根说不出口,应付了好半天才得以脱身,

赶忙跑回家看看咋回事。

家门口辣妹蹲在地上埋头扯着藤子,这处的土本来就结板,又好多时不曾下雨,干的很,于是不时一屁股摔倒在地,爬起来接着扯。

吴青娘站在旁边叉腰抱怨,“种了也是白种,光开花不结果的,还嫌我吴家不够丢脸的吗,人家都笑话到面前了还不知道疼惜脸面啊…”

吴青看半天也不知道咋回事,想着横竖回到家了,索性在床上躺躺,又嫌外面他娘鸹燥,又起来关了房门继续睡。

一觉醒来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了,赶忙跑回醉仙楼,他娘在做他的活儿,看他来了一脸疼惜的说到,“睡醒了?咋不多会儿呢,这里有我呢,你回去吧,横竖咱们娘俩今天只算一天的工。”

吴青被推着出了门,想着没事回家继续睡大觉算了。

他压根不知道身后那些婆子含沙射影笑话着,“哟,这晚上儿子疼媳妇,白天娘疼儿子…”

吴青娘狠狠呸了一声,“疼有个屁用,如今还不是连个蛋都没见到,一帮子老没正经的,还不赶紧干活,在这笑话老娘…”

天气一日凉一日了,已经要奏响冬的序曲了。

辣妹铺子前面隔着马路是一片荒乱的低洼枫树林,叶子此时已经火红火红了,风一吹,枫叶脱离了树枝,毅然的飘落,坠落在马路上和匆匆的马车牛车驴车翻滚在一起。

空气中也是萧索的味道,冬天要来了。

不想,双头镇在这冬季来临之时爆出了个最大的新闻,镇上最大生意最好的酒楼,醉仙楼易主了。

这天下午忙过一茬后,吴青急冲冲的来了铺子,“我们醉仙楼被卖了。”

他自十二岁在醉仙楼打杂到如今整整干了十几年,混到这么个跑堂管事实属不易,如今忽然醉仙楼易主,他的惶恐不安全写在了脸上。

“慢慢说,怎么回事?”辣妹安慰道。碧草双手端来茶水,抬眼不着痕迹的瞟着吴青,站在一边一脸笑意的看着。

吴青看看这个小丫头,记得她是辣妹的二表妹,有看看铺子里没客人,这才说到,“刚王掌柜宣布的,说是过了这个八月他就要回老家了,醉仙楼已经被东家卖了。”

“那你们这些人没有安排吗?”

“王掌柜说叫我们安心上工,新东家自有安排。”

辣妹拍拍他的手,“这就是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只要酒楼在这里,就需要干活儿的人,换了东家一样需要你们…”

吴青这才稳下心来,不再像刚才那样惶恐不安。

送走吴青辣妹心里也十分疑惑。

下午的时候红音小姐竟然从泸州城来了。

“辣妹姐,吴大哥回来了吗?”她着急的问到。

辣妹还想问她知不知道王逸之回来了没呢,她倒还问起她来。

“我不知道啊,怎么了?”

“我听我爹说泸州城里的醉仙楼全要卖呢?”

辣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大哥和你素来亲近,他走之前也没和你说些什么吗?”

她摇摇头,又问到,“是要卖还没卖吗?”

王红音点点头。

“双头镇的醉仙楼已经卖了,我丈夫在那里跑堂刚过来跟我说的,下月新东家就要来接收酒楼了。”

“啊!”王红音话语中已经带了哭腔,“王大哥在京城是不是遇到什么难事儿了啊!呜呜呜…”

辣妹压根没想到这个,听王红音一说心下突突一跳,会不会是王逸之在京城遇到什么变故,需要大量的银子,不然怎么会卖酒楼呢,还是泸州城的酒楼。

这一下午两人像无头苍蝇似得瞎着急,心慌慌,特别是王红音恨不得现在就要去京城找王逸之,辣妹一边安抚她一边招呼客人,整个下午心慌意乱的,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和离 上

47 和离上

天刚黑下来的时候辣妹忽然一阵头晕目眩晕倒了。

王红音哪儿见过这阵式,吓得连声尖叫。

碧草眼珠子转了转,起身就往外跑,一溜烟的向醉仙楼跑去。

彼此醉仙楼里是人心惶惶,王掌柜都已经说白了,换了东家他是不会留下来的,要回泸州城养老。

楼里从掌勺师傅到洗碗工都是跟了王掌柜十来年的人,也是在王掌柜手下一步步提拔起来的,如今零头的都要走了,他们这些人的前途怎会不堪忧。

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谁也知道。

碧草的忽然出现让吴青有些意外。

“青哥,泸州城来了个小姐问我大表姐你们东家的情况,说是泸州城的醉仙楼也要卖,怕是担心你们东家在京城出了什么变故,我大表姐一下子就昏了过去…”

先前吴青听了还没绕过来,听到说辣妹昏了这句撒腿就往辣妹铺子里跑。

“唉,青哥,你慢点儿。”碧草在后面追着喊,本来要迈出去的脚想想忽然又停住了。到了后厨找到吴青娘,甜甜的叫了声亲娘,又把刚才对吴青说的话说了一遍。

碧草这番话说的极其高明。

先是说泸州城来的小姐问辣妹醉仙楼东家的事,也就是说那位小姐都认为辣妹和迫醉仙楼东家关系亲近,而听的人吴青和他娘两人自然更觉得辣妹和王逸之关系匪浅,连带着吴青娘旁边的几个婆子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她。

再说辣妹听到说大东家可能在京城出了什么事的时候晕过去了,是个人都能听出辣妹对王逸之的担忧和关切。

吴青娘听了气的牙直咬。

她原先还顾虑着那个人是自己的东家王逸之,如今这醉仙楼也易主了,她也没啥顾及了,当着这些帮工的面儿狠狠呸了一声,“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勾三搭四,若是想攀高枝儿早点说啊,我家吴青要相貌有相貌,要本事有本事,还娶不到个好媳妇啊,老娘原本就看不上那个黄毛丫头的…”

本来碧草那么在醉仙楼后厨大声说这些话的时候,这些人心中都在猜想着,如今见吴青娘这么公然的骂自己的儿媳妇,个个心中都是惊疑着,八卦着,恨不得当面就讨论起来。

吴青娘剁着菜刀骂得根本停不下来…

王红音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见辣妹晕倒了,急得只知道哭,拉着她的手摇个不停。

吴青跑过来的时候正是这个情景,他也有慌乱的很。

“你是辣妹姐丈夫吗?” 王红音看他抱着辣妹在怀里问到。

吴青点点头,“你帮我扶一把我送她看大夫去。”

王红音慌忙说到,“我有马车,我有马车,快上马车。”

“恭喜啊,你媳妇有喜了。”

大夫这句话把吴青惊喜得大半天没反应过来。

“真的?”

大夫笑了起来,“千真万确,这是喜脉,你媳妇儿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

“什么?”王红音这才晃过神儿来,高兴得大叫,“辣妹姐,你要有孩子了。”

辣妹幽幽转醒就看着丈夫望着自己一副又惊又喜的傻模样,“太好了,太好了,喜妹,我要当爹了,你要当娘了,我这就告诉我娘去…”

这吴青做事也是想到哪出是哪出的,说走就人一溜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