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信?”白隐问。

朱砂缓缓地摇了摇头。

白隐脸上的笑容便更加深了:“本王自己也不信。”

朱砂顿时一脸黑线,她转过身,决定立刻就离开这里,她再不要在这个神经病身上耽误自己的时间和精力。然而她刚刚迈出一步,便被白隐一把拉进了怀里。

“你做甚么!”朱砂被唬了一跳,急忙用力挣扎,白隐却自背后揽住了朱砂的腰,将她紧紧地钳制在自己的身前,然后弯下腰来,凑近朱砂的耳畔,低声笑道,“你不是想知道本王是为了甚么来的么?要不要本王告诉你?”

这无尽的夜色,在白隐这低沉的嗓音里无端地延伸出一种无声的诱惑,朱砂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白隐麻痹了一样,竟是连想要挣扎着逃走的念头都没有了。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背靠在白隐的胸膛上,感受着他传递过来的炽热的体温,他的身上又散发出淡淡的药香了…这个白隐,他常常在白天穿着银白而耀眼的衣裳,而到了晚上,却又常常会看到他穿着玄色的衣衫。像是昼与夜,黑与白的不同,朱砂有时候简直分辨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到底,是带着淡淡冷香的白衣胜雪,还是带着药香的玄衣似夜…而他的心里到底都装了些甚么呢?

朱砂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白隐是一个迷,是一个陷井,是一个深渊,他那么危险,那么可怕,远离他,或者才是最正确的选择。然而就在眼下,就在现在,朱砂却为何说甚么也挪不动自己的脚步,摆脱他逃走呢?

“走,我带你去看。”白隐呼出的热气扑打在朱砂的耳上,温热的气息,让人害怕的未知。他突然拦腰将朱砂抱了起来,然后旋身,纵身而起,飞速地朝着远处的杨树林奔去。玄色的罩衫因他快速的奔走而向后飞扬,婉若蝙蝠的翅膀滑过黑夜的清冷。

这种飞快的移动竟硬是让朱砂把惊呼卡在了喉咙里,她瞠目结舌地瞧着迅速落在身后的景致,白隐竟然可以无声的跳跃这么远!她紧紧地捉着白隐的衣襟,看着他那微微扬起的唇,发丝掠过他的脸庞,有种说不出的妖魅。

“白隐,你是妖,还是魔?”朱砂突然很想这样问。

不觉间,竟然到达了皇宫的墙边。朱砂正想要问白隐要带自己去哪里,这白隐却深深一提起,抱着朱砂轻而易举地“飞”出了宫去。

“白隐!”朱砂惊叫,“你竟然会飞!”

白隐转动黑眸,不屑地瞧了眼朱砂,似乎是在嘲笑朱砂没见过世面。朱砂的脸微微一红,冷哼道:“哼,我瞧着你有这般身手也不是做甚么好事用的。”

“你以为,这天下的好事都是你那泽哥哥做的?”白隐嗤笑。

这句话听在朱砂的耳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奇怪的作用。她突然抬眼,紧紧盯住了白隐,捉住白隐衣衫的手也紧了一紧:“白隐,你要带我去哪儿?说!你是不是起了甚么坏心,想要对紫玉不利?”

“本王没那闲工夫理会那种女人,”白隐轻蔑地扫了一眼朱砂,脸上却转而绽出了一抹饶有兴趣的笑意,“本王是带你去看个热闹。”

“热闹?”朱砂迷惑地问。

“正是,”白隐说着,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扩大了,“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救世主来瞧一瞧,甚么是现实。”

现实?就在朱砂还来不及问白隐个究竟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阵兵器交接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种声音?难道有人要打架?

“萧郎!”一声凄厉的叫声传进耳中,朱砂的心中猛地一惊。

是紫玉!

是紫玉的声音!

朱砂拼命地挣扎着,想要奔过去,白隐却牢牢地把朱砂钳制在了怀里。

“放开我!”朱砂用力想要摆脱白隐,“我要去看看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紫玉的声音!”

“为甚么不会有?”白隐好整以暇地低头瞧着朱砂,却根本没有放开朱砂的意思,“你这个蠢女人,你难道以为楚云王后那老女人真的会好心放了紫玉?”

朱砂的身体猛的一震,她抬眼望向白隐,难以置信地问:“她为甚么不会?”

“你真是愚蠢到家,”白隐冷笑,“你以为楚云王后会饶了这个耀武扬威,挑战她王后地位的女人?你以为楚云王后会饶了这个看到了自己秘密的女人?你是不是太天真了?”

朱砂怔怔地看着白隐。是了,她怎么忘记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更何况那楚云王后被发现的是自己私通男子的秘密。这样天大的秘密,如何是白泽一方的努力就能够救得了的?

寒意顿时爬上朱砂的脊背,她望了望那打斗声音的发源地,心里难过至极。身为帝女的朱砂呵,怎么就低估了楚云王后?这种通奸之事,又岂能不杀人灭口?

“阿玉!”朱砂听到一个男子厉声喊,“阿玉快逃!”

“不要!”紫玉的声音带着声撕力竭的痛苦,“萧郎,我不能丢下你,要死我们一起死!”

“喊甚么喊!”一个阴冷的声音暴喝,“不用让,你们一起死,都到阴间团聚去罢!”

说罢,便听得一个男子的闷哼和紫玉凄厉的惊呼。

朱砂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紧紧地捉着白隐的衣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恨不能的,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再去看,也不再去听。

白隐看着朱砂那痛苦的表情,看着她紧紧纠结在一起的眉,看着她那悄然滑落的泪,和她紧紧咬着的下唇。

“听到了吗?”白隐俯下身,在朱砂的耳边轻轻笑道,“现在知道你的泽哥哥有多伟大了罢?或许被宗人府处死,至少有萧文山可以活下来,但是现在,他们一家三口都…”

“救她!”朱砂猛地睁开眼睛,望向白隐,“救救他们,我知道你能!”

“救他们?”白隐不可思议地嗤笑,“你当我和你一样蠢?”

“我知道你可以的,你既然能带我飞,就能带他们飞!救救他们,我给你当药人!”朱砂用力地摇了摇白隐。那灵气逼人的眼眸带着泪光,一瞬不瞬地望着白隐,目光是那样的坚定与倔强。

“呵…”白隐的黑眸眯了起来,他像是听到了最有趣的笑话,难以理解地摇头笑道,“朱砂呀朱砂,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是菩萨,是神仙,是救世主?你以为就凭你就可以挽救陷入深渊的人?你太愚蠢了!今天本王不是带你来救人的,而是来让你看一看,让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被黑暗吞噬的人,要么等死,要么,就吞噬黑暗!”

“白隐!”朱砂从心底感觉到一股子彻骨的凉意,这种凉这种冷,从她的心里渗透进血液,渗透进灵魂的最深处。她望着白隐,白隐的脸上挂着妖魅至极的笑,他被黑暗所包围着,却像是一簇燃烧在暗夜的火,跳跃着妖冶,却有一种让人心碎欲绝的残酷。“你好残忍!”

“谢谢夸奖。”白隐的笑意更浓。

“你好狠!”朱砂眯起眼睛,恨恨地说着,突然扑过去,狠狠地咬住了白隐的脖颈。这个疯子,这条狠毒的蛇!他的眼睛里从来就没有生命的珍贵,也没有情谊的感动,亏得朱砂曾经以为他的内心深处也会有柔软的地方,亏得朱砂差一点以为他可以救紫玉!却原来,他就是他,这个该死的冷血!

朱砂用力地咬着白隐,像只发怒的猫般喉咙里呼呼作响。她早就想这么做了,她早就想狠狠地咬断他的喉咙,吸干他的血,亲手,结束这个疯子的性命!

白隐的身体一僵,颈上的肌肉猛地收缩,而朱砂却是铁了心的要吸上白隐的血。只有这样才能化解朱砂心里那若狂浪般的恨!朱砂死死地咬着白隐,她的唇齿之间慢慢地浸透了血的腥气,可是就是这气味,却让朱砂感觉到了报复的快感,和驰骋于心的兴奋。

你的血液浸透我嘴,我的心便醉。

029:何为残酷

“紫玉!”

萧文山的悲呼惊醒了朱砂,她攸地松开了咬着白隐的口,转头望向声音传过来的地方。可是,隔着重重的树林她却根本看不到那边的情形。

“萧郎…”紫玉的声音已然很微弱了,朱砂几乎听不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了,只听得那萧文山怒喝道:“我与你们拼了!”

“不要!”紫玉拼尽力气大呼道,“我只要你活着,萧郎…”

“你这傻丫头,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用!”朱砂听到萧文山的声音里带着悲戚与决绝,“若此生能与你一起,我萧文山生或者死,就都是幸福的!”

“好令人感动的一对。”阴冷的声音似乎也有了些些的动容,“本座今日就往开一面,留你们一个全尸。”

说罢,朱砂再次听到了一阵阵的兵器相撞之声,和阵阵的低吼。

朱砂,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已然没有了力气去啃咬白隐了,也无暇去看白隐这会子到底被自己咬死了没有。他铁定是没死的,要不然也不会这样稳稳地抱着自己了,这个死家伙肯定是被毒药浇灌着养大的,要不然怎么会这么狠,这么毒。而自己方才等同喝了他的血,会不会也会变得像他这样狠,这样毒?

不过,像他这样也好的,是不是?这样就不会疼,不会痛了罢?

脑子里不知道为甚么混沌得要命,朱砂简直不知道自己应该做点甚么,应该怎么办了。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小,不知道是声音本来就变小了,还是朱砂的意识渐渐地被白隐的血毒到消失了。这会子的她,像是一个木偶,呆呆的,怔怔的,连反应都没有了。

白隐低下头来,挑着眉瞧朱砂。眼下朱砂的这般模样俨然不是白隐期料中的,他将朱砂研究了一番,然后突然挑唇笑道:“要不要本王帮你一个忙?”

忙?甚么忙?

朱砂的眼睛眨了眨,却还是呆呆的。

“实话告诉你,这两个人,即便是本王好心救下他们,他们也依旧是活不了的。天下虽大,但那楚云王后和他们庄家的势力几乎遍布了整个大商国,甚至是周边几国,落在楚云王后的手里,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追杀,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死亡,是迟早事。”白隐的口气充满了调侃,却听得朱砂心里一片凄然。

白隐的黑眸灼亮,烁烁生辉的望住朱砂,“如果你求本王,本王或许可以好心的拣回他们的尸首,替你安葬在一处。如何?”

“人都没了,葬在一处又有何用?”朱砂苦涩的说道。

“你果真是个蠢女人,”白隐轻蔑地说道,“你难道不知道,此生葬在一处的人,不仅在地府里可以相依相伴,便是来生来世,都会永远相随相伴的么?你难道想被你连累的这两个人,最后连尸首都要被丢弃到无人知晓的角落里么?”

“不!”朱砂霍然抬起头来,那先前黯淡下去的眼睛瞬间焕发出了明亮的光彩,“你说得都是真的吗?他们若葬在一处,便真的可以幸福的相伴相随吗?”

“你若不信我又能如何?”白隐冷笑。

“那…”

“求我。”白隐挑起眉,居高临下地望着朱砂,脸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张狂笑容。

朱砂张了张嘴,好听的话和求人的话对于朱砂来说并非难事,可是这会儿,朱砂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对白隐张口道出这个“求”字的。口齿间还留有白隐的血,融解在朱砂的津泽里,面对着白隐,这个字竟然如此之难。

“老大,这两个人的尸首怎么办?”那边已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朱砂侧耳听过去,但听得那为首的人犹豫了一下,道,“随便扔到河里或者埋了罢,自有野狼野狗替咱们收拾。”

不…

朱砂紧紧地咬了咬下唇,紧闭着双眼,颤声挤出了两个字――“求你…”

“呵…”白隐低低地笑了起来,“呵呵呵呵…记得你欠下本王一个人情,朱砂。本王想要讨回来的时候,你可莫要抵赖才是。”

说罢,一挥手,自那身边的树上,突然跃下了两个人影!

这是一个魁梧一个削瘦的黑衣人,两个人在朱砂惊骇的目光下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那里。

白隐无声地做了一个手势。

“是!”那两个人轻声应着,纵身便消失在了朱砂的眼前。

朱砂的心,便沉了一沉。她抬眼看向白隐,白隐的脸上,却依旧是那般没心没肺的笑意。朱砂自然知晓皇亲国戚都会圈养一些侍卫在自己的左右保护,王和太子犹甚。然而这个白隐却不过是区区的一个端王爷而已,如何会有这样身手的两个人陪伴左右?这两个人瞧身材和眼神便已然知道绝对不是个普通的角色,更何况又是如此身手深高莫测的主儿?

这白隐…他到底是甚么人…他到底,想要做甚么?

“公主殿下,这个端王爷,并非您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玲珑的话再次响在耳畔,让朱砂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股子隐隐的不安。

这个男人…是要敬而远之的才是,要离他越远越好,越远越好!

像是睡了整整一个世纪这样长,朱砂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玲珑那张满是担忧的面孔。

“玲珑?”朱砂揉了揉眼睛唤着,坐直了身子,“我睡得好累哦。”

“能不累嘛,”玲珑叹息着将朱砂扶得靠在了床边,道,“您啊,一直不停地呼唤着紫贵人的名字,还大声唤着救她,救她。公主殿下,奴婢虽然不敢妄言,但只想劝您,宫中的事情不像您所期望的那般美好,还是…凡事看得开些更好。”

“我已经知道了。”朱砂淡淡地笑着点头,“我早该有些觉悟才是,只不过,却又犯了一厢情愿的毛病,呵呵。”

玲珑张了张嘴,望着自嘲地笑着的朱砂,目光里充满了怜惜,却终是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朱砂慢慢地下滑身子,倚靠在了玲珑的身上,主仆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相互依偎着,许久许久。

彼时又过了一日,朱砂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再装病不上学了。这日,玲珑按着宫里的规矩早早地唤醒了朱砂,替她挽了两朵高髻,将碎发编成一支小辫儿垂在脑后,两朵芙蓉花儿够成了个清清爽爽的可爱造型,又选了件素色的浅蓝色白玉兰花儿图样的长裙,欣赏了几回,方才唤绿玉提了文房宣纸等物送到皇子孰去,又将朱砂所用的书本包成小包,因这书本乃是需要朱砂自己拎着的,玲珑不免多叮嘱了朱砂几句莫要忘了,将一切都收拾妥当,玲珑方才扶着朱砂款款去往了楚云王后的“云香殿”请安。

那“云香殿”一如往常般热闹无比,只是今日看到众宫妃们的表情却都是格外的愉快,说话的声音也比之平时愉快了许多。其实宫中的女子素来便是如此,大家在心中很明白,对于她们每个人来说,“专宠”是她们个个儿都想要争取的机会,而今,大家是站在同一个起点上,纵然心里都在暗暗使着劲儿,但好歹面子上是过得去的。然而一旦宫中出现了专宠的女人,她们的目标便一致对外起来,眼下她们一致对付的“外”――紫贵人已然被连根拔起,她们便又都恢复了每个人都有机会的快乐里了。

可惜,这些女人终是看不透一个道理,这后宫,原本就是铁打的皇宫,流水的女人。年轻的女子常常有,王却只有一个,青春总是会老,新的面孔却会毫不留情的将她们全部取代。没了紫玉,马上就会有新的紫玉顶替上来,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强啊…

那楚云王后端坐在她的凤椅上,一如往常般衣着鲜亮,她眉目含喜,与左右的宫妃们说着话儿,似乎是心情好得要命。朱砂抬眼看了这楚云王后一眼,耳边不知为何再次响起了那日在假山后面听到的浪..词..淫..语。她实在无法想象,眼前的这个衣着光鲜,位高权重的女子,这个当朝的楚云王后,这个朱砂暗恋的完美男人白泽的母亲,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要朱砂怎样面对她呢?

朱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大步上前,露出一脸灿烂的微笑,躬身道:“朱砂给王后娘娘请安,愿王后娘娘福泰安康!”

“哟,是朱砂啊。”楚云王后将注意力从身边的宫妃身上移到了朱砂的,她眯起眉眼,细细地打量了一下朱砂,笑道,“你的病可是好些了?”

“回王后娘娘的话,托您的福,朱砂是已然好了。”朱砂微笑着,却并未抬头。

“那就好…”楚云王后拖着长音,目光里有着一股子深藏不露的隐晦,“本宫就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好好儿的,怎地就那么多的病来?定然是平常不喜锻炼的结果。当然朱砂初到大商,因不习惯大商的气候也是情有可原,只是那华儿,今儿却好些了没有?”

“回王后娘娘的话,华儿已然好了,今儿早上他听说王后娘娘最喜欢的那株双乔牡丹已然开了,便欢欢喜喜地替您摘花儿去了,一会子便会拿着花儿来献您呢。”素妃在一旁笑着答道。

“难得这孩子的一片孝心,”楚云王后笑着点头,“只是他刚儿好些了,这么一大早出去摘花儿,恐又伤了风,我们大商国的皇脉原本就不多,那华儿可是哀家的宝,你这当娘亲的可要看仔细了。”

这番话里,苛责、赞扬和体贴几种含义全部都有了,倒唬得那素妃受宠若惊般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只是低着头不断地应承。

“小朱砂,而今你独自在大商,又没有父王在身边叮嘱你穿衣戴帽,可要自己多关注着些。玲珑,你们几个服侍起来也要更加精心才是,不要再让朱砂着凉,知道了吗?”楚云王后将视线落在了玲珑的身上,玲珑急忙跪地叩首,表愿自己一定精心照顾朱砂。楚云王后点了点头,忽道:“今日天却不冷,小朱砂怎地又不穿那件玫色的长裙子了?本宫还是怪喜欢你穿那件衣裳的。”

030:敌视的原由

楚云王后先前这云里雾里的,早已然让朱砂起了疑心,只是低着头,等待着楚云王后把话题往正题上绕。岂知,最后绕来的,竟然是这一句。

“小朱砂的那件玫色的衣裳,本宫还怪喜欢的,今日却不冷,怎地却又不穿着了?”

楚云王后的话让朱砂顿时怔在了那里,她微微地抬起头来,瞧了眼楚云王后。但见这楚云王后那双凤眼微眯,眸中精光四射,带着探询的神情紧紧盯着朱砂。

朱砂的心,便攸地沉了一沉。

是了,这楚云王后是何等人也?如何不记得晚宴那天自己乃是与紫玉穿着同样颜色的衣裳的?她定然是本着“宁可错杀一百,不能放过一个”的心态来试探自己呢!

于是朱砂便攸地笑开了,道:“王后娘娘,朱砂可不想再给人说总是模仿您的穿衣风格呢!您是不知道,先头只因着与您穿着的衣衫太过相仿,就有人说朱砂乃是东施效颦哩。朱砂后来方知原来王后娘娘是喜欢这种五团花色的,所以想想还是穿这种冷色的,可不敢再遭人笑话了。”

朱砂的这番话说得楚云王后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替自己解围的真理之一便是抬高别人贬低自己,对于像楚云王后这样自大自负的人来说,踩着别人的骄傲就是她最大的快乐了。这会子闻得朱砂这样说,楚云王后便掩嘴笑道:“甚么是东施效颦,偏你这小朱砂的嘴巴里尽是说些哄人的话来!”

“是呀是呀,到底还是朱砂公主最会哄王后娘娘开心了。”素妃率先带领众宫妃们附和地笑起来。

“咦,今日怎地不见澈玉姐姐了?”朱砂懒得听这些女人的趋炎附势的话,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哦,本宫早早便打发她去了皇子孰,前些日子因为华儿病着,你的身体也不适,所以一直也没有使你们上学,今日听得你们好了些便催她早早去了,要不然这会子跟你们一聊起来,又不知道要甚么时候才能去得上。”楚云王后笑着说道,“小朱砂也快些去罢,今儿是你头一天上学,可莫要迟了。”

“是!”朱砂如获赦令,急忙欢欢喜喜的行了礼,躬身退了出去。

这楚云王后眼眸微眯着,望着朱砂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待到众妃都退下了,她方才招手唤来她的近侍女官。

“秀水,传顺元来见我。”

那女官应着,急急地去了。不多时便见一个细眉细目的太监快步走了进来,却赫然是先前闯入灌木丛追踪朱砂的那个。这顺元见了楚云王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方才一脸媚笑地站在了那里,问道:“王后娘娘却是唤奴才来何事?”

“顺元,你好大的胆子!”楚云王后猛地一拍凤奇,双目圆睁,竟唬得那顺元险些跌坐在地上。

“王、王王王、王后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奴才可是有甚么事情做错了,惹您不高兴了?”这顺元哆哆嗦嗦地问。

“难道你自己不知道?”楚云王后冷笑着问。

“不,不知道呀。”这顺元心惊不已,额上已然渗出了泠泠冷汗。

“不知道?”楚云王后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那么本宫来问你,那日你一路追去,可就只看到了那紫玉一个人?”

那顺元怔了怔,小小的眼睛乌溜转了一下,便急忙扑通一声跪倒,哭道:“苍天在上,奴才顺元对王后娘娘一片忠心,从来不敢说谎呀!王后娘娘那日奴才与顺水、顺风三人一路追去,确实只看到了那个紫玉一个人,并无旁人呀!”

“果真如此?”楚云王后拖着长音冷冷问道。

“确实如此!”顺元的额上已然滑落冷汗,滴进眼睛里,是火辣辣的疼,可是他却是连擦也不敢擦的,只是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双手在袖中紧紧地相互攥着。

楚云王后沉默了一会子,她的目光阴冷,一瞬不瞬地望着顺元,这顺元纵然双手紧紧地用力,表面却还是十分的沉着与冷静。整个大殿突然间被沉默和压抑所弥漫,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工夫,那楚云王后方才缓缓地开了口,问道:“你带那紫玉前来见本宫之时,却并不曾看到她的裙摆有灰尘及草屑,更不觉得她果真有气喘吁吁的模样,你当真认定是她?”

“这…”顺元沉吟着,方道,“奴才赶到那里的时候,确实只见她一个人,若是这人不是她,又会有何人呢?”

“况且,她腹中确实怀有胎儿…”楚云王后伸出手来,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嘴唇,那鲜红欲滴的指甲与红唇相映,竟然红得如此触目惊心,“那样的一个跑法,便绝对不会在喝下红花时还那样顽抗…这里面,应当是另有蹊跷。”

“那王后娘娘您的意思是…”顺元问。

“你们最近去查一查朱砂公主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尤其是…打探一下在款待武昭国使者当天,她回去的时间,还有她是否衣衫肮脏…听到了没有?”楚云王后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