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成把准备好的一个封包塞了过去:“麻烦王公了。”

王景趁手一拿就知道封包不轻,顿时笑的更带了几分真诚:“不麻烦不麻烦,节度这圣眷,啧啧,以后咱家说不定还要靠节度提携呢。”

刘成一笑:“有两句话,我想同王公说一下,若有得罪的,还望王公莫怪。”

“节度请说。”

“我早先同圣上说的那些其实是不该的,只是那话我却是不得不说。这营里的形式王公一定是清楚的,其实我早先也想过保存自身,唉,说起来也是对不起圣上,只是我有家有口,又有那么一份基业,实在也不得不为他们考虑。只是我后来再一想,别人都跑得,唯独我跑不得,因为我那基业就在郑州啊!我离圣上如此之近,又怎么能在圣上不好的时候保留全身呢?王公,我这一点小心思,若圣上问起,还望王公帮着帮衬一二。”

他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王景一眼,王景此时已是汗出如浆。和大多数得宠的宦官一样,他绝对当得上聪明二字,刘成这话他怎么又听不出其中的含义?刘成在郑州尚且要如此顾虑,他就紧跟着石敬瑭,若石敬瑭不好了……其实他不是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他和张岩之联合有一大半就是因为这个,但此时刘成的话却不由得让他想的更深一些。他现在之所以如此风光,完全来自于石敬瑭的恩宠,而若是石敬瑭不在了,张岩之也好,刘成也好,谁还会把他放在眼中?他虽和张岩之有协议,可他一个无兵无权的宦官又要靠什么让张岩之遵守协议?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哆嗦,面对刘成,腰不由得弯了下来:“节度想来是已经有了对策?”

刘成看了看他,笑道:“我哪有什么想法,不过是遵循圣旨办事罢了。”

他说完向前走去,王景看着他的背影不由得有了敬畏之心,他想了想,走进了屋内。

“王景……”石敬瑭的声音带了几分幽然,“你说朕杀谁好呢?”

王景一怔。

“张岩之,可好?”

王景一个哆嗦,再也控制不住,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明察,小的和张将军之间真没什么,他不过是想早些得到点陛下的消息……”

天福七年三月,安重荣挟难民南下,一路逼近邺都。邺都上下恐慌一片,人人自危,禁军统领张岩之意图谋反叛乱,被石敬瑭身边的近臣王景发觉告发,石敬瑭命刘成发难,一举拿下。时下,禁军鼓动,石敬瑭亲自镇压。一时间,邺都上下一片肃然,再不敢有妄念!

……

在很久以后,有人说张岩之是被冤枉的,他一个禁军统领,全家老小都在开封,说大难来了他想跑是有可能的,说要立刻谋逆,却有点太牵强了,石敬瑭如此做不过是杀鸡儆猴,一时间吓住众人不敢异动罢了。为什么拿他下刀?谁让他是禁军统领啊,别人的兵都是自己的,他的兵却是皇家的,石敬瑭最能控制住,不拿他拿谁?

不过这个说法不过是一闪而过,后晋本就是小朝代,没太多人钻研,张岩之更是一个小人物,他是不是被冤枉的,又有谁在意?

第128章 围城(下)

不管后世如何评价张岩之,在这个时候,他的死却暂时稳定住了局势。跟着他来邺都的将领突然意识到,在登基之前,石敬瑭也是扎扎实实的武将,他的刀也是非常锋利的。安重荣还在路上,石敬瑭可就在身边,这个儿皇帝现在看起来病恹恹的,万一他一疯,觉得自己要死了,要拉些陪葬,大家可不是冤枉至极?

所以不管早先有什么打算的,暂时都停了下来,不过心中对刘成却恨的要死。他们就算当时懵懂,过后也反应过来刘成为什么会这么卖力了,合辙你这厮觉得自己是没跑了,所以拉着大家一起玩命啊。这也太不讲究,太不人物了!早先刘成本结交了几个朋友,此时也都疏远下来了,众人对他虽然表面上比过去更殷勤客套,可再不亲密。过去也许还会对他透漏几分商议的事情,现在面对他的时候就是一团和气,更有几个早先和张岩之交好的,想找机会给他点颜色看看。刘成过去若外出只带一队亲兵,现在却要带两队,刘灿还把阿草拨到了他那边,单纯比武力的话,阿草还不太够看,但他胜在隐蔽性强,哪怕不特意隐藏,又有谁会在意一个断臂少年呢?

石敬瑭也发现了刘成的处境,所以对他越加笼络,还一举把刘灿封为了指使,刘灿本想拒绝的,可石敬瑭给出的条件实在太好了,许她自招人马,朝廷发补给。这看起来普通,却表明这支队伍朝廷不会插手,却会给钱,虽然只是个一般的指使,但五百人的补给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而且这是长期性的,就算后晋很快就会完了,好歹还有那么几年,这几年加在一起,也不错了。

“圣上这是要把节度彻底拉上自己的船啊。”看到那个任命,赵方毅叹道,刘成倒想的开,“已是如此,先过了这一关再说吧,今天圣上问我是战是走了。安重荣这已经要到宗城了,喊出了直入京都的口号。”

“那圣上是什么意思?”

“圣上怕被围了。”要在早先,石敬瑭是绝对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邺都的,但杀了张岩之,吓住其他将领后,也许是因为出了口恶气,心中舒畅了不少,他的身体竟比早先好了一些。此时面对这种情况就有些坐不住了。

“节度,万万不能离开,现在在邺都,不管众将领心中如何,总不能乱了,可若是在路上……恐怕出不了河北,队伍就要乱了。”赵方毅连忙道。

“我也是这么同圣上说的,不过我看圣上那意思,也许是要我们同禁军一起护着他离开?圣上的意思是先到汝南,若事不可为,再回开封。”

这话一出,赵方毅也愣住了。他们早先最怕的是兵匪蔓延,中原糜烂,可如果照这个样子来看,倒也不是不可行。毕竟有石敬瑭在,只要下面没想着谋逆的总是要接待一二的,到了汝南,有这么一个缓冲,也许杜重威就能赶过来了。就算杜重威赶不过来,汝南离开封已经很近,朝中诸臣也要给想个办法。

“此计不妥。”就在赵方毅盘算得失的时候,一旁的刘灿开口道,“其一,张岩之在禁军根基不浅,这一次虽杀了几个嫡系,却不可能杀绝了,万一有人在路上发动,就是一场祸害;其二,圣上的身体虽有好转,却不是彻底好了,万一在路上病发,各方面都不方便;其三,圣上的意思应该是丢下城内其他将领独自行动,如此虽能便意行事,却彻底恶了诸将领,若其中有要冒险一搏的,恐怕我们走不远就要被缠上了。”

“大郎君说的不错。”赵方毅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节度,现在邺都上下虽人人自危,将领中也有心怀巨恨的,可大多还不敢冒大不韪,但若圣上遗下他们,恐怕却是给他们开了方便之门。”

刘成点点头:“如此,就是守了?”

刘灿和赵方毅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么,很可能就被围上了。”

“阿耶,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

刘成一怔,随即大笑了起来:“好,既如此,就一赌到底!”

刘成回去把这一二三同石敬瑭说了,石敬瑭虽不是完全信服,也知道其中是有道理的,而且他现在依赖刘成,非常清楚若刘成不愿意的话,他是走不成的,所以也就咬牙同意了。他们达成了协议,就摆出了一幅誓与邺都共存亡的架势,抓到了几个想溜的兵士和中下层军官,砍了脑袋直接挂在城门口。其他将领见了这个架势,也只有一边在心中叫苦,一边祈祷杜重威能及时赶到了。不过他们的祈祷却不太给力,四天后,安重荣先于杜重威抵达邺都,在军队没有过来之前,是大批难民,他们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就那么手无寸铁的往城墙处而来。

这城门现在是刘成的队伍和禁军共同掌管,两方人马见了这个架势都出了一身冷汗,匆忙往上报去,刘成接到信也不敢自专,连忙去找石敬瑭。

“杀!”石敬瑭想也不想的道,“如此无君无父之人,还有什么好想的,全杀了!”

“陛下,那些都是难民,是陛下的子民啊。”

“朕把他们当做子民,他们把朕当做什么?”石敬瑭一阵冷笑,“那安重荣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现在又如何待我?”

刘成一阵无语,心想这怎么能是一回事?现在要杀了这些人,这后晋、石氏的口碑就彻底完了。虽说真到了万不得已还是要杀的,可就这么杀了和做过努力再杀完全不一样啊。

那是人呀!

“这都是人啊。”刘灿站在城头,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难民,忍不住的头皮发麻。她以为她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些年她杀了很多人,见了很多事,决定了很多人的命运,但当她站在这里的时候,她才知道,她做的准备远远不够。

以前,她杀的那些要不是契丹人,要不是确定了罪行的山贼兵匪,哪怕有些只是山贼的家眷,可最最起码也有个包庇之罪。而眼前这些,却是难民!

因灾荒而食不果腹的农民,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市民,因被夹裹而不得不离开家园的老人、小孩、妇女……

那些人其实还很远,但刘灿仿佛看到了他们脸上的痛苦和麻木……

“退后!退后!圣驾在城,敢冲撞者,死!”城头处有人大喊,下面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似的依然缓慢但坚定的前行。

“退后!退后!不准再往前了!都站住!”没有人后退,也许有人暂时停了停,但看到其他人还在走,就也继续了。

“怎么办?射不射?”

“已经快要到射程了。”

城头处,从将领到士兵都是一片茫然。

“射!”禁军中有人大喝了一声,箭雨纷纷而下,很多弦只是下意识的松手,更有一些在不知不觉中放轻了力道,即使这样,一轮过后也倒下了一批。

“再射!”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比较容易了,这次倒下的更多,硝烟四起。

人群,终于停了下来,而城上的兵士也暗暗松了口气,没有人动,也没有人再喊话,一时间气氛竟有一种诡异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难民潮那边有了骚动,城上的士兵立刻紧张了起来,刘灿也在不知不觉中握起了拳。还要来吗?还要再杀一批吗?她错了吗?如果不是她提议坚守,也许现在就不是这副局面?她想要这天下的人都有饭吃,可这下面已经有多少人死了!

刘灿知道,哪怕没有她的提议也还是会有人死的,可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臣,安重荣求见陛下,还望陛下出面一见!”就在她想的时候,一队人马走到了难民前面,大纛下是一个全府武装的将领,“臣为这天下一求,为百姓一求,还望陛下出来一见!”

“为天下百姓,还望陛下出来一见!”

下面人纷纷大喊,声震寰宇,这声音从城墙外一直到城内,连在房内的石敬瑭也听到了,他面上不禁露出惧意,随即就是愤怒:“这是安重荣!是安重荣,他还敢来!他竟然来了!”

“为天下百姓安康,还望陛下出来一见!”

声音再次传了进来,石敬瑭牙咬的咯咯响:“好,朕去见他!朕现在就去见他!”

石敬瑭现在还不能站立,但已经能坐直了,他坐在玉撵上来到城头。虽然他在历史上被叫做儿皇帝,但卖相还是相当不错的,身材魁梧,膀大腰圆,就算只是坐在那儿,也自有一股气势。城中不少兵士见到他都暗暗欢呼了一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城外,停了一会儿才慢慢的开口,他的声音很轻,除了他身边的人远一些的都听不到,王景立刻上前,拉着嗓音道:“安重荣何在?”

“……臣在!”停了一下,安重荣在城下高呼。

“安重荣何在?”王景继续道。

“臣在!”

“安重荣何在?”

“臣在这里!”安重荣咬牙切齿,声音都带了几分嘶哑,那边的王景一骇,继续咬牙道,“既然在,为何见陛下不下拜?”

安重荣哈哈大笑一声,蓦地弯弓射箭,直冲王景而来。

第129章 初露(上)

安重荣这一箭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出其不意,在这之前谁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当他一箭射来,反应快的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反应慢的甚至都没有反应。

给石敬瑭抬轿的人算是反应快的,但这个时候他们也做不了什么。而那边的王景只来得及瞪大了眼,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知道那支箭是冲他来的,他看得到那只箭,他想躲,可根本就动不了。当他感觉到胸口一凉的时候,才大叫一声,然后,他下意识的抚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全身的力气一点点消失,他惊恐的想说点什么,可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碰——

这一声其实并不大,但却仿佛所有人都听到了,偌大的战场一片寂静。

“……安重荣,你大胆!”石敬瑭勃然大怒,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惧怕,刚才安重荣一箭射来,他真以为是冲自己来的。

“陛下!陛下当年跟随庄宗,何等勇武!经营河东,何等英明!今日,陛下却视那契丹满足为父,割让我华夏屏障与那虎狼之地。陛下会如此,都受小人所惑,今日,臣就为陛下除这小人!”

“好,好你个安重荣,你是铁了心的要谋逆了!”

“陛下,臣只是想请陛下收回乱命,不认契丹,收回我燕云十六州,只要陛下答应我这个条件,臣立刻掉头就走,从此为陛下做牛做马再无二话,陛下若下令攻打契丹,臣愿为马前卒,马革裹尸万死不辞!”

他说着,从马上跳了下来,对石敬瑭一揖到地。石敬瑭喘着粗气,脸一点点的涨红,却说不出一句话。刘灿在旁边叹了口气,这就是大义,这就是名分。

从身份上来说,石敬瑭是皇帝,安重荣是臣子;从距离上来说,石敬瑭在上,安重荣在下。但是在这一刻,却是石敬瑭这边无言以对,是朝廷大军这边骚动不安。

“大胆!”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有石敬瑭身边的一个亲信站了出来,“陛下要如何做,又岂是你能多言的?陛下念你往日旧功,不与你一般见识,还不快快退下?”

安重荣抬起头:“陛下真要一意孤行,不顾百姓死活吗?”

话音中,已带了些逼迫的味道。城墙上众人不由得有些色变,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一仗是免不了的,可在心中是不愿打的,而且也都不可避免的有那么几分心虚。

“安重荣,你这是在逼朕吗?”石敬瑭咬着牙,声音带着无比的阴森。

“臣不敢,臣只是在为天下百姓请命,为天下苍生计,还望陛下收回乱命,复我河山!”

“为天下苍生,还望陛下收回乱命,复我河山!”他话音一落,下面响起众人齐声呐喊,一时间声振寰宇,城墙处的兵士都不安了起来。刘成等几个将领的难色更为难看,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知道士气的重要。本来石敬瑭亲临城头,对士气很有鼓舞作用,可现在却硬生生的被压了下来。安重荣若紧接着攻城,他们起码也要死伤惨重,而这接下来,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为天下苍生,还望陛下收回乱命,复我河山!”

“为天下苍生,还望陛下收回乱命,复我河山!”

……

声音一声接一声,而每一声呐喊,都仿佛更大一些,城墙下难民的脸色也仿佛多了些神采。而与之相对的,却是城墙上这边士气逐渐低落。已经有些兵士的手开始颤抖。

石敬瑭脸红的已经有些发紫,他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只觉得下面那一声声像一支支利箭,刺的他甚至连眼都睁不开了。这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才停下,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听安重荣又道:“陛下,这不是我一个人的愿望,而是天下人的愿望!”

……

石敬瑭说不出话,他张不开嘴,刚才那人再次站了出来:“大胆,你又岂能代表天下人?”

安重荣一笑,拿起了自己的弓,城墙上一片紧张:“保护陛下!”

“保卫陛下!”

“护卫!护卫!”

……

喊的纷乱,动作还是整齐的,一排盾甲兵拿着大盾护在了石敬瑭前面,刚才答话的那人面色如土也往后撤,安重荣慢慢的拉开了弓:“陛下,臣为陛下杀此佞臣!”

他说着松开弓弦,箭簇如流星似的向那人直射而去,那人瞪大了眼张大了嘴,他觉得自己是不会被射到的,他离的这么远,躲的这么严,又怎么会被射到?可不知为什么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战栗,他想蹲下身,却又觉得两腿发硬,就是下不来。这一些列说起来很慢,其实也不过是在十几息之内,比起他刚才那风驰电掣的一箭自然是慢的,可对于被射的人来说却是太快了。早先答话那人若是早早匍匐下身体自然没事,可他一开始是有些怔住了,再之后又有些拉不开面子,等他下定决心要往下趴的时候又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不过他还是有急智的,当他发现这点的时候就向往后倒,虽然那更不体面,可总比没命强。

下面的安重荣一笑,他这一箭并不是为杀那个人的,起码不单单是为了这个,否则他不用放慢速度,一箭射去,那人绝对就没跑了。他这一箭,更多的是要射掉石敬瑭这边的士气!

当!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他那支箭突然发生了偏移,一支箭不知在什么时候射到了他的那只箭上。

当当!

第二支、第三支,在第三支射到的时候,他那支箭彻底被打到了地上。

……

再次沉默,如果说早先是朝廷大军被夺了士气的话,那此时则是两边人都被惊住了。有一些人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的却都被惊住了。一支箭射出去被另外一支箭打到,这已经很少见了,下面还有第二支、第三支,这简直就像传说中的事情!谁做的?谁有这样的箭术?

“安将军过了!”众人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们就听到一个清丽的声音,当他们顺着声音看过去的时候,不由得叫了声好。只见那人面如冠玉,长身而立,年龄虽不大却自有一股沉稳之气,“这位将军是忠是奸自有圣上决定,是生是死也自要经过审判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会同御史中丞会审。将军虽贵为镇州节度,也是没这个权利的!”

开口的正是刘灿,她对安重荣的印象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后世有人说他是民族英雄,可一般说这话的对历史都不了解,连入门级都不算,因为他们一定没听过安重荣的另一句名言:“天子,兵强马壮者当为之,宁有种耶!”

从这一句,也就能看出他的反心了。他反契丹也许是真的,但反石敬瑭要自己当皇帝也是真的。这样的人说不上错,可要说心怀民族大义那就是呵呵了。所以此时刘灿面对他没有丝毫的气虚:“安将军说,为天下百姓请命,那请问下面这些百姓是不是天下百姓?是不是天下黎民!”

安重荣看着她,慢慢的开口:“你是谁?”

刘灿一笑:“我不过是一个小人物,只是既然将军是为天下计为苍生计,我既为这天下苍生的一份子,想来也能说几句话。天下百姓求什么?不过是求个太平,求个温饱,那请问将军夹裹他们而来,是给了他们太平,还是给了他们温饱?”

安重荣一怔,正要答话,刘灿又道:“我再问将军,这一路上百姓死了多少?有多少是被迫而来,而将军这一路又造成了多少难民?如此多民众流离失所被迫离乡,这是什么为天下苍生?是什么为天下百姓?”

她这边问一句,城墙上的人腰杆就不由得挺一分,下面人则慢慢的迷茫了起来。安重荣大怒:“无知小儿,燕云十六州被让,多少我中原子民陷于虎狼之地,少了那等屏障,又何谈太平!”

刘灿哈哈一笑:“将军,敢问军人这二字是什么意思?”

安重荣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刘灿双手抱拳,往上拱了拱:“好叫将军知道,某上刘下灿,前不久才被圣上封为指使,目前手下不过几十个兵士,但我也知,既为军人就当保家卫国,不管国土面积大小,不管地形如何!若没有那燕云十六州,将军,就打不过契丹人了吗?”

安重荣张嘴结舌,刘灿这一番话其实有些偷换概念,可安重荣自己手脚也不干净,他若是单纯来请愿,带着自己的兵士也就罢了,夹裹民众本就存了胁迫的意思。这一路上他对那些难民也没什么照顾,那些难民自己找到吃的就活着,没吃的就饿死。此时被刘灿点出来,怎么也洗不干净,他大叫一声,弯弓就向刘灿射去,这一次他没有迟疑,这一箭风驰电掣,却是直冲刘灿而来,而刘灿的动作也不慢,几乎就在他有动作的同时也拿起了自己的弓,引弓搭箭,箭簇直冲对面的箭支而去。

当!

两只箭在空中交锋,双双落地,就在众人惊诧的时候,刘灿的第二箭已经射出,这一次,却是直冲安重荣而去,安重荣大惊,就地一滚,然后就听到身后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的大纛从中断裂,向旁边倒去。

第130章 初露(中)

五代各种混乱,皇帝都不固定,更何况其他了,所以很多东西都是采取唐制。这里安重荣的大纛用的就是青黑色的旗面,竖了个五仞高的杆子。古代一仞为七尺或八尺,因为这个尺的高度不统一,所以这个仞到底有多高也说不准,但再低也会有个六七米的,而在这里,安重荣为了声势,又特意加高了一些,以后世的标准来看,差不多有九米了。

这么高的杆子,竖起来是很威风,但要倒下来,也很有气势,对于此时的人来说,基本可以相当于六层以上的商品房倒塌了,这并不是夸张,这么说还是没说它的附带效应。

此时是非常讲究天时的,军旗倒斜或旗杆折断都是败军之象,在行军的过程中,掌旗到将士必须要保证旗杆竖直,没有歪斜,否则就会受到严厉惩罚,唐代军法上甚至明文规定:“行列不齐,旌旗不正,金革不鸣,斩之。”

而在这里,说的还只是一般的旌旗,现在,倒的却是大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