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你宫中缺人告诉傲儿,我这就替你去换几个伶俐的丫头,这个宫女又哑又丑又粗手粗脚,让她伺候母后,傲儿实在不放心,还是将她另派别处,免得下次烫伤母后的手。”

“虽然她是又哑又丑,但相处久了倒有了感情,就留她在静心宫陪伴母后吧,今日她动作不利索,烫伤皇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来人,将她拉出去,打三十大板,傲儿你也消消气,不与她一般计较。”

“这宫娥似乎新进宫不久,母后这么快就与她有了如此深厚的感情真难得,既然母后开口替她求情,孩儿也不便说什么,只是三十大板,太少,难消我心头之恨,就五十大板吧。”他说完拂袖而去,留一个冷硬的背影给我。

“如果不是他说要打你五十大板,我还真以为他认出你了,看来本宫还是高估他。”我被人拖出去的时候,背后响起她畅快淋漓的笑声,尖锐而刺耳,如一个疯婆子。

|澹澹,|卷五谁主沉浮014天总会亮

五十大板打下来,我一瘸一拐回到住的地方,血水浸湿了我的裤子,在寂静的夜,我忍耐着这种钻心的痛。

没有伤药,没有抚慰,我只能想起银狼温柔的抚摸,想到小连藕顽皮的笑,我知道他们会来救我,为了他们我必须挺下去。

这伤让我卧床十天,而这十天这女人也没有再怎么刁难我,也许她想留我的命好好折磨,也许她得让我活着做她最后的退路。

十天后,被木棍打得裂开的地方已经愈合,只是留下或深或浅的疤痕。

我依然过着与以往一样的生活,每天总有做不完的活,每天总要听她的嘲笑与辱骂,她心情好的时候,只是嘴巴折磨我,心情不好之时,我就得受皮肉之苦,而这段时间她也只有董武一个男人,两人在床榻上恩爱缠绵。

起床之时,董武低头弯腰,细心地替她画眉弄妆,动作温柔绻缱,她小鸟依人般替董武穿上衣袍,董武注视她的目光温柔中带着宠溺,这个男人是真的爱她,可惜这个女人并不是一心一意待他,厌倦了,就会借故派董武替她办事,董武一离开,她就偷偷召见其他男宠,在床榻上寻欢作乐,这个女人究竟要多少男人才能满足她?

一直很痛恨董武,但这一刻,我觉得他的可恶远不及这个女人。

而那次之后濯傲也再也没有来过,我与他生活在同一皇宫之内,但却像离得万水千山。

一个月后,我脸上涂抹的东西竟然慢慢脱落,倒映在水中的依然是一张清丽脱俗的脸,但可惜这样的脸还没能见到一缕阳光,我又被人涂抹上这种改变容颜的药膏,自从她发现濯傲认不出我之后,我的活动范围稍稍大了一些。

有好几次,我远远从梨宫经过,但可惜楚乐那里守卫森严,连飞鸟都不敢在上空掠过,我又如何能靠近?并且她从未踏出她的梨宫半步,但偶尔我能听到梨宫传来她与孩子欢快的笑声,每逢听到这样的笑声,我的唇就禁不住微微扬起,也许除了自由,濯傲并没有难为她。

其实我让她知道我在这里又如何?她现在已经自身难保,如何能助我出逃?更何况太后虽然没有限制我不能出静心宫,但她的眼线一直在我周围,我不敢有所图谋。

回去的路上,我碰到了濯傲,他远远地朝我走来,心无来由一慌,我要不要比划着告诉他,我就是他曾经痛恨的晴儿?

等到他来到我身旁的时候,我跪了下去,没了比划的勇气,因为我觉得他知道也不会救我,也许我会死得更快一些。

“哪个宫的?为何见了朕不问安?”他的声音冰冷而孤傲。

我咿呀地辩解,他唇一扬,笑容邪恶,让人寒心。

“原来是母后的宫人,我差点忘记这个宫中还有一个既丑又哑的宫奴,上次五十棍居然没要你的命,真是难得,但下次就不会那么走运。”他的嫌恶不减,邪恶增加。

我跪在他身旁不再说话,他目光冰冷地看着我,似有话要说,但却什么都不说,只是目光如锋芒齐聚,让人浑身都在痛,直到他走了很远,我整个人还像笼罩在刀锋之中。

回到静心宫,听到了东西被砸烂的声音,原来太后正在床上寻欢作乐的时候,被提早回来的董武发现了,地上有撕裂的布帛,有摔碎的花瓶,也有刺目的鲜血,今天早上过来的那个清秀俊美的男子,已经倒在血泊当中,是一招致命,一剑封喉。

董武的脸色铁青着,而太后的却变得煞白煞白,我忙退了出去,估计今晚我又得受皮肉之苦,有时我还真想求神拜佛让这两个人的关系好点,这样我的日子比较好过。

“董武,你别太放肆,你信不信我杀了你。”她的声音尖细而凶狠。

“是不是我不能满足你?”董武的声音带着熊熊怒火,宫室之内变得寂静。

“你要杀我,我不会逃,如若你不杀我,他们我见一个杀一个。”董武的声音坚定而有力,带着泰山不移的气势。

我踱了出去,欣赏天上那轮明月,思念着银狼与我的小莲藕,这可比对着那对男女让我惬意很多,当我再次回去的时候,地上已经清理干净,两人再次在床榻之上打得火热,这次估计董武带着情绪,那女人的吟叫的声音带着痛。

第二天我捧着温水进去侍候他们俩之时,董武用眼睛打量着我。

“他没认出她?”他冷冷地问。

“看来我高估了他,也高估了她。”她懒懒地说,他要去上早朝,她不用,董武离开后,她继续躺在床上,全身软绵无力,估计昨晚被董武折磨惨了。

真想不明白她怎么那么贪恋床榻之欢,我就一个银狼都已经应付不过来,并且在我的印象之中,那种感觉一点都不美好,除了痛还是痛,虽然银狼说过我是中了盅,他比较粗暴的原因,但对这床榻之事,我从不抱什么幻想。

但这个女人并不仅仅是醉心于情欲,在朝堂之下,她对天下局势,国家之事了如指掌,尤其是这段时间,她的宫中频繁有人到访,每到这个时候,我都离她的静心宫远远的,她的宫室也守卫森严,没有人知道她究竟密谋着什么?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一个月后濯傲再次出现在她的寝宫之中,当时我正递茶水给她,她二话没说,就泼在我的脸和身上,我再斟,她再倒,似乎这样她能得到快乐,当濯傲进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有茶渣,衣服也湿透了,那手指也被滚烫的茶水烫伤。

“这个哑巴又做了什么事情惹恼母后?”

“人长得丑也就算了,做事还毛手毛脚,让人实在不舒心。”太后那声音柔媚而动人。

“张总管刚刚挑选了数十名手脚伶俐的丫头,我已经叫她送几个过来,至于这个哑女,就送到浣衣房去洗衣服吧,免得动作不利索,伤着母后。”说着他朝我摆摆手,未曾看我一眼。

“傲儿你日理万机,母后这个静心宫的事情,皇儿就不用费心,要宫娥母后自会向张总管讨来,皇儿别忘了现在是你母后统领后宫,哪会缺人?免得送来的不顺我意,被一夜鞭打至死就不好,我这宫中死的宫娥还少吗?”她的话似乎是在警告,母子两人说的话总是话中有话。

“至于这个哑女,平时倒细心伶俐,她年纪也不小了,念她伺侯了我一场,到时赐一个年纪相仿的侍卫做妾就好,母后也不要她一世为奴,皇上你说可好?”

“母后有此善心,是这个哑女的福分,怎会不好?只是她又哑又丑,估计这里最老的那个侍卫也不愿碰她,母后这不是难为这里的侍卫吗?”母子俩相视而笑,我淡然站着,奚落、嘲讽多了,我已经能做到对这些弃耳不闻。

“傲儿今日那么早过来,是否有事要与母后商议?”

“母后,狸国之事,请母后别插手,孩儿自有打算。”说到狸国,我自然想到师姐,心为之一颤,这女人又打什么坏主意?

“虽说这万里江山是傲儿你的,但江山稳,我这太后之位才能稳,所以狸国之事,母后能不关心吗?”

“如若你能夺回她的心,你们联合在一起,这就最好,如若她的心真的不在你这里,甚至还偏向连敖,这个女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母后自然想尽一切办法将她铲除,扶植听话登位者,这才是上上之策,两国相距甚远,兵戎相见只会两败俱伤,是下下之策,白白便宜了连敖与银栾。”

“这样说,莫非母后已经有全盘计划?”

“狸国表面虽然风平浪静,但实际却是暗潮涌动,这点孩儿不会不知道吧?左相于廉野心不小,不但觊觎皇位,也觊觎女皇的美色,如若狸国女皇娶他为皇夫,他为自己以后的子嗣着想,可能不反,如今女皇只钟情洛将军,对于他多次的示好断然拒绝,他已经有点按捺不住。”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以傲儿的聪慧,不会不知道,女皇暂时没有子嗣,她如果死了,最有机会登基的就是左相于廉,对于于廉,一直与我们关系不错,我自有办法对付他,可到现在傲儿既不想办法将女皇的芳心夺回,又不将她拉下帝位,这种无为的作风,让母后心焦,所以不得不替傲儿你先行一步罢了。”

“不是孩儿不作为,虽然狸国的确是暗潮涌动,但女皇也不是傻子,哪会那么容易被人暗算?左相的确是权势过大,野心不小,但女皇身边有洛将军忠心耿耿,有右相刚正不阿尽心辅佐,几大权力互相制约,国家根基,哪会那么容易动摇?”

“孩儿怕现在出手,只会弄巧成拙,被女皇察觉,更倒往濯国,一心一意与连敖联合,这样岂不是更得不偿失?现在我们卫国虽然已经是一个足够和任何一个大国抗衡的大国,但其实力还没有大到可以与三大强国抗衡,要对付连敖,不能急在一时,孩儿都不急,难道母后就如此迫不及待?”

“没有必胜把握,孩儿不会出手,当孩儿出手之时,就已经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请母后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暗杀女皇实属不明智的行为。”

“傲儿,谨慎是好事,但过犹不及,好的时机稍纵即逝,莫一时心软而白白流走,孩儿一直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为何对母后刺杀女皇之事再三阻挠,上次她与群臣出外围猎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果不是傲儿的人阻挠,兴许我们已经得手,莫非傲儿对她上了心?”

“母后你太高估了自己的手下,也太低估了她的防范能力,如果我不提前阻止,只会让你安插在她身边的人悉数暴露罢了,上一次只是她设的一个圈套而已,母后觉得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其实只是一个陷阱,孩儿认为现在时机尚未成熟。”

“如果我对她上心,早在她是我皇后之时就动心了,如今另嫁他人,这样的女人,我濯傲还会要吗?母后你多虑了。好的时机傲儿绝对不会错过,为一个女人手软的也绝对不是我濯傲,被骗了一次还会再傻第二次吗?”听到他这话,我的手无来由颤了一下,他眸子的余光似有似无的扫了我一下,全身火辣辣的痛。

“母后,即使你暗杀了她,对于野心勃勃的于廉,你能保证他驯服于我们吗?我怕到时,我们反过来被人利用,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母子俩在说如此机要的事情,并不避忌我,兴许我这个哑巴的身份,让他们大为放心,只是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禁对师姐担忧起来,真怕她有什么疏忽,被这个歹毒的女人有机可乘。

“是圈套还是时机,母后自然有分辨的能力,如果于廉登位,傲儿你自然会想办法让他驯服,这点本事傲儿还是有的,要不又怎会在兵败国亡之后的短短几年东山再起?并且这时机有时不一定要等,也可以主动创造,只是看傲儿你愿不愿意罢了。”

“既然母后对傲儿那么有信心,狸国的事情暂且不要插手,否则母后会扰乱傲儿的计划,错乱之中,孩儿误伤了母后的人,那就不好了,要卫国屹立不倒,要打垮其他国家,我们首要的并不是挑起战端,而是增强实力,杜绝窝里斗,孩儿的话,母后应该明白,我们不和,只会让他们拍手称快罢了。”

“既然如此,我就耐心看看傲儿怎样大展拳脚,不过母后的耐性的确一般,如果一直这样耗着无进展,母后真的有点按捺不住了。”

“如果因为对手太强,无法下手,这点母后可以理解,如果因为对一个女人心慈手软,有所延误,那母后就实在失望,失望之余,母后会想办法替你铲除阻碍,傲儿可不要忽视母后对你的关爱情切。”

“傲儿知道。”

“银栾的妃子虽然被你藏身梨宫,但对她及其子,皇儿你都没有给任何名分,我们宫中突然多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孕妇,并产一子,以银栾的手段,迟早会查到我们宫中,虽然掳她来,就不怕让他知道,不过现在似乎还不是最适宜的时机,皇儿得多加注意。”

“孩儿知道,谢母后提醒。”

两人除了国事,也无什么可交谈。

濯傲离去的时候,嫌恶地看我一眼,说我这个丑样子,看了实在影响心情,还禁不住扫了我一脚,我一个不稳,倒了下去,她高贵地坐着,如看了一场精彩的戏,脸上漾着甜甜的笑,就差没大力拍掌罢了。

她见我被濯傲踢了一脚,心情大好, 这天也没怎么折磨我,晚上与董武在床上恩爱异常,说了一晚的话,可惜我如今武功尽失,听力也比常人好不了多少,否则就能将她们说的话全听到了。

在她身边的日子,痛苦而焦虑,身上总少不了一块又一块的淤伤,但这一切我尚能忍受,如今连敖为王,两虎相斗,难分胜负,所以她对我还是有几分忌惮,不敢往死里整。

几天后,濯傲要立梨宫女子为妃,可惜被太后阻挠,说此女子出身青楼,属于烟花女子,地位低贱,既不愿意皇上立她为妃,也不承认其子为皇室血脉,皇上、太后因此关系恶化,立妃之事就此耽搁下来,从此梨宫住的女人再不神秘,只不过是一个被皇上看中的烟花女子,纵是怀上了龙种,也别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我一笑置之,一切只不过他们母子之间的一个把戏。

在这个宫中才呆了两个月,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原先穿的衣服,现在再穿已经变得松松垮垮,瘦弱的身子似能被一阵风吹走一般,偶尔遇到濯傲,他会停留看我那一两眼,但从未发一言,眼神有点复杂,但这样的目光总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平淡如水又或者是冷若冰霜。

有时我觉得他是已经认出我的,要不不会有那么复杂的眼神,有时我觉得是我多心了,他如此恨我,认出我绝不会如此平静。

这两个月,我觉得我生活在黑暗当中,周围没有一丝光亮,也没有一丝温暖,即使是一丝怜悯的目光,我也未曾得到过,没有人对我说话,我也说不出一句话,试过晚上肚子痛,痛得自己在地上打滚,喊不出来,也无人理会,只有独自忍受,手指被抓破,鲜血直流。

我不知道我是否能熬下去,虽然我倔强得在寒风中挺起胸膛,但我知道我的身体真的日益衰弱。

但我相信黑夜再漫长,总会有天放亮的时候,当听到濯王与狸王结伴前来,邀请濯傲到三国交界的落雁山会面的消息之时,我靠在墙角,透过窗户,看着黑幽幽的天幕笑了。

他来了,他与师姐一道来救我了,是吗?

那一刻,我恍惚看到了满天星辰。

天总是会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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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谁主沉浮015置于死地

那一晚,我辗转难眠,从短暂的狂喜之后,我也慢慢明白即使银狼过来,也未必能将我带走,因为这个女人本来就是想挑起两国的战端,她就是想看着濯傲与银狼斗一个你死我活,试问她又怎会让我安然无恙地回到濯国?

心头的光亮在一点点的消失,如果这个世界有奇迹就好了,师姐也好久不见了,不知道成为帝王的她又是什么模样?会不会高高在上?想起师姐,心中始终会有温暖。

一整天我都心神恍惚,倒茶给太后的时候,连茶水溅出来也浑然不觉。

“你以为他来了就能将你救走?”她的声音满是讥讽。

我沉默不语,其实我也只能沉默不语。

“突然有点后悔将你毒哑,一个人说话有点无聊。”她一边喝着茶,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有点百无聊赖的感觉。

就在这时,董武下朝后进来,他渐渐已经当这个静心宫是他的寝室,这点濯傲也从来不干涉。

“他是否答应赴约?”

“已经决定七天后起程,不过到时如果连敖要人——”

“要也不给。”她的话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的犹豫,让我的心一点点变冷,有时真的想不明白这个女人她究竟要什么。

“狸王与濯王携手前来,说明两国已经结盟一同来要人,如果我们硬是不给,与他们硬碰硬,我们讨不了任何好处。”董武小心翼翼地说着。

“如果我们硬碰硬自然讨不了什么好处,但问题是他心爱的女人在我们的手里,他不敢跟我们硬碰硬,除非他不想要她的命。”她的脸浮现一抹狡黠的笑,如一只老狐狸。

“派人去查宫雪舞这女人与连敖究竟有什么牵扯,又或者连敖给了什么好处给她,让她毫不犹豫地站在他这一边,我记得你曾说这个女人的心在濯傲的身上,怎会突然与连敖走在一起?”

“他们似乎是旧识,当日我毛遂自荐要搜寻濯傲等人,连敖除了叮嘱不能杀濯傲之外,还多次叮嘱如果碰到这个女人,切不伤了她。”董武的声音透着不解。

“连敖看样子也不是什么菩萨心肠的人,当日理应斩草除根,但他偏偏下令不能杀濯傲,也不能伤这个女人,这事透着古怪。”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原因?狸王与濯王两人是什么关系?”太后突然将头转身我,目光凌厉骇人。

我摇摇头,师父已死,这个世界还有谁知道我们三人的关系?他们就算是查也浪费时间精力。

“我竟然忘记她是一个哑巴了。”她有点懊丧地说。

“这样看来,这个女人与连敖私交甚好,好到可以倒向他这一边,既然这样,这个女人就绝对不能留。”她阴狠的眼神让我心寒。

“这个女人与连敖关系匪浅,你当日在宫中与她也来往密切,你们三人一定都是旧识,你不说也没有关系,本宫就不信查不出来。”她扫我一眼,眸子阴冷透着骨头,让人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当日他们在房中耳语了一晚,我的心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事发生,我很努力地去听他们说什么,但却什么都听不清楚。

第二天我送茶进去的时候,却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还有杯子被砸碎的声音。

我想偷偷听一会,但又怕里面的战火弥漫,直接将我点燃,正在犹豫间,一声洪亮带着怒火的声音让我避无可避。

“进来——”那是濯傲的声音,既然被发现了,我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他的目光匆匆扫了我一眼,就不再看我,冷漠而冰冷。

“母后,傲儿不想时时刻刻与你处于这样的敌对状态,我们是母子。”濯傲的声音沉郁,隐隐带痛。

“傲儿,似乎现在并不是母后想与你敌对,而是你给母后出难题,你母后的寝宫并没有你要找的人。“

”母后,连敖给我的书信说他的皇后被董将军掳走,既然母后说人不在你这里,那我找董将军要人也可以,只是刀剑无眼,到时伤着董将军就不好了。”

“傲儿,你这是要挟母后,你竟然为那个背叛你的女人要挟母后?”又一只杯子摔碎,濯傲却面不改色。

“母后何必动怒,孩儿怎敢要挟母后?只是濯王信中提及董将军将他的皇后掳走,现在董将军是我卫国的将军,他做了这等事,所有人都以为是本王将人掳走,现在人又不在傲儿手中,傲儿觉得着实冤枉,心中不爽,来母后这里求证一下罢了。”

“如果皇儿一口咬定人在母后这里,你大可去搜。”

“是不是搜到傲儿要的人,傲儿就可以将她带走?”我看到太后的脸色微变,濯傲却风轻云淡地在喝茶。

“如果傲儿大动干戈去搜母后的寝室,宫中肯定传言我们母子不和,这并不是你我所乐见,不就是区区一个女子,傲儿何必执着,难道孩儿搜到了,真的会卑躬屈膝地将人送回去?那我们卫国人的颜面何存?”

“是送是留傲儿还没有想好,只不过她背叛孩儿,阵前下毒毁我三军,以致我军兵败如山倒,此仇不共戴天,此恨绵绵无绝期,如果人在我卫国皇宫,是杀是剐,孩儿不想假手于人,万望母后见谅将人交到我手中,让我亲自处置,傲儿自感激不尽。”

我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平静,但心中却掀起了滚滚波涛,以往种种不停在脑海浮现,有甜有酸也有苦,对这个男人,我心中一直有愧,如果要死,我宁愿死在他的手中,从此心得以宁静,他的心中也不会装着那么多恨。

“孩儿说得如此在理,母后怎好拒绝,可惜董将军将人捉到后被她逃走了,你也知道这女人狡猾,如今人不在这里,母后如何能将人交给你?”说完她扫了我一眼,阴狠恶毒,带着警告,我没有吭声,因为在濯傲叫我进来的那一刻,我感到他其实已经认出我了,要不我在外面偷听被他发现,十条命都没了。

“母后,你的寝室我可以不搜,傲儿就带一个人离开既可。”他唇一扬,手指着我,依然风轻云淡,可太后的脸色却猛地一变。

“不过就区区一个哑女,皇儿你要来何用?她平时服侍得母后甚好,母后不舍得,除了她,母后的宫中的宫娥,皇可可任挑。”说到最后,她的语气变得强硬。

“母后,这是你一直寻找而未果的魅颜丹,自药仙仙逝之后,这天下就剩这一小罐了,不但能延缓衰老,还能让母后的容颜更出众,千金难买一粒,我用这一罐,换取一个又丑又哑的女子,不知道母后是否愿意交换?”直到这一刻,他说话还是不疾不徐,比我认识的濯傲真的沉稳很多了。

太后的眸子猛地一亮,可见她对这一瓶魅颜丹已经垂涎已久,即使想掩藏也掩藏不住。

“傲儿,以往你对这个女人你直接是强抢,如今你竟然会引诱母后放手,可见三年长进了不少,永驻青春,母后的确心之所往,但她我不会放,她已经改变了容颜,母后也看不出任何破绽,你什么时候认出她?是不是这个贱人偷偷告知你?”

“她对我无情在先,背叛在后,她有这个胆量告知我吗?对于一个恨之入骨的人,孩儿又岂会轻易淡忘?”

“我第一眼就认出是她,一直没朝母后要人,是母后如此折磨她,也正合我的心意,但如今既然两王亲自来要人,此事就该另当别论,今日傲儿不想与母后大动干戈,便宜了他人,只求母后能退一步,如果母后恨她,将她折磨成如今这个光景,也应该消了一口气,再折磨下去,人死了,对母后对卫国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打算将人交回给连敖,换取一时的苟安,这似乎并不是傲儿你的行事作风,以我们卫国的国力,难道就怕连敖不成?如果你要交人,母后不允,即便与傲儿大动干戈母后也在所不惜。”她此时的声音已经又冷又硬,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我一直立在一旁,母子俩的对话字字入耳,手中捧着的茶水微微溅出来。

“傲儿,你禁锢银栾的妃子在此,是为了他朝一日能制约银栾,是为了大局,如今母后将她囚于此,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制约连敖,你我殊途同归,目的都是一样,这女人在你那与在母后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这女人说了那么多,还是不肯放手。

“母后你此言不妥,母后现在将她变得人不人,鬼不鬼,容颜老去,武功尽失,你认为这样一个女人对连敖还有吸引力吗?现在她的身上估计已经伤得体无完肤,身体瘦弱得一阵风都可以吹倒,如若继续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就得命赴黄泉,母后用什么来要挟连敖?这样除了引起两国的争端,别无他用。”

“灭连敖,这是迟早的事情,但现在时机并不成熟,如若现在与他硬碰硬,只会玉石俱焚,经历了城破国亡,傲儿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万事未备,孩儿的确不愿意与连敖贸贸然开战,否则只会重蹈覆辙。”

“时机不成熟,只是傲儿自己这样认为,但母后却觉得如今是最好的时机,虽然卫国是大,虽然我现在依然权势滔天,锦衣玉食,但这里并不是我们的濯国,这么多年,母后一直不忘一雪前耻。”

“如果不是连敖攻城,如果不是他的人杀入我飞凤宫,趁机要挟我,我的儿就不会吓得疯疯癫癫,以致逃亡之时失足坠入悬崖,杀子之痛,刻骨噬心,片刻不忘,她是连敖心爱的女人,我有多痛,就会让他有多痛。”我竟想不到那个甜甜叫我姐姐的孩子,已经命丧九泉,想起他的甜笑,心中黯然。

“这种痛难道傲儿忘记了吗?这个女人背叛你之恨你难道忘记了吗?他日你攻破濯国,母后要你将连敖亲自带到我面前,我要他亲眼看着他心爱的女人,如何屈身在那些又丑又老的男人身下,我要让他痛得浊肉噬骨。”

“如果傲儿你愿意亲自上阵,母后也不会阻止,毕竟她也曾经是你的女人,重温旧梦未尝不可。”我捧着的茶壶在她阴冷的笑声中叮当落地,碎片满地,茶水沾湿了裙摆。

“这样又丑又哑的女人,傲儿碰都不想碰一下,亡国之痛不会忘,背叛之恨也绝不会忘,母后放心,折磨这个女人,孩儿不想假手于人,我虽然暂时不想与连敖正面冲突,但也绝对不会卑躬屈膝将这个女人如此轻易送回他手中,母后请放心。”

“她到了傲儿的手中,我只会更好地利用她,孩儿被她背叛了一次,绝对不会再为她心软半分,时机一到,傲儿一定将连敖的人头双手奉上,如若母后想折磨他,孩儿一定留他一条狗命。”

“只是要赢就必须母子同心,如果我们不和,这个卫国只会分崩离析,不要说对付连敖,就是区区几个小国也足以让我们亡国,所以傲儿即使有所求,也不会用武力,这魅颜丹就请母后收下,就算是傲儿一片孝心,希望我们母子以后也不会有隔隙,让人有所图谋。”他最后一句话力度稍大,似有所指。

“既然傲儿这样说,母后再拒绝,似乎说不过去,人你可以带走,但母后有两个条件,第一没有母后允许,她不能离开卫国皇宫半步,否则别怪母后翻脸无情,你须知道母后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个卫国也不全是你一个人的天下,惹急了母后,孩儿你知道有什么后果。”

“傲儿知道,也定当遵守,请母后说第二个条件。”

“既然傲儿并不打算将她交给连敖,那请三王会面之后再来要人,傲儿折磨她不想假手于人,母后也同样如此,这段时间,发现折磨她实在太少,让她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舒坦。”

“只要不折磨致死傲儿绝不过问,但她性子烈,如果不想她那么早死,别让那些肮脏的男人碰她,否则只会得不偿失,我暂时还不想与连敖撕破脸皮,她还不能死。”

“三王会面之后,我前来要人,希望人到时是活的,孩儿会遵守诺言,希望母后也别坏了我的计划,同时也希望母后得了魅颜丹,能美绝卫国,与董将军更是如胶似漆。”

说完他扬长而去,不再看我一眼,但最后还是禁不住出言讥讽,兴许这样淫乱宫闱的母后,让他的心憋闷。

“那得感谢傲儿的一番好意。”太后的脸微黑,但却硬挤出一丝笑容,让她娇媚的脸变得扭曲。

我没想到濯傲能一眼认出我,我自己看镜子也认不出自己,有时想不明白,对着已经面目全非的我,他如何得知是我?

听到濯傲暂时还不愿意与银狼硬碰硬,我的心稍稍安宁,才平静了三年,我不愿意那么快看到杀戮与战伐。

自濯傲离开后,我就陷入了痛苦的深渊,这个女人为了折磨我,无所不用其极,我有时被她吓得全身痉挛,惊恐地咿呀叫,叫到喉咙发痛,连咿呀的声音都发不出来,有时被痛得晕倒在冰冷的地板上,我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能熬多久,但这些我都能忍受,只要她不让那些又老又丑的男人碰我,多痛多苦我都能忍受。

我时刻盼着濯傲回来,虽然我知道到了濯傲的身边,我的日子也未必好过,但我宁愿死在他的手里,也不想再这样漫漫无期地受这个女人的折磨,有时我希望我一直昏迷着,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忍受来自身体上的痛。

自从听了他们母子的对话,我对他们这次会面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只希望今后的日子能好过一些。

当我听说去赴会的大军是回来后,我除了心还在跳,人还活着,已经连路都走不了。

我倒在阴暗的房中,忍受来自身体的剧痛,但却没有等到濯傲过来将我带走,我腿脚不便,大部分时间都留在简陋的寝室里,就连那个歹毒的女人,这段时间也无暇过来折磨我,我想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无奈自己是一个哑巴,宫人对我也敬而远之。

直到吃饭的时候,我才听到宫人在窃窃私语,说三王会面出了意外,卫王被刺了一剑,而这一剑穿心而过,至今未醒,听到这个消息,心猛颤了一下。

由于卫皇命在旦夕,各方势力蠢蠢欲动,而翼将军翼宇把守在皇上的寝室,不许任何人探视,即使是太后也拦在门外,此时翼将军和太后势如水火,各股势力剑拔弩张,宫中局势紧张。

而让我更加震惊竟是刺濯傲一剑,让他命悬一线的人竟然是狸王,我的师姐。

三年前,师姐甘愿与他同生共死,三年后为何一剑置他于死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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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谁主沉浮016心慈手软

虽然我很想知道三王会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姐为什么要对濯傲痛下杀手,银狼有没有事?濯傲的伤势怎么样了?这些事在我脑海盘旋,挥之不去。

但关于这些似乎没有人知道,就连太后这几天也没有留难我,我连去倒杯水给她的机会也没有,宫人也慢慢封了嘴,不再提一个字,濯傲的寝室守卫森严,皇宫的气氛诡异而压抑,空气似乎也凝滞了一般,似乎酝酿着一场大暴雨。

没有人折磨,我身上的伤好了很多,但由于心焦,身体并没有好转,反而变得更为单薄,整个人变得绵软而无力,好些天过去,依然没有听到濯傲醒来的消息,听说翼宇带领他的亲信寸步不离守在他的寝室,即使强硬地要求进入的太后也未能如愿。

双方的强硬,彼此的冲突,最终酿成了一场血战,听说濯傲寝室门前死了很多人,流了很多血,这些都是听宫人偷偷说的,而我没有亲眼所见,只是第二天我经过的时候,他的寝室门前连一丝血腥味都闻不到,空气干净而清新,一切显得很是平静。

这个时候,是对我监视最为薄弱的时候,可惜我此时武功全失,否则全身而退,根本不成问题。

我试过趁宫中纷乱之机,找机会接近楚乐,可惜她那个地方的守卫到今天依然森严,连小鸟也难以飞进去,以楚乐的性格,就这样囚在一间寝室,估计已经憋坏了,但我经过的时候,却仍然能听到里面传来孩子与她的笑声,也许有孩子的相伴,让她忘记寂寞,但我天天想着我的小莲藕和银狼却觉得更寂寞。

没有我在身旁,小莲藕会不会哭?如若多年不见,他是否还记得我是他娘?我想起他去三姑四婶家串门那甜腻的笑,我想起他在草地傻傻地爬与跑,我想起他将我菜地里的菜连根拔起的顽皮,我记得那一次我骂得他躲在冷佚的怀中,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觉得是那样的温暖又心疼,以后他就算拔掉整个菜园的菜,我都不骂他了,他就算再好色再嘴馋我也不呵斥他,只要能在见到他我就心满意足了,希望天能从人愿。

想他想得眼朦胧。

想他想得心又苦又涩。

但我除了等待还是只有等待。

传来濯傲苏醒的消息的那一天,天气很好,蓝天白云,干净而透明,所有的乌云也风吹云散,皇宫不再让人感到喘不过气来,恍如一缕阳光终于穿破黑暗,让天地亮堂起来,我整个人变得雀跃一般,无力的身体似乎也较平时好了很多,走动也不觉的十分疼痛。

听说濯傲醒来后,召见了一部分亲信臣子,但对于再三求见的太后,依然挡在门外,曾经母慈子孝的局面不复存在,两大权力中心的不和,立刻引发重重猜测,朝局动荡。

好几天后,留心宫人言谈的我,终于听到了一些相关的消息,听说三皇会面的那天,濯傲在落雁山四周埋伏了重兵,卑鄙地暗算了两王,最终狸国的洛将军命丧落雁山,而狸王因丧夫发狂刺了卫皇一剑,卫皇竟没有抵挡,利剑穿胸而过,几乎夺命。

并且这次会面之后濯傲背上了卑鄙小人的名号,被天下人不耻与唾弃,狸国此时更是民愤难平,要发兵替洛将军报仇,两国的梁子从此结下。

听到这条并不详细的消息,手心满是汗。

我想起银狼曾对我说洛将军是一个好男儿,他对师姐很好,师姐自嫁给他之后很是幸福,如今他已逝,独留师姐一人,师姐怎么办?她这次哭的时候是否有人可以抚慰?我真恨不得留在师姐身边,抱着她度过她最艰难的日子,她一定是很难过很难过。

与师姐相比,我觉得我现在这点苦根本算不了什么,一直以来我都是身体受伤,而师姐却是身心俱伤,我平安生下小莲藕,其实她比我更喜欢孩子,可惜孩子却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间,好不容易从那段痛苦不堪的日子走出来,我以为她从此有了幸福,谁知依然厄运连连。

心痛了一整晚,为师姐,为那个银狼口里的好男儿洛枫。

但我明明听濯傲说现在时机不成熟,不想与连敖硬碰硬,他怎会如此不明智在这个时候埋伏重兵刺杀两王?并且甘愿从此背负上小人的名号,即使两王此时身死,对他也并没有多大的好处,三年后的濯傲,已经比往日更为沉稳,断不会贸贸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