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睡,虽然我嫉妒洛枫,但我从没想过要杀他,我从来没想过要你如此难过。小睡,这一剑真的好痛好痛,你真的狠心将我置之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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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好想你

当看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军队,当看到卫国的旗帜在招展,我整个人懵了,他董武竟然如此大胆?但此时并不是愤怒的时候。

当刀剑碰撞的声音响起时,我将她拽在身后,试图保护她,她的侍卫以为我要伤害她,忙来营救,洛枫以为我要抢走她,疯狂地突围而来,而她以为我卑鄙算计她们,发狠的朝我拍出数掌,掌击打在我的背上,胸膛上,火辣辣的痛。

那一刻我不理她怎样唾骂我,我不管她怎样拍打我,死死将她拽在怀里,我不能让她有事,三国的军队混战在一起,局面并非我能控制,我说不出的慌张,因为看董武的架势,是杀而不是擒,我这次实在太大意了,而我也低估了母后的疯狂。

洛枫的武功在我印象当中应该比董武强,但当董武的长剑能直插洛枫的胸膛,当听到小睡撕心裂肺的喊叫,我整个人为之一颤,惊得嘴巴合拢不回来,怎会这样?我真不想看到这种局面,我真的不想洛枫死,我真的不想她那么难过,我真的不舍得她那么难过,看到洛枫倒下去的那刻,我松开了小睡的手,我知道我和她成了仇人了。

当洛枫的手无力地垂下,她像疯了一般,那悲呛的声音,那痛不欲生的哭声如刀刺在我心中,小睡——

我朝她冲了过去,我实在担心她的安危,我实在不相信狸国侍卫的能力,我们只想她安然无恙,在我走近她的时候,她抽出一把带血的剑朝我刺来,脸上那晶莹的泪珠是那样清晰,那弥漫全身的杀气是那样的浓,她想杀我?

但她真的如此狠心?她真的要将我置之死地?那就让她如愿以偿吧,那一刻心如死灰,我垂下手,无力去反抗,我闭上眼睛,听到剑穿皮刺骨直插心脏的声音。

但没想到她真的恨我至此,没想到她真的向我痛下杀手了,在倒下来那一刻没有人知道我心中的灰暗和绝望。

在我昏迷其中,母后开始蠢蠢欲,试图取而代之,好在有翼宇守在宫门护驾,否则我不死在小睡的剑下,也死在自己母后的手中。

为何我爱的人都要将我置之死地呢?曾经的晴儿,如今的小睡,还有血浓于水的母后,心焉能不痛?

我痛得躺在床上不想起来面对,痛得不愿意睁开眼睛看一眼这个世界,但我知道我不能,我稍微软弱半分,我稍稍疏忽一点,就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这二十年走得战战兢兢,举步维艰,我不能就这样死去。

我醒来之后,面对的事情实在太多,母后蠢蠢欲动,狸国民愤的沸腾,他们现在扬言为洛将军报仇,狸国毕竟是大国,它的一举一动,会引起卫国民众的恐慌,自我受伤之后,卫国民心慌慌,政局动荡,而我更背负上卑鄙小人的名号,被天下人耻笑,这些我都不在乎,我最在乎的还是小组睡那致命的一剑,时至今日依然是痛,也许会痛上一辈子。

我知道母后宠爱董武,但为了给一个交代给小睡,我不惜与母后再次闹翻,母后是一个有仇必报的女人,我杀了她宠爱的男人,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原谅我了,但想起洛枫死那刻,她的彷徨,她悲痛欲绝,我就难过得喘不过气来,虽然我将董武交给她处理,但她终是不谅解我。

她说洛枫流了多少血,她就要我流多少血,从此我与她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他日相遇我不杀她,她必杀我。听到使者转达她的话,听着如此决绝的话,我的血瞬刻凝固。

难道那一剑尚不能化解她对我的恨?难道她真的要我死于她面前?我除了不停喝酒,无法缓解心中的郁悒。

我常常发梦,梦里有时是她撕心肺的喊叫,有时是她刺向我胸膛的狠绝,有时是她一个人在角落里哭泣的孤独无依,有时是狠命朝我胸膛击出几掌,每次醒来,我都难受好久好久,她现在还好吗?在这一刻我是那样希望洛枫活着,这样她起码不恨我,这样她起码能幸福?

噩梦连连的夜晚,让我重新恐惧,恐惧睡着,因为梦中只有痛只有难受,唯独没有甜蜜与欢笑。

我越来越频繁去看楚乐和她的孩子,从孩子的笑声中得到快乐,我甚至有时会与她们一起用膳,一个人太孤寂。

晴儿的脸恢复了,只是依然无法开声说话,有时看着她的脸,想起过往,我会一阵恍惚,觉得以前虚幻得发一场梦,那样缥缈而不真实。

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好,但心却一天比一天灰暗,一个人不说话不叹气,但心就是没有一丝阳光,笑容似乎已经不再属于我,我丧失了笑的能力。

连敖可能知道晴儿在卫国,开始派人潜入后宫营救,但我卫国岂是他想来就来?每次来的刺客都没有一个人活着离开皇宫,而她们也蠢蠢欲动要逃离,难道真的没有一个人愿意留在我的身边?

董武的死让母后对我的憎恨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度,有时她看我的眼神森冷而阴冷,如蛇那么幽幽的眸子,让我不寒而栗,但我也习惯了,只是担心小睡,母后绝对是那种有仇必报的女子,小睡当场砍了董武的头颅,母后是不会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她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行动了。

母后暗中支持于廉夺权,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小睡与连敖关系不浅,如果濯国与狸国联手对付卫国,后果堪忧,于廉只是一个傀儡,比较容易操近控,所以对母后背后的小动作我并没有阻止。“别让于廉伤着她,无论局势如何变化,我要她安危无恙,这点你必须办到。”我再三叮嘱翼宇,无论她有多恨我,我都想她平安无事,翼宇倒也尽心,派去暗中保护她的人倒真的为她挡了几劫,母后的手段越来越狠了。

而我在卫国也如履薄冰,不但我应付来自其它国家的压力,还要提防母后背后的小动作,如今母后的势力已经渗透到各处,要撼动并不容易,这卫国毕竟有三分之一是她的。

而小睡估计也过得很难,洛将军刚死,于廉又处心积虑,如今于廉又有母后暗中支持,狸国政局变得动荡,再这样下去,于廉夺位是迟早的事情,站在国家的利益上,我不能给她援手,我只能尽自己能力去守护着她。

但她根本不需要我的保护,她一早就已经有了全盘打算,但我怎么想也想不到,她竟然下嫁给连敖,听到这个消息,我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整整一个上午说不出一句话。

她再嫁了,可嫁的人依然不是我,她是打算嫁给连敖来对付我吗?她是觉得不杀死我不甘心,她是觉得刺一刀不够痛?

但听到这个消息不仅仅我一个人痛,她夏初晴似乎比我还厉害,滚烫的茶水溅出来,烫伤了她的手,她也浑然未觉。连敖这个卑鄙小人,我早就知道他不怀好意了,那晚我黯然,晴儿疯狂,而楚乐哭了。

这女人谁都可以嫁,这女人哪个男人都可以爱上,这该死的女人——我分不清是怒是痛还是苦,母后并不放过这个机会奚落嘲弄我,让本来就低落的情绪变得更加压抑。

宫小睡——

我紧握拳头,一拳插打在冰冷的大石上,大石迸裂,手却震裂,血流了出来,滴落在大石上,像一滴滴红泪,妖冶而绝望。

无人的夜,我低吼着她的名字,但却是那样无力。

当使者送来他们大婚的喜帖,我当场就撕碎,如何不怒?如何不痛?如何笑得出来?

母后问我喜帖已经送来,我该如何应对?还能怎样应对?阻止又阻止不来,难道还去送死?第二次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出嫁,心中的懊丧与酸涩无法言说,只能烂在自己的心中。

母后要我趁连敖还没有完全吞了狸国,在它还没有强大到无法比拟的时候,出兵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但我深知卫国暂时没有这个实力去到处挑起战火,只可惜母后的执拗让我无奈,母后有时为了报仇,疯狂得让人难以理解。

母后离去后,晴儿写了几个字给我看,看清楚她写的内容,我愣住了,她竟然怀疑母后不是我的亲娘。

其实这个问题我不是没有想过,在很小的时候,在母后逼着我杀人,在母后三番四次将我逼上绝境的时候,我就在想她为什么如此狠心,难道她不是我的亲娘?但那些只不过是赌气时胡思乱想罢了,我还没有真正怀疑过她。

“记得那年冷宫里的女人吗?你记得她看你的眼神吗?你记得她听到你名字的那一刻的狂喜,你离开那一刻的绝望黯然吗?”晴儿盯住我,似乎有所指,她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怀疑那个女人是我的亲娘?

果然不出所料,她说怀疑冷宫的那个女人是我的亲娘,并且说得有理有据,让我的心不由一动。想起冷宫那女人凄惨样子,我的身子竟然抖了一下。

不会的,绝对不会这样的,我娘怎会过得如此凄惨?她虽然狠毒一些,但小时候对我还是极好的,她应该是我娘。

“其实你不是不怀疑,你是不敢怀疑,如果她现在在受苦呢?你不想去救?如果她被人害死了,难道你就不想去查清楚,为她报仇?”

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嵌进了我的心里,如果她是我娘,我这做儿子的——

我想起她断了的手,我忆起她的咿呀声,心竟然微微疼了一下。

“她现在在哪里?”虽然我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了,我是在害怕。

“我现在不知道她在哪里,是冷佚将她送走,如今冷佚是濯国的将军,我修书一封给连敖,他认得我的字,一定会派他过来。”

她的眸子是那样纯净,她的神情是那样的真诚,但她骗过我,她以前一直在骗我,如今我还能相信她吗?

她真的是我亲娘吗?只要一想冷宫那个容颜被毁的女子是我娘,我的心都会痛,那断了的双手,她瘸了的腿,心抖了。

“她比她更像你娘。”

“不会的,她不会是我娘的。”话是这样说,但自己心为什么变得那么乱,其实我是真的怀疑了,只是不敢去怀疑,不愿意怀疑。

我宁愿自己的母后如此残忍待我,我也不愿意见到自己的亲娘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受了那么多苦,过得如此凄凉。

“濯傲,你这次一定要去查,当是我求你。”她为什么那么热心?她是想冷佚过来救她?她怀有什么居心?最让我受不了的就是,她竟然说我长得与连敖像,我宁愿她说我像死囚,我也不愿意他说我像他。

这个卑鄙无耻的男人,表面专情,说什么后宫无一人,实际暗渡陈仓,专门勾引有夫之妇,男人当中的狐狸精。

“她一定不是你娘,你一定要去查,一定要。”临走前,她还是要挣扎把这话再写一遍才走,拿着她们最后写给我的纸条,心有点抖,有点渴望但又有点害怕,不会的,我娘不会这样的?这女人又在胡说八道了,我娘不会被人——

我成了楚乐寝宫的常客,因为那里让我有暖的感觉,小家伙似乎很喜欢我,每次我一抱他都会咯咯笑,这让我很有成就感,看到他笑自己也禁不住勾唇一笑,只是太久不笑,笑得有些僵硬。

晴儿多次提醒我去寻找冷宫的女人,但我一直没有表态,其实我是畏怯,我害怕我的亲娘这些年过着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悲惨生活,而我却锦衣华食,翻身为云,覆手为雨,让我如何心安?所以选择不去面对。

这些年经历的痛越来越多,并没有让自己变得铜身铁骨,反而越来越害怕痛。

母后这段时间似乎收敛了很多,凡事也与我商量,两人摒弃了所有偏见与仇隙,共同对外,将目光瞄准周边的小国,收效甚大,卫国不断壮大,她虽然曾经对我残酷一些,但我又怎能怀疑她不是我娘呢?母后对我稍好一点,我的心就开始变软。

但我总是将她想得太好,她隐忍只是为了日后给我致命一击,其实明知她从来不将我当儿子,其实明明感受她目光里的仇恨,只是自己不愿意相信,我娘真是在冷宫里受了那么多苦吗?如果是,叫我情何以堪?

“你写信叫冷佚过来。”这话说出口之后,我竟然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也许真的该去面对,如果冷宫中的女人真是我娘,我怎能让她再受苦?谁将她害成这样,我让她凄惨百倍。

冷佚知道晴儿变哑,变得如一头发怒的狮子,那眸子发出猛兽一样的凶兆,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头,居然敢冲我拔剑,又是一个可怜的男人,不知道为什么会冒出这样的念头。

“这个女人我知道在哪里,告诉你也可以,但先放了她。”想不到他竟然如此狡猾,想要挟我?你想也不要想。

两个人各不相让,始终谈不到一块去,这次见面毫无收获,我有点急,但却不甘心受他这样要挟。

“这是濯王叫我亲手交给你的。”看到是小睡的字迹,我的身体僵了一下,那么快他们就夫妻同心了?心酸得难受。

信寥寥数语,是求我看在她曾对我有救命之恩的份上,放晴儿回濯国,她如今那么恨我,却肯给我写信,是连敖求她的吧,她又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了?拳头紧握,心憋闷难受。

如果她要我看在过去夫妻的情分上,我放,但她如今为另一个男人求我,我绝对不放,把刀子搁在我脖子上我也不放。

“回去跟狸王说,人我会替她保护着,绝不伤她一根毫发,另外洛枫真的不是我杀的。”这是我最后一次对她解释了,以后我不会再替自己辩解了。

“还有告诉她,她刺的那一剑真的很痛。”我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孩子一般。

冷佚离开后,我暗中派人跟踪,他见我在乎冷宫女人,一定会告诉连敖她的藏身之所,只要能半路拦截他给连敖的信函,什么都知道了,我打着如意算盘,但可惜我的人却将他跟丢了,我截获了无数信鸽,但都只有一张白纸,这狡猾的 狐狸,我恨得掀翻了桌子上的杯盏,一地破碎,一定是连敖算准我会这样,真是该死。

我就不信找不到你冷佚,我不相信他会就此放手,但这一夜之后,他却一下子消失不见,即使我全城戒严去搜查,但还连他半片衣角都没找到,莫非能飞天遁地?想想实在让人懊恼。

日子越过越苦闷,人也越来越疲倦,母后的咄咄进逼,让人心烦,无论心再寒,还是无法将她往死里逼。

无论我心里有多不愿意,无论我的心有多不甘,小睡终是再嫁连敖,我无法阻止他们,我也无法抑制自己的郁悒和酸楚,我当晚喝得醉醺醺,这天空跟我的心情是那样的一致,都是阴沉沉的,压抑得喘不过气来。

她又嫁了,今夜又是洞房花烛夜,但坐在她旁边的又不是我,我自嘲得笑,越笑越痛,我将那壶酒从头淋下来,想让自己清醒一点,酒沿着发丝滴到嘴里,怎么那么苦?

天渐渐黑了,连最后一丝月光都没了,他们熄灯了,她们洞房了,我倒在冰冷的地上,软绵而无力。

但想不到晴儿却趁这个时候出逃,她真的会挑时间,但在残阳如血的傍晚,我将她们包围了,她嫁了,她也逃了,为什么都这样对我?我已经不去伤害她,为何还要选择离开?

她表现得很镇定,没有一丝慌乱,她谴人送了一张纸条给我,她要我再信她一次,她说她一定会将冷宫的女人带到我的身边,她说晴儿绝对不会再骗我,绝不。

“晴儿不会骗我?”我笑了解,她竟然说不会骗我,这是我听到最不好笑的笑话,但就是这样蹩脚的谎话,竟然我鬼使神差地放她一马。

是我对她还抱有希望,还是我真的想知道谁是我亲娘?我不知道,但晴儿这是最后一次,不过我似乎已经给了她很多最后一次。

楚冰替她留了下来,我看着她远处的背影出神,为什么每次我都只能看到她们离去的背影?为什么没有人与我并驾齐驱?

但想不到母后竟然选择对楚冰下手,免得两国开战,我提前放走了楚冰,但母后竟然叫人易容成楚冰的样子,将她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上,在母后的处心积虑下,在母后的推波助澜下,两国战争再次打响,所有新仇旧恨再次清算。

战争是残酷的,我能想象得到血流成河,我能想象得到尸横遍野,白骨森森,但我绝对想不到我恨之入骨的连敖是我的亲哥哥,我更加想不到自己会在战场向小睡射出致命一箭。

开弓无回头箭,这一箭将我们的情缘彻底射断了。

覆水难收,我与她终是越走越远,小睡我真的很想挽回,长夜漫漫,孤枕难眠,我真的好想你!你真的不要濯傲了?

Angel6,。

第二十三章舍不得

其实放晴儿离开,我的心就已经动摇得厉害,她应该不是我的娘,我的娘应该另有其人,尤其看到楚乐如此待小念歌,我就更加怀疑,虎毒不食儿,哪有娘像她那样步步紧逼,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一般?

这些年的事一件件在脑海浮现,疑点就越来越多,我迫切想知道真相,只是她的动作更快,在她的谋划下,卫、濯两国的战争轰轰烈烈的打响,让我无暇多顾。

虽然我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在战场上听到晴儿亲口对我说,她真是我的亲娘,我还是呆在一旁,那一刻我既有得知真相的喜,但更多的是痛与恨,被蒙骗了二十年,被她算计了二十年,而我的亲娘也在我的眼皮底下,过了二十年的非人生活,叫我情何以堪?

当日为什么我不冲下去扶起她,当日我为什么要头也不回地离开?她一定很绝望吧?我想起她跌跌撞撞冲我而来的身影,我想起她那满是鲜血的脸,那嘶哑的声音,心痛得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恨得浑身颤抖,她竟然敢如此待我娘?我绝对会让她付出惨痛的代价。

我托付晴儿帮我照顾她,如今我接她回去,我怕再次遭她的毒手,看到她轻轻点头,我心中如释重负,虽然她骗了我很多次,但在我的内心深处总愿意去相信她,也许找一个能让自己信赖的人太难。

“回去告诉她,她的儿子会接她回家。”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说不出什么感受,似乎是嘱托她,但又希望遥远的她能听到,等这一仗结束,我一定好好照顾她,我要补偿她这二十年受的苦。

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刻,我禁不住对她说了一声谢谢,那是发自内心的感谢,如果不是她一再坚持,我岂能与娘重逢?如果不是当初她在皇宫冒死相救,我娘早惨死在她的魔爪下,她朝我回眸一笑,那一笑如一阵春风吹走我心头的灰暗,那刻我禁不住勾唇一笑,她夏初晴与我恩怨今日一笔勾销了,日后相见希望仍是朋友。

什么时候小睡也能朝我这样一笑?看着远去的晴儿,我想小睡了,估计这辈子她都不会朝我笑了,我在她心目中只剩下恨了吧,小睡——轻轻喊着她的名字,心中惆怅万分。

知道她不是我娘,我并不恋战,希望与连敖能和解,然后集中对付她,但我退了一步,连敖紧逼一步,他根本就是想将我连根拔起,这个该死的男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一心想复国报仇的翼宇,也按捺不住,他这种心理被母后利用,与母后站在统一阵线上逼着我出兵迎战,与我站在了对立面,让我毫无退路,这一刻我真的有点众叛亲离的感觉,心满是苍凉。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被打倒的,既然个个都想开战,我只好奉陪了,既然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他硬要闯,我又怎会阻止他?何况灭国之仇尚未报,这次是彻底清算的时候了。

战争打响之时,虽然连敖气势汹汹,虽然卫国内忧外患,但我从来不觉得我会输给他,上一次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但他的运气不会次次都那么好。

不过他的确是一个好对手,他尝试绕过我大军,打我一个措手不及,但我早料他有此着,在密林放毒气,他死伤甚众,但樊州一役,他明明城门叫阵,实际是渡江偷袭,混乱当中,我的肩膀还中了一箭,好在只是轻伤,但也够让我恼火的。

他设计离间我和翼宇,我就将计就计,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已经彻底闹翻,卫国兵权三分,一片混乱,但自始至终,翼宇除了被逼发兵之外,并没有背叛我,多年的休戚与共,幼年的相伴相依,让我们那份情谊更深。

我步步退让,只是设计引他孤军深入,准备来个瓮中捉鳖,等他人疲马背,意志力尽失之时,一把将他全军歼灭,让他永无翻身的机会,他赢我一回,本身又骄傲自负,所以一定中计,误以为我卫国大军溃之千里。

结果不出所料,他贸然攻入,被我围困于皇城。

我派翼宇驻守城门,而自己专心对付连傲,对翼宇的作战经验和忠诚,我是放心的,所以并不多关注,我就等着连敖向我投降,但是我还是低估了他,想不到他竟然撑那么久。

我也不知道翼宇被晴儿重伤,直到有一天士兵从信鸽的脚上发现她写的纸条,她的字我一看就会认出,因为太丑了,看到她说我娘病重,要我去见最后一面,我心猛颤了一下,连手也抖了。

但静下来,我不禁冷笑,她又想骗我了?她好端端的怎会病危,还要在这个节骨眼病危,她是想引我过去将我擒拿,然后来换连敖吧?

她上次离开那个如春风般的笑,我还记得那么清楚,以为再见也许能做朋友,但看来为了连敖,她再次站在我的对立面,准备与我斗个你死我活了。

有时我我想,我当年对她也许并不比连敖差分毫,我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对她好,为何她还要处处如此待我?我爱小睡之深,也不是他连敖可比,为什么他就成了她的夫,而我只能成为她的仇人?是造化弄人,还是天意如此?

轻轻长叹,心中郁结。

因为晴儿大败翼宇,我不得不抽部分兵力去对付她,她的到来的确打我一个措手不及,楚冰过来相助我并不意外,但竟然连银箫也来了,莫非银魄这次又来相助?

一想到这点我又急又怒,他连敖怎么就那么好运,每次一有难,都有人相助,而我刚好相反,形势越是危急,落井下石的人越多,背叛的人越我,我在乎的女人,却全都心系他,我爱的女人,全都嫁他,我紧握拳头,无法排解那排山倒海的怒和焚烧着的嫉妒之火。

濯国援军步步逼近,而翼宇重伤未愈,我只得亲自出去迎敌,试图速战速决,然后再将兵力回调对付连敖,这时候我很后悔,为什么当初将娘托付给夏初晴,如果她用娘来要挟我,我该如何应对?

我长叹一声,只希望她不至于如此,希望她只是对付我好了,我还没有尽到一点做儿子的孝心,我甚至连亲口叫她一声娘都没有,我绝对不会让人伤害她。

我永远会记得与她正面对决那天,残阳如血,但地上的血却比天边更红,心比那染红的杂草更悲凉。

远远的我看到了她,穿着战袍的她英姿飒爽,威风八面,她如今对付我,她心就没半丝犹豫?心越来越冷,也越来越沉,当日离去时,她口口声声说绝对不会骗我,要我信她最后一次,如今却在战场上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杀我了,在她心目中他才是她的夫,而我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被她愚弄的对象罢了。

那时我告诉自己不能输,如果这次输了,我就与自己的将士长眠在这块土地上,我已经丢了一个濯国,卫国是我辛辛苦苦打回来的,我不能再丢了,如果连卫国都输了,我还剩下什么?

在她们大军还没靠近来之前,我的手猛的一挥,四周旌旗挥舞,身后的千军万马如滚滚洪流向前奔腾而去,厮杀声震耳欲聋,声势骇人,我坐在马上,感到整块土地也晃动了,地动山摇不过是如此吧。

这次战争的惨死程度超出我的想象,看着自己的将士一个个倒下去,看着遍地黄土浸染鲜血,心沸腾了,眼也被战火烧红了。

她一马当先杀入了滚滚洪流当中,晴儿,这一役我再不会留情,你我是生是死就各安天命了,但看到她被围攻,但看见无数利箭朝她射去,拉住缰绳的手还是抖了,你何必冲进大军当中,你是想过来杀我吗?但有这个可能吗?

虽然她的琴音极有威慑力,虽然她的武功高强,她所带的濯国将士也够勇猛,但相对我的大军,就显得势孤力薄,战败是在所难免,但士兵倒下那刻,我心里没有快乐,那也曾经是我的军队,濯傲曾经是我想捍卫的国家,此刻我有一种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悲凉和无奈,可惜他们现在都拿刀剑指着我了,他们已经不当我是濯国人,只是自己的心始终牵挂。

眼看胜利在望,我想不到濯国援兵竟然那么快赶到,看着黑压压的大军,看着招展的旌旗,我看到了卫国士兵的恐慌,而我依然很冷静,只是看清楚率领大军前来的人是小睡之后,我不复冷静,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的人都是我爱的人,都是我想保护的人?

晚霞满天,停战的号角吹响天边,她坐在马上看着我,那眼神是那样的怨毒,我不知道是被战火烧红了双眼,还是小睡冷漠的眸子,让我整个人变得疯狂,我竟然对那响彻天地的停战号角声充耳不闻。

她也来对付我了?我怎能忘记她已经是连敖的皇后呢?连敖是她的夫,而我却是她的仇人,她怎能不想我死?

我怒吼一声,带着我的绝望和愤怒,身后大军倾巢而出,我心心念念的人竟然带领大军来置我于死地,叫我如何不痛?

我就是只剩下一兵一卒我也不认输,我就是流尽身上最后一滴血,我也不认输,上次那一剑要不了我的命,她不甘心是吧?那我就等着她,我定定看着前方,这时心冷如冰。

想不到她真的冲我而来,手中带着剑,衣服在风中鼓起,那眸子带着刻骨的恨,她就那么迫不及待要我死?她那么快就爱上连敖,愿意为他奔赴战场,愿意为他厮杀送命?嫉妒之火在燃烧,愤怒之火在烘烤。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她忘记我才是她的夫了吗?她应该与我并肩,而不是杀我?看到她冲我而来的身影,我陷入了疯狂,拉开手中的弓的一瞬间,我整个人似乎被一团火燃烧着,失去了控制。

我受不了她这样对我,我受不了她一再置我于死地,这世界谁都可以这样对我,她宫小睡就不行,她说过爱我,她说过会生死追随,她说过——

弓拉开,箭射出,看着明晃晃的箭,我头脑轰的一下一片空白。

“小睡——”我扔下弓箭,发疯地朝她喊,躯马朝她冲去,但箭破空而去,锐不可挡,我的速度永远赶不上箭的速度,原来箭射出就不会折回来。

“小睡——”当看到她如断线的风筝倒地,当听到她的惨叫,当看到她不可置信的眼神,我的心如万箭穿心那般,痛入心扉,我怎会射她?我怎会杀她?战场的喧闹似乎离我远去,脑海只记得她颓然倒下的身躯。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疯了。

“小睡——”我发疯一般朝她冲去,我想不到有一天,我的声音可以如此凄厉而疼痛,濯国士兵轰一下全围过来,卫国的将士大惊,忙冲出来护驾,我始终无法靠近,看到她被带离战场,看着她没入胸前的箭,我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我怎会杀她,我怎舍得杀她?

我的心也被带走了,整个人就剩一个没了灵魂的躯体,我号令收兵,回到军营我整个人倒在冰冷的地上,身上的力气似乎全都抽走了。

她会没事的,她一定还活着,躺了一会,我又爬了起来,心似乎有一把火在烤着,焦虑、烦躁又恐慌,我忍不住派了使者去询问,但在军营等待消息这段时间的煎熬这辈子我也不想再尝,太痛苦了。

听到使者说她生死未卜,我颓然坐了下来,她一定是伤得很重了,小睡——我闭上眼睛,默默感受来自身体的疼痛。

“皇上,这里还有一封信交给你的。”我漫不经心的接过,信是夏初晴写的,她是想用我娘换连敖吧,但我竟然没想到她在信中竟然如此荒谬的话,她竟然说我与连敖是亲兄弟,她就是救夫心切,也没有必要编如此让人发笑的谎话。

当如我处劣势,她有必要说谎吗?

“濯傲,其实你长得与连敖很像。”突然回响起这句话,我的脑海禁不住浮现连敖那可憎的脸,我倒吸了一口气,那眉、那眼、那轮廓似乎真的有几分相像。

不会的,那该死的男人怎会是我哥?我宁愿一生孤独,一世无依,也不要他是我哥,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每次一想到他那张脸,就憎恨,但看着手中的信,我的心乱了。

但我还没来得及细想,连敖发现我将人抽走,已经突围而出,朝我现在的方向奔来,试图与我决一死战,而晴儿那边第二天从后面包围,断了我们的后路,形势顿时逆转。

但他们却围而不攻,还说要亲自见我。

“你没有看到我给你的书信?”晴儿朝我吼了一声,吼完竟然泪流满面,那一刻自己的心也酸酸的。

如果我不看了,我怎会跑出来见她,难道嫌命长?如今要连敖退兵不是没办法,就是将刀子搁在晴儿的脖子上,要挟连敖,但如此冒险她肯吗?她信得过吗?

“我信他,我去。”听到她这样说,我的确愣了,心在那一刻有暖流流淌。

“她怎么了?”即使我深呼吸了一口气,但我的声音还是那样颤抖,因为我的心太慌了。

“我问你她究竟怎样了?”他竟然吼我,眸子尽是烦躁与不安。

“父皇说凶多吉少,你满意了吧?这箭不是你射的吗?你不是想杀死她吗?”

“我怎会想她死?我——”面对晴儿的质问,我无言以对,原来小睡并不是想杀我,原来她只是想过来阻止我们手足相残,为什么我会——

“小睡——”我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悔恨交加,心痛如绞。

如果她死了,我这辈子不会再要第二个女人,无论她肯不肯原谅我,在我心目中她就是我唯一的妻,此生不变,我猛地大喝一声,策马离去,但不知道是风太大,还是风沙入眼,前方朦胧一片。

因为的晴儿的配合,我与连敖阵前见面,我禁不住暗中打量了他几眼,看到他那孤傲的脸,就一阵憎恨,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竟然觉得这个面目可憎的男人真的与我长得相像,这让我十分不舒服。

即使他是我哥,我以后也绝对不会叫他一声,但他似乎也不待见我,还想哄我放开晴儿,这个狡猾的狐狸,我相信他我就不是濯傲。

“银狼,你用你的眼睛看看,你们是不是长得有几分相似?”听到晴儿的话,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让我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挖出来,我又不是女人,看那么仔细干什么?

也许是铁证,他答应退兵。

第二天我将晴归还给他,他闻讯出来,但眸子通红。

“娘等着你,去见见她。”她果真是我娘,他也真的是我亲哥哥?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全身还是颤了一下。

“她真的是我娘,我认得她的眼睛,没有人的眼睛有她那么漂亮,但她却——没有人有她漂亮,没有人的眼睛有她漂亮。”

他很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他努力压抑他自己的声音,但最终还是哭了,颤抖着身子哭了,我从来想不到连敖会哭,哭得那么心酸难过。

“进去吧,她想见你,她真的是你我的娘。”此刻的他声音沙哑,眸子通红,但看我的目光竟然有说不出的柔和,第一次有一个男子这样看着我,这让我有点不适应,但当我走近我娘的时候,我终于明白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她想伸出手抱着我,但袖管空荡荡,她想喊我的名字,她似乎有很多很多话对我说,但沙哑的声音竟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符,我看到她眸子的急,我听到她声音的懊丧。

舌头被割断有多痛,脸上那一刀刀有多痛?腿被打瘸有多痛?被关在潮湿的冷宫,与那群疯女人呆了十几年她的内心有多恐惧?

她是我的娘,她被害成这个样子,我无法说出我的酸涩,我想张嘴喊她一声娘,她美丽的眸子充满期待,但我已经很努力了,却终是喊不出,喉咙发痛发涩,发出的竟然是啜泣。她带泪的目光满是慈爱,我一直喊做母后的人从来没有如此看过我,看着她脸上那纵横交错的刀痕,看着她空荡荡的袖管,我的心好痛。

我轻轻抚去她脸上的泪,但她却越流越多,那刀痕真深,我摸一下就痛一下,似乎有一把刀一刀一刀割我的脸上一般。

离开娘的营帐,我的心依然痛着。

我去看了小睡,她依然未醒,躺在床上的她脸苍白而无血色,看着让人心疼,我坐在她的床沿,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她的脸庞,心再次绞痛。

从今以后你会是我嫂子吗?不会,绝对不会,你是我的,你是我濯傲的女人,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放手。

“小睡,我等你醒来。”

“小睡,我等你醒来刺我几剑,我等你醒来——”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小睡,你赌赢了,我爱上你了,我不够三个月就爱上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