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心,就不会再痛,不会再妄想,不会思念一个人如癫似狂,肝胆俱碎,而理智却明白的告诉你,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那种感觉,就像从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上一刻取走一片肺,下一刻取走一块肝,过一会再取走一段肠…痛得恨不得全世界都一起毁灭,却死不掉,死不了,甚至,连昏过去都做不到。生之越清晰,痛之越入骨。

她不需要那种东西。

商清死的那一天起,她就没有那种东西了。

“你出去。”苏星吐出这几个字,仿佛用尽全身力气。

楚君定定得看着床上的苏星一眼,狠狠的咬了一下唇,转身利落的离开。

楚君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苏星就把自己藏进被子,不管胸口扯动,又多么痛。

商清,我真傻,我怎么会拿他和你比?我那一瞬间,怎么会有那样幼稚的念头——我是没有资格谈情爱的人。我不是早已发誓,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男人了吗?我真是个贪婪又无耻的人,明明说好一切都给你,随你一起葬在地下,让你和烟儿不会感觉到孤独。但一有诱惑在面前,却又蠢蠢欲动,难道我的自制力就这样的差。男人,我已经不缺了,云琴,宣蓝,是万中选一的男子,我到底还该奢求什么呢?

商清,你回来好不好,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就会什么都不想,一心只扑在你身上。你相信吗,我是如此容易动摇的人,怕是我的话,你都不相信了。当初我还答应你,给你好日子过,结果呢?

石霆伸手拦住了宣蓝,看了一眼只看见又头发露在外面的鼓鼓的被子,下巴向外面指了一下。

宣蓝露出焦虑的表情,恳求的看了一眼石霆。

石霆坚定的摇摇头,拉着宣蓝袖子出去。

走到足够远的地方,宣蓝气恼道:“为什么不让我进去,十七姐姐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不去陪着她,她不会更难过吗?”

石霆拍拍他的肩膀:“让她安静下吧。女人不比男子,尤其是府主,她不会让你看到她的眼泪的。”

宣蓝张大了嘴,然后低身道:“你是说,姐姐她哭了?”

石霆苦笑一下:“我是打个比方。”

宣蓝低下头:“我好久没有见到十七姐姐哭了。上一次,还是——”他没有说下去。

石霆的表情也一沉,显然想起什么,然后对宣蓝道:“你去帮楚君收拾下。等会我去向府主请求让我送他回去。”

“你?”宣蓝吃惊道,“不过是送他回家而已,干嘛要你去啊,派个管事去不就好了?”

石霆笑道:“尹修跟我说,府主的身份暴露后,必须分出一部分人跟着她暴露在太阳下。不然府主手上就完全没有可以直接调配的人。如今我们四个,玖零已经曝光,尹修是策划之人不能曝光,里华负责情报自然是越隐秘越好。剩下只有我了,这次送楚君回去,一则是防着路上被人盯梢,另外也是为了借机向肃宁王府亮明我的身份。”

“主君大人对府主了解多少?”石霆坐在车内,看着一言不发的楚君微笑道。

楚君抬头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子从开始见到自己的,一直都是带着让人舒心的微笑,让他不禁想到夏侯音,但是夏侯音的笑是淡雅中带着谦逊,如同月光一样,而这个女子确实明媚中含着自信,更像阳光,虽然并不霸道,但是也不容忽视。

“你是?”

“忘了自我介绍,我叫石霆。”石霆笑道,“宣蓝是琅嬛府里长大的,她母亲本是府中很优秀的一名下属。是府主几名夫侍中在府中时间最长,从小就和我们玩的比较熟,年纪又最小,所以性子娇蛮些。如果他言辞过分,还请主君大人多担待些。”

楚君望了她一眼,见她仍是仿佛只是闲聊般自在,不觉心思也轻了些,问道:“他既然是在琅嬛府中长大的,为何只派在第四?”

石霆微笑道:“其实府主最先认识的是三公子。三公子原本也是官家的贵公子出身,因为母亲获罪,自己被发配为官伎,本来是金枝阁的重点培养对象.认识府主的时候,他正要开始挂牌,正逢府主那个时候去金枝阁。好巧不巧,府主从金枝阁回来的路上,就见到卖身葬夫的二公子。所以二公子反倒比三公子先进门,不过三公子也只晚半个月,因为金枝阁当时不肯放人。”

金枝阁?这么说苏星以前就去过。楚君听得呆了一呆:“苏星那个时候多大?”

石霆的笑意更浓,带着些许揶揄:“府主那一年十三岁。”

楚君面色顿时铁青。

石霆仿佛对楚君的反应很满意,接着说:“其实,那个时候,府主和主君现在看到的,很不一样。她那时候在府中是出了名的窝囊废,吃喝嫖赌,欺软怕硬,不肯好好练武,也不肯好好看书,整天忙着调戏侍子,或者是聚众赌钱。对年纪大的其他院主极尽讨好,即使被其他院的下人欺负了,也不敢还手,只会背地里跑到那院的敌对院主那里去诉苦,表忠心。也是出了名的墙头草。”

楚君的眼睛瞪着石霆:“你说的是苏星吗?”

石霆浅浅一笑,点点头:“你若去问,随便哪个人,都会告诉你的。府主被送进府的时候,不到三岁,而那个时候一院的院主已经二十八岁了。前三个院年纪都过了二十,她们身边的幕僚都超过一只手的数。所以琅嬛府的历代府主基本都集中在前十院,并非因为前十院的人一定比后十院的人出色。那个时候要不是有玖零在府主身边,府主也根本不可能活到纳侍的年纪。”

“玖零是在府主三岁的时候被指派给她的,里华跟府主的时间最早,那一年府主八岁,然后是我在她十岁的时候,最后是尹修在府主十二岁的时候。但是府里除了我们四个人,后来还加上府主的三个夫侍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她们都以为我们是后来效忠府主的。”石霆神色有些游离,似乎在怀念那段时间。

“怎么会?苏星既然表现的那么差劲,你们还会决定跟随她?”楚君皱着眉头。

石霆呵呵笑了一声,反问:“府主真的很差劲吗?”

楚君缓缓摇头:“她是故意装的?”

石霆神色似有得意:“我只知道截止道我决定效忠府主的时候,府中十院之后,只有三位院主还活着,十一、十三是被人刺杀的,十二被人半夜烧死在自己的卧房,十四四肢被人打断躺在上只又活了一年半,十五做了二院的女宠,而十六,十八,十九和二十,很早就都夭折了,最小的那个是在澡盆里被溺死的,据说是给她洗澡的侍子不小心掉进去了,死的时候只有三岁,和府主差不多大。”

“而那个时候,府主的院子里人员配额全满。十岁的时候,她的贴身护卫玖零已经是单挑琅嬛府中无敌手。里华是她从府中本来要处死的奴仆里救的,而府主第一次见我就报出我的生辰八字,出身来历,甚至几件我以为谁都不能知道是我做的事情。”石霆自嘲的笑了笑,“当时我可是给她吓的全身是冷汗。你能想象吗,那个时候一个十岁的漂亮的不得了的女孩站在我面前,用那种阴森森的口气跟我说话,我的感觉跟见了鬼一样。”

楚君从来没有听过苏星小时候的事情,不觉十分新奇。加上石霆的相貌普通,笑起来给人轻松容易接近的感觉,他心里竟然也不觉得反感。

“不过,府主拿下尹修的时候,倒是颇花了点功夫。因为尹修当时在府中是公认的第一智囊,很多事情,连那时的府主曲月都会听取她的意见,是院子里人人必争的人才。府主当时花了快一年时间,和尹修下了一百多盘棋,才将她折服。不过为了韬光养晦,尹修当时并没有公开效忠苏星。”

“原来她会下棋?”

石霆哈哈大笑:“你可别被她骗了。那一百多盘棋,府主一盘都没赢过,直到现在她都下不赢尹修。”

第 96 章

“尹修说,见棋如见人,府主下棋的风格得她的心,并且连续输给同一个人一百多盘还能接着下下去,毅力可嘉。”石霆大约也觉得这事情很好笑,脸上满是这个很有意思的表情。

楚君说不出话来了。

“虽然活得艰难,但是至少在府主十四岁前,日子也还过得去。那个时候宣蓝还没有嫁给府主,却总是找理由来十七院子里玩。我们几个人有时候偷偷一起出去玩乐,尤其是看府主故意装登徒子去调戏路边小男孩,又或者去吃霸王餐不给钱,倒霉的时候会被路见不平的大侠打得抱头鼠窜,回来就会被大家嘲笑…明明是苦中作乐,但现在想起来,大概是我们几个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时候。”

“那后来呢?”楚君知道石霆这样说,后来必然是发生了许多事情。

“后来,府主十三岁了,转眼就是大人了。她要继续给别人荒唐无能的感觉,就需要另外一种道具:男人。漂亮的男人。”石霆嘴角弯了起来,“当时我们都没有多想,我们包括府主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是做出一副惜花好色,多娶几个漂亮的回来不就好了,反正琅嬛府又不是养不起。府主说,她要招惹就要招惹最漂亮的,所以就直接去找了金枝阁的容渊。当时容渊已经是金枝阁的头牌,捧他的王孙贵族许多,眼界很高。对府主这么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兴趣并不高,不过也没有没有拒绝见她。一但后来事情发展并不如府主计划的那样,她没能把容渊从金枝阁里赎出来,却被当时被金枝阁雪藏的三公子得手了。”

得手了?楚君疑惑的看着石霆。

“三公子当时相中了府主,但是因为他是金枝阁内定的下一任头牌,所以被保护的很严密。三公子便趁一次府主在容渊房里等他的时候,放倒了自己身边的人,然后跑去容渊房里对府主使了媚香。府主当时年纪小自制力差又没有经验,就这样稀里糊涂把自己的第一次这样交出去了。”

楚君咬咬嘴唇,心里开始翻酸水。那日见过岳云琴,看样貌却不似石霆说的这般性情啊?

“当时被稍晚回来的容渊撞了个正着。三公子破了处子身,自然不可能再成为热捧的对象。对府主来说,容渊也好,三公子也好,只要是个美人,弄回来都一样。只是第一次却是被一个男子使了计,面子上有些过不去,故意把他放在金枝阁里晾了几天。暗地里派里华让人在哪里盯着,不许他见客。”

“然而回来的路上就遇到了二公子。二公子是普通人家养大的小家碧玉,思维自然是极正派保守,若不是走投无路,恐怕也不会答应卖身给府主。所以二公子最先入门,接着是三公子。然而见到府主一下子纳了两名夫侍,宣蓝这小子开始闹着要嫁府主。”石霆眼中慢慢放出柔光,“当时我们都不同意,包括府主。琅嬛府的规矩,府主和所有拥有继承权的院主都不能拥有自己的子嗣。二公子,三公子在我们眼中也不过是个道具,但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宣蓝,在我们大家眼里就和弟弟一样,就算他不嫁给十七院的人,嫁给府里哪怕一个扫地挑粪的下人都比跟着府主好。至少那样,他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可以有一个完整的家。府主为此将宣蓝拦在十七院外三个多月不见他,就是想让他死了这条心。”

“但是府主不打这个主意,却有六院的一个人打起宣蓝的主意。宣蓝闹死闹活不从,后来差点闹出人命来,府主才不得不出面,把他接进了门。”

“府主半年之内纳了三房夫侍,如我们所愿坐实了她的好色之名。她还时不时还有意挑拨三位夫侍为她争风吃醋,可惜偏偏事与愿违。二公子是个清冷的性子,加上对府主印象不好,所以府主去不去他房里,并不在意。三公子是个骄傲的性子,见府主对她爱理不理,他也不肯伏低做小,主动勾引府主亲热。四公子成亲了和没成亲一个样,虽然偶尔吃醋,但是不过小闹一下就忘得干干净净,加上另两人不参与,府主的后院几乎称上是安宁无比。以至于她竟然拿这个向我们炫耀,说她御夫有方。”大约是觉得很好笑,石霆的眼中明亮的光芒好像小雀一样跳跃、

“我们都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就算不能取得府主之位,至少自保是绰绰有余。等到新一任的府主上位了,我们就会被放出去,然后过起天高皇帝远的生活。”石霆的笑容又了一丝微妙的变化,虽然依旧是在笑,却让人感觉那笑中带着冬天的寒意。

“一年后的某一天,宣蓝告诉我们,说府主对二公子比他和三公子都要好,最近常常去他那里云云。我们都没有在意,以为是他只是单纯在吃醋,并没有发现那个是即将出大事的征兆,直到三个月之后,我们才从二公子已经快遮掩不住的体型上发现他已经怀孕快五个月了。”

楚君嘴唇抖动了几下,忍耐着继续听下去。

“如果早点知道,将这个孩子拿掉,那么一切都会正常。可是想要流掉五个月的胎儿,只怕谁也没有把握保证二公子不出事。最让我们生气的是,府主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却没有告诉我们,也没有拿掉孩子。这个时候我们才重视起宣蓝的话,府主原来对二公子恐怕是用情已深,不能自已。”

“但事情被我们知道了,自然不能在放任她继续错下去,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不能留,即使二公子性命不保,总比府主性命不保的好。然而府主也能料到我们要做什么,她做了一件我们谁都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带着二公子私奔了!”

石霆一手抓住自己坐下的垫子,笑容也消失了,仿佛是在闷着想自己的事情。

楚君尽量用镇定的语气问:“那——那个孩子呢?”

石霆似乎是积蓄了很长时间,才缓缓道:“孩子?当时我们感觉天都快塌了——我们努力了那么久,维持着一个听话,没有威胁,摇摆不定,无能的假象,忽然一下,却让人发现这个无能好色畏缩又懦弱的院主,居然能从重重防守,处处高手的琅嬛福地,带着一个已经五个月的男子,私逃了,中途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这简直就是给了琅嬛府一个狠狠的耳光!也让我们过去做出的全部掩饰都付诸东流!”

“当时的府主曲月立刻派人搜索两人的下落,并将十七院所有人都禁闭,一个个的拷问下落。可惜所有的人都不知道。府主走的时候,甚至瞒过了玖零。”石霆讽刺的笑了下,“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府主和二公子是怎么逃出府的,反正曲月找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是半年之后了。”

“二公子生了一个男孩,取名柳如烟。因为院主是没有姓氏的,只有编号。”

“后来呢?”楚君忍不住追问道。

“后来?”石霆的表情忽然便的有些说不出的寂寞,“没有后来了。”停了一会,她才继续道,“当时我们很绝望。按照府规,府主,二公子还有孩子,全都得死。虽然府主没有告诉我们二公子的事情而私逃让大家有些生气。但是没有及时发现她的感情变化,阻止事情的恶化,大家也有些不可推卸的责任。毕竟那一年,她才十四岁,会爱慕一个人是很正常事情。而且对于一个从小在这种扭曲的环境中生活的人,柳商清的温柔细致对她的吸引力,比岳云琴的美貌聪敏,宣蓝的百依百顺都要大的多。她会渴望一种普通夫妻的生活,渴望一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无可厚非。”

“我们年轻的时候,都做过这样的梦——和一个不一定多好看但是温柔体贴的男子,找一个偏僻的与世无争的地方,过一种平静而祥和的日子,女耕男织,生儿育女直到儿孙满堂。”

“那一天,十七院的所有人都被叫到一起,包括在府主私逃后主动浮出水面来帮忙的尹修。我们见到了半年没有见面的府主,二公子,还有二公子手中的婴儿。她们三个人跪在冷冰冰的地上,曲月则坐在高高的上头冷笑的说:‘十七,你可知罪?’府主当时恐怕心里已经认命,只是同样轻蔑的笑着看曲月,也不说话。曲月笑的很诡异,转头却对二公子说:‘你可考虑清楚了。’二公子当时表情很激动,咬着嘴唇快要哭出来,他在男人最虚弱的时候在外奔波半年,几乎是形销骨立,那个时候脸白的就像个死人一样,但还是镇定下来,尽管人在发抖,但还是肯定的回答:‘考虑好了。’”

“曲月当时很满意的笑起来,说:‘那你就动手吧。’我们都以为曲月是故意挑拨二公子对府主不利,用某些许诺让二公子与府主在最危机的时候自相残杀。然而我们都想错。”

第 97 章

“他掐死了小公子。”

石霆的眼睛里瞬间呈现出一片冰霜之色。

楚君只觉得全身冰凉,如同掉进了一个地窖里,不敢置信的看着石霆。

“二公子亲手掐死了他的孩子,那孩子才二个月。”石霆看了楚君一眼,“谁也没有想到,不过即使想到了,谁也阻止不了。因为那个时候,即使阻止了二公子,小公子也一样会死。但是无论那种死法,却总比这一种来的不那么——让人痛苦。”

马车里安静了很长时间,只有奔跑的马蹄发出的踢踏声。

“你大概不会明白一个孩子对府主的意义是什么?她已经失去了一个,而且是这样悲惨的失去。即使你是她最讨厌的男人,那么你们既然有了一个共同的孩子,你在府主心里的地位就绝对不可能低。反过来说,府主既然肯让你为她诞下她的子嗣,你在她心里的地位也可想而知。”

楚君内心激烈的挣扎,他不断的想,这个女人是不是苏星派来做说客的,想要挽回什么呢。莫非以为他还是可以欺负的?

“我怎么知道她不是拿婉儿来图谋什么的?她骗了我三年,你叫我怎么可能相信她!!”楚君愤愤道。

“那么,主君大人,你在害怕什么?”石霆轻轻一笑,“府主这几年带给肃宁王府的好处难道可以抹杀。主君难道不希望找一个能力卓越的妻主帮助你壮大肃宁王府?所以主君大人厌恶的应该不是府主给王府带去的利益,你只是担忧府主身边多出来的两个男子不知道如何处理吧?”

楚君盯着石霆道:“你的意识是,作为等价交换,我应该接受这个现实吗?”随后又微微皱眉:“二个男子,不是三个吗?”

石霆目光看着马车的地板,慢慢道:“二公子在掐死笑公子之后,就嚼舌自尽了。”

“他——死了?”

“死了很多年了。二公子和曲月达成协议,如果他肯在苏星面前亲手杀死孩子,并且自尽的话,就放府主一次。府主上位后,这件事情就成了一个禁忌,无人敢在她的面前提这件事情。如果说府主上位谁的功劳最大,我恐怕就是二公子和小公子,在没有什么能让府主下定决心铲除一切,坐上这个位置。”石霆似笑非笑的说。

“她是在报仇?”

“报仇,或者也可以说不是。”石霆微微一笑,“或者她只是不喜欢被人掌控生死的感觉,又或者她已经疯了——和二公子死之前比的话。我们中间谁也忘不了那天,我们以为府主也难逃一死,却没有想到曲月却没有杀她。她只是用手腕粗的的三指存粗的铁链将府主锁在了地牢里,任由她在地牢里哀嚎了一夜,直到嗓子全哑了。谁也不敢靠近她,她碰着谁就咬谁,连玖零都认不出来。牢头送饭的时候手被咬住,当时吓得用鞭子抽她,抽了不知道多少鞭,她也像全无知觉一样,不肯松口,生生咬掉了别人两根指头。”

楚君只觉得全身一阵阵发凉,汗毛立正。

他很难想象那个一个苏星,比现在样子要青涩幼稚些,却是纨绔小姐的做派,忽然有一天也知道情为何物,不惜鱼死网破,最后却意外的发现自己的爱人用孩子和性命换了她的苟活,明明准备一同赴死,却发现独活了下来,爱人和孩子阴阳两隔,永不相见——对于一个只有十四岁,刚刚做了母亲的少女,确实太残忍了。

换做了自己,真不知道还有无活下来的勇气。

“我们当时都以为府主疯了。但后来府主竟然慢慢回复了正常,被曲月放了回来。我们都很高兴,以为一场风波总算过去了。府主因为出逃事件,也不再伪装。原来很多事情需要暗地操作,后来都可以放到台面上来,这大概是唯一的好处。而接下来的几年,”

石霆露出一个苦笑,“我不知道该如何说,很多事情发生的太快太快,我们的每一个计划几乎都没有落空过,每一次大的行动都几乎没有失败过。曲月最先死,不用我们动手,几个大的院子就先动了手,最后在毒药和内伤的折磨下,死在卧榻上。府主的位置一空出来,怀竣王府就传来命令,谁先回到琅嬛府主院拿道府主印的人,就是新任的府主。当时几乎所有的院主都被曲月派了外差,得了这个消息,所有人都快马加鞭往回赶。”

“府主的计策很简单,但是却很有效。她们不知道,那时候里华已经掌握了仅剩了三个院子的通讯方式。虽然怀竣王府的令是真的,但是里华却将所有的消息拦截下来,然后分不同时间给其他三院发出信息。”

“每一个回归的院主都以为自己是最先到的人,她们见到府主印的那一瞬间,也都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有的只是短暂的一刻。但是也足够致命。三天,杀掉了最后三个有威胁的敌人,然后登上了府主之位。”

“府主上位了后,将其他十九个院子的余孽全部清洗干净。后来按照惯例,怀竣王府又开始陆续往空下来的十九个院子里送新的女童…最后也一个都没有留。”

楚君沉默了下来:他很清楚石霆的用意,用苏星的往事来软化他的意志,撼动他的心,让他认同苏星的种种。然而,她也不想想,就算他不想认同,现在的局势,他又能怎么样?同苏星划清界限——谁会相信呢?

接下来的时间谁也没有说话。该说的都说完了。

还好这段路程并不算得太长,马车在肃宁王府门口停了下来。王府的侍卫一见是自家公子回来的,立刻面露喜色,赶紧向内通报这一好消息。

楚君见到傅书凝、楚凡两人,几乎立刻红了眼睛,而见了白素牵着的小楚婉,眼泪直接流下来,快步走了过去。

小楚婉见到父亲也开心的冲了过去,扑到楚君的怀里:“爹爹,你好久不回来了,婉儿好想你。”

楚君搂着小楚婉,紧紧的,顿时觉得这段时间自己所受的,都值得了。只要婉儿平安,他还有什么不满意,哽咽着道:“爹回来了,爹再不会离开婉儿了。”

小楚婉伸手擦着楚君的眼泪:“爹爹这么大也哭,我这几天见不到爹爹娘娘晚上也想哭呢。对了,爹爹,娘娘呢,她怎么没有回来?她不是找你去了吗?”

楚君微微一愣,掩饰的擦了擦眼泪,道:“你娘娘有事,晚几天再回来。”说着,环视了周围的人一眼,果然见到一个面色清冷身姿挺拔的女子,正阴森森的看着自己。

这个应该就是玖零了。

楚君在记忆里勉强找到一点影子。三年前,第一次在丰悦酒楼看见苏星的时候,她就在她身边。

这个时候石霆也跟着进来了,见道玖零,上前拍拍她的肩膀:“辛苦你了。”

玖零见到石霆,板着的脸上终于像暖阳从云中钻出来一样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小姐怎么样?”

石霆歪了下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胸骨断了三处,肋骨五根,内腑受伤严重,还好有三公子在,不然还不知道怎么着!另外,经脉全毁,内力都没了。这一次至少要躺两个月吧。够折腾的。我看三公子的那张脸,天天黑得都跟没点灯的山洞里一样。”

她这么一说,玖零的脸色就变得比没点灯的山洞还要黑了。她瞟了一眼楚君,眼中的恨意毕现。韶君挡在了她和楚君之间,警惕的盯着玖零。

石霆摇摇了头,开口道:“玖零,好歹是主君大人,你也收敛点吧。不然府主脸上也不好看,她让你在这里守着,可不是让你整天跟主君大人瞪来瞪去的。”

玖零这才移开目光,目光又落回小楚婉身上,或者她的周围。

石霆笑了笑,对着小楚婉蹲了下来:“长得真漂亮。告诉霆姨,你多大了?”

小楚婉瞧了她两眼,躲到楚君身后去了,偷偷的看着她。

石霆顿时哭丧着脸:“怎么,嫌我长的丑吗?”

玖零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别过头。

御书房里传来瓷器落地的声音,即使没有任何怒骂,也能知道那里的主人已经被气到快失去理智了。

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的费歌心中不禁冷笑:你有胆子先斩后奏恢复了苏星的王爵,就不要怕本王报复。

一路无数官员向她行礼,她也无心回礼,反正谁也不敢说她什么。只要这朝廷一日在本王手中,就由不得你们两个蹦跶。

费歌回到怀竣王府就听到了楚君回府的消息。

“但是十七小姐还没有出现。”暗哨道,“那马车的隐蔽功夫非常高,属下无能,至今没有发现十七小姐的藏身地。”

费歌本来还不错的心情被这个消息一搅,顿时又烦躁起来了。

一切的都脱离控制了。先是芹儿失踪,然后是苏星的身世暴露,成功出逃,接着被刘晗那个大傻瓜恢复身份,现在楚君也回来了。情势都正向着越来越不利于怀竣王府的方向发展。

苏星,羞辱本王很好玩吗?你就不怕付出代价吗!!!费歌恨恨的想。

这个时候五夫侍盈盈走来,在费歌身份放下一盏茶,然后安静的立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