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告诉一头雾水的郎亦轩,他叫颜肃,是颜语的哥哥,大颜语六岁,小时候有很严重的心脏病,后来做了手术,心脏倒是好了,可惜留下了后遗症,出现了脑栓塞症状,引起右侧肢体活动障碍,所以只能拄拐杖。

以前在学校的时候,颜语和无忧的关系似乎不大好,两人都不怎么来往,没想到她们却是亲戚,郎亦轩觉得这中间不大对劲,只是他这时发现了无忧的异状,这个疑问就暂时抛到了脑后。

从医院回来后,郎亦轩不让无忧四处乱跑了,让她在家里好好养病,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就将事情告诉解阿婆,无忧只好听他的。郎亦轩于是决定再找一份工作,他不能让无忧出去累着,他会多种乐器,很快就在一家条件不错的夜店找到了一份伴奏的工作,两份工一起做,晚上回来得很晚,一天只能睡四五个小时,但是因为能陪在无忧身边,郎亦轩觉得很开心。

随着无忧的情况有加重的趋势,郎亦轩渐渐地连那五个小时都睡不着了,他经常失眠,无忧却睡得越来越沉,越来越长,似乎把郎亦轩的那份睡眠给带走了,他生怕她哪一天就这样睡着,不再醒过来。心中隐隐明白了无忧为什么不回宁城,而来到Y城找到了颜肃和颜语兄妹,她可能是怕自己如果有个万一,解阿婆能有亲孙儿和孙女照顾…

临近开学,颜语也瞒着家里住了进来,她说是想陪奶奶好好呆一个月,不过郎亦轩发现她的眼角发青,瘦了很多,倒像是大病了一场。颜语和无忧的关系,从相对无言到时不时地问候两句,一直没有出现亲如一家那种画面。有时候郎亦轩从颜语的目光中,会看到一丝羡慕,还有…妒忌,他还来不及深究,颜语就回学校上课去了,临走时她倒是真心地拜托郎亦轩照顾解阿婆和无忧。

“麻烦你了,我会遵照无忧的吩咐,不会把你们的行踪告诉别人。”

郎亦轩答应了她,颜语走出几步,忽然又倒回来对他说:“请你转告无忧,谢谢她一直代替我这个孙女照顾奶奶,帮我跟她说声…对不起!”

郎亦轩将话转告给无忧时,暗中观察着她的神色,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她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接下来,有一天在无忧熟睡时,他无意中发现了她掩藏在衣衫下的右胳膊,上面全是刀痕,新的旧的,纵横遍布。郎亦轩心下暗惊,于是开始悄悄观察无忧,发现了她的秘密。原来无忧会在夜深人静无人察觉的时候,将右手用刀划破,按在左手腕上,血液会从一只手流向另一只手。每当那时,她的眉心就会舒展许多,这样做后的第二天,虽然脸色会更加苍白,但是精神却好了很多,而且不会痛得皱眉。这是做什么?郎亦轩愣住,看着那血缓缓地被吸收,直至痕迹全无,他心中不禁骇然。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现象,不敢问,害怕问。无忧的羸弱却让他心痛,他一遍又一遍地在心头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他觉得也许有那么一天,无忧会突然在他面前消失不见。犹豫再三,郎亦轩想到了一个办法,血既然可以缓解无忧的疼痛,那么,用他的血应该也行吧?

郎亦轩做了决定,当天晚上就悄悄来到无忧床前,熟睡的无忧根本毫不知情,紧闭着双眼,眉心攒着,显然她的身上依然痛楚。他划开了手指,将自己的血滴到了无忧的左手腕上,一滴一滴,血缓缓地顺着无忧的手腕往前,接近了那个形同月牙的印记,果然消失不见。

真的有用!郎亦轩一高兴,更加用力地划了一刀,让血奔流得更快。无忧好像在做梦,眼皮不住地跳动着,随着郎亦轩的血越来越多地涌入她的体内,她呼吸更显急促,忽然间睁大了眼,绝望地叫了一声:“亦轩,不要…”

她醒了?郎亦轩吓得收回了手。无忧定定要看着他,眼中含泪,伸出右手抚上他的脸,非常轻、非常柔地,从他的眉间一直划下,嘴里喃喃念道:“亦轩,亦轩,亦轩…”

这样的柔情,这样的无忧,郎亦轩从没见过,他像受到蛊惑般地,慢慢地,慢慢地低下头,唇落在了那双美丽的眼睛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又一下。无忧低吟了一声,他再也忍不住,蛰伏在心中许久的爱意像火山喷发,他说了三个字,最后一个字,直落在无忧的唇上,温柔如水。

梦境

事实证明,无忧不过是做梦,一吻过后,她便沉沉睡去。郎亦轩却因那一吻而惊了魂,直到第二天,仍旧有些痴痴呆呆,他不知道昨夜的无忧是不是有一些明白,想问她,却又害怕得到的答案是否定的,可是如果无忧心中不曾有他,为什么会在梦中叫他的名字。

无忧这一觉睡得很长,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她睫毛一张,就对上了郎亦轩若有所思的眼睛。

“亦轩!”心中一跳,环顾四周,她的神智被拉了回来,这不是梦中。

“饿了吗?快些起来,我去盛饭。”郎亦轩温柔地在她额上拭了一下才离去,她的温度正常,不似昨夜阵阵发烫。

看着那熟悉的背影离开眼前,无忧缓缓起身,她轻轻抚摸着腕上的印记,心神恍然,为什么会是这样?亦轩,是你吗?梦中所见从小伴我长大的男子,一直都是你对不对,为什么,为什么会换了一幅容颜?为什么那张脸又和叶希凡长得一样?

昨晚,无忧不是一无所觉,郎亦轩的血滴在她的手上,她当时就醒了,前尘往事,一些破碎的画面,飞快地在她眼前闪过,抑止不住心中的疼,她一声声地唤着他,随后,却被一阵不可知的力量扯入了梦境,梦里郎亦轩一袭白衣,装扮一如那晚前来夜探的墨雪,斜飞入鬓的眉,长发飘飘,宛如仙子,他叫她离儿,她唤他亦轩,两人在丁香树下相对而视,他的眼中溢满柔情,她的眼中倒映着他的影子,心中是蜜一样地甜。

“离儿,你可愿嫁给我?”郎亦轩低头看着她,她装作犹豫,看到了那眼中一闪而逝的忧伤,心中不由得一软,还是不要逗他了吧。

“嗯!”答应着低下头去,脸上的笑容不可遏制地扩大。

“真的?你答应了?”下一刻脸就被一双白如玉脂的大掌托起,阳光闪过丁香树的缝隙,落在他的眼底,漾起点点光亮。

不闪不躲,抬手去描摩那精致的眉眼,被他抓住,细碎的吻便一点点落在上面,他抱着她在树下转圈,开心地大叫着:“离儿允了,离儿答应做我的妻了,郎亦轩此生,定不负我的离儿!”

靠在那人怀里,离儿开心地笑着,这就是幸福的滋味了吧,她一个小小的花妖,居然能得到雪幕妖王的垂青,得他一心一意相待,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只是在仰头看到满树盛开的丁香花时,心中有什么一闪而逝,快如闪电,再要寻时却已不可捉摸。

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画面,闪得飞快,似乎有个小小的身影喊她姐姐,有一双神情阴霾的眸子冷冷地注视着她,一个声音无比严厉地说:“你不能娶她,她不是…”“为什么?我已经报了仇,离儿是我最爱的人,为什么不能?”随后是一阵吵闹声,无忧觉得心头烦燥,不记得那是些什么了。

“我敬你是长辈,特地来告诉你一声,不是来征求你的意见…离儿我娶定了,若有什么罪责,我一律承担就是,不会连累雪幕。”

“这个王,我不当也罢!”

“我已错过一次,不想再错第二次!”

婚礼如期举行,无忧看着梦中一袭红嫁衣的离儿,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那笑容背后,有着深深的迷茫,喜悦的新郎官却没有发现。洞房里,她亲手为他斟酒一杯,郎亦轩含笑接过:“离儿,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她脸上露出了常见的调皮笑容:“有多爱?”他没有注意到,从他手中抽回的手,带着不同以往的冰凉。

“胜于我的生命!”他郑重许诺。

偏头一笑,她轻启朱唇:“我不信,甜言蜜语!照你这么说,若眼前是杯毒酒,你也会喝了它?”

郎亦轩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只要是离儿亲手斟的,便是毒酒,我一样喝了。”将酒凑到唇边,手一扬,就待喝下。

“慢着!”离儿拦住,从他手中抢过酒杯,又将她面前的一杯递了过来,“这是我的,你喝这杯。既是洞房花烛夜,你可知夫妻要喝交杯酒的。”

“对了对了,是我的错!”郎亦轩抬起另一杯酒,两人手腕相绕,凝眸以对,相视一笑,酒缓缓滑入喉,辛辣的味道呛得离儿一阵咳嗽。

“离儿,要不要紧?”郎亦轩一阵着慌,忙给她拍着后背。离儿的脸上因咳嗽浮起一层红晕,与红烛相映,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离儿…”他轻唤一声,将她搂在怀中。就在这时变故突生,一队手持弓箭的妖将闯入新房。

胡须皆白的长老骥对着两人说:“王,骥最后再劝你一句,离开这名女子,杀了她,你仍旧是雪幕的王。”

郎亦轩的眼睛凛冽地扫过重重包围:“你们想造反吗?”

“骥从未想过造反,一切都是为了王,你看清楚了,她是异类,不会安好心的,你与她的恩怨,你只当她真的全部忘记了?你不杀她,她下手却不会心软,你刚才喝的酒里,下了禁药噬魂散,半个时辰之内,你的法力就会全失,然后,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只要你杀了她,我愿将这世间唯一的一枚解药呈上。”

骥长老说罢,拍了拍手,外面走进来一个美得耀眼的年轻男子。

“墨雪,药是你亲自拿给她的,之前你也亲眼看着她下到了酒中,是也不是?”骥长老问道。

“是!”墨雪低下了头,不敢看离儿和郎亦轩。

郎亦轩惊讶地回过头,看着离儿,眼里有着浓浓的哀伤:“我不信…离儿,你真的,盼我死?”

离儿嘴唇哆嗦着,闭了闭眼,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是!”

“离儿又在骗人了!”郎亦轩轻笑一下,抬手帮离儿挽起一撂碎发,凑到她耳边低声说道:“我刚才说的,并非戏言,只要我的离儿好好活着,我什么都愿意做。”

离儿愣愣地看着他,他对她笑了笑,迅速转过头去,对骥长老说道:“二长老,我求您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了,亦轩什么都依您。”

“说!”

“放了离儿,让她回人界,不要为难她。”郎亦轩缓缓地说道,“否则,凭我的力量,你们拦我不住!”

骥长老迟疑着,墨雪上前,求情道:“爷爷,答应他吧!只要…只要离儿不在…”

老人在看了看墨雪,又看了看郎亦轩和离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好吧!莫怪我狠心,离儿,你非我族类,留在此地,只会给雪幕带来灾难。”

离儿没有说话,明亮的双眼定定地看着墨雪,脸上的表情,说难过不像难过,说愤怒又不似愤怒,令人费解。

她看了半晌,取下凤冠,脱下嫁衣,向外走去。大红嫁衣下是一身不合适宜的素白,灼痛了郎亦轩的眼。

“奉长老会决议,郎亦轩违背族规,私娶异类,给妖族带来灾难,废去其雪幕王之位,由我接任雪幕王,众将听令,将郎亦轩与秦离儿拿下!”

突然人群中跳出一个男子来,高举着长老会的令牌说道,有人立即响应,上前拦住了二长老的去路,将他和郎亦轩隔断,他手中的解药,再也无法送到郎亦轩手中。

说话的人是那个有着阴沉沉眼神的男子,他扫向离儿的目光,透着无端的恨意。

“殷殇,你早就盼着这一日了吧?我把妖王之位给你,只要你放离儿走!”郎亦轩喊道。

“郎亦轩,你倒是情深意重啊,哈哈哈!可惜现在你已经不是雪幕王了,就连你自己都快要灰飞烟灭了,还想保护她?”殷殇大笑着,翻手就要扣离儿的脉门。

郎亦轩见势不妙,手掌一翻,化出一对利剑,直刺殷殇眉心,殷殇急忙回手一挡,手中蓦然多了一把刀,击落利剑。这一滞之间,郎亦轩身形比他先一步抢到了离儿身边,将离儿护在怀中。

“长老会从未下过如此命令,殷殇,你把大长老他们怎么了?”骥长老厉声喝道。稍一思索,他便知道事情有异,长老会是用来监督和制衡雪幕王的,即便没有告知他,另外四位长老就作了决议,也断不可能将令牌交到他人手中!

“骥长老,你纵容逆贼,长老会已经将你除名了。”殷殇冷冷说道。

“殷殇这是犯上作乱,王已经悔悟,不会再娶离儿,大家不要听信于他!”骥长老大喝一声,人群一时纷乱,窃窃私语之声不断,不知道听谁的好。

殷殇冷哼一声,对郎亦轩说道:“你自己说,你放得下她吗?除非你亲手杀了她,否则谁会信你?”

这话一出口,下面的人开始骚动,“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我们就信你,王!”叫喊之声由一声变成两声,两声变成了三声…渐渐地,成了所有人的大喊,震天动地。

“她一个弱女子,从来到雪幕,除了帮助过人,伤害过你们中的谁吗?你们为何,要致她于死地?”郎亦轩不信地看着众人。

“她不是妖族,之前我们并不知道,雪幕容不下外族人!”

“对!她还是人类,是我们的敌人!”

郎亦轩欲待辩解,离儿扯了扯他的袖子,他低头一看,她的脸色越来越白,几近透明,仿佛下一刻就会消失。一把搂住她,他问道:“离儿,你怎么了?”墨雪听到这一声,惊慌地抬头看过来,脸上的神色蓦然一变。

“离儿,你…”

离儿对他笑:“墨雪,你不是想我死么?我信你的话,一向被我视为弟弟的墨雪,怎么会骗我呢…”转头看着郎亦轩,她说道:“他们告诉了我一切,我本该杀你的,可是…我不记得了,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对我的好…亦轩,你告诉我我是花妖,却原来,我什么都不是…对吧,连人…也不是!我死了,你仍做你的雪幕王,别让我…连累你…”

她闭上了眼,在郎亦轩的怀中缓缓淡去。她什么也不是,什么也不是…那就让她灰飞烟灭吧,在这世间,她好像只会给他人带来麻烦和伤害,与其如此,不如让一切都结束。

“她…她吃了噬魂散!”骥长老不敢相信地看着她。

“骥长老,你有解药的不是,求你,救救她,只要能救她,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郎亦轩抱着快要消散的离儿,跪下求道。

“你是她的仇人,她竟然宁肯自己灰飞烟灭,也不愿害你…”骥长老摇了摇头。

雪幕妖族的人,最重的便是情义,见此情形,就连阴狠的殷殇,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早一点或许有救,如今即便有解药,也只能保她片刻清醒。”

骥长老将解药放入离儿口中,叹道:“确实只能让她清醒片刻,你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殷殇,离儿将死,你还要怎样?”

殷殇放下手中武器,说道:“四位长老并未如何,否则大长老亦不会将令牌借予殷殇,殷殇不是绝情绝义之人,只是当初父母亲人全部惨死那人手中,得知秦离儿身世,欲报家仇而已,大长老知道王迷恋此女,所以授我以权!既然她已不能活,此事便了,若要王位,殷殇只会凭实力在展法大会上夺取!”

骥长老点点头,暂且放下心,看向一旁缓缓睁开眼的离儿。

“离儿,离儿…”郎亦轩泪流满面,“我只想救你,我不要你离开我,却不曾想,竟是害了你…”

离儿费力地抬起手,想抹去他脸上的泪,却力不从心,到了半途就垂下。郎亦轩抓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脸上:“离儿,你为什么要喝下那杯酒,那本该是给我的,我宁愿你是给了我…”

“我知道,亦轩,我不怪你…”离儿说道,“都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

“不,不是,是我!是我害了你…离儿,如果有下辈子,你愿意做妖,还是做人?”

离儿想了想,缓缓说道:“下辈子,我愿意做人…我本来,就是人啊…”

一直是人,也就不会和他有交集了吧?没有了她,他就不会为难了,也不会为了她,成为众矢之敌。

“好,下辈子我的离儿要做人,纯纯粹粹的人。”

在她失去意识之前,听到墨雪的大叫:“亦轩,不要,爷爷,快拦住他,他要拼尽一身法力,换她魂魄重生!”

她听到,努力地睁开眼,对他说:“亦轩,不要…”

郎亦轩用牙咬破了她的左手腕,一剑刺向心口,以血为誓,将全身法力汇聚于一点,在她的手腕上结了个封印。在墨雪和骥长老他们扑上来之前,他抱着她飞身而起,从雪幕的云之界跃了下去,重重雾霭下面,幢幢高楼立起,那是人界。

“离儿,我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我只要你过得幸福,哪怕你…忘了我!”

无忧回忆着昨夜的梦境,忍不住泪流满面。到底那是梦境,还是曾经发生过的事实?郎亦轩,名字都是一样,你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现形

叶希凡在宁城没有打探到关于无忧身世的问题,也没有找到人,只得回到C城,周嘉琪这里也没有消息,所有他们可能去的地方都找过了,车站也查过了,他们买的是到宁城的车票,按说是回了宁城,但是宁城并没有他们的踪迹。

“无忧,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分手?”叶希凡疲惫地站在路边,看着那已不属于无忧的房间透着灯光,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他猜测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无忧不可能不告而别,但到底是什么事呢?他猜不出!会不会与舒茴有关?想想不可能,他已经对舒茴摆明了立场,两人之间是断了个彻彻底底,无忧也知道并相信他,不可能是舒茴。那么,是因为婷婷?无忧知道了妈妈的安排?可她不应该是这样容易退缩的人啊,他早已说过,时间会抚平一切,家里这边,他会想办法,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道真如希奇所说,在他住院的这期间,无忧与郎亦轩产生了感情?

烟燃到了尽头,他的手放得低了些,烧到了手指,指上一痛,忙丢了烟蒂。心头的烦躁平息不下来,叶希凡想要找个地方发泄一下,缓步离开了无忧曾经住的地方,又一次走进了酒吧,一个人喝闷酒的结果,当然是酩酊大醉。

无忧把银行卡里的钱全部转走了,但叶希凡仍旧定时往里面打钱,没有听到无忧亲口说,他不相信她会背叛两人的感情,他宁可相信也许她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去过了,卡里的钱没人动过,也许那张旧卡她已经丢了。

江心月知道无忧为什么离开,她看到叶希凡一天天地在夜里徘徊,把无忧曾经走过的地方全走了一个遍,只希望能重新发现无忧的身影,看到他这个样子,她有时候真忍不住想现身出来告诉他无忧在哪里,可惜她答应过无忧不说,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听说鬼能夜行千里,她没有试过,想去找无忧告诉她这一切,但她法力弱小,在路上难免会碰到不知明的危险,所以也只能在这儿等着,等无忧哪天自己愿意了回来。

无忧的身体越来越差,她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呢?江心月每天都在祷告,希望各路神仙保佑无忧没事。

她跟在叶希凡后面,再次看着他从酒吧出来,脚步踉跄地回家,一路上江心月都在为他提心吊胆,生怕他出什么意外。要是叶希凡真有什么事,她一定不管有多危险都要找到无忧。好不容易到了天盛花园,看着那个孤独的身影走进了电梯,她才慢慢离去。从某个角度来说,无忧真是幸福,无论是郎亦轩,还是叶希凡,这两个男人对她都是一往情深。这让江心月想起了张铎,那个害了她一生的男人,他前些日子被江心月吓得疯疯癫癫,这段时间她一直跟着无忧,也没顾上去看那个男人如何了。当时他跪在江心月面前求饶,语无仑次,看到那男人整个已经疯了,她一时心软,就这样放过了他,原本她是想着要将他推下楼顶,让他也试试坠楼的感觉。

江心月一直为自己跳楼而深感后悔,觉得对不起生养自己的父母,想不通自己为何那么草率,从那次张铎入狱一事,她看尽了那些人服药后的丑态,方想起张铎曾骗她吃过同样成份的药,兴许就是那些药坏了她的意志,当时才会那么脆弱轻生。

这么思量着,她就走到了张铎的家,两层楼的小别墅里只有他的家人在,张铎却不知去向。江心月四处都找过了,那个男人果真不在。他的家人一个都没少,显然是一个人出去了,他不是神智不清了吗?家里人怎么会让他单独外出?江心月的心中浮起一个不好的感觉。她飞速掠起,飘飘然到了张铎住的公寓,窗户里亮着灯光,她正要进去,一阵大力忽然向心口撞来,击得她坠落下来,稳不住架式,瘫软在地上。正暗自心惊,平复着几乎散了的魂魄,忽然听到身旁一阵调侃声:

“笨,看也不看就乱往里闯,那屋里到处都贴了符,你这小鬼也不知道厉害!”

江心月转头看到来人,唬得瞪大了眼,随即想到,不能让来人看出她认识他,脸上的吃惊反正不用装,她哑声问道:“你是谁?”

“别装了,从你刚才的表情就知道,你见过我,你定是那日躲在离儿屋中的那个小鬼吧?”墨雪显出本来面目,比这Tony,不知要漂亮多少倍,江心月看着那一袭古装扮相,不敢掉以轻心,面前这人的道行,不知道比她高了多少倍,他轻轻一个手指,只怕就能让她灰飞烟灭,但无忧是她的朋友,此人明显对无忧有敌意,她不能大意。

“什么离儿,我不认识。”

“哦?是了,应该说…解无忧,这个你总该认识了吧?”那人斜挑着双眉,眼珠一转,江心月的魂魄似要被他吸入眼中,“说,你跟在她身边,想干什么?你想对谁不利?”

“我没有,我是无忧的朋友,怎会对她不利。”江心月老老实实地答道。她的神智已被墨雪所摄,虽然心头有一个声音叫她不要说,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

“怪不得!”墨雪说道,“你一直在她身边吧,若不是她挡着,我该老早就发现你了。”

“是,我一直在她身边。”

“那么,她应该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难怪猜得出我就是Tony,我还道她的灵力恢复了。”墨雪似是自言自语,眼神黯了一下,他放开了对江心月的掌控。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江心月问。

墨雪苦笑:“我是什么人有什么要紧吗?谁也不记得我,他们纵然互相不记得对方,却还是会遇上,会相爱,我呢?没有人记得我!”

江心月忐忑地问:“你说的他们,是…”她隐约知道指的是谁,却又不敢相信。

墨雪却只顾自己说话,根本没听她的问题。“我回来了,我仍旧放心不下,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他,如果平平安安,他还可以多活几年,可是遇上了,一动情,只怕今年就…”墨雪的声音中,带了一丝哽咽,配上那绝世的容颜,令人不禁跟着心酸。

江心月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伤心,在心中又暗自思量着他到底是在说谁,无忧最近身体状况不是突然变差了吗,莫名其妙地吐血,会是指她吗?可那天的情形,墨雪对待无忧的态度,简直像对待仇人!难道,是因爱生恨,墨雪喜欢无忧,而无忧喜欢的是别人,所以他对无忧又恨又爱?

“你是在说无忧吗?”她忍不住问道。

“无忧无忧,这世上有几人真的无忧?”墨雪叹道。转过头来,他突然换了语气,问她:“你上去干什么?”

“啊?”江心月呆了一下,看他指了指上面,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害死我的那个人,我想看看他怎样了?”

“以你的能力,也只能是看看,你想报仇,是不可能办到的。”墨雪说。

江心月当然知道,幸好无忧已经帮了她。

“要不要我帮你?”墨雪问。

“你帮我?你不怕那些符吗?”江心月问。

“我有千年道行,这点小符咒,对我来说如同儿戏。放眼这世间,我还未遇过敌手!”墨雪绽颜轻笑,神色间傲气十足。

“好,谢谢你,我想进去看看。”江心月说。

“好,这之前你告诉我,郎亦轩和解无忧去了哪里?我原来可以感觉到他们的气息,这次回来,却感觉不到了。相信我,我是去救人,不是害人,若要害他们,也不会等到现在,晚了,怕要出事。”墨雪蹙眉说道,态度诚垦。

看着那双比墨还要黑上几分的眸子,江心月想到无忧苍白的脸,觉得他不像是在说谎,以他的能力,若要取何人性命,确实不需要多浪费时间,可是心头还是有一丝疑虑,让她不敢全信,心想若是说谎,也许要给这人看出来,所以干脆半真半假地说道:“他们说是去宁城,但有人找过了,宁城没有他们,你沿着火车线路南下,以你的能力,应该花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谢谢!”墨雪点了点头,像一片柳絮,轻轻浮起,同时将她送上了高楼,挥手之间,窗上的符咒化为无形,消失无踪。

“我去也!”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天边。

千年道行的妖,与无忧和郎亦轩有什么关系?千年,既然他有千年的法力,想必和他们的认识,已是几世之前!江心月忽然想到,无忧的感情经历了几世,这样说来,她其实可以不用排斥转世,有的人,有的事,只要记住,在红尘中总会遇到。

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笑声,她穿墙而过,顺着灯光亮起的客厅走去。那个女人她见过,叶希凡的前女友——舒茴。

“怎么样,想好没有?那丫头可是有些古怪,既然驱使得动鬼魂,只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难道还恋着她?”舒茴抿了一口酒,挑眉看着张铎轻笑。

张铎的样子,非常地正常,根本不似前次见到疯癫的模样,江心月倒抽了一口冷气。怪不得屋里会设了符咒,原来就是专门对付她的,这个男人,又在骗她!

“那么漂亮的丫头,真是舍不得呢!”张铎转着手中的酒杯,沉思着说。

“再漂亮的丫头,也得你有命才能碰到,想想我说的话吧。要知道如今叶希凡和郎家那婆娘都在找他们,机缘巧合让我先得到了信,知道了他们在哪里,让那些人找到,你想再下手可就难了。”舒茴说。

他们要做什么?江心月握紧了拳头,听得心惊。

“我怎么也没想到,女人妒忌起来,会这么狠!”张铎眯笑着,凑近了舒茴,“还好不是我招惹了你…”

“你给我闪一边儿去!”舒茴冷笑道,“我可不是你那些小妹妹,那么容易上你的当,说吧,我可没功夫跟你瞎扯,要干就干,你不干我另找人。”

“好好好,听你的听你的,美女的话,你知道我一向拒绝不了。”张铎举手说道,“只是,能不能别弄死了那丫头,要死也得我玩够了才行,至于那小子和老太婆,随你的便。”

“解无忧不死,叶希凡又怎么会死心?不行,你要找美女,这世上多的是,留下她,小心她招一大群鬼来对付你,没来由地惹祸上身。郎亦轩家里有钱,你可以借机大敲一笔,然后想办法远走高飞,既然没病都能保外就医,我相信你们家有这个实力。至于那个老太婆,上次已经把她弄残了,起不了什么事,就别管了。”舒茴眼露凶光,恶狠狠地说道。

江心月气愤之下现了形:“你们这一对狗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