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谁?张铎,你没告诉我这里还有别人。”舒茴皱起眉问道,她没见过江心月。

“啊,江…江心月,你别…别过来!”张铎惊慌后退。

江心月怒视着两人,向他们扑去,他们竟然想要害无忧,解阿婆原来也是这个疯女人害的,手臂爆涨三尺,她拼尽全力向这两人抓去,恨不得将他们的心抓出来看看到底是不是黑的。

“啊…”舒茴尖叫着退后,边退边大声叫道,“符咒,符咒,张铎我来时你不是说你有符咒么?”

符咒早被墨雪毁了,这回看他们往哪里逃!江心月哈哈大笑着,她要让这对狗男女从这十几层的楼房摔下去,既然他们那么般配,索性就做一对同命鸳鸯好了!

眼看指尖只差一寸就碰到了张铎的衣领,手指突然一痛,再也近不了他的身。张铎眼尖,又听了舒茴的提醒,从胸口处掏出了一个符咒,向着江心月的脑门就贴过来。玄火突起,江心月大叫一声,急急后退,纵然退得及时,仍旧受了重伤,半边身子烧成了焦黑,捂着心口穿窗而出。

“幸好我贴身带了一张,妈的什么大师,骗了老子那么多钱,竟然只有这一张符是真的。”张铎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对舒茴说道,“这女鬼受伤严重,但她既然听见了,养好伤后难保不会去通知他们,咱们要做,就得快点。”

江心月跌跌撞撞地往前走着,暗黑如血的东西不断从她的嘴里喷出,身上难受得要命。她想起了无忧,无忧吐血的时候,也是这般地难受吧!

“墨雪,Tony,你在哪里?”她一遍遍地叫着,希望墨雪能够听到她的声音。

他们要害无忧,她知道,墨雪可以救他们。可惜墨雪这会儿早就不见了,听不到她的呼唤。怎么办?江心月忍着伤痛,在脑海急速搜寻着可能的救援,最后想来想去,只有叶希凡了,还好从无忧那里意外得到了现身之法,否则就连这一点她亦办不到。拖着残破的身躯,她冲进了叶希凡的房间,这是最后一棵救命稻草了。那人还在醉意朦胧,拿着一小块银锁摩挲着。

江心月现形,叶希凡揉了揉眼睛,愣愣地看着她,问道:“你是谁?”

顾不得佩服他的胆量,江心月急促地说道:“我是无忧的朋友,她有危险,张铎和舒茴要派人杀她,快去救她!”

叶希凡一听到无忧,根本忘了一切,紧紧抓住江心月枯槁的鬼手,问她:“无忧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害她?”

“别问这么多了,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不是人,是十几年前张铎那个死去的女友,刚才我听到了舒茴和张铎的谈话,上次解阿婆就是舒茴派人打伤的,这次他们要无忧的命,快去救她!我叫江心月,你去告诉无忧,听到我的名字,她就会信你。”

叶希凡一团混乱,还好酒精麻醉了他的神经,无形中壮了胆气,否则这句“不是人”也要吓死他。

“你不是…是人?那…那无忧到底在哪里?”他期期艾艾地问。直觉告诉他,这个自称女鬼的人说的是实话。

“在Y城,你去找颜语,她一个人自语时,我听她提到过无忧,她一定见过,或许知道无忧住哪里,快去,问她!”江心月急急地推着叶希凡,用哭腔说道,“马上就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因果

还好天不算太晚,学校宿舍还没关闭,叶希凡打了个电话给路小欧,让她帮忙叫颜语出来。

不多时路小欧和颜语一起下来了,叶希凡心急地一把抓住了颜语:“颜语,你知道无忧在Y城,对不对,她住在哪里?你知不知道?”

颜语没有想过叶希凡会找她,谁也不知道她和无忧的关系,听他这样问,她有些吃惊。无忧嘱咐过不把她的行踪透露给其他人知道,她恨过无忧,不过经历了一场变故,恨淡去了,现在对无忧多的是一份感激,她怎么能违背对她的承诺呢?

“我怎么知道,没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她用一贯冷冰冰的声调说罢,转身就走。

路小欧奇怪叶希凡的异常,说道:“大表哥,你犯糊涂了,颜语怎么会知道无忧在哪里呢!”

叶希凡没理她,冲前去,拉住了颜语的手不让她走,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盯着她,急切地说道:“颜语,你知道的,告诉我好不好,求求你告诉我,无忧有危险,我要赶去救她。”

这话对颜语显然不起作用,她不信,见甩不开叶希凡,她对路小欧说道:“路小欧,拉开你表哥,否则我要大声叫了。”

路小欧气急败坏地使劲掰开叶希凡的手:“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喝了酒回家睡觉去,别在这里闹!”

“小欧,现在我解释不清楚,跟你说你也不明白,郎亦轩和无忧在一起,他们两个都有危险,有人要他们的命,我必须找到他们。”

叶希凡说完,转身对着颜语,“扑通”一声跪下了:“颜语,你快些告诉我,求你!”

他直挺挺的跪在那儿,颜语也被吓住了,看门的阿姨在窗口探了探头,路小欧忙过去挡在前面。

“表哥,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路小欧弯下腰拉他。不时有学生从身旁经过,还以为是某个男子在求爱,有人在吹口哨,在人在指指点点。

“你起来,我告诉你!”看这阵势,叶希凡真的很急,就冲着他对无忧的这片心,颜语了不忍心为难他。

颜语说了地址,听起来那地方并不好找。

“颜语,帮个忙!”叶希凡拉住了颜语的手,“陪我去一趟Y城,人命关天,冲着无忧是你的同学,你也不能见死不救。”

颜语被叶希凡拉着一阵地跑,路小欧在后面大叫道:“哎,怎么会这样!表哥!”

“你帮颜语请个假…”叶希凡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带着颜语跑出了很远。

他跑得那么快,那么急,天气还乍暖还寒,他的头上却全是汗,颜语的心紧缩了一下,再迟钝,她也发觉了事情的不同寻常,看来叶希凡说的是真的。

从C城到Y城,要么坐一夜的火车,第二天凌晨就到,要么等第二天中午的飞机,叶希凡等不及,当天夜里就踏上了南去的列车。江心月了解的也不全面,不知道张铎和舒茴要用什么方法对付无忧,他在车上打了电话给孙衍,让他帮忙注意那两人的动向,他不能多说什么,他相信世上有鬼,不代表所有的人都相信,再说得多些,他一定会被人认为是疯子。

在火车发出的哐嘡声中,疲累了几天的叶希凡竟然慢慢睡着了,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叶希凡,一袭戎装,仗剑杀敌,无比英勇。无忧是他青梅竹马的爱人,两人是邻居,从小就订下了亲事。她在院前屋后种满了丁香树,不知是不是巧合,每次他凯旋而归时,正值丁香满院,香飘四溢。

只是,梦中的他不叫叶希凡,他叫韩庭,字子祁,无忧也不叫无忧,她叫离儿,秦离儿!

他带领大军从域外班师回朝,途经被当地人称作圣山的天狼峰,忽然间电闪雷鸣,一场诡异的山洪将他们堵住。

军师离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奇门之术。他进言道:“山中有妖变,引发天劫,若想大军不覆灭,必得应劫弑妖,暂尽妖物,方可脱身。”他不信世上有妖,没把离烨的话当真,当日夜里,雷电竟变作风雪,七月飞雪,实属罕见,冻死了帐中五千兵勇。

那日的情形确实异常,世所未见,他应了离烨之言,精挑了两千轻甲卫士,历尽艰险,攀入天狼峰。山上,一名妖娆非凡的银发女子正发动阵法,只身抗天,她的身后,是一群俊美的男男女女,身上的衣裳只有两种颜色,或白,或灰,默默地看着她。

离烨说那些就是妖孽,妄图与天对抗的妖孽,让他下令全歼,他看着那群面容俊美的人,心中不忍,那里面不仅有青壮年,还有老人和小孩。他们不是惑外的敌人,是大齐境内的百姓!

“别被他们的外表欺骗,他们不是人,是妖!”离烨急道,伸手抢过一个兵士手中弓射,一箭射中了离得最近的一人,只听得“嗷”地一声长啸,那人身上鲜血流出,扑倒在地,化为一头灰狼,眼中幽幽的绿光渐渐淡去,最后归于沉寂。人群激动,惊惶、愤恨、害怕…各种各样的眼光一齐向他们的藏身处射来。

真是狼妖!他不再犹豫,右手一挥,众将士挽弓搭箭,飞蝗般的箭雨疾射而出。那银发女子喝令族人退后,凭借一人之力,挡住了一波又一波箭雨。

“她是头领,法力最强,除去她,其余的妖不足为惧!”离烨说道,让他擒贼先擒王,射那领头的女子。

他手中的弓箭不是普通之物,弓是天下有名的神器“藏弓”,箭也有名堂,名曰“追魂”,传说上古时此弓曾诛仙,此箭曾弑鬼,对付狼妖,正好!将弓拉了个满怀,怕有闪失,他使出了独门绝技“连珠箭”,三箭齐射,分头袭向敌人的上、中、下三路。银发女子法力高强,幽幽的绿光从眼底射出,仿如两把利剑,向他的心口袭来,他顿时觉得心中一痛,张口吐了几口鲜血。也是天要灭这狼族,忽然间急风掠起,顺着箭头的方向,挟沙走石,一股巨大的力量裹着箭矢撞向银发女子,她两只手各捞住了一支箭,被那股力量带得向后急退,足跟入地三尺。饶是她神勇,却依旧没有躲过第三支箭,那箭头如电光闪过,深深地插进了她的心窝。

“终是…躲不过!”她叹息着,无力地松手,看着她的族人,眼中尽是悲伤,慢慢倒了下去,落地时,已化身为一匹通体雪白的狼。

“雪狼!”离烨的眼中闪过惊讶。

大雨如泪,倾盆而下,瞬间淹没了雪狼的尸身,白色的皮毛上慢慢浮起一层血红。

失去了庇佑的狼族并未示弱,看到那女子倒地,他们纷纷现出原形扑了上来,嘶咬众将士,将士们或刀或剑,一阵疯砍,混战成一团,那场面如此惨烈,倒下的,有狼,也有人!

“将军,不能心软,想想山下还有三万将士!”离烨见到叶希凡眼中的不忍之色,出声提醒。

刀挥,剑舞,电闪,雷鸣,近身搏斗,整个天狼峰成了杀戮的战场。

“兄弟们冲啊,剥了狼皮回家做褥子!”杀红了眼的将士们大吼道。

这是一场生死决斗,兵强,狼狠,人与狼,拼的就是命,谁的力气大,谁能坚持到最后,谁就还能看到明天的太阳。最终,赢的是人,狼的数目毕竟不是很多,再加上人这边有个会法术的离烨,还有神器“藏弓”。

当韩庭身上衣衫尽皆被嘶咬成破烂时,战斗结束,狼群只剩下了几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长得像小狗一样,不知所措地瞪着乌溜溜的眼珠,伏在父母的怀中低叫着。

离烨举起了手中的剑,一剑下去,一只小灰狼没了气息。

“离烨,慢着!”将军韩庭止住了他,“它们都没了父母亲人,这么小…放了吧!”

“将军,养虎为患,何况狼乎,它们比不得寻常的狼,是妖啊!”离烨不同意,挥起一剑,又斩向一头小狼,那小小的身子毫无反抗之力,一下就倒在了血泊之中。

“军师,这只活的留给我吧,我这里有迷药,可以弄晕了它,这小狼皮毛软和,正好给我儿子做件小袄,剑尖划过,这皮可就毁了。”有个满脸是血的老兵说道。

离烨看了看仅剩的两只小狼,一灰一白,手中的剑犹豫着没有刺下。

“离烨,这只白狼也给了我吧,这皮看能不能给离儿做双手套,做个围脖,她很怕冷呢!”叶希凡也出口说。

“给离儿吗?那好吧!”听到那个名字,离烨收了手中的剑。军士上前,将迷药撒在两头小狼身上,小狼瞳孔涣散,耷拉着眼皮,脑袋歪向一旁,被军士提着脖颈兜住了,带回了家乡。每天除了路上给它们喝水和吃东西的时候,都下了迷药,动不得,逃不了。

大军还离京城二十里远,他就快马加鞭,带了那头晕乎乎的小雪狼先行而去,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离儿面前,将雪狼交到她手中,不出预料地看到了她欢喜的笑。

“好可爱的小狗,子祁,给我的吗?”

“这是雪狼,不是狗,你不是怕过寒冬吗,你看这皮毛多滑,多柔啊,可以给你做…”

话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你看,它睁开眼了!”雪狼在她的怀中张开了乌溜溜的双眼。韩庭一惊,怕这狼伤了她,伸手便要去接过,她却错身躲开了:“送出去的东西,焉有要回之礼?它归我了,多漂亮的小东西啊!你怎舍得杀了它!”她伸指过去,性傲的雪狼,竟然伸出小舌,轻轻地舔了舔她的手指。

“它喜欢我呢,我要养着它,子祁,好不好,不要杀它,好不好,我向你保证,它一定会乖乖的。”她祈求道,如水的目光看向他,瞬间将他淹没在其中,不知不觉地说出了那个“好”字。

雪狼因此躲过一劫,尽管这是只公狼,离儿却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雪儿”。兴许是服了太多迷药的关系,小雪儿总是长不大,很长时间了,只比来时大了一点点。离烨警告过韩庭,最好还是将它杀了,可看到离儿那么喜欢,那么护着它,他也舍不得违了她的意,看着它像一只听话的小狗跟在离儿身边上蹿下跳,韩庭开始的警惕慢慢淡去,到后来,连他也恍惚觉得那是只普通的狗,并不是狼,更不是什么狼妖。

他军功赫赫,年纪青青就被封为大将军,回到家里,父母双亲向他提起,该是娶妻的时候了。他喜滋滋地到秦家去提亲,离儿躲在帘后偷看,一脸的喜悦。小雪儿突然跳出来,尖利的爪在他的手背上抓了一下。

梦境就到这里结束,叶希凡醒过来,颜语正摇着他,尖尖的指甲不小心划过了他的手:“醒醒,火车到站了。”

叶希凡甩了甩头,站起身来跟着颜语往外走,思绪还沉浸在梦中,这是什么样的梦啊,居然像看电影一样,一切都好真实!他可以清清晰晰地记得梦中发生的一切,包括梦中人的表情,历历在目。梦境,以前从未做过,也不曾见过,可是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有什么从脑中一闪而过,他想了想,可惜灵光只是乍现,细思量却再也捕捉不住。

有颜语带路,不费劲就找到了无忧。几个月未见,她更显沉稳,比之以往看起来成熟不少,眉间却也多了一丝忧郁。显然是没有想到叶希凡会来,她愕然地看着两人,惊讶地看着他们,眼神扫过颜语,带了丝责备之意。

“无忧,为什么躲着我?”叶希凡忘了来的初衷,见到无忧,千种相思齐涌上心头,只觉酸楚万分。

“我让他们告诉转告你的,没有人告诉你吗?”她问道。

“别人说什么我都不相信,我要亲口听你说!”叶希凡直视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着,那笑容刺痛了无忧,她移开了眼光,看向他身侧的树。

“我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现在你听到了,可以走了。”她说得淡然而平静。

“原本还说要爱我一生一世,如今却说不爱就不爱了吗?”叶希凡走上前,来到她的身边站定,“理由,我需要一个理由,否则我不会放弃!”

“你既然找到这里,应该也知道我是和谁住在一起,我爱上了郎亦轩,他对我一往情深,在我伤心难过的时候,只有他陪在我身边,他可以放下事业,放下一切,只为了能守着我…这理由,够了吗?”无忧狠了狠心,说道。

郎亦轩正好从外面回来,在门口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站在窗下,踟蹰着没有进屋,听着无忧的话,尽管知道她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却忍不住想当真一回,微微一笑,笑容中尽是苦涩。

“我也可以做到,如果只是这个理由,”叶希凡笑了,“无忧,我也可以为你放弃一切,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无忧摇了摇头,“希凡,对不起,我承认是我先招惹了你,可是那时我不认识亦轩,其实那些都只是借口,什么理由都不成为理由,真相就是我变心了,我爱上了亦轩,我和他,才是同一类人。”

“不是因为他是郎氏少东?”

“不是!”

“不怕他母亲不同意?”

“不怕!”

叶希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无忧,我相信你,我不为难你!可是看在我这么大老远来一场的份上,能不能让我住几天,好好游览一下这个城市。”

无忧沉默了半晌,说道:“这又有什么意义呢?你还是走吧,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亦轩回来看到,只怕会不高兴。”

“无忧,我回来了!”郎亦轩适时地推门走了进去,“有客人啊!”他扫视了一下叶希凡和颜语,走上前,熟捻地搂住了无忧的肩:“你身体才刚刚好,要多休息!难道有朋友来看你,怎么能一见面就赶人家走呢,这可不是待客之道。你陪他们聊着,我去给你们做饭!”

叶希凡的脸青一阵白一阵,他想转身离去,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定在地上。颜语拉了拉他的袖子,他醒悟过来,想起了此行的目的,冲着郎亦轩摆出一个难看的笑脸:“那就麻烦你们了,Y城我是第一次来,听说这里风景秀美,一定要到处看看。”

为你

颜语不想回家,留了下来和无忧睡一床,叶希凡也不提走,只得安排他和郎亦轩住一屋。解阿婆对叶希凡仍旧像以前一样,她还指望着归天后,叶希凡能帮着照顾无忧,哪里知道几人之间的波涛暗涌。

夜半时分,无忧睁着眼,难以入眠,她怕吵着颜语,也不敢翻身,脸朝着外面,对着黑漆漆的屋子,连呼吸也放得轻轻的。

“无忧,你睡不着?”没想到颜语也没睡着,还先开口问了出来。

“嗯,我以为你睡着了。”无忧说。

“没有,你呼吸放得那么轻,是怕吵着我吧,我也睡不着,干脆…咱们俩聊聊?”颜语说。

“好,聊什么呢?”难得颜语肯主动和她谈心,无忧转过了身,看到颜语已经面对着她,外面的路灯的光芒柔柔地打进来一点,她可以看到颜语的眼睛在扑闪着。

“我一直没有对你说谢谢,无忧,真的谢谢你!那件事,你一直没有对别人说起。”

“我答应了你,自然不会对人说。”无忧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颜语,你很恨我吧?虽然你答应了来见外婆,可你都不和我说话,你还在怪我,对吗?”

“当年你还是个孩子,爸爸的死怎么能怪在你头上呢!如果妈妈答应你和奶奶留下来,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一切…”颜语轻轻地说道,眼角有泪光闪过,后来的故事,她是听解阿婆说的, “我是曾经恨过你,恨你为什么那么出色,恨你抢走了他的目光,如果不是你,他不会提出和我分手…无忧,我很自私对不对,原本你都不知道,我不该怪在你头上的…要不是你,我命都没了,哪有资格责怪你!”

“别哭,颜语,别哭,一切都过去了!”无忧轻轻拍打着颜语的背,颜语扑在枕上,泪水源源不绝地流淌。

无忧无言地搂住她,这个倔强的女孩,这么多年来怕是很少哭过,哭出来还好些,免得闷在心里,人会生病。

她没有想到几个月前找到颜语时,成俊峰正和颜语在一起,两人在闹分手。颜语看到她,没等无忧说出来意,微笑着上前,下一秒却是恶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弄得无忧惊立当场。幸好有些事她不想让郎亦轩知道,是一个人去的,否则还不知会闹成怎样。

“你…你为什么打她?”

没等无忧发问,成俊峰倒先开口了,他愤怒地把颜语扯到一边,怒气冲冲地质问。

“心疼了?还说和她没什么,刚说要跟我分手她就来了,你这个陈世美,有了她就不要我了,说受不了我的脾气,这么多年来我都这脾气,怎么你就一直不说,偏要等她出现了才说?她脾气好啊,有多好?她会像我一样,陪你玩,陪你乐,甚至陪你睡觉么?”颜语失去理智地大叫道。

成俊峰举起了手,忍不住要给她一巴掌,被无忧挡住:“别!”

“我不要你假惺惺,”颜语推了她一把,“他打我关你什么事,他是我男朋友,我们的事要你管?”

“不识好歹!颜语你别这样啊,你再这样我可不管你了,我这就走!”成俊峰指着颜语说道。

“滚!你滚!永远也别出现在我面前。”颜语吼道。

成俊峰头也不回地离去,颜语坐在地上哭起来。等她哭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抽泣声时,无忧走上前去,对她说道:“颜语,你和成俊峰的事,确实与我无关,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我以前不会,现在不会,今后也不会介入。今天我来找你,是有件事拜托你,你好好听着…我是外婆捡来的孩子,她不是我的亲外婆,她叫解香兰,是你的亲奶奶。她生你爸时年纪已经不小了,今年74岁,双腿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现在她有我照顾,如果有一天我不能照顾她了,请你…看在你死去的爸爸份上,照顾她!”

颜语低着头,坐在地上不动,无忧也知道她听没听进去,说完后她站起来就走。

“等等!”颜语叫住了她,“你说什么鬼话,我奶奶早就死了,你外婆怎么会是我奶奶,你有病吧!”

“我是有病,”没想到无忧却笑了,“说不准哪天我就离开这个世界了,我若是走了,外婆没人照顾,所以想拜托你,你要不信,去看看就知道,我家里还有你爸爸的照片,从小到大的,都有,我想是你妈瞒着你们,不想你们与外婆有来往,你哥哥应该有印象,如果他的记忆力够好的话,应该知道十六年前,你奶奶曾经带着个小女孩,在你宁城的家中住过一夜。”

颜语很震惊地看着她,半晌说了一句:“这年头还真是,什么怪事都有!”说完也不看无忧,扬长而去。

她走后,无忧胸口一甜,吐出一大口鲜血。

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要死了,没想到郎亦轩的血,会治好她的怪病,更没想到那血会让她记起前世…后来郎亦轩还要如法炮制,被她拒绝了,她已经好了,手上的狼牙印,是他的封印,因此他的血可以抑制她出现的异象,她会变得虚弱,也许正是因为驾驭不了封印的力量。因为从那天起,无忧发现自己多了一项技能——法力,她可以凭借意念,催动物体移动,也许还有更多的能力,只是她不敢试。

无忧记得墨雪那句话,郎亦轩毁去一身法力,换她魂魄重生,只是不知道重生后的自己,到底该算是花妖,亦或是人!郎亦轩变得平常了,曾经的雪幕狼王,如今却是邻家男孩的模样,不管他是什么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活着!

意识苏醒后,曾经环绕在心头的那份痛苦,早已随郎亦轩生死相随而变得模糊,无忧自始至终并不明白离儿与狼王之间的仇恨,她看到的,是狼王的情深似海。再次面对郎亦轩,她的心里浮起别样的情绪,是他让她重生,是他幻化了一个人在她的记忆中,从小伴她成长,教她功夫,记忆中的那个人,对她尽管百般宠爱,眼中却总有一层忧郁,浓得化不开。现在无忧知道了,那人一定是他,只是不知怎的,换成了叶希凡的模样!

如果他是以前那个郎亦轩,无忧可以毫不犹豫地说不爱,她只当他是兄长般对待,可是如今这个,爱吗?不爱吗?她也说不清了,爱上的,到底是记忆中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她迷茫了,是叶希凡?还是郎亦轩?想到叶希凡她会心痛,看到郎亦轩她会痛心,她爱的,究竟是谁?

这世上的事总是那么巧合,郎亦轩的血救了无忧,无忧又救了颜语。无忧没有想到颜语和成俊峰已经有了那种关系,颜语本来根本不理她的,可事情发生的时候,她不敢和家人说,也不想找已提出分手的成俊峰,反倒想起了无忧。她怀孕了!面对这种事,无忧显出了她的冷静,她带着颜语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是宫外孕,颜语当时就吓傻了。幸好发现得早,无忧的果断地选择了医生说的第一个方案,采取保守治疗,颜语还年轻,虽然保守治疗的危险系数大,但是更不能冒险手术。也就是这个时候,郎亦轩的血开启了她腕上的封印,被禁锢的法力释放了出来,虽然她运用得还不是那么熟练,但救颜语,已经足够了。

“颜语,你信我吗?信我就一切听我的,去做手术!”当无忧对颜语说这话的时候,保守治疗的方案已经没有作用了,颜语已经出现了出血的症状,如果大出血,她的性命将不保。

“不…我不做手术!”颜语害怕地摇头,坚决不同意。

“我向你保证,只要做了手术,一定没有事,我有很好的药,是以前教我功夫的师傅给我的,抹在身上不会留下疤痕,真的!”无忧捋起了胳膊,“你看我从小练功没少受伤,但身上一点疤痕也没留下。”

颜语半信不信,但还是害怕手术,无忧给她讲了半天,医生也将厉害关系说明了,如果不及时手术,千万大出血就没有救了。最终颜语还是被劝上了手术台。

“无忧,我将来还能再生孩子吗?我害怕…”颜语紧紧的拽着无忧的手。

“会的!我保证,你不会有事,我在外面守着,相信我!”无忧的话有着安定人心的作用,她的手握住了颜语的,有一股奇异的暖流沿着两手交握的地方,缓缓进入颜语的体内,安抚了她的慌乱。

当颜语手术后醒来时,成俊峰就坐在她的床头,是无忧把他找来的,颜语为他受了这样大的苦,他不能不负起责任。他知道了颜语的事,也很自责,看得出他不是一点也不爱颜语,否则两人也不会好了这么多年。

他对无忧说:“其实那天颜语说的没错,虽然她的脾气不好,但那么多年来,我已经习惯了,是因为你…无忧,如果没有颜语,你会不会…”

“不会!”无忧回答得很快,没有等他说完。她想成俊峰只是一时迷惑,自己与他是永远不可能产生交集的,就算没有颜语,也不可能!

“我明白了!我以后…会守好对你的承诺,好好对颜语。”他说。

颜语做手术的时候,他一直守在外面,只是无忧没有让他进来。可是没想到的是,颜语并不领情,等她有力气起床的时候,就把成俊峰赶走了。

“我不要他的同情,不爱我就别来招惹我!”颜语说。

对这样的情形,无忧也帮不上忙,下面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了,她不再管。这之后,颜语带了哥哥颜肃和解阿婆相认了,只有华瑾没有来,她对解阿婆并没有感情,纵使她不再记恨当年,如今重新有了家庭,她与颜家,也没什么关联了。

颜语被切掉了一侧的输卵管,无忧交给她一瓶药,红红的,带着淡淡的丁香花香,颜语擦了两个月后,腹部的疤痕竟然真的消失无踪,就和没有动过手术一样。她不知道这是无忧用自己的血炼化而成,不仅是外表,就算她内里的伤,其实也没有留下痕迹,除了少了一侧输卵管,颜语身上没有任何创伤。

而这段时间,她还让颜肃天天过来,帮他推拿腿脚。她要用法术恢复颜肃的腿疾,只是过程要弄得慢一些,免得给人看出破绽来,推拿活血加药物治疗,她相信间他一点点地好起来,没有人会怀疑。另外还有解阿婆,她如今也能够扶着站起来慢慢挪动了,假以时日,轮椅就用不着了。等他们都好了,无忧就该离开了。她不属于这人世,总该回去属于自己的地方,那时候,就真的谁也不记得谁了。

墨雪找到了她,知道无忧开户了封印,记起了前事,他告诉了无忧一些她不知道的事。

当年离儿服了噬魂散,魂魄已散,郎亦轩用自己心口的血凝住了其中的一缕,运用法力将这缕残魂与一棵快要修练成精的丁香树精魂合二为一,送她投胎于人界。墨雪找到他的时候,正是宁城发生大地震的那一天,人界已过了三年,那时的郎亦轩法力全失,连原形也变不回去了,变成了一个五岁大左右的孩童,奄奄一息,墨雪的法力不够强,只能暂时保住他的性命。

发生了什么墨雪不知道,直到遇见了无忧,无忧的身上没有异于常人的气息,开始他还以为只是一个和离儿长得相像的人间女子,直到后来,他才慢慢发现,无忧就是当年的离儿。再看到封印,墨雪猜测,郎亦轩正是为了离儿,将自己的元神也封印到了无忧身上,所以才会变成那样,他明知道失了元神只有死路一条,可还是这样做了,如果不是墨雪及时赶到,现在世上再也没有郎亦轩这个人。在他的安排下,让没有子嗣的郎森遇到了郎亦轩,收养了他,而墨雪一直在暗中守护着他,多年以后,才化身成人,以表哥的身份,找到了郎家。

郎亦轩下的封印,墨雪也不知道开启之法,如今知道了,就可以救他,否则他已挨不过三十日。只是无忧若将法力还给郎亦轩后,后果是怎样,无法预料,也许她仍旧会好好地,也许会变成魂魄不齐的傻子,更有可能,会死!

墨雪没有瞒她,他说:“由你自己选择救不救他,当年我已错过一次,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若是亦轩恢复,我不想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告诉他一切。”

无忧问起墨雪她与郎亦轩、韩庭的关系,她记得,梦中就是因为墨雪说了什么,所以她起了杀死郎亦轩的心思,能让她对心爱的人下手,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事,深切的仇,只是她不忍心杀他,选择了毁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