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39章:洛阳围城 3

“木兰。”“翎姐姐。”段虎与萧飒在吊桥对岸大声唤我。

宇文宪拍马想要上前,我冲他缓缓摇头,眸中含泪,扬起最璨然的笑靥,“五弟,我走了。”

勒马转身,不去望宇文宪伸出的手,不去望他悲凄的眸。骏马飞起,带着我奔向洛阳城,吊桥正从闸楼缓缓升起,转身之际,那渐渐闭阖的厚重城门,掩去了宇文宪扯辔勒马的失神身影。瓮城中,寒风从四面灌入,颊畔早已泪意冰凉。唯有心底一声声轻语,宇文邕,对不起;宇文邕,对不起;宇文邕,对不起。

火把熊熊,人声喧腾,段思文大

人很快赶来了,斛律将军、段虎大哥皆被他请走,萧飒径直带我回田纪府上。秀秀早已歇下,听到萧飒的声音,从暖被里爬起来,披衣立于阶下,凝望着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含笑伸出手去,唤声:“秀秀。”她一下子扑入我怀里,声音已经哽咽,道,“翎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这一觉,昏昏沉沉,亦不知睡了多久,只觉身子疲累之极,脑海里却在不断闪过破碎画面,直至梦中出现一个华美女子,她以两指并立指天誓,咬牙切齿道,“凤鸟不死,可涅磐生,就算你保得住她的魂魄,我仍咀咒她,生生世世魂魄分离。”终从梦中猛然惊醒,一身冷汗涔涔。

茫然顾望四周,只见雪帐低垂,软褥清芬洁静,原来已经回到洛阳城,回到田纪府上。外屋,有声音隐隐传来,是秀秀焦灼的声音,“大夫,已经三天了,为何翎姐姐还是这样昏睡呢?”

“郑姑娘元气亏损,素体虚弱,昏睡不过是疲累所致。唉,我所担心,是她在孕期曾受寒邪,以至寒凝血滞;且受惊恐气怯,以至肝气郁滞;加之气机失畅、以致神疲肢软。若长此以往,只怕将来会胎位不正、有子横之难。”

段虎不耐烦道,“什么子横之难?什么胎位不正?你啰嗦了这么多,倒是快说要怎么治啊?”

“凡妇人皆以血为主,若气不运行,血不流畅,则气滞血瘀;惟气顺则血和;胎安则产顺。故,郑姑娘当前需以调理气血为主,我这儿开出一张方子,气行则血行,血行则气畅,可保得姑娘一时无虞。”大夫又为难道,“不瞒诸位,如今洛阳城闭城两月,不仅我这家,城中所有药铺皆存药不足,这药方虽能开出,药却不能抓全啊。”

段虎怒道,“那就将能抓到的药全他妈给我先送来。”

萧飒的声音则恭敬许多,道,“大夫,还请您快开出方子来吧。”

那大夫似乎在开药方,屋外一时静了,良久,传来他的一声长叹,“吃药也就罢了,更重要的是,郑姑娘须得自已放宽心,若一味抑郁不知保养,只怕熬得油尽灯枯,那时,纵是华佗扁鹊再生,亦救不得了。”

正文 第440章:洛阳围城 4

v段虎狂怒,“放娘屁!说什么救不得?木兰若是救不得,我让你老小子从此没好日子过。”大夫低低哀求声传来,“呃,呃,段将军,不要揪老朽衣衫呀。”段虎叱道,“少啰嗦,”一阵脚步杂沓,外屋渐渐静了。

透过雕花窗棂,冬日阳光萧瑟,风,隐隐吟啸而过。屋内,却是如此静好,床前矮几上端放金蟾熏炉,细炭轻焚安息香,一缕白烟如线袅袅升起。空气里,一缕缕香气似有若无。

仿佛,望见他正站在窗前,宽袖翩翩,博带未系,阳光,轻柔的洒在他的侧脸,墨发凌乱,随意挽起,露出优美的颈项。不禁轻声呢喃,“长恭。”却不敢伸出手去,只因深知啊,一切,皆是幻象。

门‘吱呀’一声响,是秀秀又进来屋内。我撑肘而起,轻唤道,“秀秀。”秀秀脸上犹有泪痕,见我起身,眸现欢喜,“翎姐姐,你醒了。”我慵然伸臂,恬柔笑道,“秀秀,我这一觉睡得好舒服。”(

“舒服就好。”秀秀挽好垂帐,坐于我身侧,笑道,“翎姐姐,大夫正是说你需得好好调息。”

“有大夫来过?”

“呃,”秀秀自知一时语失,唯有解释道,“并没什么事,只是萧飒觉着你身子过虚,所以特特请来一位大夫。那大夫说你并无大碍,只需平日里要细心调养,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什么‘气血通畅方能珠胎固’,我也没听出个所以然,如今,萧飒与段大哥随大夫抓药去了。”

我微一颔首,笑,却凝结唇边。远处,分明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撞击声,这熟悉的声响在告知我,北边,应是周人正在攻城。我轻声问道,“秀秀,如今洛阳城中形势如何?”

秀秀眼神微烁,顾左右而言他,起身道,“翎姐姐,你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煮一碗小米粥来。”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肃然仰首,问道,“秀秀,你无须瞒我,是不是战事吃紧?”

秀秀见实在瞒不过,唯有再次坐下,点头道,“是北周又在攻城了。前天,周兵突然加紧了攻城之势,他们在北门外架起千架云梯强行攻城,曾数度攻入瓮城内,又被斛律光将军率众击回;前夜,周兵又连夜堆土为山,十五座土山高越城墙,周军数万人于土山上齐齐箭,城中齐军将士莫不蒙盾伏地晋阳一役,我们齐人亦掌握了发石车,段思文大人率城中百姓赶制百余架发石车,又拆宫墙坚壁做攻击之石,才总算暂时击退了石山上的周兵。

正文 第441章:洛阳围城 5

正说话时,萧飒却进来了,在外屋低声唤道,“秀秀。”秀秀忙起身,道,“萧飒,你进来吧,翎姐姐已经醒了。”萧飒掀珠帘入内,步履匆匆,带得满帘珠子乱撞,只见他一袭铠甲未卸,神情疲惫,眼底犹有血丝,唯有笑容依然璨然,道,“翎姐姐,你醒了。”

我含笑点头,才要问,一声巨响再次从北门遥遥传来,鸣锣击鼓、人喊马嘶之声隐隐。萧飒神情顿时一变,我与秀秀几乎一齐开口,“萧飒,你先去吧。”他一点头,将手中的几包药递与秀秀,道,“秀秀,这些药,你按方子煎了。”秀秀点头,又叮嘱,“你要小心。”萧飒颔首应允,将走之时,又转身望着我,轻声道,“翎姐姐,援军将至,你一定要好好保重。”

院子里,马蹄急促渐渐远去,屋中,一颗颗剔透玉珠犹自乱撞,声声清脆乱人心扉。

这一天,城门处的喊杀声整日未歇,直至傍晚,才总算渐渐安静下来。秀秀端来的晚餐仍是咸菜小米粥,她一脸歉疚,“城中存粮严重不足。我,我想给姐姐做碗鸡蛋汤都不能够。”说时,眼泪已然噗噗落下。

我笑道,抬手替她揩泪,“傻秀秀,你知道的,我不爱喝那些,在战时,有碗米粥就已经很好。”

秀秀长久缄默,终是轻叹道,“小米粥也快没了。虽然田纪等商贾尽将库中存粮捐出,然而,整个洛阳城存粮将尽,已不足以维持三天。”又道,“城外天天以募格招降,段思文大人说了,誓要与洛阳共存亡。只是,若援军再不来…”我不禁黯然,轻声道,“秀秀,你别担心,萧飒不是说了?援军将至。”

“嗯,嗯,是的。”秀秀迅速抹去颊边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