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一阵剧痛,尽力挣扎着爬起,却因四肢被烧伤而站立不稳,刚刚站定就跌倒在祭坛上。

萧统怔立了片刻,突然向前迈出一大步,向祭坛走来。

我万分惊讶,不知他是如何挣脱那坚固无比、连狐族法术都无法解脱的玄铁锁链,无意中瞥见他的衣袖与锦袍下摆都沾染着丝丝血痕,顿时明白他是运用内力,以自已的血肉之躯将玄铁锁链解开。

那一瞬,我泪如雨下、心痛如绞,昂首大呼道:“萧郎不可如此,不要因为紫儿伤害自已…”

这声“萧郎”传入众人耳中,自然并非人间少女的说话,只能是一声小狐狸的低低嗷叫。

萧统何乎听懂了我的呼唤一般,轻声应道:“紫儿。”

就在他即将靠近祭坛、接近我的时候,一双美丽洁白的玉手将我轻轻抱了起来,微叹道:“紫萱,我的孩子!”

我趴在阿紫肩膀上呜呜咽咽哭泣,唤道:“妈妈…”

阿紫抚摸着我僵直的身体、红肿的眼晴和焦黑的四肢,轻声道:“我的小紫萱…妈妈将你送来人间 ,却不曾料到你会受到如此折磨。一切昔因你对人间男子心存爱意,妈妈早已告诚过你不可对他们动真情,如今你因那太子而受苦,他除了眼睁睁看着你去死,还能为你做什么?”

萧统闻言停下了脚步,表情透出痛芝和无奈之色,却没有为自己作任何辩解。

我见阿紫语带讥讽当面斥责他,身休在她怀中颤动了一下,摇头说道:“妈妈,此事与萧郎无关,是她们设计并他锁了起来…他心中也很难过,请妈妈不要责怪他!”

阿紫足尖轻点,腾身飞跃至宫殿顶,秀媚的双眸中透出凉意,向众人发声说道:“紫萱是我的女儿,谁敢设计伤害于她?”

我们身处东宫高处,丁贵嫔等人窥见她的面容时,那老道似乎有所悟,说道:“狐族果系一脉相承,原来这小狐妖是她的后代!”

丁贵嫔为躲避突然而至的火苗,移步藏身在一根圆柱之后,此时才侧身看来,她盯视着阿紫年轻美丽的面容,迷惑不解询问道:“道长此言何意?莫非道长昔日见过她们么?”

那老道说:“禀贵妃娘娘,前朝潘贵妃与她面目相似,她们想必都是狐妖…”

阿紫冷笑一声,说道:“牛鼻子道士,你如此折磨我的女儿紫萱,今日我必定不会与你善罢甘休,我是人是妖与你何干?看招吧!”

那老道神色微变,羊起拂尘念动咒语,阿紫一手抱着我,一手水袖轻扬,轻轻将他的拂尘卷起投掷入相思湖中,那老道欲燃三昧真火,阿紫举袖引来南风,他的真火并水伤及阿紫,反而将他自己的道袍烧穿了数处,他被阿紫衣袖拂中跌坐在地,神情霎时狼狈不堪。

我见阿紫欲对丁贵嫔挥袖,急忙制止道:“那是萧郎的亲生母亲,妈妈不要伤害她!”

丁贵嫔大惊失色向后躲闪,她身边一名年长些的侍女惊恐万状,早已不由自生跪倒在地,不停叩首说道:“奴婢叩见潘妃娘娘!叩见贵妃娘娘!”

阿紫停下向那侍女说道:“桃叶,你还记得本宫么?”

那侍女桃叶认识阿紫,必定是前朝南齐宫女,见阿紫轻轻说出她的名字,不知是激动还是惶恐,含泪应答道:“昔日贵妃娘娘在玉寿宫之时,奴婢专司娘娘梳理发髻…原来贵妃娘娘果真是天上仙女下降…”

阿紫的眸光渐渐转移到萧统身上,问道:“你曾迎娶过我的女儿么?”

萧统神情平静,说道:“回禀夫人,晚辈今年春天在兰陵与令爱紫萱相识,一月前父皇昭告天下,令晚辈迎娶紫萱入东宫为妃,只因当时不知她的真实来历,不曾面见夫人求娶,请夫人原惊晚辈失礼之过。”

他身为梁国太子,对阿紫以子婿待岳母之礼仪相待,口称“夫人”以“晚辈”自居,态度诚恳、语气恭谨。

阿紫凝神视他片刻,淡淡应道:“你大可不必如此谦称,紫萱本非人间女子,与你人妖殊途,既然是异族,便不可随意违反天理伦常通婚。这桩婚事就此作罢,我须得带我的女儿回家去。”

我虽早有预料阿紫会有此一说,乍然听见还是心中一痛,不由自主含泪向萧统看去,对他说道:“萧郎,我不要回家!”

萧统手腕上依然套系着那条坚韧无比的玄铁锁链,他轻轻屈膝跪地,对阿紫说:“夫人如此爱护紫儿,可曾问过紫儿自己的心愿么?东宫如今就是紫儿的家,请夫人不要带走她。”

我眼泪直落,仰头看阿紫。

阿紫语气冷淡,说道:“紫萱迟早都会位列上界仙班,只因她生性纯真,才会受人间男子引诱而羁留于此,你将她留在身边数日,已是莫大的福气!难道还妄想与她一生一世白首偕老么?你们之间缘份已尽,又怎可强求?”

萧统挺直身体,轻声道:“我不相信,若是缘份已尽,紫儿怎会还记得萧郎、呼唤萧郎?”

阿紫傲然道:“纵使她记得你又如何?你若强留她在此,只恐你们二人日后难以逃脱天意惩罚。”

萧统语气虽轻柔,表情却坚定执着,说道:“倘若夫人肯将紫儿留下,我会日夜向上天祈祷,是我强行将紫儿留在人间,倘若她会因为私自嫁与我而遭受天意惩罚,请上天将所有惩罚都降临在我一人身上,所有罪责皆由我一人承担!”

阿紫凝望着他一眼,默然不语。

萧统见她不置可否,在冰冷的雪地上向阿紫叩首三次,说道:“恳请夫人成全!”

阿紫依然面无表情。

丁贵嫔见状,早已泪水如泉涌,冲到萧统身侧扶起他道:“皇儿!”

萧统轻轻抬起头,不肯站起,向她道:“这些礼仪本是为人子婿应尽之本分,儿臣迎娶紫萱之时就该对夫人叩拜,母妃无须为儿臣担忧。”

丁贵嫔忍不住痛哭出声,仰首向阿紫说:“潘妃…你是神仙也好,是潘妃也罢,请听我一言!我只是一介普通人间妇孺,远远不及你神通广大…可是,我会心疼我的皇儿!”

阿紫终于不再沉默,视丁贵嫔道:“你心疼你的皇儿,难道我就不爱护我的女儿么?我女儿紫萱降生千年以来,从未经受过这般痛苦折磨!你们适才又是如何对待她?”

丁贵嫔哭道:“如此寒天,我皇儿身为大梁太子抛却身份参拜你,你怎可对他如此不理不睬?”

阿紫微有不悦之意,扬声道:“若说梁国太子身份高贵,相较于天下之霸楚国大公主又如何?南梁国苟且偏安于小小一隅,帝位不过二世、江山气数不过百载,岂能与大楚国相提并论?”

我听得明明白白,只觉无限震惊。

阿紫向来对我的身世讳莫如深,个日若非与丁贵嫔斗气,一定不会让我知晓我确实曾经有过一个人间的亲生父亲,她说我的身份是“天下之霸楚国大公主”,难道我降生的时代是千年前的楚国称霸时代?

倘若我真的是公生,我的父亲岂非就是昔日楚国的帝王之一?他会是哪一位楚国君主?

萧统明眸向我看来,说道:“一千年前五霸争雄之时,楚国帝王应是楚庄王… 夫人适才所言大梁国运若是天意,自然无法逆转。但是,只要父皇与我在此位一日,我们必定勤躬政事、爱惜子民,让大梁国臣民安居乐业。”

阿紫柳眉徽挑,轻哼了一声,说道:“萧衍得位不正,治下不严,梁国之弊政多矣!以你一人之力,岂能力挽狂澜?”

萧统并不与她辩驳,跪立在地,缓缓道:“我一定会尽力而为。无论紫儿是兰陵孤女还是楚国公主,在我眼中并无分别。请夫人念及紫儿年幼,不要仿害她。”

阿紫不禁冷笑道:“我怎会舍得伤害我的亲生女儿?伤害她之人并非是我,却是你身边之人!你若有能力保护她,今日紫萱就不会孤零零独自趴在祭坛之上任人肆意欺凌,若非我及时到来,她就要魂飞魄散于此处。我怎会让我唯一的女儿在人间再历一次劫难、再冒一次险?你不必说了!”

萧统唇边掠过一丝苍凉的笑意,看着我说道:“小紫儿,萧郎对不起你。”

阿紫似乎不欲再与萧统多言,抱起我纵身跃上天空一朵紫色云彩,渐渐向天边飘动。

萧统踉跄跟随了数步,俊美的面容一片苍白,明眸失去了原有的光泽与神采,嘶声唤道:“紫儿!”

我从未见他如此伤心自责之态,痴痴凝望着他白衣玉立的身影,泪水潺潺而下,大声叫道:“妈妈,求您放了我吧,我不要离开人间!不要离开萧郎!让我留下来吧!”

阿紫柳眉徽挑,丝毫不为所动,低头向我道:“紫萱,不要怪妈妈狠心分开你们,你若是执意跟随于他,只会给他和你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灾劫。况且感情之事本是一场游戏,世易时移、时过境迁,你一定可以慢慢忘记他的!”

我眼看着萧统的白色身影由大渐小,不断挣扎,拼命摇头道:“不,我不走,我不走,妈妈,求您放了我吧!”

萧统追赶着我的影子,眸中的绝望之意更加明显,仰首呼道:“紫儿… 记住,无论今生来世,萧郎永远都会记得紫儿,亦决不敢忘记对紫儿的承诺!”

我痛彻心扉,泪眼模糊中,他的白衣身影终于凝固成小小的白点,渐渐消失不见。

心口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感觉,将我从浑浑噩噩中蓦然震醒。

决别,原来今日就是我与萧郎诀别之时。

我所担心的一切,竞然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突然,昨晚我们还甜蜜依偎在昭文殿中筹划着除夕出游,此刻却已天人永隔,或许在他今生今世里,我们再也无法相见!

我眸光转视身旁一片片悠悠飘荡的白色浮云,遥望人间大地,忍不住在漫无边际有天空放声大哭。

阿紫轻叹了一声,衣袖轻拂,我立刻失去了知觉。

我悠悠醒来的时候,隐约听见耳畔有女子柔婉唱歌的声音,其歌曰:“微风清扇,云气四除。皎皎亮月,丽于高隅。兴命公子,携手同车。龙骥翼翼,扬镳踟蹰。肃肃宵征,造我友庐。光灯吐辉,华幔长舒。鸾觞酌醴,神鼎烹鱼。弦超孑野,叹过绵驹。流咏太素,俯赞玄虚。孰克英贤,与尔剖符。”

熟悉的曲调。

熟悉的歌声。

阿紫将我带回了我曾经修行千年的故乡――翠云山。

(卷三完结)

1燕飞云杳杳

自盘古开天辟地之时,混沌裂为三大界。

天界,斯神汇集之她;地界,斯鬼积聚之所;人间界,万物生灵皆长于其间。

惟有妖族居无定所,在三界之中穿行游离,妖狐一族先祖历经曲折磨难,于数万年前寻觅得一处所,其地位于三界交汇处,然而既非天界、亦非仙界、更非人界,自在逍遥独处一隅,非妖狐族类不得其门而入。

这块神秘妖族之地名为临海群岛,此岛主峰高达万丈,峰顶直插天际云霄,其山体常年被白雪覆盖,然四季鲜花盛开不败、树木苍翠成林,亦称翠云山。

一番人间游历后,我回到了修行千年的翠云山。

阿紫留下一名侍女采月照顾我,匆匆赶回西王母处筹备蟠桃盛会,细心的采月每日都会替我将新摘的四叶灵芝草捏碎成汁液,轻轻敷贴在那些被灼伤之处。涂完灵芝汁液后,我会静静俯卧在海滩旁,任由湿润微凉的海风拂过我的身体,将我身上的白色软毛吹起。

一只只仙鹤、海燕、海鹭鸶从蔚蓝的天幕掠向直上云霄的山峰绝顶,我的思绪渐渐迷茫飘远,在眼前闪烁不停的依然是那白衣玉立的身影、那神态端庄高洁俊雅的面容和那一双明如秋水的双眸。

我遥望着茫茫大海,侧耳倾听着潮声起伏,心中无限怅惘迷茫,相思如同一杯浅斟慢饮的苦酒,一点点、一滴滴,渗入我的心扉,让我避无可避,不得不忍受那些煎熬与伤痛。

“行行复行行,与君生别离”,萧郎是否知道,远在天涯海角的紫儿正苦苦思念着他?我的萧郎,此刻是否会如我一般,因思念着紫儿而心痛?

日起,日落。

日起,日落。

日起,日落。

转眼数日飞逝,经过采月的细心照料,我被三昧真火灼伤的四肢伤口大为好转,偶尔还能在柔软的地面上行走几步。

曙光乍现时,我试着踩踏上柔软青翠的草地,一步步挪移到四季常春的翠云山果园中,见那些果树枝头结满了一串串圆而发亮的葡萄果,色泽或晶莹翠绿、或通透紫红,我走到一株树下时,恰好有一粒鲜果从枝头随风飘落下来。

我伸出双爪,轻轻接住了那颗葡萄,怔怔注视着它,回想起萧统在身边鼓励我尝试吃葡萄的情景,眼泪霎时滴落其上。

决定葡萄酸涩与否,并非果实自身,而是品尝它之时的心境,倘若没有萧郎在我身边,即使我能够永生不灭,所品尝到的葡萄果必定再不会有甘甜滋味,可是――倘若果真如此,成仙、永生又有何意趣可言?

我轻轻剥开外皮,将它贴近唇畔,有意用舌尖舔舐着它的酸涩汁水,慢慢回忆着昔日的快乐时光。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道:“难道翠云山 中还有小狐狸喜欢吃葡萄么?”

我闻声回头,见果林中站立着一名身穿粉红色纱衫、梳理着双髻、手提花篮的小女童,年约八、九岁,一双清亮水灵的眸子正盯着我仔细端详,还拍着手笑嘻嘻说道:“原来你就是紫狐狸的女儿紫萱,长得真可爱!”

我从未见过这小女童,心生好奇,问道:“小妹妹,你是谁?”

那小女童闻言“咯咯”大笑,说道:“我可不是你的小妹妹,若是细细算起年纪,或许我比你妈妈阿紫还要大上许多呢!按辈份你该叫我阿姨才对!”她顿了一下,又笑咪咪说:“你的四肢伤口都好些了么?被三昧真火灼伤,惟有我南海的四叶灵芝草才能医治好!”

我见她模样神情皆是年幼女童模样,语气却颇为成熟稳重,想起采月为我治疗伤口的灵芝草并非翠云山中所产,心中立刻顿悟,对她说道:“谢谢前辈!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她将手中小花篮置于地面,笑道:“你猜猜我是谁?”

她话音刚落,眼前一道白光现,小女童顷刻从我面前消失。

我走近那一只古藤编积的小花篮,见篮内斜斜放着数株灵芝仙草,大多数皆为浅绿之色,惟有一株色泽淡红,枝茎上隐隐透出玲珑剔透的异彩眩光,散发出淡淡的清冽气息。

我未曾料到眼前这年幼女童竟是阿紫时常提及的知交好友、修行数万年的南海灵芝仙子,不禁大为惊奇,急忙把小花篮捧起,对她恭恭敬敬说道:“紫萱见过灵芝前辈!”

淡红色灵芝革轻轻摇颤,不久即重新幻化为女童,她粉红的小脸带着笑意,声音宛若银铃,说道:“你不用叫我前辈了,和你妈妈一样称呼我灵芝吧!我此番受你妈妈之托前来相助你与另外一只小狐狸幻化人身,你可高兴么?”

我闻言微觉欣喜,问道:“青蒿与我还能变成女孩子么?”

灵芝微现得意之色,从袖中取出一枚玲珑剔透的水晶如意,举起给我看说:“当然可以。你认识此物么?”

我仔细凝视了半晌,摇了摇头。

灵芝道:“是我舅舅的宝物通天如意,此物不但能够上窥天庭、下探地府、中观人间万象,还能让妖族恢复人形。翠云山中的小狐狸运气都不错,我向舅舅借来了如意,无论你们受过怎样的伤害,都可以恢复到原来的模样!”

她言毕即将通天如意执在手中念动符咒,如意散发出一圈圈炫目的绿色光影,我感觉身上传来阵阵清凉,连四肢的伤口都不再像刚才那样痛楚难受,不禁微微合起双眸。

睁开双眼时,我几乎喜极而泣。

乌黑的秀发垂落胸前,纤细的手指和修长的双足,一切依然如故,完全恢复到了被三昧真火焚烧前的状态,借助灵芝仙子的通天如意,青蒿与我终于不用再以狐形示人,可以重新幻化为人间女子。

我心中无限感激,对灵芝说道:“谢谢灵芝阿姨!”

灵芝语气轻快,露出清新可爱的笑容,说道:“你别忘了继续每日涂擦那些灵芝草汁液,再多五日后你就能够恢复正常。到时候喜欢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都可以尽情享用了。”

我尝试着行走了数步,举目俯视海岛,见海面波澜起伏、仙山云雾缭绕,渺渺不知身在何处,油然而生失落与空虚之感,更加思念春光明媚的兰陵与江南,向灵芝询问道:“阿姨,我想去人间走一走,可是我不会飞行,更不会潜水…不知如何前往?”

灵芝侧头想了一想,遥望海面说道:“翠云山位于三界之外,距离人间恐怕远远不止十万八千里呢!你为何要去人间?翠云山中不好么?你若是觉得闷了,不妨随我去南海住住。”

我见她问及我为何去往人间,眼前浮现出临别时萧统唇角那一抹苍凉而绝望的微笑,眼泪霎时倾泻而下,说道:“人间…还有我担心记挂之人,他并没有伤害过我,可是妈妈担心我会被他们欺负,所以将我带了回来…”

灵芝仿佛听得稀里糊涂,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我,见我大哭,急忙劝道:“莫哭莫哭,你完竟有什么为难之事,不妨对我说出来,或许我能够帮助你!你这样含含糊糊,我可听不明白!”

我见她纯真烂漫的面容布满疑惑,心道:“她虽然修行了数万载,却是草木化身,与我们狐族并不相同。她或许根本不懂人间情爱之事,即使我对她说出真相,她恐怕亦难以理解。”

我思及此处,犹豫不决,不知该如何对她开口。

灵芝并不追问,将手中如意摇了一摇,向我说道:“你若是说不出来,我就自已看!”

我惊讶无比,急忙探头向如意看去。

通天如意顶端镶嵌着一枚精致的红色宝石,灵芝念动咒语时,那红宝石渐渐越来越明亮,犹如一面铜镜。铜镜中不断显现出许多人影,种种场景俨然便是我在兰陵、在徐州、在建康与萧统相处情景之重现。

我清晰看见我与萧统新婚、看见我们同赴诗酒之会、看见青蒿与绿萼相斗,看见郗后之死,看见丁贵嫔与那老道将我捉住放置在祭坛之上,还有我被阿紫带走,与萧统被迫分离的痛苦情形。

我凝视着红宝石内萧统的白衣身影,情不自禁哭出声道:“萧郎!”

灵芝的开心表情渐渐凝固,立刻将如意藏在身后不肯再让我看,向我说道:“你心中所牵挂之人,难道就是这位人间梁国太子么?”

我含泪点头,答道:“是的,一切皆是如意所显现的那样…我妈妈惟恐我们受天意惩罚,又担心他们会伤害我,所以不肯将我留在他身边…可是,我想念萧郊…”

灵芝乌溜溜的大眼转动了一下,问道:“想念?如何想念?”

我支吾半天说不出口,默默垂泪。

灵芝似乎不忍见我哭泣,咬了咬唇,劝说道:“你且别哭,我先将另一只小狐狸治好,然后再帮你设法见他一面,好么?”

如同在茫茫黑夜窥见一丝光明,我惊喜抬头,面颊上泪痕犹在,将信将疑问:" 真的么?”

灵芝点头道:“真的。你妈妈不让你留在人间,自然有她的道理,其实倒也不必如此决绝,见他一面应是无妨,不过你可不要让你妈妈知道是我帮你前去的!”

我忙应道:“我明白!谢谢阿姨!”

青蒿所居之处位于翠云山东面的一个小小山洞,洞口盛放着各种鲜花,有玫瑰、月季、紫藤等等,她向喜欢熏香,所种植的花草皆是又香又美的仙界上品。

我与灵芝一起越过清清的溪流走到洞口处,向内呼唤青蒿我数声未见她应答,回头四处张望时,却见一个小而灵动的青色身影从花丛中飞掠而出,说道:“你们有事寻我?”

我俯身对她说道:“青蒿,妈妈从南海请来灵芝仙子相助我们恢复人形,你看!”

青篙抬眸见我此时正是人间女子的模样,顿时欢喜不已,向灵芝说道:“有劳前辈相助!”

灵芝将通天如意取出,如同前番对我施法一般将青蒿变成人形,青蒿疾走奔至溪流畔观看自己的倒影后,回头紧紧拥住我肩膀,喜极而泣道:“紫萱,我们终于变回来了!我们终于不再是小狐狸了!”

灵芝见她兴奋喜悦之态,仔细端详着她,询问道:“小青狐,为何你体内全无真气?莫非失去体内神丹了么?若是如此,我回南海问问舅舅,让他设法救一救你。”

青篙并不讳言,说道:“我在人间与梅花精相遇时被她打伤了,其实如今已与普通狐类无异,至多只有几年寿命。前辈能够助我恢复人形,我已是万分感激,并不敢奢望延续性命,倘若能在余生之年畅游三界、遍历美景,便足以慰心了。”

灵芝视她片刻,突然拍手笑道:“很好,我很喜欢你这洒脱的性格!我收你做徒儿吧,你愿意随我回南

海去么?”

我十分意外且惊喜,灵芝仙子法力高强,她肯出面相助,青蒿日后之事自然无需担忧,青蒿同意惊讶不已,随即向她跪拜叩首道:“徒儿参见师父,徒儿愿意前往南海!”

灵芝手提着小花篮,向我说道:“你与我们同去南海小住数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