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陌寒的手指凉得惊人。

“小哥——”

九九大叫一声。

心电监护仪上的心跳频率已变成一条直线。

她心痛失措地看着他空洞洞的眼睛。

眼眸一片漆黑。

他已经死了,冰凉的手垂在床沿上。

九九茫然地站着。

身后的门被快速打开。

接着她落进一个温热的怀抱里,那人将她的头护在心口处,不让她看着萧陌寒死亡时空洞的眼珠。

“九九,别看。”兰仲文将九九护出了病房。

走廊上的灯光苍白刺眼。

雨声淅淅沥沥的。

冰冷而寂静。

“小哥死了…”九九喃喃自语,耳旁轰隆隆的响声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

九九瞪大眼睛。

一滴眼泪从她眼角滑落。

几天之内,她见到了奶奶和萧陌寒两个人的死亡,虽然这两个人跟她都不亲,但最后时刻,他们及时悔悟了。

他们都是为了她而死的。

九九捂住脸。

冰冷的灯光下,她面容异常苍白,用力地抓着兰仲文的手,埋在他怀中哭得不成样子。

“九九,不要哭。”兰仲文强而有力的手臂抱紧她。

他拥着她,将温暖的力量传递给她。

冰冷的寒气顿时被淡淡兰花馨香驱散。

他身上有独一无二的兰花香,还有清贵疏离的感觉。

九九被他抱着,冰冷彻骨的四肢渐渐温暖起来。

他吻她柔软的头发,声音疼惜,“九九,逝者已矣,生者当如斯,已经过去了,不要难过。”

他的眼眸一片镇定。

九九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紧紧抱着兰仲文的腰,想将自己嵌进他的血液里。

那天晚上,九九怎么也睡不着。

暴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声音很响,很大。

九九蜷缩起身体,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就会出现萧陌寒没有光亮的空茫瞳孔。

她恐惧地拧紧眉毛。

“九九。”睡梦中的兰仲文察觉到动静,倏然睁开眼睛,窗外的狂风不断击刮着天花板的吊兰。

兰花香时续时断。

九九躺在自己身边,单薄的身子微微发抖。

他急忙坐起身,按开了床头的小灯。

修长的腿迈到地上,地面冰冷刺骨,他没有穿鞋子,跑到窗前把窗户关严。

微弱的灯光下。

九九漆黑的睫毛微微濡湿,脸色苍白。

兰仲文把手搭在她额头上。

糟糕了,九九发烧了!

这场病来得格外突然,也格外严重。

九九已经很久没生病了,而一旦生病,气管炎也会随之出现,她不断咳嗽,面色灰青。

萧宅的家庭医生诊断是伤寒受冷引起的高烧,如果高烧持续不退,就要送往医院治疗。

兰仲文内心焦虑,冒着连夜大雨将九九送到医院治疗。

九九高烧了一天一夜。

兰仲文心神不稳,整日整夜,他都守在九九身旁,寸步不离地照顾她。

慢慢地。

高烧退了下去。

但咳嗽却没有好转,九九躺在主卧室里,咳得五脏六俯抽痛不已。

兰仲文看得担忧。

他还记得很多年前,九九气管炎一出来,咳嗽了整整一个月,那段时间,她瘦得像是没有肉的,眼珠深凹无光。

这次还会不会那么严重呢?

兰仲文呆呆地坐在床头,一动不动。

陆叔将一碗稀粥送进房间来,见少爷沉默出神地看着少奶奶,也就没有说什么了,轻轻将稀粥搁在床头柜上,悄然离开。

稀粥在冰冷的空气中氤氲着白汽。

兰仲文轻轻叫醒九九,“九九,起来吃饭了。”

他的声音很轻,生怕惊着了她。

九九睡得并不安稳,她感到有人在摇晃她的胳膊,缓缓睁开眼睛,就见兰仲文凝视着她,笑容温柔。

“九九,可以吃饭了。”他的声音轻柔,将九九扶起来,把一个枕头塞到她身后,让她垫着。

九九无力地坐起来,眼珠无光却也沉静,“兰花儿,我睡了多久了?”

“四个小时了,现在可以吃晚饭了,九九,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了?”兰仲文把她抱在怀里,一勺一勺喂她吃粥。

“还好,我精神好了很多,就是半夜咳嗽得厉害,兰花儿,你最近晚上还是不要和我一起睡好了,我怕我会把风寒传染给你。”

“没事的,我身体抵抗力好,不会轻易生病的。”

“那也不行,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从晚上开始,你就去客房睡觉吧,不过你不要工作得太晚噢,十一点必须上床睡觉。”她抿了一口粥,虚弱地说。

兰仲文忍俊不禁,“九九,你这么关心我我太感动了,所以我决定要留在这里跟你一起睡,你放心吧,我的身体我了解,抵抗力强得很,是不会被你传染的。”

就算传染了,他也不怕,就当是感同身受了。

“不准,我不准你留在这里。”九九坚持。

“不,九九,我就要留在这里。在你睡不着的时候,我还能给你唱唱歌,讲讲故事哄你入睡,九九,我只在乎你的歌词和灰姑娘的故事,我已经练得倒背如流了,就算倒着唱,倒着讲,我也能讲出来。”

九九微笑,唇色略显苍白,“贫!”

“真的,我从来不骗人的。”

“好啊,那你倒背着讲给我听听。”

“九九,都说那是睡前故事了,什么叫睡觉故事?那就是睡前才能讲才能听的,现在嘛,你先乖乖把粥喝了,我叫陆叔把冰糖血燕上来,炖了一下午了,现在吃刚刚好。”

“不要。”九九喊住他,“我不要吃,血燕吃起来跟口水一样,我才不要吃口水。”

兰仲文的手被她拉住,闻言微微一笑,坐了回来,伸手揽住九九的肩膀,笑意促狭。

“九九,血燕不是吃起来跟口水一样,而是它本身就是金丝燕的吐沫。”

九九瞪大无光的眼睛,“对啊,你也知道是口水了,还叫我吃。”

这还有没有节操了?

“怎么说呢,九九,燕窝是特指金丝燕的窝,其主要成分为金丝燕的吐沫。金丝燕喉部有很发达的粘液腺,所分泌的唾液可以在空气中凝成固体,这就是白燕了。”

“而所谓血燕呢,就是从山洞采摘的燕窝有部分呈现出褐红色或有血色,原因主要被认为是燕窝所处的环境如空气、湿度、岩石等共同作用的结果,这部分燕窝被称为血燕,血燕的矿物质含量更丰富,营养价值高于白燕,所以价格更加高昂。”

“九九,燕窝有补肺养阴,止肺虚性咳嗽,预防支气管炎的效果,你现在气管炎上来了,得吃点补品镇一下身子。”

尽管兰仲文解释了那么多,九九还是不依,她抱着枕头,傲娇撒泼,“那也不要,就是吃完马上好,我也不要吃!”

“萧九九。”兰仲文的声音变得危险。这是他惯用的伎俩,用来逼迫九九屈服的。

“真不要,口水那么难吃,我吃不下。”

兰仲文想了下,微微妥协道:“那我给你多加点糖,行了吧?”

“不行!”九九苦着脸,“你把血燕给陆叔吃吧,我不想吃,我要去睡觉了。”

“你想得美,不准睡,我去拿血燕上来,你吃完再睡,等我回来,你要是敢偷偷睡觉,我等下把你衣服扒了。”

九九气得鼓起嘴。

他才不管她,犹自走向门口,身影英挺高贵。

对九九那点小性子,他早就摸清了,要是给她一点小甜头,她就会打蛇随棍上,各种撒娇卖萌。

关键时刻,还得态度强硬才有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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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返广州

微弱的壁灯下。

九九无聊地玩着手中的白玉镯,时不时咳嗽几声。

奶奶给的白玉镯。

她把白玉镯拿到灯光下看着,这玉莹润得仿佛能滴出水来,通透温凉。

奶奶的遗物啊,她把手镯护在在心口,但愿从今以后,无难无灾,平平安安地度过余生。

她唇色苍白,剧烈地咳了几声。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她希望,剩下的人都可以好好活着。

至于萧老太太的宅子,生前有太多恩怨,九九与萧妈都不愿在回去,不愿忆起伤心的事情,所以她们决定把那间别墅出售。

萧爸死后,九九也有了归宿,所以萧妈现在可以自由自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她说她年轻就想做义工,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有机会了,她想加入慈善机构,关爱残障人士,为社会做些贡献。

兰仲文听闻非常敬重,她跟老太太一样是想福泽后代,但老太太是选择相信风水大师的话,而萧妈是选择了做善事,果然眼光不同胸襟就不同。

兰仲文为她的慈善事业投资,创建了个萧易光明社,起名的寓意是萧爸跟萧妈,纵使阴阳相隔,爱长存。

萧易社不需要学费,只是一个活动中心,但凡是残障人士,均可加入,这个场所是为了给一些成年后的残障人士有个去处,不然他们若一直呆在家中,没有社交,会很压抑。

这样融资庞大又免费的爱心社团,在香港几乎没有,所以很快就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一直有关爱老人和小孩的,就是很少见到有关爱残障人士的,一时之间,萧妈在香港也火了起来。

不少记者前来采访萧妈,那时候刚好在招生,萧妈便借着媒体的力量宣传萧易社。

伴随她的知名度提升,前来萧易社的残障人士越来越多,萧妈身为院长,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

但整体是充实满足的,萧妈来看过九九几次,穿着白色正装,五十来岁的她,一身英气,容光焕发,可见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对于这个结果,九九还是很欣慰的,妈妈找到了自己活着的方式和梦想,梦想是无论到了多少岁都可以追求的,只要有恒心,只要坚持。

暗红色的门慢慢打开。

兰仲文端着血燕进来,面容温柔,“九九,你把血燕喝了吧,晚上早点睡,我明天带你回广州。”

刚才的咳嗽声他都听到了,九九一咳嗽,他的肺也好像跟着疼起来,恨不得能替九九受此劫难。

“啊?”九九迷惑。

“你忘了你以前气管炎是谁看好的吗?”他把血燕递到九九眼前,暗红色的血燕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可怖,九九皱眉看着,不肯接过他手中的汤匙。

“我不太想吃的。”九九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冷了脸色,只好慢吞吞接过汤匙,“好吧,为了你,我还是可以勉为其难吃下去的。”

兰仲文忍俊不禁,摸了摸她柔软的短发,“嗯,明天我们回广州去看病,顺便去看看我爸妈,已经6年没回去了。”

当年治好九九病的神医,如今应该还在吧,若九九的咳嗽没好转,那么就回广州看病吧,也顺便回家看看亲人。

他已好多年没回去了,应该去看看爸爸大妈和外公了。

“是要回去告诉他们,我们要结婚了吗?”九九吃着血燕,不经意间问。

结婚…

兰仲文的心底好像被针扎了一下。

然后,一阵温热从那里涌出来,愈来愈滚烫…

他和九九要结婚了。

他失神地想着,嘴角弯了起来。

“是啊。”兰仲文的眼眸突然变得好温柔,凝神着九九,荡出醉人的温柔,“到时候你身体调好了,我们就要个孩子吧。”

九九懵了一下,“可是我还不想要孩子耶。”

“妈妈不是说了吗?趁年轻生孩子恢复快,你今年都二十六岁,可以生啦,不然就要过三十岁了。”

“我还没准备好…”九九的声音弱弱的,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迎接一个孩子的到来,她有点恐惧,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带好一个孩子,怕自己尽不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九九,顺其自然就好。”他把她的短发拔到耳朵后,吻了吻她的脸颊,“你要是怕自己教不来,我来教。”

反正他早就想好了,九九始终是个危险人物,孩子要是给她教,迟早心性跟她一样,迷迷糊糊,随波逐流。

还是他来教吧。

九九默了一下,最终,砸了砸舌,“好吧,生就生吧。”

兰仲文嘴角的笑容越发美丽,“谢谢你,九九。”

他吻住她的唇。

谢谢她,愿意给他生孩子。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九九吓了一跳,口齿不清地挣扎,“我生病了,小心传染给你…”

他却不放开。

犹自闭上眼睛,深情的加深那个吻。

他的睫毛又浓又密,看得九九一阵失神,她楞了一下,便闭上了眼睛。

他的嘴唇有些冰凉,她的嘴唇也有些冰凉,他轻轻地吻她,渐渐地,他的唇愈来愈热烈,呼吸愈来愈滚烫。

身周都充斥了他的气息。

浓烈的深吻。

九九迷乱地沉沦着。

他眼底氤氲着惊人的柔情,他抱紧她,直到九九无法呼吸,他才轻轻放开她。

“好了,九九,你晚上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还要回广州呢。”他的眼珠乌黑迷人,在不敢看九九,转身把血燕的空碗拿到楼下去。

在看下去,他就把持不住了,九九现在生病了,他不能欺负她。

第二天天刚亮。

兰仲文就把九九叫起来,早晨和半夜是九九咳嗽最严重的时候,她睡眠不深,睁开无光的眼珠咳嗽。

兰仲文把她扶起来,马上就圣诞节了,他们还得快去快回,在圣诞节之前赶回香港来。

他给九九换衣服,梳头发,就像过去无数个早晨,他悉心照顾她,并且习惯了。

九九懒懒地坐着,时不时咳嗽几声。

每当她咳嗽,兰仲文的眉头便皱得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这病似抽去了她的灵魂,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单薄苍白。

他给九九穿上四件衣服,保暖衣,线衫,马甲,大衣,在围上围巾,套上帽子,手套。

穿好后,九九俨然是一只小粽子。

陆叔已经把车准备好了,兰仲文把九九抱上黑色的莱斯劳斯,司机小扬开车,兰仲文坐在后座上,照顾九九。

路上,兰仲文给兰宅拨去个电话,说他和九九晚上会到家。

已经六年没回去了,从前是他的事业未成型,九九离开了他,他不想踏进广州,今日回来,他什么都拥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