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真个儿救了香兰,她连忙推了推林锦楼道:“外头有人”

林锦楼含糊道:“不必理睬。”

门外仿佛莲心说了什么,鸾儿又扬声道:“大爷今儿个一早就起来打拳练刀,怎可能这会子就睡了?”

画眉拉长声音道:“早晨累了,这会子睡了也说不定,屋里头有人伺候呢。”

香兰拼命挣扎,外头女人又吵闹,林锦楼的春兴儿也不翼而飞。恼得坐了起来,吼一声:“有完没完!”

外头立时静了下来。香兰慌忙直起身,用手拢着衣襟,一溜烟儿跑了。林锦楼趿着鞋下床,走到门口,只见画眉、鹦哥、鸾儿齐刷刷站在门口,个个浓妆艳抹,精心装扮,见林锦楼出来,一叠声的行礼问好。本都是笑靥如花,可抬头一见林锦楼阴沉的脸色,便一个个噤若寒蝉。你推我一下,我掐你一下,暗中互相使眼色,不吱声了。

林锦楼皱着眉头道:“一大早晨起来吱吱喳喳闹什么。”

画眉陪笑道:“没,没什么。就是大爷在外辛劳奔波,好容易回家,我们姐妹都惦记大爷,一大早过来问大爷的金安。”

鹦哥道:“正是,这几日想起大爷,我们便吃不香睡不着的。听说大爷昨晚上回来,就立时过来了。”

鸾儿道:“过来是过来了,就是不让进。说大爷正歇着呢。像我们这样的人,想来也不配进正房。”

林锦楼不耐烦的挥挥手道:“都散了罢,散了罢。”转身要回去。书染却拿着一封帖子从抄手游廊上走过来,道:“大爷,方才刘公子家的小厮来送拜帖。说他们几人听说大爷回来了,想中午设宴热闹热闹。给大爷接风洗尘。”

林锦楼接过拜帖道:“那几个猴儿莫非有‘千里眼顺风耳’?爷刚回来就得了消息了。”

书染笑道:“怎能不知道呢,都是跟大爷从小玩到大的朋友,跟兄弟似的,心里全惦记着,怕是几天前就得着信儿了。”

林锦楼笑道:“让他们中午到家里来,小厨房里预备几个好菜,把小三儿也叫上,大家一起也热闹。”说罢进了屋,却见香兰已不在屋里了,想来是从厅里屏风后头溜到了后院,他也不再找,命莲心、暖月将他衣裳拿来,换了一身庄重的,从箱子里拿出早就备好的礼物,去给林昭祥、林老太太、林长政、秦氏等人请安。

香兰正躲在院子里一块奇石后头,眼瞧见林锦楼从大门口出去了,方才长长出了一口气,只听背后有人叫道:“香兰?”

香兰一转身,只见吴妈妈正站在那里,手中提着个八角黑漆食盒。香兰一怔,脸上随即露出笑容,惊喜道:“吴妈妈!”

吴妈妈忙将手里的食盒放下来,上前拉住香兰的手,左看右看,眼里忽然转出泪来,一把搂住香兰,道:“好孩子,比先前瘦了。当日我不在府里,再回来便听说你让赵氏给卖了,你可是吃了不少苦”

原先香兰在知春馆伺候青岚,吴妈妈就待她甚好,香兰只觉吴妈妈怀里温暖,仿佛她亲娘搂住她似的,多日的委屈全化作泪,滚滚落下来。吴妈妈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好香兰,莫要哭了,我在太太那儿听说你回来了,便赶紧过来瞧瞧”絮絮说些安慰的话儿。

春菱出来寻香兰,站在芭蕉树后头瞧见她二人,不由深深叹了口气。她是家生子,在宅门的奴才当中长大,自幼熟知当奴婢的本分,也有几分聪明。当初香兰一来东厢的时候,她便瞧出这女孩儿不凡,虽安安分分,不争不抢,可骨子里带着一股灵气,凡事有容忍之量,却也不是一味好欺负的,就好像一棵兰草,在无人的地方静静长着,却散发着一缕幽香,让人不自觉便侧目。她也嫉妒过香兰,可此番香兰再回到林府,她守在身边,那嫉妒之心一丝都没有了,只是叹息。香兰话不多,却温和善良,确是个招人疼的女孩儿,早先她想用心伺候香兰,得了林锦楼的青眼,早日升成有权的管事丫鬟,而如今她却发自内心的想对这女孩儿好些。

春菱走上前,笑道:“吴妈妈来了,还快请里头坐,我去沏一壶好茶。”

香兰掏出帕子把眼泪拭了,羞涩的笑了笑道:“妈妈别见笑,进屋里坐罢。”

当下回到屋中,香兰将吴妈妈让到小花厅,小鹃奉茶摆好瓜果,吴妈妈端起茗碗喝了一口,又看了看香兰。其实她早就知道香兰回来了,林家虽大,可有风吹草动不多时就传遍了。大爷又纳了新人,这可是一桩大新闻,何况这新人还是从府撵出去又回来的。秦氏知道这桩事情的时候吴妈妈正在旁边,秦氏登时就蹙了眉,道:“千转万转,还是让她回来了!”

吴妈妈小心翼翼问道:“既是大爷领回来的人,太太要不就见见?”

秦氏冷笑道:“楼哥儿都没带过来让我瞧,我干什么巴巴的叫过来看?不见!见了也是闹心。”

吴妈妈便不敢再提了。可她心里真喜欢香兰这女孩儿,为人厚诚仗义,虽然聪慧,却一点算计人的坏心眼子都没有。她暗暗留心观望着打听着,发觉同香兰共事过的,没有不赞好的,都说她跟谁都和和气气的,笑脸迎人,连给知春馆送花儿的冯婆子都说香兰好话——她可是府里有名的是非精。

吴妈妈便在秦氏跟前有意无意的夸赞香兰几句。昨天晚上,秦氏同吴妈妈发愁林锦楼膝下无子,忽然叹了一句道:“算了,那个叫香兰的要是楼哥儿真喜欢,就纳进来罢,回头让她来,给老太太和我都磕个头。”

吴妈妈听了这话,只觉香兰算熬出了头,立刻备了些吃食,到知春馆来了。

156 接风

吴妈妈先吃了一口茶,笑道:“我瞧你虽然瘦了,气色还好,身上这件衣裳也好看,你们这个年纪,就该穿鲜亮的。我给你带了些吃食,虽说知春馆不缺这个,好歹是个心意,闲着没事当零嘴也好。”

香兰道:“妈妈总惦记我,让我不知道该怎么谢了。”

吴妈妈往香兰身边凑了凑,拉住她的手,笑道:“我来这儿还有一桩好事…我给你道喜来了。”

香兰一怔,立刻红了脸,将手抽了回来。

只听吴妈妈道:“好孩子,你进了知春馆,如今是大爷的人了,总要给老太太和太太磕头,让人家认了你才是。先前太太不知怎么的,总觉着你有毛病儿,不愿意见,我看在眼里也着急,谁知这几日忽然松了口,说要你过去磕头。啧,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了。大爷我从小看到大,性子差了些,总是个有担待的,满府里的女孩儿我也替他留意过,想找个可靠的,可不是模样儿不俊,就是性子不好,再么就是蠢的,总也得不了全儿,直到你来了,我瞧在眼里,不单模样儿性情,连同接人待物,行事做人,没有一样不体面的,看着就得人意儿,比那些狐媚魇道的强了一百倍!可巧儿了大爷也爱你,真是两全其美。你这样比不得鸾儿那样的丫头子,去给太太磕了头,一准儿就当上姨娘了,操办酒席风风光光的抬进来,也让那些素日里嚼舌头根子的混账婆娘们都好生的瞧瞧!”

香兰低着头,良久道:“妈妈好意我心领了,能不能央求太太,让我出去?”

吴妈妈吃了一吓,道:“哎哟我的儿,你怎说这样的话儿?跟着大爷你还不愿意?那可真是个傻丫头了。这…可是正经主子奶奶。”

香兰道:“主子奶奶又怎么样?还不是低半头。岚姨娘前车之鉴,不也说死就死了?我怎么进来的妈妈恐是不清楚…我自己也是不情愿的。”

吴妈妈劝道:“好姑娘,你是让赵月婵那贱人吓着了罢?你只管放心,大爷再娶,指定娶个性子好能容人的。”

香兰冷笑一声道:“你们只道大爷挑我就是给了我颜面,我还没有好生挑一挑他呢!”对吴妈妈道:“妈妈,我知道你待我好,这份情意我长长久久记着。可太太赏的这个脸,我也不屑于一要。我自问不欠太太什么,站起来挺直了腰杆子。谁又比谁矮三寸?只不过她势大,可我陈香兰也没惦记着巴结她。”

吴妈妈傻了眼,忙去捂香兰的嘴。道:“这打嘴的话可不能出去浑说!”

香兰小声道:“我知道,妈妈不是外人,我才说两句心里话。林家再好,我眼里也跟个牢笼一样,我只想出去”

吴妈妈暗暗诧异。心说:“此事不该跟她提了,回头我去跟大爷说太太让香兰磕头的事罢。”便拣了些旁的话说,暂且不表。

却说林锦楼,换了衣裳去给长辈请安,从林昭祥房中出来,又让林老太太和秦氏好一通嘘寒问暖。快到午时才回来。莲心禀道:“大爷的朋友已来了,都请到前院的花厅里,三爷已经过去招待了。”

林锦楼便重新换了衣裳。往前头去。只见花厅里正热闹,八仙桌上摆了各色茶点菜肴,并有几个拉弦唱曲儿的小戏子正咿咿呀呀唱着,桌旁坐着兵部侍郎之子谢域,勇武将军之孙刘小川并刑部尚书之子楚大鹏。林锦亭正与几人聊得火热。

刘小川见林锦楼进来。立刻拍了拍桌子,吹了个哨儿道:“瞧瞧。圣上眼里的大红人可来了,赶紧的列队迎接。”

众人回头,纷纷站了起来,拱手抱拳,大家都见过,林锦楼坐下来,立时有小厮给他斟酒。楚大鹏笑道:“听说兄弟你又立功了,看来中秋之后升授从三品是跑不了的了。”

林锦楼摇头笑道:“什么从三品,影儿里的事罢。我把孙立范那龟儿子给揍了,听说几个穷酸儒正要在这事上做文章,不贬我就得念声佛。”

谢域擎着酒杯道:“就算贬了,过俩仨月也得提上来,谁不知道你是圣上跟前的红人。孙立范算个屁,听说有个天仙似的闺女,送给二皇子当小老婆,这才熬上来的。”

刘小川道:“你这抗倭是个美差,下回带兄弟我去瞧瞧?”

谢域吃吃笑道:“就你?拢共没上过几回战场,回头再吓尿裤子,等过完中秋就老老实实回京当你的龙禁尉去。”

刘小川梗着脖子道:“我怎么了我?小爷这是没逮着机会,抗倭又得名声又捞财,还能有东洋小娘子伺候着,多惬意呐。”

楚大鹏跟林锦楼碰了个杯,道:“兄弟你仗打得好,会做海上生意捞钱,还会贩盐发家,年纪轻轻的,品级比那些老家伙都高,倒真让我眼红了,我眼下还正抱着圣贤书啃呢,家里老头儿说了,怎么也要两榜进士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让我过了这一冬就进京,在他眼皮子底下读书去。”

林锦楼笑道:“历来朝上还是文官把政,重文轻武,再说你自小就有个风流才子的名头,怎么也得把举人考上罢?再说,你手底下两个铺子,难不成还愁没银子使?”

楚大鹏挥了挥手,让戏子和小厮们退下,方道:“这次来就是为这事儿,想借哥哥的光,赚点小银子花差花差,我们哥儿几个把手头的银子凑凑,想求哥哥找找盐运使衙门的门路,寻个总商,把银子入进去算个股份,到年底总有进项不是?”

林锦楼笑了,翘起二郎腿道:“这事儿朝廷不准做”

楚大鹏亲自给林锦楼倒上酒,笑道:“哥哥,打小儿咱们几个一块儿光腚长起来的,即便我拳脚不行,可狗头军师也没少当,这样的交情跟我们还耍花枪呢。朝廷不准做?朝廷还不准朝廷命官经商呢,可多少人手里都有大买卖。明摆着不让,背地里的勾当多了去了。再者说,我们也守朝廷王法,我有个庶弟出面做这个,与我们几个一点关系全无。只是哥哥你心里有数,多搭照就是了。”

林锦楼略一沉吟,谢域便道:“好处自然少不了哥哥的,一年三成红利归你,这事可干得过?”

林锦楼用手指点,笑道:“好啊,爷算瞧出来了,你们几个猴儿,说得好听是给我接风洗尘,结果是憋着跑来算计我的。”

那三人一见林锦楼这个神色,便知他是答应了,不由松了口气,不免喜气盈腮。谢域笑道:“这哪里是算计,是让哥哥提携一把,我们今儿个特地请了晚霞班的小戏子来唱,都是梯己新样儿的曲儿。”说着摇铃,将小戏子唤进来,重新开唱。又将酒杯举起来道:“我先敬哥哥一保”言罢一饮而尽。

几人杯来盏去,纵情吃喝起来。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楚大鹏不由忘了请,探身过来道:“方才听小三儿说,哥哥新纳了个小妾,哥哥上回纳妾还是在京城,如今有这等喜事也不说摆桌席热闹热闹。”

刘小川脸色通红,道:“什么?哥哥又纳了新人儿了?还不将新嫂子请出来给我们几个瞧瞧,嘿嘿,看看俊不俊。”

林锦楼举杯笑而不语。

林锦亭已有些吃多酒了,闻言似笑非笑道:“自然俊得很了,宋奕飞你们几个知道么?”

楚大鹏半眯着眼说:“知道,知道,还一起喝过酒来着,如今他去了翰林院罢?还娶了显国公的女儿,我家里老头儿还让我与他多亲近。”

林锦亭道:“我大哥屋里新纳那位,就是从宋家出来的。”

林锦楼微微挑眉,脸上虽还是笑模笑样的,可眼神已逐渐发冷。谢域最擅察言观色,忙咳嗽了一声道:“小三儿,来,我敬你一保”

林锦亭已经吃得晕头涨脑,嘴上愈发没把门儿的,道:“模样儿长得还真不错,可心计手段也高明得紧”

谢域看看林锦楼脸色,在底下狠狠踹了林锦亭一脚,道:“你黄汤灌多了,赶紧挺尸去罢!”

林锦亭疼一激灵,道:“你踢我作甚!”脸一扭瞧见林锦楼脸色,适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冷汗涔涔冒了出来,连忙站起来道:“我是吃多了,得到后头躺躺。”说着站起身。

林锦楼唤道:“急什么,坐下吃两盅再去。”

林锦亭不敢违拗,又坐了下来。他是想起香兰就堵心,先前信誓旦旦的不给宋柯作妾,如今又巴巴的攀上他大哥。昨儿个他接着宋柯的信,宋柯还在信里请他多搭照香兰一家,他心里不是滋味,偏偏香兰是给他大哥作妾,换了旁人,他也能去给奕飞出出这口气。可这信让他可怎么回呢?他自己都觉着膈应。

刘小川也已吃个半醉,道:“模样儿长得好?什么样的美人儿,哥哥得让我们见上一见。”楚大鹏、谢域也连连附和。

157 唱曲

林锦楼笑道:“你们几个什么样的美人儿没见过?她也就是个寻常人。”

刘小川顿时不依,道:“什么宝贝揣在怀里不给别人看呐?今儿个还非要开开眼了。”

林锦楼道:“她是个妇道人家,怕生,这两日又染了病,改天让她来。我房里还有会弹唱的,请她出来,给大家弹个曲子助兴可否?”看了刘小川一眼道:“可比小翠仙唱得还好,你不想听听?”

林锦亭精神一振,道:“大哥说必然是你房里的鸾儿了,她唱得极好,原先她在祖母房里的时候,每到祖母生辰就出来唱曲儿献寿呢,可惜后来就没耳福了。”

林锦楼吃了半盅酒,笑道:“原来你还惦记着,今天你借几位哥哥的光,让你再听一回。”

刘小川瞪大眼道:“吹牛罢?还能比小翠仙唱得好?”

林锦亭扯住刘小川笑道:“你可别不服,还真比翠仙姑娘唱得好,声音又甜又脆,还弹一首好琵琶呢!”悻悻看了林锦楼一眼,咂了咂嘴,半是羡慕半是意有所指道:“长得俏的小妞儿多了去了,没个几分功力能入得了我大哥的法眼?”

谢域揽住林锦亭肩膀道:“谁不知道你们林家美人儿多,方才你还说你祖母也给了你一个丫头,如今收在房里呢。”

林锦亭哼了哼,悻悻说:“祖母偏心,好的净紧着大哥挑,给我也是他挑剩下的。”

林锦楼哈哈大笑,道:“成,赶明儿个哥哥给你买个漂亮丫头回来,堵堵你的嘴。”说罢打发人去请鸾儿。

且说知春馆里,吴妈妈已经告辞了,香兰用过午饭。便到后院,同春菱一道坐在石凳上做针线,小鹃在一旁淘胭脂,几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儿。春菱看看香兰手里为薛氏做的鞋,口中只管赞好,又小声劝道:“今天吴妈妈来说的事,姑娘还是上上心,太太既说让你去磕头了,这样拖着不去也不大好”

话还没说完,就听有人道:“晦气!咱们走罢。已有人占了地方呢!”香兰抬头一瞧,只见鸾儿带着寸心站在抄手游廊上,寸心手里提着个盛针线的小篮子。显是想在石凳上做活计的。

香兰便站起来道:“咱们回去罢。”便将针线收拾起来。

鸾儿冷笑道:“你可别走,省得让人家说是我过来赶你走的,吹到大爷的耳朵里多不干净。”

小鹃气得便要还嘴,香兰拉了她一把,收拾了便要回去。此时莲心过来道:“大爷从前面打发人来。让请姑娘过去唱个曲儿。”

鸾儿脸色一变,细细的眉蹙了起来,道:“我嗓子哑了,唱不得了。”扭身便要回去。

莲心忙拦住,笑道:“怎么哑了?方才我还听你唱呢。”

鸾儿道:“哑了就是哑了,回去禀大爷。我唱不了。”

莲心无法,急得直搓手。吉祥却在不远处站着,料定莲心不是口齿伶俐之辈。请不动鸾儿,便走过来,满脸陪着笑道:“鸾儿姑娘,大爷巴巴让我过来亲自请你过去呢。快换身衣服,请罢。”

鸾儿冷笑道:“今儿个天皇老子请我来也没用。我嗓子哑了,唱不得了。”

吉祥道:“大爷的脾气你也知晓。怎么能不去?况且都是大爷极相熟的朋友,请你去不过隔着屏风唱罢了。我听小厮们说,大爷在别人跟前夸口你唱得好听,说全金陵都找不出一个像姑娘这样唱得好的。三爷都眼红,说老太太怎么单把姑娘这样生得美貌又会弹唱的丫头给了大爷,分明是偏心呢!”

吉祥一番话哄得鸾儿脸色舒缓,挂上了笑道:“三爷也真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嚼这个做什么。”

吉祥笑道:“还不是姑娘唱得好。今儿个你隔着屏风唱一曲儿,露这么一小手儿,让大爷面子里子全有了,这一高兴,还指不定赏姑娘什么呢。”看香兰已带着人回去,便压低声音道:“姑娘不是憋着一口气么,这可是个机会,莫非姑娘还想让大爷今儿晚上回正房住?”

鸾儿涨红了脸,啐了吉祥一口:“呸!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说就撕你嘴!”可这话已触动她心思,鸾儿脸上若有所思,扭身回去要换衣裳。

寸心跟在身后劝道:“姑娘,这可不能去,姑娘是大爷房里的人,怎能随便去给外男唱曲儿消遣呢,这传扬出去未免不尊重,太太心里不喜,姑娘的体面还要不要了?”

鸾儿脚步放慢,想了想又往屋里走,道:“你也瞧见了,大爷一回来就去正房,跟那小贱人在一处,俩人如胶似漆呢,在这样下去岂有我的立足之地?我今儿个好好唱上两首,引得大爷侧目,晚上到咱们这儿歇了,也好让他记起来往日恩情,早日怀上身孕。”说着推门进屋,翻箱倒柜开始挑衣裳。

寸心道:“大爷要是真心疼姑娘,就不该让姑娘出去唱这个曲儿!”急得想去找书染,又想起书染用过午饭便家去了。

鸾儿道:“吉祥说了,隔着屏风呢,谁都瞧不见我,有什么不尊重的?再说,大爷让我去,我还真能使性子不去?”

这最末一句倒是让寸心闭了嘴,长吁短叹的帮鸾儿穿衣裳梳头。

吉祥正在外头廊下等着,不多时见鸾儿出来,穿了一件缠枝桃花刺绣镶领粉绿对襟袄儿,沉香色凤缕的裙儿,头上珠环翠绕,凤钗半卸,脸上脂光粉艳,怀里抱着琵琶,正是袅袅婷婷。

吉祥不敢怠慢,引着鸾儿来到花厅,从侧门进去,在屏风后坐下。

屋中众人只听得环佩叮当,又有一阵脂粉香传来,便知到了。鸾儿调了调琵琶,道:“妾在此,不知诸位爷想听什么曲儿?”声音娇滴滴的,众人心都痒起来,直想瞧瞧屏风后头到底是什么佳人。

林锦楼用眼去看那几人,楚大鹏道:“就唱‘袅晴丝’一套罢。”

鸾儿便拨弄琵琶,唱起来道:“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真个儿千回百转,尤为动人。

 

158 失望

一曲终了,众人齐声喝彩。刘小川赞道:“唱得入耳,还有甚拿手的曲子,都唱来听听?”

林锦楼笑道:“难得大伙儿爱听,你再拣一首唱来。”

鸾儿便在屏风后唱道:“俺只见宫娥每簇拥将,把团扇护新妆。犹错认定情初,夜入兰房。可怎生冷清清独坐在这彩画生绡帐!”

谢域口角含笑,对林锦楼挤眼,低声道:“瞧瞧,唱上《长生殿》了,想来你没少让佳人守空房罢?”

林锦楼笑而不语。

刘小川摇头晃脑道:“那哥哥可就不该了,这样的佳人,没瞧见真面目,光听声音就让人骨头发酥,哥哥怎么能让她独守空闺,冷落兰床呢!”

林锦楼“噗嗤”一声笑出来道:“行啊,见出息了,竟然会说‘冷落兰床’这样文绉绉的词儿,可见最近是读了书,你老子知道了一准儿给祖宗磕头去。”

说笑间,鸾儿又唱完一首。接着谢域、刘小川又依次点了一首请鸾儿唱,均赞不绝口。一时唱毕,林锦楼道:“你回罢,今儿唱得好,回头重重赏你。”

鸾儿在屏风后长出一口气,听了这话不由欣喜若狂,道:“奴谢过大爷。”正收拾着要起身,不成想琵琶不留神掉在地上,赶紧去捡,微微在屏风后露出半张脸,一截皓腕和春葱似的手指。众人不由伸长脖子去瞧,鸾儿惊得胸口“砰砰”直跳,赶紧坐了回去。只听楚大鹏道:“哥哥真是有福气的,竟藏着这么位会弹会唱的可人儿。”

林锦楼乜斜着眼看着楚大鹏道:“一听这话就知你没安好心,你小子打什么主意?”

楚大鹏笑道:“还是哥哥懂弟弟,那我可就张嘴了…我身边儿就缺个会弹唱的,原也采买过小戏子,养过两个丫头。不是年纪大了渐渐嗓子不行,就是张开了模样反不如小时候讨人喜欢。也托人去瞧过,可买回来的不知道毛病儿,长得鲜艳又会唱曲儿的更少,扬州瘦马家里是不让进门的,相看了几十遭了,总也没个可心的。若是哥哥肯割爱,小弟用那柄西域的宝刀来换。”

刘小川起哄道:“哟,你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主意竟敢打到咱们哥哥头上。惦记他房里的宝贝。”

谢域也笑道:“怪道是风流才子呢,真下了本钱,那柄西域刀先前他怎么都不肯出让。这回舍得拿出换了。”

林锦楼摸着下巴沉吟。

鸾儿在屏风后已唬得浑身乱颤,“噗通”跪在地上,哀哭道:“求大爷别将奴送人,奴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出府去!”说罢在屏风后放声大哭。

林锦楼原也没打算将收了房的丫鬟送人,可鸾儿这样嚎哭起来。倒有些折他颜面,不由皱眉道:“甭哭了,爷又没说要送人。”

鸾儿这些时日原本就委屈,又恨林锦楼薄情,不由悲中从来,林锦楼这一句非但没将她劝住。反而勾起她伤心,哭得愈发厉害了。

吉祥见不好,赶紧溜到屏风后。一把架起鸾儿的胳膊,低声道:“鸾儿姑娘,快别哭了,回罢,啊。”

鸾儿哭得愈发凄厉。

吉祥恨不得抽鸾儿两巴掌。少不得耐着性子,小声说:“我的小姑奶奶。你是瞧不见大爷脸色,哭成这样,你非要惹他发火怎的,弄不好立时就将你送出去了!”

鸾儿一听这话,哭声便小了,吉祥又赶忙哄两句,忙不迭搀起鸾儿送她出去了。

屋里头都静静的,众人只觉得没意思,楚大鹏讪讪笑了笑道:“看来是美人恩重,小弟便不夺人所爱了。”

林锦楼笑道:“会弹唱的丫头也不难得,回头替你留意好的,调教一个就是了。”

谢域忙又提起旁的话,把这一节掀过,暂且不提。

却说鸾儿惊魂未定,唯恐林锦楼将她送人,回去免不了又哭一场,寸心少不得又把书染请来。书染听了此事来龙去脉,不由急道:“这样场合怎是去得的,虽说隔着屏风,可到底不像样。你当时就该塞给莲心和吉祥些好处,让他们回禀大爷,就说你不在房里,或是同我一起家去了,何苦揽这事在身上!”

鸾儿哭得抽噎,道:“我…我这是…这是想让大爷听了曲儿…记起我的好处才去的…大爷一回来就跟那小妖精一处…这让我怎能有身孕呢…没有身孕,又哪来的体面”说着趴在床上哭起来。

书染狠狠戳了鸾儿的脑袋,道:“你这是杀鸡取卵!出去唱曲儿,跟粉头一样供爷们找乐子,你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你也不想想,即便你去唱曲儿,大爷也不一定能来。日子长着呢,只会争这一时之气,你可真真是气死我了!”

鸾儿哭得愈发厉害了,道:“那让我如何,人家够伤心的了,这也不对,那也不对,大爷又要把我送人,还不如让我死了呢!”

书染听鸾儿说这话,登时有些坐不住,转回身出来,到前头廊底下,把双喜叫来询问此事,双喜素与书染交好,便笑道:“本也没什么大事,几位公子爷们听说大爷府里纳了新人,非要惦记着瞧瞧,大爷说新人是个寻常妇道人家,没甚可看的,说自己房里有个极会弹唱的小妾,请鸾儿姑娘出来唱了两首。后来楚公子想讨了鸾儿去,鸾儿姑娘吓坏了,哭了一场,大爷也没答应,末了打算把新采办来的小戏子,当中有个叫艳官的送给楚公子,毕竟是父一辈子一辈长久的交情了。”

书染叹口气,暗道:“鸾儿素是没心眼子的,她也该知道,她是大爷房里的人,大爷那个心性,怎能把她送人呢,她万不该在宾客跟前哭,倒显得小家子气了。”又想道:“大爷对香兰确有些不一般,这样的场合,竟把鸾儿推出去当了挡箭牌,想来是因为香兰跟他别扭的缘故,爷们都这样,一身贱骨头,越得不到的反倒丢不开手。”慢慢想着回到房里劝了鸾儿两句,又指点一番。

此时只听寸心扒着窗户道:“大爷回来了。”书染一瞧,果见到林锦楼从外走进来。她立时站起身,对鸾儿道:“我这就去让大爷过来瞧瞧你,记着我方才嘱咐你的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说罢起身出去。

鸾儿也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忙对着镜子梳理鬓发,见脸上滚滚的眼泪鼻涕和着脂粉在脸上花成一团,再梳妆已来不及了,便拿起帕子抹了又抹,急切得手都有些发颤,又偷眼往窗外往。

只见书染走到林锦楼跟前说了些什么,林锦楼停住脚步说了两句,往她住的房子瞧了瞧,鸾儿的心立时提到嗓子眼儿,却见林锦楼对书染交代了什么,挥了挥手,又迈大步往正房去了。书染站了片刻,慢慢的走了回来,鸾儿一叠声问道:“大爷怎么说?是不是换个衣裳就过来?大爷刚吃了酒,我打发寸心去厨房要个解酒的汤”

书染仿佛蔫了一半,幽幽道:“别忙了,大爷不来。跟我说,他今儿不过来了,你唱得好,回头他好好赏你。你上次同他说想要一对儿镯子,他这次出去得了一副,回头打发人给你送来。”

鸾儿只觉兜头一盆冷水泼下,目瞪口歪,身子一栽歪便坐在床上。她豁出尊贵体面,赔上名声,费劲熬力的唱了这些曲儿,林锦楼却连一面都吝惜给她,不过是一副镯子打发了事,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鸾儿定定坐着,仿佛痴了过去。书染和寸心面面相觑,又拉又劝,忽然听鸾儿凄厉的“啊啊”大叫,伸手将床上的琵琶拨到地上,只听“啪嚓”一声,那好一把琵琶便摔了个四分五裂。

却说画眉正站在窗前逗弄着鸟笼里一只黄鹂。喜鹊抱了一床被过来道:“秋风渐凉,晚上给姨奶奶换床厚被罢。”见画眉望着外头,靠在窗棂上,脸上笑得别有深意,便探头往窗外看看,问道:“姨奶奶看什么呢,这么高兴。”

画眉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道:“看大戏呢,精彩着呐。”说着往屋中走,在贵妃榻上坐下来,捧起茶吃了一口,“鸾儿那小蹄子可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你瞧她方才打扮得妖妖娇娇抱着琵琶走了,那是给前头的爷们儿弹琵琶唱曲儿去了。大爷在前头招待的宾朋纵然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玩惯了的,可也万没有让房里人让人取乐出去的道理。可见大爷压根儿就没把她放心上,啧啧,可怜她还把自己当一盘大菜。平日里没少耀武扬威,今儿个可吃一遭亏。大爷刚回来,书染就过去拦,大爷扭头就去了正房,嘁,白舍了一回脸,连大爷一面都没捞上,我都替她不值哩。”

喜鹊笑道:“她哪怕有姨奶奶一半精明,也不至于如此。”

画眉歪在引枕上,手支着额头,冷笑道:“大爷正在新鲜头上,哭闹邀宠都没用,你得不哭不闹,温柔小意的等着,比谁能熬到最后。”画眉一字一顿,那妩媚的眉眼之间,竟有隐隐的寒光。

 

159 白日

且说林锦楼回到房里,满屋内静悄悄的,因男主人前头吃酒,丫鬟们也都各自散出去玩了,林锦楼进卧室看一眼,见香兰不在,便又到东次间去,掀开绣线软帘,只见香兰睡在那里,脸蛋儿红扑扑的,身上盖着一床菱花被。林锦楼觉着酒意上涌,头微微发沉,有些踉跄的坐到床边,解下腰带,扒拉开衣衫随手往地上一扔,在香兰身边躺了下来。

香兰睁开惺忪的睡眼,一见林锦楼立时浑身紧绷,又忙把眼睛闭上。

林锦楼躺在床上,把被子掀起来往身上拽了拽,香兰佯装仍在梦中,翻了个身,想离林锦楼远些,不成想林锦楼伸出胳膊,从背后抱住她,轻而易举的将她揽在怀内,一股浓烈的酒气登时扑鼻而来。香兰只觉背后靠着的胸膛滚热,不由大吃一惊,忙睁开眼挣扎。

林锦楼懒洋洋道:“你扑腾什么呢?今儿早晨爷没尽兴,不如咱们接着?”

香兰立刻不敢在动,身子僵得仿佛一块木头。林锦楼在外头闹了半日已有些乏了,把香兰又往自个儿胸前拢了拢,只闻得一股幽香,醉魂酥骨,凑到香兰耳根闻了又闻,闭上眼睛,口中咕哝着问道:“你戴着什么香呢?好闻成这样,浑身都觉着舒坦…赶明儿个给爷做个香囊,里头就放这个香料。”

香兰咬了咬嘴唇不说话。

林锦楼等了一会儿,便道:“哦,不搭理爷是罢?”说着手便溜到香兰衣襟里,吓得她连忙按住林锦楼的手,小声道:“我没带什么香,许是头油的味儿…今儿个屋里熏的蘅芷做的香饼儿,恐是那个味道染在身上了。”

林锦楼道:“不是头油和蘅芷的味儿。”又深深嗅了一口。一手摩挲她白腻的脖颈,说:“这样香,怪道你叫‘香’兰。”

他一动手,香兰便紧张,不自在的向床里动了动,林锦楼却住手了,把胳膊环到她腰上,仿佛自言自语道:“睡罢,晚上还有登门的,只怕得不了闲儿。”说完自顾自去睡。

香兰睁大眼睛。瞪着精致的绣着五彩鸳鸯戏水的幔帐,一动也不动。林锦楼热气腾腾的贴着他,胸膛一起一伏。大腿也紧紧挨着她的腿,胳膊箍得她难受。香兰两只手悄悄攥成了拳,慢慢合上眼,只觉难熬。

一时春菱回来,以为香兰还睡着想叫她起来。一踏进门便见地上散着林锦楼的衣服,不由吓一跳,连忙退出去。怕小鹃等人来冲撞了,便搬了个绣墩子做针线,坐在不远处守着。

香兰忍了好一会儿,听身背后林锦楼呼吸逐渐绵长。料他已经睡着了,她也迷迷糊糊合上眼,不知躺了多久。方才悄悄把林锦楼的手臂从自己身上拿开,慢慢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往床尾挪去。忽然背后伸出一只胳膊,一把揽住她的腰,林锦楼翻身便将她压住。嘴直接亲上她的,猛烈而饥渴。手去剥她衣裳,又埋头吻上她胸前。

香兰吓坏了,忙推拒道:“别,这还白天”

林锦楼含糊道:“谁让你乱动”手上扯开香兰的裙儿,不断摸索着,低声道:“你乖乖儿的就舒坦了”

香兰不断挣扎,反让林锦楼起了兴致,轻而易举的制住她,便入进去。香兰浑身绷紧,侧过脸,咬着嘴唇忍耐。林锦楼呻吟一声,又顶进去,全身的肌肉贲起,微微打颤,他扯过一只枕头垫在她腰底下,又深又猛的沉下身子。忍过一阵,香兰便觉得不曾像开始那般难捱,只是底下粗硬撑得她难过,她微蹙着眉,又去看那鸳鸯戏水的刺绣,想让自己平静些。林锦楼粗喘着,将香兰脸上的青丝拨开,去亲她脸儿,香兰的顺从让他心满意足,他急切的顶弄,将那柔白的身子反复揉搓,只觉丝丝滑滑,软腻温润。

林锦楼入了一阵,低头一瞧,只见香兰只往床边看,显是在走神,他心里头不悦,低头便在她胸前不轻不重咬了一口,香兰吃痛,用手推搡道:“你这是做什么”

林锦楼将她抱起来,跨坐在他身前,把她揽在怀里,又重重顶进去,香兰惊得叫了一声,忙搂住林锦楼的脖子。这一声让他浑身都酥了,扶着香兰的腰,咬着牙往里捣弄,会叫的女人多得是,哪一个不比她娇嗲骚浪,却无一这般蚀骨**的,他亲她的脖颈和脸颊,在她耳边喃喃道:“再叫一声儿,快些,给爷再叫一声儿”

香兰死死咬唇儿,只觉头目森然,下身渐渐有了些趣儿,却更让她羞耻。林锦楼有些恼,用力亲上她的嘴,手去抚弄那两团绵软,入了许久,香兰只觉快要窒息,开始挣扎时,莲心的声音从门口迟疑的传来道:“大爷…老太爷说有事,请大爷过去”

香兰满面通红,拼命推搡林锦楼,他喘着气箍住她的腰,将她压在床上,道:“甭管他”

莲心站在外头也为难,只往里探头,便能瞧见那摇晃的绣床,自然知道里头正干什么好事,可…老太爷打发来的人就在外头等着,只得红着脸,硬着头皮又催一遍道:“老太爷说有要紧的事请大爷过去。”

香兰又羞又愤,眼里涌出了泪,拼命扭动,这真要了林锦楼的命,他浑身发颤,死死抱住那细致腻滑的**,呻吟了一声,泄了身子,软在香兰身上。片刻,他支起身子盯着香兰的脸儿,摸摸着她脸颊道:“好端端的,怎的又哭了?”

香兰侧过头,颤着声道:“你快走罢,老太爷叫你。”

林锦楼起身,撩开帘子叫水。

一时春菱等端来热水,林锦楼拿了温热的手巾要给香兰擦拭,她推开,颤颤的缩到被中,这青天白日与那男人一处**,香兰只觉羞惭,更有说不清的委屈。林锦楼不以为意。用手巾擦洗了,重新换了见客的衣裳,让丫鬟束发,神采奕奕的往前头去了。

香兰这才忍着耻起来,用水擦洗了,重新换了衣裳。春菱拿了一托盘首饰进来,道:“大爷临出去前吩咐的,说这一盘子是他这次捎回来的,给姑娘戴着玩。”

香兰打眼一瞧,都是些金银玛瑙琥珀等物。也不说话,春菱便径自收了去。另有小鹃抬来一只小箱,里头有些古玩字画或土特产等。都是林锦楼赏与她的。晚上小厨房里的媳妇子亲自来送饭,丰丰盛盛的捧了两个大食盒,春菱不免面带喜色,指挥小丫头子将饭菜摆了。

香兰招呼春菱、小鹃与她一起吃,她二人互相看了眼。只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