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最近越来越黏糊,受不了啊受不了!

挂了电话,才发现凌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包厢明亮的灯光下,他的神色不知怎么的有些沉凝。

危瞳素来没有赖床的习惯,只是有时会认床。酒店太高级,床太软,她睡不着干脆从冰箱里捧了堆零食边吃边看电视。

后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第二天被房间里的电话吵醒。没睡醒她肝火旺,半梦半醒一脚踹向电话,之后继续睡。

又睡了不知道多久,这次换房门被人嘭嘭拍向,她骂了句TMD,冲到门口拉开,门外的男人仍维持着敲门的姿势,视线落在她身上,瞬间变得深暗。

“凌总!”睡意顷刻去了几分,“好早啊,呵呵。”

“十一点了。”他淡淡回道,唇却弯了起来。

男人的视线落下,手指也紧跟着落在她领口,把敞开的衣领拢起。

修长手指轻动,一路沿着衣衫边沿滑至胸口,在她惊讶的视线里,为她轻轻扣起了胸口松着的两颗钮扣。

大约是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优雅,也或许是因为那清俊眉宇间似带了宠溺的温柔。她竟连一点排斥感都没有,也压根没想过这行为由他来做很不合适,直至他收回手还愣愣站着。

“去收拾东西,中午在酒店吃个饭,下午再去个地方就回去。”

“好!”她正要关门,他又说道,“以后睡醒开门前,记得先看一下镜子。”

镜子?什么意思?

后来危瞳进浴室刷牙看到镜子,才明白凌泰话里的意思。

非常单薄的睡衣,还有,她没穿内衣……危瞳脸上有点烧,懊恼的捶墙。

午后,他驱车来到一片老旧街区。

街道最起码有三四十年历史了,青砖地、石子路、石板桥,狭窄的小巷,曲折的街市,林立的小摊,还有陈旧的小楼。密密实实的建筑,带着尘世的喧嚣与浓浓烟火气息。和时尚快节奏的大都市完全不同的一个世界。

侧前方的男人走的很慢,目光在周遭来去,那张优雅的脸再次透出与平时不同的拒人千里的冷漠。

整个午后他一句话都没说,她跟在后面,陪他走完整片街道。

离开之前,她注意到街口一隅一块几乎快倒掉的路牌,斜斜的三个字:南苑街。

原来这就是南苑,他非买不可的那块地。

回程路上,她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他,“凌总,为什么要卖南苑?”

他大约料到她会问,神色淡然的看她一眼,“商业决定。”

很久以后,当危瞳再度回想起这天的这句“商业决定”,总有扁人冲动。比起轻佻体质的凌洛安,这位男人才是最欠揍的那个!

关于订婚,危瞳从来没表示过同意。但这并不妨碍凌洛安来她家拜访的热忱。

曾问过他为什么,答案是能够正大光明的压倒她……

听完,她一时没忍住,又动了拳头。

自她做了凌泰私人保镖后,凌洛安不仅越来越黏糊,在她面前脾气也收敛不少,虽然还不能做到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但起码不记仇不耍诈……

这一年的春节来的早,一月下旬,全国就开始放假。Z城纷纷扬扬下了几天小雪,湿冷的天气冻得死人。

对建筑行业的商人来说,这个年过得半点都不悠闲。

年后,凌氏与恒安的南苑计划即将开始,未来几年,这块陈旧破败的街区即将成为S城第二个繁华中心。这块肥肉,谁都想分一口,大大小小的公司都在各自忙于招标计划书。

年后,凌洛安一反常态,参与所有有关南苑计划的会议不再有任何反对意见。

这一现象令公司上下议论纷纷,猜测这是不是凌氏公子彻底向凌泰表示臣服的前兆。

而凌氏的股东们,也再次因为凌公子态度的改变而发生微妙变化。一些“公子”派渐渐趋向凌泰,其他则选择沉寂。

伴随南苑计划如火如荼展开的,还有凌洛安的订婚计划。

与众不同的是,这个消息是在凌氏某个例会上被公开的。凌公子靠在转椅上,双腿交叠,侧身玩着桌上的文件夹,在凌泰指派他去B城参与某招标会时,笑着拒绝。

“下个月我会请长假,这个重要任务得劳烦凌总另派他人了。”在凌泰缓缓投来的清冷目光里,凌洛安的笑容愈发灿烂,“下个月,我订婚。”

凌家公子身边来去的女人虽多,但涉及婚嫁的,危瞳还是第一个。

邢丰丰后来问过她,是什么让她改变了主意?到底凌洛安这花花公子做了什么令她感动的事,让她愿意冒着变成全城第一弃妇的风险和凌洛安订婚?

危瞳撑着额头,苦笑两下。

说起理由,实在有够狗血。答案不是凌洛安,而是凌泰。

订婚消息传遍全公司的那天,唯独她不知道。因为她整个下午都在凌泰办公室外打手机游戏,那些八卦只传到二十九层为止,三十层上是隔绝的空间。

下班后,她照旧跟在凌泰身后上车,他直接驱车回到清风望山。车没有像以前一样在楼前停下,而是直接滑入车库。

她不解看着他,“有事吗,凌总?”

他深深看她一眼,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冷,“跟我上楼,有话问你。”

“好,不过我晚上约了凌洛安吃饭,我只能再待半小时。”

他眉峰一抬,“你的下班时间是八点,还有两个小时。”

“可我上午已经和陆路报备过,今晚——”

“我并没有批准。”他率先下车,示意她跟上。

【十三】把自己搭进去了

她瞪了他背影一眼。

电梯上升的非常快,几乎没什么感觉就到达了顶楼。

四十五层的高度,对危瞳来说很新奇。

凌泰的公寓出乎她意料的低调,简单的三室两厅,没有炫目的装潢,也没有豪华家具,简单的灰色调,太过清冷的摆设。唯一的惊艳之处是客厅朝南延伸出去的一个弧形阳台。

全玻璃式的封闭设计,上下左右均是玻璃。踏在上面犹如凌空站在半空,没有一些心理素质的人只要朝下一眼,基本挂了。

室内空调打的暖暖融融,凌泰将呢大衣脱去,半挽起衬衣袖口,冲了杯咖啡,搁到茶几上。

“就一杯,你的呢?”

“你先喝。”说着,他打开冰箱,随意问她,“有没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凌总,我不在这里吃饭。”她走去冰箱旁,轻轻推上冰箱门,“你有什么事请直接和我说,这种状况让我很不舒服。”

他旋身走上玻璃阳台,靠着玻璃朝她低低道,“过来,和你谈谈订婚的事。”

危瞳这才知道凌洛安这家伙已自说自话把她根本没答应的事在全公司宣扬开。

按常理,她会立刻向误会了的衣食父母解释此事大误,但看凌泰现在的态度,对这事显然非常不满意,估计已完全把她想成为飞上枝头而不择手段的心机女!

她突然有兴趣听听他会说些什么。

“订婚这件事我不赞成。”

“为什么?”她直视着他,半点怯色也无。

他垂眸看她,静默下来。

她从来不是胆怯的女孩,现在或是以前,这种带了些莽撞的无所畏惧都一样。

这一刻,他突然就想起那个晚上。迷离暗淡的光线里,她微微倾身,柔软年轻的身体靠贴过来。

挑染的头发,像每一个夜不归宿的不良少女,太过成熟浓重的妆容藏起了她真正的脸孔,却掩不了那双清亮美丽的瞳和可爱笑容。

她一手搭着他肩膀,另一只手缓缓划过他脸颊,口吻轻/佻的说他很漂亮,紧接着一个吻就落在了他唇上。

很浓的酒味,却混杂了一些水果的甜。他刚恼怒的想推开,她却已经放开他,冲他软软的笑,“别生气嘛,喜欢你才亲你的,别人我才不亲!”明明是在笑,眼底却仿佛带着寂寞。

和他一样的寂寞……

他反对他们订婚并不仅仅因为他清楚凌洛安的那些打算。世界有时太大,寻找多年都一无所获。也有时太小,触感与气息的记忆,令这个影子般的女孩瞬间在面前清晰。

认出她之后,他才知道五年可以令一个人有多大的改变,那几乎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从来都是自律的人,五年前的那夜是他这辈子至今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意外。

他也曾经想过,再见对方,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会说些什么,她又会说些什么。只是没有料到,最后的结果是他认出了她,她却忘记了他。

清俊的眉宇间慢慢透出冷厉之色,“你在公司时间也不算短,应该听说过我和洛安之间的关系。”

“听说过,这两者有什么关系?”

“我曾经指派你去他身边,在他眼里,你是我这边的人。”

“所以,凌总你的潜台词是,他并不是真的喜欢我,他和我订婚只是为了利用我?”她慢慢笑了,“那现在,我是不是应该感谢凌总对我的关心?然后拒绝与凌洛安订婚,并和他分手,以后各自人生互不牵扯呢?”

他长久而无声的注视她,屋内静了很久,直到他再度开口,“你最好让你的头脑保持清醒。”

“凌总,你有喜欢过一个人吗!”她到底是忍不下去。

“也许那人有很多缺点,也许周围的人都反对,可是喜欢不会因为这些改变的。凌洛安以前不见得是个好男人,以后也未必会做个好男人,但他现在对我的好是真的!跟他相处的人是我,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是真是假。还是那句话,说到底这是他跟我两个人的事,就算以后会被欺骗会被伤害,我危瞳也认了!因为这是我的选择!我非订婚不可!”

她是个护短的人,从小就如此。也许平常会对那人打打骂骂,但这些仅限于自己,其他人的指责批判她一概不接受。

于是,就这样,她一时愤怒,把自己搭了进去……

订婚日之前,远在澳洲的凌夫人得知了消息。她本人没回来,却吩咐凌家小姐凌静优坐飞机赶回。

她回来当天就拖了行李直奔凌氏。

凌家小姐,芳龄二十,人如其名,又静又优,有着清纯无比的柔美脸蛋和柔软嗓音,无论任何表情都美的赏心悦目。

她把行李丢给凌洛安的秘书,径自进他办公室,关门谈话。

秘书小姐不敢打扰,凌家小姐虽然来公司次数并不多,但谁都知道凌洛安对这个妹妹非常宠爱。可这天,凌小姐离开时却红着眼眶,办公室里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照旧做他该做的。

凌氏夫人不同意订婚,遣凌小姐回国阻止却遭凌公子冷言拒绝的消息很快传遍公司。

这天晚上吃宵夜时,危瞳戳戳半靠在她身上的人,笑嘻嘻道,“要不,别订婚了?”

“怎么?”他挑眉,“你后悔了?”

后悔很久了……她再戳戳他,“你家人不是不同意么!其实不光你妈和你妹不同意,连你叔叔都不同意……”

补充,还有她爸和家里那十一位师兄弟都一致不同意。虽然尚未电话通知远在澳洲的渃宸,但她相信他也绝对不会同意。他的脾气最像她老爸,对富豪人家总存着天生的排斥。

“哦?我‘叔叔’也不同意?”他笑得眼角生风,“说说,他都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大家都反对——”

他的手指掠过她脸颊,停留在她唇上,将她其他的话压了回去,“你知道我的脾气,我决定的事,从不会因为别人的意见而改变。”

他低下头,用他的唇擦过她的唇,最后停留在她耳旁,吐出一口热气,“尤其是他。”他的猜测没有错,那个人对她,的确有些什么。

凌泰做事,又何曾这么沉不住气过。

不像他,真不像他。

不过整件事最有趣的地方也就在这里。第一次见到那人有所在意,他自然会不遗余力。

身边的女人低着头,正用手指梳理她微乱的茶色长发,不知道在想什么,清亮的眼微微眯起,就像只正思考的猫咪。

非常的,可爱。

他的手绕过她肩膀,将她按入自己怀里。眼底慢慢升腾的笑容里,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曾觉察的暖意。

订婚仪式最后在凌家举办,跟凌洛安原本计划的大肆铺张有所区别,更类似于家宴般的聚餐。

这应该算是他向母亲妥协的底线。

危瞳对此却十分满意,不必弄得全城皆知惹来一堆八卦记者也不会有着这这那那的前任跑来示威哭闹撒泼演戏。

其实她也挺佩服自己,天知道和一个曾经风流多情的花花公子订婚需要多大勇气!他交往过的女人估计比她这辈子前二十年后六十年加起来认识的男人还多!

订婚当天,危老爹没有出现,虽然现在他对自家女儿采取放养政策,但这次订婚的事他实在很不满,订婚前两天就拖着好友下乡钓鱼去了。

至于她家里的师兄师弟,也被暗令不许去参加订婚,不仅如此,他们还被警告不许把消息透露给渃宸。

最后,危瞳这边参加的人只有邢丰丰和苏憧两个。这两个都不怎么靠谱,直到进场前一刻还在争论订婚到底对不对。

这晚,危瞳第一次见到凌洛安的妹妹。

的确如传闻的那样,是个非常柔美的女孩,只是那双笑容莹莹的眼,在看着她的时候,似乎透着一缕彻骨寒意。

这是一种很怪异的感觉,她不知道这是不是她错觉。

凌泰没有出席订婚宴,听组长大叔说S城那里似乎有急事,两天前带着保安部两个人赶去了。凌洛安仿佛有先见之明一样,预先替她请了假,否则这会她人还在S城赶不回来。

虽是家宴,晚上凌家还是来了不少人,寒冷的早春,宾客却大多衣着单薄。仪式很简单,开香槟,切蛋糕,然后凌洛安替她戴上订婚戒指。

两克拉的豪华钻戒,邢丰丰的眼睛在戒指出现的那一刻闪闪发亮。而她和苏憧之间关于该不该订婚的问题也就此停止。

订婚宴后的第二天,一则有关S城南苑街的网络新闻席卷了整个凌氏。

据记者报道,南苑街居民因不满凌氏的逼迁举动而发出抗议,截止发稿前,已有一部分居民达成共识联合起来,宣称会以法律手段维护自身利益。

危瞳关掉网页,立刻拨了凌泰手机。

手机通了,但没有人接。

半个小时后,对方回过来电话,声线略有些低沉,似乎带了些疲惫的暗哑,“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