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言递了右手出去,掌心朝上。

老方丈伸指到手边杯盏,拈了一颗水滴,轻轻一点,水珠径直落入我掌心。

老方丈道:“如此,姑娘欲如果做?”

我挑了挑眉,道:“什么也不做。”

老方丈道:“施主可不想紧紧攥住?”

我觉得这话问的十分可笑,不禁嗤了一声回道:“攥得越近,水滴消失得越快。”

老方丈微微一笑,闭目合掌道:“阿弥陀佛,施主已经悟了。”

我皱眉看着掌心上那颗水滴,晶莹剔透,颤巍欲坠,要是合起手掌,用不了片刻功夫就会因为手心的热度蒸干。可要是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也无非是个时间长短的问题。一滴水搁在掌心,早晚都是要蒸发干涸的。

心间一动,我已经抬起手到那只杯盏上方,手掌一倾,那颗水滴直接坠入杯盏,与杯中剩余的小半杯水再次融为一体。

我抬起眼,与老头儿看过来的双目对视,弯起嘴角一笑道:“还有第三条路。”

老方丈浅笑着道:“恭喜施主,心魔已解。”

我翻过手腕搁在桌上:“请方丈为我探脉。”

老方丈微笑着伸出手,搭在我手腕片刻后,突然起身,走到屋中一处木橱前,拉开一方小抽屉,取了一只木盒过来。

我眼看着他打开木盒,从中取出一只巴掌大小的方形木盒,推到我面前淡声道:“将此物交与屋外那人,他自知如何运用,辅助姑娘解除体内之毒。”

我摁住盒盖,拧起眉头看向老头儿:“这个很珍贵?”

老方丈嘴角微翘道:“物尽其用,方显宝贵。”

我点了点头,拿过盒子揣进袖里:“那我就不客气了。”

老方丈唇边笑容更深:“不知姑娘今日可还得空闲?”

我攥紧小木盒看他,不明白他还有什么事可说。

老头儿突然露出一抹有些狡黠的笑,半眯着眼道:“晏施主曾经允诺,稍晚由赫连施主为老衲煮一碗日铸雪芽,老衲想邀姑娘一同品尝。”

我也眯起眼睨他,抱着手臂道:“你是想跟我聊天吧?”

老方丈呵呵笑了两声,道:“与有趣人品雅趣茶,实乃人生难得乐事,还望姑娘成全。”

我站起身摩挲摩挲裙摆,一挥手答应下来:“我也觉得跟你聊天挺有意思,没问题!”

打开门,就见老板背对着门站在阶下,单手被在身后,微仰起头看着远处天际。

时近晌午,天却渐渐有些阴了,吹拂过脸畔的风也有一丝沉闷,似乎一场大雨就在眼前。

我带上门,缓步走下石阶,老板该是听到声响,已经转过身来。初初看向我的瞬间,眼里犹带了一丝来不及褪去的茫然,脸上神色却是沉静到几近沉郁的。

我从袖中掏出那方小木盒,笑嘻嘻交到老板手上,扶着他手臂道:“我厉害吧?喏!”

老板缓缓将目光从我脸上移到手上木盒,嘴角微微勾起,含混应了声:“嗯。七叶很厉害!”

我握住老板的手,惊讶的发现他手掌的温度竟然不似往常,忙抬手摸了摸老板额头:“晏莲也着凉了么?怎么手这么凉…”

老板握住我的手攥在手心,唇角微翘道:“没事,站的有些久。”

我歪头蹭了蹭老板肩侧,鼓着腮帮子小声嘟囔:“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五花肉,还有小羊排!”

老板拥着我往寺外的方向走:“好。七叶还想吃什么?”

我眼睛滴溜溜的转:“想吃豌豆黄!”

老板闻言微愣了下,复又低下颈子朝我凑过来。我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怔,反应过来之后赶紧抬手挡住他的脸,更不敢抬眼看他了:“不是…是真的豌豆黄。”

好歹这里也是佛门清净地啊!我就再不着调,也不敢刚跟人方丈谈完心事转脸就做出这种亵渎佛祖的狎昵举动来。

老板轻笑了声,握住我捂住他嘴巴的手,额头轻抵着我的,弯起唇角道:“七叶学坏了,敢这么作弄我?”

我吓得三魂去了七魄,连忙摇首道:“不是不是,我没有啊!”

眼见老板眸色微沉,又有些不大乐意的样子,我赶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先吃真的豌豆黄,然后晚上再吃…也不急。”

老板眼瞳颜色略微转深,似笑非笑看着我道:“七叶记住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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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六章回锅肉...

老板从我们的那辆马车上卸下一匹枣红骏马,又给我在罩衫外面加了件到大腿根的短披风,带着我一路骑马进城。

果不其然,刚行了一小半路,天就下起了雨。好在雨水来的不急,只是雨丝绵密,尽管我有披风上的帽子遮着头,还是不一会儿就感到了阴雨天特有的那种寒凉。

我靠在老板怀里,仰起头看他,抬起手帮他擦去脸上的雨水:“晏莲,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吧?”

老板催动手上缰绳,我感觉到马匹跑动的比之前更快了些,马鬃飞扬四蹄驰骋,几乎是疯了一般沿着土路奔跑。

马蹄掀翻的泥土带来阵阵蕴含着青草的微香,倾斜的雨丝携带着缕缕劲风拂过脸颊,湿润中带着某种搜刮着皮肉的痛意。老板帮我把帽子更往脸上遮挡一些,环过我身前的手臂将我搂的更紧:“很快就到了。郊外避雨不安全,等进了城再说。”

随着我情不自禁抓紧老板搂在我腰腹处的手臂,轻声道:“你什么都没戴…”

没有帽子也没加一件披风,还是早上那件黑色长衫,虽然老板内力深厚优异于常人,可这么一路淋雨到城里,恐怕也容易弄出病来。

老板一只手执着缰绳,另一手凑过来将我两只手攥紧,微低下头凑近我耳畔道:“会冷么?出门前喝的那碗姜茶管点用没?”

临出庙门前,赫连端了碗热茶过来,说是加了寺庙里自己晒制的草药以及一些生姜,专管祛寒暖身的。我当时喝下一大碗,觉得两片肺叶都被辣的直颤巍,一股热气从心尖直通脚底板。当时老板拿过披风给我裹上的时候,我差点一手欠就给掀到一边去。

现在看来,还是老板有先见之明!

后背贴着老板的胸膛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想来是他从一开始掉雨滴就催动内力的缘故。两只手被他攥在掌心,连带手腕都被不断摩挲着,除了脸颊不时被飘过来的雨丝打湿,全身上下一点都不觉得冷。

我摇了摇头,轻声答了声“不会”,开始试着从丹田之处运起内力。谁知一连试了三次,半点不似早先在金子姐的指点下运起内息那样顺畅。丹田一点力都提不起来,全身上下的脉络仿佛被瞬间抽干了一样,我不禁心头一寒,也顾不得雨水会打到眼睛里去,睁大了眼的同时全身僵直。

老板搂着我的怀抱顿时收的更紧一些,唇贴近我脸颊,略显嗔怪的道:“还说不冷…”

我连连深吸了两口气,才找到舌头开口说话:“晏莲,我…”

“为什么我…”

老板轻吻了下我的脸颊,柔声道:“怎么了?”

我双手紧紧抓着他的手,也顾不得这样的力道会不会抓痛他,几乎是不停吸着气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为什么,我的内力,一点都没有了?”

老板催动缰绳的手没有半分迟疑,另一只手也任由我抓着,没有半分觉得痛的意思。说话时的语气仿佛人们在谈论第二天的天气一样平常:“你的内力过去也一般。有或没有,没太大区别。”

牙齿忍不住咬的咯咯作响,我顿时觉得兜头浇过来的不是雨水,而是冰凉彻骨的无措和绝望。

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跟绿纱坊其他人比,更没有任何一技之长:我不懂酿酒不会做饭更不晓得怎么算账,豇豆和蔷薇做的那一套端盘子送菜的事没有人允许我跟着学。对我如今身处的这个世界,我虽然不觉得全然陌生,可无论说话还是思维都会时不时感到某种难以忽略的格格不入。

什么都不记得,什么都不会做,普通路人都知道的事在我听来仿佛天书,现在又有人告诉我,我唯一曾经拥有过的内力也在我没有丝毫觉察的时候抽离了我的身体。

那现在谁来告诉我,除了顶着沈七叶这个名字,我还剩下什么?

哒哒的马蹄声在湿润的石板路上听起来格外清晰,我木然抬起眼,发现不知何时马匹已经跑进了城。大概因为正好赶上吃晌午饭的时辰,天又下着雨,路上车马稀疏,行人步履匆匆。

我呆呆看着一张张从身旁倏忽滑过的陌生脸庞,稍远处屋顶飘起袅袅炊烟,和着淡淡的烟雾,好像我还在梦中一样。迷茫,陌生,却有混含着某种我来不及捕捉的淡淡熟悉。

我不知道马匹何时停了下来,只感觉眼前一花,身体再次被抱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某间客栈的客房里,面前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水,小二一边热闹的报菜名,一边往桌子上摆着碗碟。

身上的披风早被摘下放到一旁,眼前递过一条干净手绢,我怔怔抬起眼,就见老板伸了手过来,含着浅浅笑意看着我道:“擦擦脸,先喝点水,菜很快便上齐了。”

我慢腾腾擦干净脸上和手背的雨水,将手绢放在桌上,垂着眼问道:“晏莲,如果我永远都想不起来,你会介意吗?”

老板给我盛饭的手微微一顿,说话的语气却与寻常毫无二致,是我俩私下说话时的那种淡然,其中隐约还含着些不易觉察的温柔:“不会。”

“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这样,是不正常的,”我蠕动着嘴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却拼命想着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讲清楚:“换做任何人,不记得自己过去小半辈子发生的事,也是不正常的。我现在这样,和过去不太像吧?”

“你们喜欢的熟悉的,是过去那个人,不是现在的我,我自己都觉得,过去我肯定不是现在这样…”我吸了口气,问接下来这句话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觉得心脏隐隐有些钝痛:“你喜欢的是过去那样的…”

“不全是。”

老板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清晰:“七叶,有些事,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

我抬起眼睛看他,突然发现自己眼睫毛上沾着不少水滴,看来刚才用手绢擦的时候单单忘记擦眼睛了,不然怎么突然看不清老板说这句话时是什么表情呢?

搁在桌上的手被老板拉住,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禁不住打了个哆嗦。我觉得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一定很傻,因为眼睛被水雾蒙住张不很开,可嘴角却因为老板说话时那种笃定又温和的语气难以控制的上扬,咧开。

“我说过,你想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罢,你我之间,不会有任何改变。”

“你必须跟着我,也只能跟着我。”

视线朦胧间,我依稀看到老板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弯下腰,轻轻抹去我眼角那片湿润。

这次我终于看清楚他脸上的表情了,眼角微微上翘,看着我的眼既坚定又含着笑,眼珠的颜色也变成那种在夜晚让我浑身发软心跳加快的深蓝。

下巴被人用手指轻轻托起,老板凝视着我,缓声道:“想换个法儿过日子,先把这辈子跟我过完了再说。”

我垂下眼皮儿瘪了瘪嘴:“我现在什么都不会干。”

“你过去三年干的顶其他人一辈子了。”

这么说来,我算是提前内退?

想到我过去如此英勇可嘉,三年顶普通人五十年,我心里稍微好过了些,吸吸鼻子继续道:“我好多事情都不知道,连绿纱坊对门卖豆腐的大娘都懂得比我多。”

我只不过昏迷两个月,却好像与整个社会脱节了二十年。连眼下是什么朝代皇帝姓甚名谁家里一共几口人都得小二哥给我逐一介绍。

老板捏了捏我的脸颊,柔声道:“知道的多不见得有用,她知道那么多,不还是在卖豆腐。”

我这也算是被大老板直接肯定了,一时间心花朵朵朝阳开,咧着嘴巴把刚才最让我苦恼的事儿说出了口:“我内功没了,我还没玩够呢…”

老板轻笑了声,似乎觉得这个问题简单到不值一提:“内功没了可以重修,这次我亲自教你。”

我打小就明白一个道理,做人要知道知足常乐,发牢骚要懂得见好就收。虽然我刚才不是有意做戏,可哭完闹完心情好了,就不该在苦着一张脸继续给别人制造情绪污染。

现在这个社会就是像我这样有觉悟的年轻人太少,才导致了诸如自杀他杀等等一系列严重的社会问题!

心中感慨完毕,我重拾精神,转脸看向一桌子小羊排五花肉,不禁“嗷”一嗓子干嚎起来:“肉都凉了!”

老板站起身,抚了抚我的背心,镇定自若道:“没事,回锅肉更香。”

作者有话要说:

送分按钮失灵了,我明天找编编解决,大家先别急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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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七章五支香...

吃饱喝足,雨也停了。

我抱着一碟子客栈小二帮忙从街对过买来的豌豆黄,靠在窗边对着天际隐隐绰绰的彩虹吃的相当乐呵。

虽然在外面老板只给白水喝,滋味上稍逊风|骚,可豌豆黄本身的巨大魅力已经给我的舌头和心灵带来了难以言说的抚慰,所以这点技术上的不足我也就十分人性化的忽略不计了。

豌豆黄这种糕点,就图吃个新鲜。所以老板并没有让小二哥买很多,刚好甜点铺子的师傅刚蒸出的一小份,切成菱形八个小块,吃完也不觉得肚子里占地儿。

将最后一口清香软糯的豌豆黄吞进口里,把碟子往旁边茶几一撂,我转过头鼓着腮帮子看向老板。

老板侧对着我坐在桌边,桌上杯盘碗碟早已经收拾干净,只摆着两包据说是颇有当地特色的糕点和糖果,以及一壶供他自个儿独享的丁坑白雪。不过老板眼下的心思显然不在品茶上,他手里把玩着那只方丈送给我的方形木盒,微攒起眉尖若有所思。

大概是察觉了我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他瞅个没完,老板突然抬起眼,朝我这边看来。

从深邃有型的侧脸到劲瘦有力的小蛮腰,我一边看一边吞口水,同时为自己这种为肤浅皮相所惑的肤浅心态进行大大的谴责。眼见老板眼皮儿一撩转过脸来,我顿时脸皮微烫,挥了挥爪子跟老板打哈哈:“老板好像比之前瘦了,呵呵…”

老板微吊起眼梢,睨了我一眼,淡然道:“我瘦了七叶很高兴?”

话一出口,我觉觉察这句恭维对男性来讲是大大的不妥。若是换了个同样倾国倾城貌的大美人坐在我面前,估计早就兴高采烈蹦起来照镜子去了。

我一边为自己一时口误扼腕顿足,一边脸上还得努力挤出一副略显悲痛的申请来,撇着嘴角垂下眼道:“没有。晏莲都是因为我,殚精竭虑,案牍劳形,我怎么会那么没良心…”

我刚想偷瞧一眼老板此刻是何表情,准备运用我脑子里所剩不多的废料多拽几句文,就见老板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面前。

“七叶言谈愈见文采了。”

我强迫自己盯着老板脚上那双边上镶着银螺纹的靴子,努力表现出我为人谦逊好学的一面:“哪里哪里,让晏莲见笑了。”

老板突然伸出手,把那只木盒递到我面前。

我伸出食指戳了戳盒子侧面,仰起脸看老板,吞了口口水道:“送给我?”

老板将盒子又往前递了一些,淡声道:“本来就是要给七叶用的。”

我顿时受宠若惊,一把捞过盒子揣在怀里:“这怎么好意思!”

老板翘了翘嘴角,手径直探到我胸前,手指轻点着木盒边缘道:“现下还不能给你。”

我抿了抿唇,努力展现出宠辱不惊的大将风范,乖乖将盒子从怀里拿出来,同时也避免老板隔着一只无辜的小木盒继续对我的私密部位进行含蓄却无情的挑逗。

老板嘴角翘的比刚才还高了些,就着我双手捧着盒子的姿势,打开盒盖道:“七叶不想知道内里装了何物?”

我敏感觉察到老板的眼神和微笑对我的心脏造成的沉重负荷,连忙垂下眼专注研究木盒里的东西。其实我对这里头有啥东西还真不怎么好奇。

对某些人的八卦可以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乐趣,可对某些东西的好奇却往往会带来灾难。传说中的好奇心能害死猫,这话说的颇有深意,都说猫有九命,尚且扛不过一份好奇,作为更加脆弱的人类,我诚恳建议大家要引以为鉴!

盒子里装的东西大大出乎我的意料,黑黢黢一小团,好像废弃的煤炭块,我用手指尖戳了戳,不软不硬的触感。收回手的瞬间,鼻端突然嗅到一股奇香。

我将手指尖搁到鼻端,吸了吸气儿,又将头凑近木盒重新闻了闻,顿时大感惊奇:“怎么会这样!”

木盒里盛的东西本身没有任何味道,可只是用手指轻微触碰,就能携带出一股奇异的浓香。浓并不是指香味的浓度,而是其本身的馥郁,其中隐隐带着些怪异的香甜,闻了一会儿就让人觉得心脏跳动加快。脉搏的跳动带来的感觉并非任何不适,而是一种让人精神凛冽的舒爽。

老板微微一笑,握住我的手指放下,同时手掌一覆盖上木盒:“冷热不同的缘故,若经焚烧,更显真妙。”

我用手指了指鼻尖,难以置信的问道:“这个…要给我用?”

老板点了点头,将木盒收回怀中,拉着我站了起来。

眼看着老板那拿起桌上糕点糖果,另一条手臂环过我的腰身,半搂半推着就要下楼。我连忙拍了拍老板胳膊,结结巴巴的想一次问个清楚:“那个…这个好像…很珍贵的!”

老板低声“嗯”了一声,再没别的话。

一直到我们重新骑上马,没一会儿功夫又出了城,我还是晕头晕脑搞不清楚状况。吞了口唾沫,我打算跟老板好好掰扯掰扯整件事:“晏莲,这个算是…香料?”

老板漫应一声,手执缰绳将我搂紧:“嗯。”

我琢磨半天,终于抓到几次事件里的模糊关联:“所以这个,和之前的小红果,还有那个药泉,是同一个用途?”

那种显然并不常见的小绿蛇家门口的玛瑙果实,温泉山庄里与普通泉水有异的高温温泉,包括这一路来老板每次沐浴时加在浴桶里的药材以及帮我洗澡时的穴位按摩,现在又加上这一小盒明显珍贵异常的香料——所有东西的用途只有一个:帮我解毒。

我脑子里面乱糟糟成一团,无数正反小人拼搏厮杀,争吵叫嚷,其场面之激烈堪比一战时期的凡尔登战役。正觉得头痛欲裂心中茫然,就听老板在我耳边轻声道了句:“毒早解了大半,如今这些都是为了七叶身子好。”

我心头霍然一松,手指抓紧老板胳膊,想再次确认:“真的?”

老板语气淡然的保证道:“真的。”

我们前行的方向,刚好迎着天边那道轮廓模糊的彩虹。我不禁微眯起眼,轻轻应了一声,算是回应老板之前那句保证,想了想,又加了句:“谢谢。”

老板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我往他的怀里抱的更紧了些。

估计也是感受到了大家伙对寺庙饭食的无声怨念,傍晚时老板应允了巫大娘去厨房给大伙添菜的请求。虽然依旧不能做荤食,可依照巫大娘的好手艺,豆腐都能做出肉味儿来,至少口感上能让大家好受许多。

夏日天黑的晚。

用过晚饭,我和老板同行,在一名小和尚的带领下来到寺中一处屋舍,与住持一同用茶。

其实原本人家方丈只邀请我一个人的,说好了赫连大爷煮茶,我俩随便聊聊天,良辰美景,淡茶相伴,也算是一桩赏心乐事。

可谁知道老板知道这事之后,二话不说跟着我一起出来,在小和尚眨巴着大眼老实说了句“住持只邀请夫人一人”之后,也不顾冷脸说话会吓到孩子,声色淡然道出一句寡廉鲜耻的威胁语句:“告诉住持,赫连今晚可能很忙。”

小和尚可怜巴巴的转身就跑,过了大约十分钟后又小跑着回到屋里,上气不接下气的道:“住持说,诚邀公子与夫人一同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