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干啥!我赶紧绷紧小脸儿格外严肃,这可是咱…儿子的一份拳拳孝心哪!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晚上被请客吃驴肉火烧,撑死我了,到现在还撑…

55

55、第四章你是谁...

我绷紧脸皮面无表情,并且从他脸上收回视线,转而看向面前那两名女子。

但见穿红裙的那位褐发雪肤、眼瞳深邃、红唇如火、丰乳细腰,明眼人一看便知是西夏族中女子。整个人的气质也跋扈的很,仿佛眼前根本没我这个人似的,媚眼如丝就这么大喇喇的对着我身边的男人放电,那表情真跟某部长篇古典玄幻小说里的蜘蛛精似的,舔舔嘴巴就准备用蛛网缠回洞里下口吞了。

再看另一位身穿翠色衣裙的,明显走的是婉约路线,连衣裳都比另一位多出不少绳绳线线,造型整的那叫一个飘逸如仙。眼含秋水唇如点樱,整个人脆弱的仿佛就要随风飘零的小白花儿。

我嘴角一扬,不由得转眼看了眼旁边被徐梓溪故意绊住的杂毛小子一眼,行啊孩子!听你现在这位亲爹昨晚上跟我汇报,今年才满十八是吧?十八就这么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还如此有孝心的连你爹那份儿都帮着备上了,娘真怕你们爷儿俩天干物燥发热肾亏!

那死小子虽然仔细听着徐梓溪的种种交代,眼睛也没少往我们这边瞄,不过多是在晏莲脸上徘徊,看样子也是在揣摩当爹的心思。

我压根就没说话的打算,揉了揉鼓胀的胃,打个呵欠琢磨着待会儿还是先回屋侧歪会儿。不过在我抬脚之前,我旁边这位大老爷总算是开了尊口。不过张嘴第一句话差点没让我喷一地唾沫星子就是了:“你用过了?”

我觉着要是我没有特别深刻了解这个世道男人的劣根性,我根本听不懂这句话是啥意思;如果我没有更为深刻的知道西夏男人对女人是个什么态度,我会十分困惑这句话是啥意思;再者,如果我不是对我旁边这货知根知底,明白他吐口唾沫是个钉儿的言语习惯,我真的会万分不解是这话是啥意思。

可以上三条假设都不成立,所以我在第一时间就明白了他想表达的是个啥意思,我甚至猜到了他接下来想要说什么。

达朗也是男人,自然很快就明白过来晏莲问的是什么,不过他显然对男人的劣根性了解有余,对他这位名为亲爹实为叔父的个人习惯知晓不足。所以他一咧嘴一呲牙,特别自豪的一拍胸脯道:“父王尽管宽心,这两个都是儿子悉心调~教好的。儿子自己也没用过几回,这一路带过来,就是想让父王尝个鲜!”

西夏人并不重视女人的贞操,更不会在意自己喜欢的女人是否有过男人生过娃,当然没跟过人更好了,但关键就在这“喜欢”二字上。若不是捧在心尖尖上当宝贝疼宠的,那就不是女人,而是玩物,所以是越风~骚越带劲儿越得男人意,这也正是达朗会一提起这俩“宝贝”就引以为豪的原因。

可他不了解的是,他这位叔父可是出了名的“精神洁癖”,不过知道这事儿的人也确实不多。据我说知,西夏国里,对晏莲这点毛病知根知底的,就是现在这位比晏莲小了整整一轮的小国君。

是的,我又想起来不少,就在昨天来了月经整个人晕过去以后。包括当年那位国君送过来几位身子干净的舞娘,以及在那之后他在晏莲身边部署下的种种。

不是全部,我还没想起来最关键的几个地方,比如当初到底是谁对晏莲下的毒,我又是在怎样一种情形下为他挡的毒。

果然不出我所料,咱们王爷冷眼望着过去的大侄子如今的便宜儿子,哂笑一声口气阴冷的道:“那你便留着自个儿好好享用吧。”

达朗一愣,说话都有点结结巴巴的,还没反应过来是哪点犯了老板的忌讳:“可,可是…儿子…”

晏莲不等他说完,又添了句:“你娘如今身子不好,这些个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你自己私底下随便怎么玩,但有一条,别往你娘眼前领。”

达朗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气的,脸憋得发紫:“父王,您怎么…”

“当年的话我不想说二遍,你若不服,大可回北边去。别在这儿给我惹麻烦。”

老板说完,轻环住我的腰,便要带着我走,就在我眨眼要看他的同时,突然觉得另一边腰侧猛地缠上一个滑溜溜的东西,接着身子一紧眼前一花,我叫都没叫出来,整个人就被某股突发的大力带的飞向半空,又一声闷响砸在一个宽阔的怀抱里。

晕乎乎的还没顾得看是什么人,就听抱着我那人哑声道了句:“侄媳妇儿,以后可以少吃点儿了。不然你叔父这把老骨头抱着都吃力了…”

那声音虽然低哑,却也特别好听,我只听得耳根一酥,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什么,脸当即就热的能煎荷包蛋了。再顺着声音来的方向抬头一看,嚯!

这…这怎么回事,怎么老板突然老了二十岁不止!

就见那人高鼻深目,湛蓝眼瞳,与晏莲长得足有七分相似,可两边鬓角和额际都已斑白,眼角和额头也有着几道深浅不一的沟壑。我看着他发怔,他老了,就会是这个样子么…

我已经知道他不是晏莲,因为晏莲即便是在逗我玩闹或者调~情的时候,都不会露出这样的笑容来。可他却显然是很习惯这样笑的,连眼角的纹路都这样显示着。

估计是我这副傻呆呆的样子很是愉悦了他,他抱着我颠了两颠,打趣道:“丫头,你再这么看,我可真把你抱走啦!”

我看着他嫣红的唇,还有那双即便在西夏人里也不算很普遍的湛蓝眼瞳,突然福至心灵,激动的嚷出了声:“你…你是拓跋飞天——李临恪!”

他又做出那种极勾人魂的笑容:“你是沈七叶。”

我倏然间振奋了,神马老板神马便宜儿子神马红绿组合都被我抛到脑后,抓紧他的衣袖道:“你认识我?”

我听过不少有关他的故事,听说汴京城最早那间绿纱坊就是他开的,这个人在一群西夏人和汉人的口中简直就是个传奇!而这样一个亦正亦邪难以用三言两句道清的人,居然知道我!

其实让我激动的还有一个原因,我现在生活中出现的所有人,都是以老板为核心的,换句话说,我所熟识的都是他的人。而眼前这个人,虽然与老板沾亲带故,但明显并不跟他太亲近,如果他认识我的话,或许他可以告诉我一些过去发生的事!

昨晚上恢复的那些记忆将我带入一个前所未有的矛盾漩涡,我不再如从前那样坚定的认为没有记忆也是好的,不敢去设想等我恢复全部记忆后是否还会是现在这个我,甚至对日日夜夜陪伴在我身边的这个人产生了某种程度的质疑。

我不喜欢这样。

或者说,我不喜欢任何模棱两可的情感状态。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我不想怀着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跟老板亲热,这样会让我厌恶自己。

我对他的感情,从最初的懵懂,到渐渐因为熟悉而产生的依赖,到我自己逐渐觉察清醒的喜欢,再到一日比一日加深的喜爱。一步一步这样走过来,让我觉得真实无比,也踏实无比。我能保证我对他的每一份细小的感情都是真实的,不掺杂任何杂质的。从最初拿他的亲吻和豌豆黄作比较,到现在与他亲密的时候根本想不起来要比较世上任何美味的食物。

我知道,现在这个我,是真的爱上了他。

所以我才有些慌了,我急于恢复起剩下那些重要的碎片,再做出完整的判断。我不想凭借已经恢复的那些记忆来评断他,评断过去的我,评断我们过去的那份感情。因为有时候,残全不全的真相才最迷惑人。

在我揪紧他的衣袖激动的陷入沉思的时候,这位王叔已经抱着我不知道跑出多远,等我回过神,我已经来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

眼前是一片碧莹莹如同翡翠的湖泊,远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陡峭山峰,湖边不远处有几座小木屋。

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两只羊毛垫子,放在草地上,抱着我蹲下,让我坐在上头。我迷惑不解的看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就这么被一个大叔绑架至此,实在是一件没轻没重带有危险性质的冒险之举。

原本憋在心里的那些话好像一咕噜都咽回肚里,我呆呆看着他微微笑着掀开袍子在我身边坐下,问了句:“大叔,你不会想拐带无知妇女吧?”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传上来了,樱桃和核桃,咔咔~

闻到虐的气息了咩?话说我头次写这种,如果一个不小心虐惨了,乃们要及时劝住我…

56

56、第五章这般好...

美大叔先是短暂一愣,接着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穿了件深茶色的袍子,领口半敞着,露出与脸部一样的麦色肤质。他坐的姿势很是豪迈,笑的样子也足够风流,尽管眼角耳下都见了褶皱,却依旧神采斐然,仿佛寂静夜里的清风朗月,让人移不开眼。

这么想着,我又犯了老毛病,嘴一秃噜,就把心里想的都说出了口。

他武功出名的厉害,自然将我喃喃低语听得一清二楚,不禁大笑着道:“丫头,你要是再大十岁,我一准不撒手了!”

我一听他这话,也忘了之前的羞愧和紧张,撇着嘴道:“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不都说要自己年轻二十岁的么…”

这个人样貌生的好,性子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狂肆不羁,还有点大男人主义。

他依旧眯着眼笑:“人可不是越年轻越好的。”

“尤其在有些人,就仿佛那陈年梨花白,是年头越久,越有味道。”

我原本要反驳他这人实在自大的可以,可一偏头,就见他已经转过脸去,看着远处的青山绿水,眉眼之间隐有淡淡萧索。顿时就明白他这话不是自夸,而是借此想起了什么人。

我对他一直挺好奇,同时也怀了要跟他凑近乎好方便打听事情的心思在,就问:“你到底有多大了?”

他侧眸睨了我一眼,又看向面前的湖泊:“你看呢。”

我在心里排了排西夏国小纪年,不禁被自己心底那个数字惊到了,这男人真是不显老啊!

看着也不过四十来岁的样子,可依照现任国君登记的日子,以及西夏国其他一些有他参与的大事件,这人少说得有五十六七岁了!

我挠了挠脸颊,跟他打哈哈:“您…看着挺面嫩的…”

他听了我这没规没距的话,也不生气,只是微微一笑,看着我道:“你这丫头,倒是比当年有趣了。”

我一听这话,心中既惊又喜,竭力不在脸上露出任何情绪来,依旧那副笑嘻嘻的样子看他:“咱俩以前见过?”

李临恪很有些意味深长的盯着我问:“你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只能挺起胸脯,大无畏的盯回去:“反正我不记得过去有见过您。”

李临恪笑了笑,突然伸手过来,拉着我站起来,脚底仿佛踩着云一样,带着我往不远处那几座小木屋去。

我登时大惊,挣扎甩着自己的手,又因为身体一个后仰赶紧抓住他的袖子:“您…我可是您侄媳妇儿…”

虽然是还没成过亲拜过的堂,但绝对是摁过章盖过戳了!

他反手一抓,将我带的更近些,话是没再说什么,可那眼神确实透着几分无奈,好像我挺不懂事儿似的。

他力气大,又使着轻功,没多久我就被他直接拖到其中一间小木屋前。我这儿还没站稳当呢,他抬脚踹开门,朗声道了句:“人我带来了,有劳孙姑娘!”

我扒着门框不想进,他伸手过来就要勾我的领子,我缩着脖子跟个猴儿似的在他胳膊下头钻来钻去,都快哭了:“我不…您先跟我说清楚喽,这是干嘛的…”

我原本是一时心盛,为了自己过去那点子不清不楚的记忆才跟他来的,可他一转手就要把我交给别人,我可不是傻子。万一这里头有点啥猫腻,他一倒手把我给卖了然后转头去拿我威胁老板,那我不里外都死透透了!

想到这儿,我更委屈了,狠劲儿拿脑袋一撞门框,登时挤出两串泪花。人生头一遭伪装以死明志,没掌握好力道,真疼昂!

“小莲子虽然没直接对我表达过对您滔滔不绝的敬仰之情,但平常没少给我讲你的各种传奇故事风流韵事,可见他心里还是很有您这位叔父的!您不能不顾骨肉亲恩叔侄情谊把我卖给别人!”

我这人有个毛病,一激动了就容易说话不喘气儿,其实以我的肺活量再加上现在是受刺激的高峰,一口气儿能说以上两倍长度的话,但考虑到对方年纪也大了汉话讲的也不很地道,万一听不懂就糟糕了。所以我特别厚道的多停了几处,给他缓冲消化的时间。

李大叔一愣,抬手就照着我脑门来了一下子:“有你这么说你男人的么!什么莲…子…那不是你们中原皇帝身边太监才叫的么!”

我专门拿脑门磕着那地儿去顶那门框,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充分演绎一个没有老板罩没有夫君疼的苦情小媳妇儿:“你虐待侄媳妇儿,还虐待未来的小小莲子…”

咱们中原人士的语言就是这么博大精深,更何况我还格外阴险的挖下了时态的陷阱,向来精明神武的李大叔果然老实儿落了套儿,眼睛先是一眯,紧接着就往我肚子那儿瞄。

谁知道他比我预想之中还要阴险,沉着一张脸朝我一勾嘴角:“那更好,连带未来侄孙也一并瞧了,我对那小子也算仁至义尽!”

我听得糊涂,眼见他又伸手过来拎我,刚想上嘴咬,就听耳边响起一道极温柔的女声:“这位就是沈姑娘?”

趁我看着美女发愣的功夫,大叔直接拎起我衣领子连拖再拽把我弄到屋子里一方软榻上,一把撸开我左手袖子,侧开身往那女子站的方向一抬下巴:“时间紧迫,孙姑娘请!”

要是再不明白他们俩要做什么,我就不是眼明心亮的好姑娘沈七叶了!

因此我用没被他抓着的右手一摩挲脸,转而笑呵呵看向那穿着一身暗蓝裙装的漂亮姐姐:“您赶紧帮我看看,我都啥毛病!”

这可是打我醒过来头一回看大夫啊!

平常老板在这件事上瞒的是滴水不漏,恨不得连吃个药都要混着汤水骗我吃下去,去讨个对我有用的东西都打着公款旅游的旗号,哪儿能让我逮着正儿八经的大夫啊!

那姓孙的女子在旁边的木凳坐下,伸了三指担在我手腕,号起脉来。她身上穿的衣裳款式跟昨天那个接待我们的大婶差不多,李大叔又称呼她“孙”,很明显这位也是这什么千金谷的传人。

她比今早上讲话的那位姑娘大了不少,模样长得漂亮,看着性子也挺沉稳,至少像我这样小心眼又爱嫉妒的女人见了,挺容易就对她生出些好感来。

她探了会儿脉象,又盯着我的头发看了会儿,皱起两道弯弯秀眉,沉吟片刻,偏头看向始终站在一边的李临恪。

李大叔是谁啊,那比狐狸和豺狼加一块儿还精,立刻眯着眼笑道:“都是一家子人,孙姑娘有话尽管说就是了。”

我却有点不乐意了,怎么说身体这事儿也是我的隐私,就这么让他一个半生不熟的大叔听了去…可我又想从他那儿套出点儿话来,要不,现在这就当提前交点利息?

这么一想,我心里舒坦不少。

就听那孙姑娘道:“沈姑娘过去的发色应该已经恢复了,现在这样,应该是在天葵来后又显露出来的,我说的可不错?”

我都听傻了,只有点头的份儿。这真是神医昂!

又见她面色凝重的模样,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不由得颤着声儿问:“那是不是又严重了?”

神医姐姐很是慎重的缓缓摇头:“倒也不是这样说。”

“只是过去替你看病的大夫,怕是拿你发色与瞳色的变化当成你体内毒液分量的一个标志。而姑娘的天葵应是多日未至,这毒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样,排出体外。”

“这葵水一来,倒是件好事。至少将姑娘体内剧毒的五分之二排出去了。”

我听得心里一阵阵的泛凉,眼都不眨一下瞪着她:“你是说…我体内的毒,到现在,也才解了五分之二?”

她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至少五分之二,也有可能比我猜测的还要好一些。”

“以姑娘现在的情况来开,这已经算很好的了。姑娘身上应是用着不少好东西…”说着,她轻轻抽了下鼻子,微笑着道:“这五支香,我也只是听说过,没想到还真有人能淘换来,可见姑娘身边的人,是煞费苦心了。”

我一手捂着自己小肚子,另一手也抽了回来,呆呆坐在榻上,整个人浑浑噩噩僵在当场。

直到昨天来经期,才解了五分之二…

那我过去这几个月是怎么续的命?

我不自觉间,已将心底的疑问说出了口。

就听旁边那道温和的女声叹息着道:“这倒也不是难事,不过一般人遇上这种情况,是想都想不到还有此法可做暂解。”

“其实这毒若是男子遇上,倒比女子要容易解一些,偏姑娘是女儿身,沾了这毒,平白就要多遭点罪。虽然暂时不能要孩子,但好在延长了解毒的时日,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再察姑娘如今的情形,那人当初的决定可说是上上之选。想来就是孙某在场,也不一定当机立断可以做的这般好…”

我一听到“孩子”两个字,只觉得身体一个重颤,小腹处一阵阵控制不住的抖动,双腿之间也翻江倒海一般涌出股股热流。我被这股灼热烫的又是一抖,双眼呆滞的抬头,看向面色不豫的李临恪,眼睛里一片氤氲,却依稀可以看清与那个人相仿的身形:“当初我是有过一个孩子的,对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_<)~~~~再多的波浪线,也无法演绎我此刻纠结的脸色。

那话怎么说来着,再牛B的肖邦,也弹不出老子的悲伤。适合咱家七叶…

57

57、第六章谁的错...

小腹处的坠胀以及腿心那处的涌动似曾相识,却不似记忆中的某次那么锥心刺骨的痛,我双手轻捧住小腹,怔怔望着前方,白茫茫模糊成一片的视线里,缓缓走来一人。

我眼都不眨一下的看着他,看他从越走越近,与李临恪擦肩而过,最终站定在我面前。其实他的功夫那么好,走路怎么会有太大的声音呢,但听在我耳中,却觉得他每一步都走得分外沉重,好像一口沉重的大钟,每一下,都正正敲击在我心底最柔软的那块肉,震撼得我手脚冰凉,全身都忍不住簌簌的抖了起来。

他好像走了很远,从一个分外冗长却甜美的梦境走进现实,那个梦是我的,眼前这份让我陌生到产生淡淡厌恶的现实,也是属于我的。

如同过去的每一次,我扬起脖颈看着他,脸上凉冰冰的一片,我看到他伸出手指过来,却感觉不到他手指接触我脸颊时肌肤相贴的温度。

我紧紧捂住小腹,手指深陷入那处软乎乎的肉里,好像在挽留那个早已不存在这个世上的小生命。我看着眼前这个在前一刻还被我当成生命中最美好的一部分去爱慕、仰望、珍藏的男人,却难以控制那从骨子里泛滥而出、如同潮水一般将我湮没的恨。

我恨这个人,在我没有失去记忆的最后一刻,但我更痛恨自己,在我恢复了全部记忆的第一个转瞬。

是我傻乎乎的将他奉为神祇顶礼膜拜,捧着一颗真心上赶着任由他人糟蹋;是我明知道不可能有回报,却依旧不知天高地厚的处处追随时时留恋,即便知道他是在利用我,也要强留下那一夜温存;是我在明知道有了孩子的情况下,宁愿牺牲掉自己和孩子两条性命,也要拯救一个从没把我放在眼里的人渣!

从头到尾,他又有什么过错!

他只是对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冷漠无情、不问不闻,他只是从不将女人这种生物看做与之平等的可以好好对待的个体,他只是把摄政王的责任地位把手里的权势金钱把其他所有一切都排在我前面,可这真的算过错么?在我与他初遇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并且从来没有过一丝半点的改变。

如果我一开始只是因为他出众的外貌而为之倾倒,那么接下来长达三年的日夜追随足以让我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我明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明知道爱上这样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可还是像飞蛾扑火一样不顾一切,所有的一切不是我自找的又是什么?!

曾经那么恨他,可还在失去意识之前说什么约定三生三世的话,到底是表达自己的不甘,还是不自量力的想给他留个念想?现在想来,还是因为爱吧。

爱的太深,太浓烈,太让人猝不及防,才会让自己一点退路都没有,在心底说怨恨,用什么下辈子的诅咒束缚他,不过是为了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给对方也给对方一个台阶下罢了。

可在长达半年的失忆后,再重新回顾过往的所有,我更痛恨的是过去那个自己。知道这个人不可亲近,要么就远远躲开,要是舍不得,那么无论最后是什么结果,都应该没有一丝埋怨的认下。路都是自己选的,到最后觉得太苦再去怨恨别人又有什么意义?

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过去三年里与他相处的点滴,对过去那个自己的愤怒、怨憎让我全然忘记了之前这个半年他对我种种的体贴温存,也忘了就在不久前还不断劝说自己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我俩是彼此属意、互相珍视的。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放着手边的温馨快意熟视无睹,反而任由自己沉浸在已经过去的痛苦和怨怼中难以自拔。很多时候,会选择这样做的人,是因为潜意识里想给对方一定的惩罚,让他尝尝自己吃过的苦味。殊不知,在惩罚别人的同时,也是让自己重新经历一遍所有的苦痛。

彼时我远不够豁达乐观,也早将当初那位方丈大师的好言告诫抛在脑后,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对,就是那个最庸俗的念头,我当初吃过的苦,也要让他尝尝!

心里这样想着,我一把打掉他为我擦泪的手,也不顾小腹的疼痛和双腿间的不适,起身就往外跑。

被他从后头搂住腰要往榻上抱,我立刻又捶又打,泼妇一样尖叫着不让他碰。他到底还是有点顾忌,松开一手来捂我的嘴,我一口咬在他虎口上,直到嘴里尝到了甜腥味都没撒开。

过了好半晌,他身体僵直贴着我后背站的一动不动,环在我腰间的手臂却渐渐松脱开了力道。我眼见机不可失,松开小犬齿,往地上啐了一口,反身狠狠推他一把,看都不想看他,使着轻功几步蹿到屋外,拽起那个深茶色的身影就往前跑。好在李大叔关键时刻还挺给力,问都没问,顺着我的手势反手拽住我的胳膊就朝着那片湖泊飞去。

他这一施上力,我是一点力气都不用出,借着之前跑起来的惯性整个人腾空而起,轻飘飘任由他拽着我跑。眼前依旧白茫茫一片,被泪水湮的看不真切远处风景,脸上也因为迎面吹拂过来的凉风有些刺痒,连带嘴唇都干裂的微微刺痛。

他带着我一口气飞出六七丈远,几句话也刚好说完:“侄媳妇儿有我带着,你小子就好好操心血灵芝的事吧!再办砸了,我看你也不用娶这媳妇儿了,反正她现在也生不了娃,大不了你再另找一个,丫头跟着我过也忒差不了…”

说完又是大笑几声,等我回过神来要反驳的时候,猛地发现我俩正行在湖泊上方,自然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跟他闹啥别扭。身后并没有追逐过来的声响,我心里难受,也不知道是解恨还是怅然。

湖泊上停着几只小船,大叔带着我进到其中一个,拿起船桨就摇,一边还从怀里掏出个与衣裳同色的帕子扔进我怀里:“坐稳了啊,这船我也是头一回摇,你可别在这儿跟我闹气。”

我拿起帕子将整张脸抹乎一遍,又擤擤鼻涕,最后张着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可怜巴巴的瞅他:“…这个搁哪儿?”

李大叔深吸一口气,咳了两嗓:“扔湖里吧。”

我把手绢一攥,很是鄙视:“多环境污染哪!”

李大叔摇着船桨的手一出溜,差点没让木浆脱手,好在人还是老当益壮,当即又一把握住拽了回来。接着就眼皮儿一抖,看都懒得看我一眼:“那就揣你自个儿怀里。”

我立刻双手环胸,手绢也不要了,一脸警惕的瞪他。

大叔嗤了一声,划桨的动作比之前顺畅不少:“怎么,跟着我不好么?”

“我可比我那个侄子强多了,跟过我的女人,可没一个不念我好的。”

我嘴一撇:“那怎么一个都没留住,到这把岁数还孤家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