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平波端了一碗红枣莲子汤走过来道:“姐姐休提丧气话。我家那头,有个地主的儿子,娶了另一个地主的女儿,左也怀不上,右也怀不上,不知看了多少大夫,吃下去的补品都有一缸子。等了好些年,夫家忍不住要纳妾。娘家不干了,喊了百十个兄弟要跟夫家打架。次后约好说,此妇的三十岁还不生,就纳妾。到了那妇人三十岁时,夫家都问媒婆相看了,哪知那妇人就当年,年头一个年尾一个。”

这话练奶奶听住了,忙问:“果真?”

管平波拿着勺子一面喂着练竹吃汤水,一面道;“大娘不信,打发人去刘家坳问去,有名有姓的。男的叫刘大宝,女的叫张和香。我们刘家坳的地名,就从刘家来的。我进门前,那张和香已生到第四胎了,是个女儿,四处报喜。我还捞了两个红鸡蛋吃呢。”

练大嫂笑道:“娘子只怕听岔了,生了女儿怎会有红鸡蛋?”

管平波笑道:“我们家的雅妹子满月的时候,莫不是没有红鸡蛋的?”

练竹想了想,明白了:“她前头三个竟都是儿子?”

管平波道:“可不是,倒显得女儿精贵了。”

练大嫂道:“也就是府上这等人家才稀罕女儿,外头恨不能生十个八个儿子呢,女儿再少见也不值钱。”

练奶奶叹道:“不是不值钱,女人家到底无用。乡间争起水来,没有男丁怎能行?”

练竹被管平波一个故事安慰了,况丈夫母亲嫂子都来哄她,情绪已平复了许多,调侃道:“有我们管妹妹一个,十个男人也打趴下了。”

珊瑚抚掌大笑:“婶婶你可是没瞧见,管婶婶一脚就把窦汉达老婆的脚给踩断了,听到那声响,我心里直呼爽快!”

管平波不以为意的道:“这有何难?你可听过庖丁解牛?知道了人的骨骼长什么模样,不用大力,轻轻巧巧一下,休说骨折,要命的都有。我若是个男人,当下就拧了她的脖子去。可惜是个女的,力气还是不足。”

练奶奶婆媳:“…”

练竹接过碗,把红枣莲子汤一气喝尽,才点着管平波的头,咬牙切齿的道:“你还不把话收了,我实告诉你,老倌最不喜泼辣货,你还四处张扬着,仔细他厌了你!”

管平波撇嘴:“全天下当大老婆的,属你最实心眼。我要是你,就得惯着人越泼辣越好了。”

一屋子人都笑了,珊瑚笑着摆手道:“天下做小老婆的,也没有你这般傻的!”

管平波嘿嘿直笑:“老倌才不厌我,老倌指着我出门打架呢,你们等着瞧,看他怎生待我。”

练竹没好气的道:“你只管打架,到时没儿子,我看你哭不哭。”

管平波嫌弃的道:“我才不生,那么痛。”

练奶奶被逗的直乐,笑骂了练竹一句:“你给老倌讨小,也不寻个大些的,这么一团孩子气,你当闺女养呢!”

练大嫂也笑:“十五岁是小了点,得再大两三岁才懂事呢。莫不是现在就圆房了?”

管平波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道:“我才不圆房,他们说圆房痛死了,好姐姐,你千万叫老倌别来我屋里睡觉。”

哄堂大笑。

管平波摊手,她是真心话啊!在古代指着生个儿子就能固宠,才是“没长大”吧。她娘家可是死绝了的。见练竹笑的直捶枕头,就知她心情彻底好转,索性扮作小孩儿道:“我昨日就说要去采莲蓬玩,我且去挑些好的,晚间给姐姐煮汤喝。大娘大嫂与姐姐说话吧,我去去就来。”

练竹道:“你小心些,仔细掉水里。”

管平波人已跑出门外,隔着窗子道:“不怕,我水性好着呢。”

练竹还待说,珊瑚道:“罢了罢了,她都已跑出院子,你再说她也听不见。”

贝壳也道:“就没见过这么野的,雪雁算稳重的,竟是半点都管不住。婶婶,我去荷花池边看着点,省的她真个掉下去,这天落了水,伤风了可不是玩的。”

珊瑚道:“我一同去,劳练家奶奶婶婶照应我们婶婶一二。”

练奶奶巴不得人都走了,她们母女姑嫂好说私房,一叠声的应了:“都去玩吧,你们婶婶有我呢。”

珊瑚与贝壳急急退下。珊瑚心里暗暗道:那管平波看着大大咧咧,跑起来竟是飞快,再没有比她伶俐的了。

管平波早带着雪雁跳上船,揪了个莲蓬下来,躺在船舱内,惬意嚼着,心道:没事干嘛挡着别人母女说悄悄话讨人嫌,她又不是傻。

第12章 真实

窦家种的莲子品种甚好,甘甜香脆。雪雁拿着一方素帕,收集着管平波挑出来的莲心。莲心很苦,却可做茶,小丫头们弄上一包,或可彼此赠送做人情,或可卖到外头开茶铺子的族人家,淘换两个铜板的零花。

管平波戳了戳边上半人高的荷叶道:“想吃荷叶饭了。”

雪雁笑道:“你怎么一天到晚惦记着吃?”

管平波道:“你没给饿过,自然不理解。”

雪雁好奇的道:“婶婶家不是读书人么?”

管平波望着天空道:“读书人值什么钱?若是秀才,还可与人做保山赚点银子。我爹那样的,在大户人家做个蒙学先生,也无人尊师重道,不过是半个长工罢了。论起来我倒有法子赚点小钱,又有什么用?你可不知道,我还会打络子呢,集市上换几个铜板买素馒头吃,还没咬两口,就被人抢了。”

“谁抢?”

管平波木着脸道:“堂哥。”

“嗳?”

管平波轻笑:“族人啊,都是些恃强凌弱的王八蛋。我懂老倌为何想儿子,就怀望一根独苗,在我们乡下,不定被人怎么作践了去。”

雪雁摇头道:“我们做下人的,也不太平。可既是堂哥,怎还带头来欺负你?”

管平波道:“因为他家也没多少吃的。要不怎么说‘仓廪足而知礼节’呢?不是穷人不想守着规矩,而是肚子会告诉你,什么是规矩。乡间拳头就是规矩,男丁就是规矩。小时候他个子高大,打的过我,抢我馒头。待我大了,比他厉害,就能保本了。”

雪雁噗嗤笑道:“婶婶没去抢他的?”

管平波平静的道:“怎么抢?我若有兄弟,族人自不会理论。可我就一个独生女儿,族人偏帮他们,我还能一个人打过全族么?保本就不错了。乡下人,又没个划算,又不计长远。也不想着我这般能打,稍微公道点儿,与大户刘家争水的时候,我也能帮把手。可他们那样待我,我又怎会拿自己命去挣?挣赢了是应当的,挣输了是活该,故我才懒的管他们去死。你没到过乡下,不知道人心有多坏。细说起来,有些大族还是不错的,越是什么都没有的,越是目光短浅为人刻薄。”

雪雁笑道:“怪不得打起架来,你一点都不怕。”

管平波嗤笑道:“今日这阵仗算什么?就妈妈拿了根棍子,余下的人武器都没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对了,后来抓了的人,该怎么处置?”

雪雁道:“杀了吧。”

管平波哦了一声:“看来我原先没傻乎乎的去帮族人打架是对的,打行的命不值钱呀。”

雪雁道:“婶婶见过厉害的打行武师傅么?”

“没见过,怎么了?”

“他们很贵的。”

管平波笑道:“张和泰兄弟就挺不错,一招一式皆有法度,应该是正经跟过师父的。”

雪雁点头:“嗲嗲身边的好几个,都是极厉害的。家里还有告老的武师傅,婶婶可以会一会。”

管平波摇头道:“没兴趣,女人的力道天生不如男人,我练到死,与他们比也未必占便宜。”就好似她前世一样,从小练的童子功,还不是一样被男同事完爆了。所以她最出彩的是枪法,那玩意的性别差距可以缩到无限小。

管平波看了雪雁一眼,这是肖金桃的人,许多话不能对她说,但有些话不妨靠她传上一传。便道:“单打独斗,若遇上高手,我是不成的。但给我一队人练上三五个月,包管十个女的,能打十个男的。”

雪雁奇道:“怎么说来?”

管平波从船上翻起,挑眉道:“没别的,婶婶懂兵法。我们中原人,论力量,从来就不如西域,怎么汉朝能逐匈奴于漠北呢?”

雪雁却是歪了楼,睁大眼睛道:“婶婶你可不知道,姜戎人个个牛高马大,民间传说他们能吃人,我往日问过阿爷他们,他们说吃人是假,但力气大是真。且长的古怪,头发有黄的有棕的,眼睛还有蓝色的呢!”

管平波正要细问,雪雁话题直接一拐:“不过她们的姑娘长的好看,我听下江南的人说,江南有些青楼专开胡姬的场子,生意极好。说来洪同知就有个妾是胡姬,被人瞧见过,说眼睛像天那般蓝,漂亮的了不得。”说着又压低声音道,“听说他们那一家子,最爱胡姬,各个兄弟家里都有的。可惜他们生了孩儿,眼睛就不似母亲的蓝的,要么是灰色,要么索性变成黑色。我是真想见识见识,人蓝眼睛到底是什么模样。”

管平波半点兴趣都没有,她上辈子见多了,反而问道:“姜戎有犯边么?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听说有姜戎,他们是个什么景况?”

雪雁摇头道:“我也不知。都是听他们外头人传的,我知道的都告诉婶婶了。还有一句,就是姜戎的汉子也好看。”

管平波大笑:“行,将来我做媒,许你个姜戎的汉子。”

雪雁笑道:“我们又不住西边,上哪跑出姜戎人来。好看不好看,各有各的说法。就譬如我之前说的胡姬,也有说好看的,也有说难看的。倒是杂胡,就是胡人同我们中原人生的孩子,倒多半说好看。”

管平波道:“胡人当然有好看的也有难看的,就同我们一样,”说着捏了雪雁一把,笑道,“似我们雪雁的,就叫好看。”

雪雁啐了一句道:“呸,半点不正经,说话就动手。”

管平波调戏道:“不动手,难道动嘴?你更说我不正经了。”

雪雁道:“你这话有本事同老倌说去。”

管平波笑道:“我才不去说,同他说这个,他晚间就要到我屋里睡觉了。”

雪雁疑惑道:“你当真不想同叔叔睡觉?”

管平波自然不能说心里话,只道:“我听说痛的很,血流成河,我又不傻,明知道要遭殃,干嘛还往火坑里跳。”

雪雁一脸崩溃的看着管平波,你这种想法才是真傻,真的!不免语重心长的道:“好婶婶,你听我一句劝,夫妻一起睡觉,乃人之大伦。也没有血流成河那样可怕,还有不出血的呢。头几回是有点痛,但不会有你打架那般痛。你信我。”

管平波奇道:“你怎地知道?”

雪雁亦奇道:“我这么大了,知道不是常理么?”

管平波问:“不是,我问你,你怎么知道头几回没有打架那般痛。”

雪雁道:“我们家三个叔叔,又不是外头的蛮汉,心急火燎的,当然没那么痛。”

啥!?管平波消化掉雪雁说的内容,三观都裂了。她以为她大刘家坳已婚妇女男女关系混乱已经够离谱的,合着大户人家有过之而无不及。雪雁同学您老不会把窦家祖孙三代睡了个遍吧?

雪雁浑然不觉管平波的神经受到了惨无人道的冲击,径自点评:“若论温柔和气,还是三叔!”

管平波:“…”你妹啊!真睡了啊!?

雪雁才发现管平波脸色僵硬,后知后觉的笑道:“婶婶休怕,你是正紧抬进来的妾,同我们不一样。我们不过是草芥罢了。”

管平波干涩的问:“生了孩子算哪个的?”

雪雁想了想,才道:“胡乱猜吧,横竖是一个姓的,谁嫌儿子多。何况生不生的下来是两说呢。不过我如今跟了你,不是外院的丫头,大伯跟三叔大抵不好意思来寻我了。”

管平波彻底反应过来,这些丫头,仅仅是玩物。就好似一个蹴鞠,哥哥玩了,弟弟自然也能玩。蹴鞠踢来踢去,根本就不涉及人伦。这就是古代女人的命运,管平波苦笑:“那你觉得跟着我好么?”

“还行吧,窦家不是小气人家。只要婶婶别醋我,我跟着婶婶伺候叔叔也行,待我大些,婶婶替我寻个人家嫁了也行。”雪雁笑道,“婶婶你同我好,我才同你说实话,你八字真个不错啦。窦家最是大方,待众人都好。你要换个人家做妾,不定遭多大罪呢。朝打暮骂的不稀奇,打死的都有。说是律法不许伤人命,真有事了谁管?便是有娘家的要告,不过打发几两银子。论起来,今日来的打行,当场打死的不算,这等抓到了的都要送官。可咱们家从来自行杀了,这巴州城里来来回回的官员百姓,谁又说个不字?众人还夸咱们嗲嗲有手段呢!”说毕,又笑嘻嘻的道,“婶婶果真不醋我,我是不想出去的。婶婶果真醋我,看在咱们好一场的份上,别卖了我就成。”

管平波摆手道:“你爱呆着就呆着,我才懒的醋你。”她才十五岁好么,这时候生孩子要命的!

雪雁却又笑道:“醋也没甚,原先三婶还醋我呢。”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那你醋不醋她?”

雪雁摇头:“我算什么东西,哪里敢醋旁人?也有想不开的丫头,可她们越是这样,主家越嫌她们笨,就越得不了好活计。你看珊瑚贝壳何曾醋过你?胡婶婶倒是醋的满院子都知道,可她是正经八百的妾,原也能醋。你和婶婶都似心胸广的,看着更稀奇些。你是不知道,当年大伯想纳妾,大伯娘恼的把大伯打的差点下不来床。大伯只好死了心,一时有火了,或是外头找花娘,或是找丫头们,再不敢动花花肠子了。”

管平波:“…”原来古代“不动花花肠子”是这个意思…

雪雁轻笑道:“婶婶年纪小,这些事不知道也寻常。看天色不早,到了该吃晚饭的时节,我们回吧。”

管平波:“…”雪雁你太淡定了好么?她是不是穿到假中国了?

第13章 圆房

管平波摘了一兜莲蓬,带着雪雁回到家,练大嫂已经走了,只余练奶奶还在陪着女儿说话。管平波把莲蓬交给珊瑚:“你同贝壳剥着吃。”

珊瑚笑道:“没人拦着你摘莲蓬?”

管平波疑惑道:“不许摘的么?”

珊瑚道:“也不是不许,你是主人家,摘两个吃不打紧,弄一口兜回来,管事的嫂嫂们可不饶人。敢是他们今日没人当班?”

雪雁噗嗤笑道:“哪能没人当班,她们年年替主家卖莲蓬,自己不知捞了多少好处,看的比眼珠子还真。我们才上船的时候,莲叶一动,她们就来了。一看到是我们,又跑了。”

管平波不好意思的道:“我真不知道不能私自摘。”

练竹道:“并没有那么许多规矩,那起人惯会看人下菜碟,我们妯娌三个去摘,她也不准?倒是你们这一辈儿的,脾气好些的他们就磨牙。虽说要家风严谨,可咱们家才几口人,日日去摘它,也不废什么。”

练奶奶见女儿有了倦容,便道:“你少操心,且睡一会子。”又对管平波笑道,“我同她大嫂说了,家里的事暂丢开不管,这个月单来照看她,你们万别嫌我烦。”

管平波笑道:“大娘别嫌我闹腾就行。”

一时,肖金桃来瞧儿媳妇,两个亲家见面,少不得叹了一回。见练竹精神不济,不欲搅了病人修养,引到厅上说话。胡三娘也来伺候,对肖金桃讨好道:“妈妈今日就在咱们家,陪亲家妈吃饭吧。”

肖金桃不大喜欢胡三娘个窝里横的,淡淡的道:“我同亲家母都有了年纪,好说体己话。你带着儿子吃吧,平波留下伺候就行。”

胡三娘在窦家,头一个怕婆婆,窦宏朗还在其次。被婆婆扫了面子,也不敢说什么,讪讪的退下了。

练奶奶自然更不喜作妖的胡三娘,有她在,真是堵的饭都吃不下,肖金桃把人撵走了正好。却又看管平波,才来几日,竟是混出了好些脸面,此人不简单!

西屋里放了帘子,肖金桃才压低声音同练奶奶道:“着实是我没照顾好人,累的亲家母到我家来受委屈,我都没脸见你了。”

练奶奶道:“亲家母说的什么话?都是窦贵光家的不得好死,那样坏的心眼,怪道老天都看不过眼,叫他们一家子淹个翘死!真是报应!”又道,“亲家母做婆婆真是没话说,十里八乡哪个不说个好字?我厚着脸皮来你家住下,真没有不放心。有你照顾,我再没有不放心的。我就是想女儿了,想跟她住几日,再则夜里也照管一二。亲家母千万别多心。”

肖金桃道:“我巴不得,你也知道,我家现两个儿媳妇病着,我不好厚此薄彼,却又难免顾头不顾尾。你肯来,感激不尽。”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客套着,厨房的人摆了饭来。管平波见有客人在,规规矩矩的立在肖金桃身后布菜。看的练奶奶十分纳罕,练家祖上也是阔过的,练竹的曾祖父就在京里当过官。故她进门时还守着官家规矩,伺候婆婆吃饭。往后一代不如一代,那些虚头巴脑的讲究自然丢开。认识窦家十几年,知道窦家年份虽长,却算不得名门大户,更无官宦人家的举止。管平波的习惯,定然从娘家带了来,莫不是她竟也是官宦之后不成?

肖金桃也吓了一跳,窦家是巴州大户,与官宦来往颇多,官家做派见识的不少,不知管平波这野人哪里跑出世家规矩来,忙笑道:“你又看了哪出戏?我们家可没有这些规矩。哪个敢跟太爷们家中比呢?没得折了福寿。你坐下吃饭吧。”又对练奶奶道,“我们家这个,一团孩子气,亲家母见笑了。”

练奶奶道:“今天可见识了。嚷着不要生孩子,怕疼呢。”

肖金桃笑个不住:“哎哟哟,你个傻大胆还有怕的时候!我不信你这猴儿没从树上掉下来过。听妈妈告诉你,与同树上掉下来差不多,你别信人家的鬼话。”

管平波心中暗道:你才骗鬼呢。疼痛是分等级的,树上掉下来不死不残的痛,能跟生孩子比?再说生孩子风险那么大,她亲娘可就是产后疾死的。不过此时的妇女,除了供男人玩乐,也就只有生孩子这个用途了。说到底,也唯有生孩子是不可替代的,才有那么一点生存空间,不然早被男人炖着吃到绝种了。她不想靠生孩子生存,却也不会鄙视以此活下去的女人。世间没有谁是真傻,对芸芸大众而言,哪样能过的更好,她们心中有数。就如雪雁,若她足够运气,能一举得男,如今也能似她一般被人伺候,而不是伺候人了。追求更好的生活,不过是人之常情。

两位中老年妇女边聊边吃,管平波一言不发,埋头吃饭。饭毕,又寒暄了几句,肖金桃便告辞回屋。练奶奶送至门口,管平波却一径送到正院。肖金桃坐到起居的罗汉床上,指着管平波笑道:“你是我见过最怪的,说你是乡下来的,动辄有些官家的影子。说你讲规矩吧,日日在家恨不能上房揭瓦。今天又去祸害莲蓬了,你说你就不能安生些?你姐姐躺倒在床上,胡三娘又是个不省事的,家里的事你也不管管,只顾去外头玩。还有你大嫂给你的裙子,又是打架又是划船,皱成什么样子了?白瞎了好料子。你姐姐还尽给你做绸子的,我看给你做短打才是。”

管平波道:“我要短打,姐姐还不高兴。”

肖金桃道:“你男人爱娇娇俏俏的,顶好是江南女子那般,你穿上短打,他一世都不进你的门。”

管平波奇道:“那怎么不买个瘦马?”

肖金桃道:“瘦马你都知道?那倒也不贵,可耽误生孩子。你姐姐要一个一个的儿子往外蹦,我买他十个瘦马都不眨眼。行吧,你家去收拾收拾,你男人请知州并县里的几个老爷吃酒,也快回来了。”

管平波答应了一声,就要走。

肖金桃又道:“回来!”

管平波忙折回来道:“妈妈还有什么吩咐?”

肖金桃扔了个荷包过去:“给你些零花钱,过两日莲子收干净了,你姐姐又病着,我看你饿的挠墙去。”

管平波怔了怔。

肖金桃一挥手:“去吧,好生照管你姐姐。”

管平波点了点头,出得门来,天色已发黑,忍不住扯开荷包的绳子,倒出里头的东西,是三块银子和一小块金子。掂了掂,银子大概一两多一点,金子亦有半两左右。管平波扯了扯嘴角,邪了门了,她怎么在婆家比在娘家还过的好了?在娘家人嫌狗厌的,在婆家倒是人人都惯着。这不科学啊!

把银子揣到兜里,回了自家。正屋里黑漆漆的,想是练家母女已经睡了。拐回自己屋里,就见到窦宏朗坐在床沿,雪雁正伺候他泡脚。

管平波:“…”你能去睡胡三娘吗?再不济正房还有俩丫头不是…

窦宏朗还不想睡管平波呢,他在外跑足了一日,困的眼皮直打架,正房被岳母占了,他只是来睡觉的。待管平波洗漱出来,他已睡死在床上。西厢三间屋,一间管平波睡,另一间给了雪雁。管平波便低声道:“我今晚同你睡?”

雪雁给了管平波一个白眼:“我今晚睡塌上。”

“嗯?”

“叔叔夜里要喝水,还自家起来倒不成?”雪雁悄悄儿道,“你打架杀人都不怕,怎地还怕起那事儿来?今夜叔叔必是没精神的,明日早起就可成事了。你不会不打紧,叫叔叔引着你就是了,再说还有我呢。”

管平波摆摆手,生理知识还是懂的,无需雪雁科普。既做人小老婆,躲是躲不过的。然而对付不喜欢的男人还不简单,在床上装一条死鱼,包管他吃了第一回 ,终生难忘!想明白后,管平波果断爬上床睡了。

窦宏朗连接几日心力交瘁,终是平了这桩事端。后续的事宜还有,却不用兄弟几个齐齐出动了。香甜一觉睡到天亮,睁开眼,就见管平波略显笨拙的跟雪雁学盘头发。

窦宏朗笑道:“你不会弄,叫雪雁替你便是,何苦自己来。”

管平波回头道:“我自己盘着好耍。总不能一世只会个团髻。你要起来么?我叫雪雁打水,我们一同去瞧姐姐。”

窗外的光打在管平波年轻鲜嫩的脸上,窦宏朗心念一动,就朝管平波招手:“你过来。”

管平波走至床边,笑道:“非要我打水不成?”

话音未落,窦宏朗把人抱个满怀,一吻落下,手已利落的拆管平波的衣带了,亲吻的间歇,口中还安慰道:“别慌,听我的话就是。”

管平波正想着死鱼到底怎么装,X片可只有怎么浪啊!就见雪雁笑嘻嘻的走来,顺势替她脱起了衣裳。管平波整个人都不好了,尼玛!她这马上就要被吃干抹净了,雪雁你不用回避吗?合着你昨晚说“还有我呢”不是指科普,而是指实战吗?

雪雁眨眨眼,在管平波耳边道:“婶婶你放松些,别木着。”

管平波:“…”

窦宏朗笑对雪雁道:“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

管平波:“…”哔了全世界的动物园,3X你们不觉得重口吗卧槽!

恍神间,管平波已经在猪队友的助攻下,被窦宏朗剥的差不多了。管平波心中默念了三遍入乡随俗后,发现雪雁一撒手,退回到床边。同时,管平波被窦宏朗拖上了床。

管平波心中大大松了口气,还好,还能接受。想到此处,心中顿时泪流满面,枉费她自认现代人知识丰富阅尽千片,到头来还不如古人有境界!反省!必须反省!她这么纯洁,简直家门不幸有木有!改,立刻改!

第14章 收拾

管平波痛苦的望着帐子顶,万万没想到装死鱼也是有难度的。只不过面对不喜欢的人,也浪不起来罢了。中规中矩的完事,雪雁拧了块帕子替她擦脸,并调笑道:“怎样,没什么吧?”

窦宏朗自拧了块帕子笑道:“什么没什么?”

雪雁笑道:“叔叔你不知道,前几日婶婶怕圆房怕的跟什么似的。”

管平波根本不想解释自己是装的。

窦宏朗笑出了声,捏着管平波的脸道:“小霸王,你竟有怕的时候,我怎么没看出来。”

赤诚相对的时候,求别用长辈逗晚辈的语气,很违和啊!管平波默默穿好衣服下床,又被窦宏朗叫住。

管平波无奈的回头:“还有什么?”

窦宏朗跟雪雁齐齐笑出了声,雪雁道:“好婶婶,你也不帮着叔叔拿衣裳,就走了。”

管平波心中暗骂,一个土财主,还摆出爷的款儿来,是不是还要她跪着替他穿衣穿鞋啊?然而识时务者为俊杰,管平波抖开衣裳,欲替窦宏朗穿着。窦宏朗偏偏逗她,僵着身体不配合,雪雁在一旁笑个不住。

管平波阴测测的道:“老倌,你知道什么叫过肩摔吗?”

窦宏朗又是一阵大笑,搂住管平波的腰,将她圈在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道:“你什么时候才长大呀?”

管平波默默吐槽:知道老娘未成年还睡的那么干脆?

雪雁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拿过衣裳道:“罢,罢,我来伺候吧。婶婶昨日的裙子,我连夜洗烫过了,挂在架子上。今日张裁缝至少送一套过来,有两套换洗的,就不必那么赶了。”

窦宏朗放管平波去穿衣,对雪雁道:“少衣裳又等张裁缝那乌龟作甚?进城买几套便是。”

雪雁道:“原说今日进城,婶婶又这样,还说给我们婶婶打首饰的,只得等下个月吧。”

窦宏朗道:“那又何妨?我今日得闲,我带你们去就完了。”

管平波道:“我才不去,姐姐身上不好,我没心情逛。”

窦宏朗道:“你就知道当她的小尾巴,跟我一点都不亲。”说着又调侃道,“莫不是她不弄你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