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放开已经深深插入张力行胸口的匕首,后退了两步,看着张力行开始涣散的眼睛道:“我爱你,我亲手杀了你,恩断义绝!”

第303章 撤职7月20日第二更

第100章 撤职

雪雁坐在李玉娇的对面, 心情是如同止水般的平静。虎贲军不允许私刑,似张力行这等交代清楚的细作,被人抽几鞭子, 上下都能当做没看见。但直接杀了, 很显然是瞒不过去的,雪雁亦没想过要瞒。她与李玉娇不同, 本不是个杀伐决断的人, 被赶鸭子上架的在后勤干了这么多年, 确实觉得太累了。

李玉娇撑着额头, 恨铁不成钢的道:“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 两条腿的男人满军营都是。环肥燕瘦,要什么没有?他本就是要处死的,你便想叫他死不瞑目,当他的面宰了他的小崽子都比宰了他强。你亏不亏?”

雪雁轻笑:“有什么要紧?你总不能判我个杀人偿命,大不了撤职呗。”

李玉娇冷笑道:“陛下再疼你,撤了职的杨部长也不值钱。”

雪雁道:“我不嫁人了。”

听得此话,李玉娇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伸手戳着雪雁的脑门道:“你年纪轻轻的, 不嫁人, 不工作, 混吃等死吗?虎贲军多年的教导, 就教会了你好吃懒做!?”

雪雁无奈的道:“谁说我不工作了?”

李玉娇呵呵:“您老人家捅了个这么大的篓子,倒是告诉我,叫我给你塞到哪里去?”

“你先别恼, ”雪雁叹道,“好多年没见你着急上火了。罢了,我不惹你不快。我又不是孩子了,动手之前,早想的清楚明白。有孔将军在,陛下只怕是不想立后的。宫里头,太监宫女好几百人,许多事还得跟内务府磨牙,难道你还指着孔将军去管不成?我比不得你们有出息,总觉得自己当家做主太辛苦;嫁人呢,又容易知人知面不知心。不如回到原先的模样,就在陛下身边做个丫头。天底下还有哪个男人,比陛下靠的住呢?”说着笑道,“莫不是孔娘娘还能容不下我?”

李玉娇怔了怔,方发觉雪雁什么都已经打算好了。杀人在哪朝法典里都是重罪,可哪朝都有法外不过人情。雪雁有官职有爵位,杀了个死刑犯,撤职是最重的惩罚了。但如果她不愿再做后勤部长呢?那就相当于没有惩罚。怪不得有恃无恐的杀人出气。

李玉娇靠在了椅背上,心里满满都是失望。她爬到今日的地位,付出了多少努力,不问可知。世人看不起女人,即便管平波登基做了皇帝,却并不能改变多少现状。不管是邬堡里种田,还是战场上厮杀,绝大多数时候只有男人可以胜任。女人们依旧必须依附男人生存,所以她们几个才显得弥足珍贵。

她们或许无法左右世人,但至少撕开个口子。有了武后,自然就会有韦后;有了她们,将来自然有继任者。但李玉娇没想到雪雁竟是如此的不争气,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要的大好前程,说丢就丢。管平波的后宫的确空虚,但她更缺朝堂上的人才。后宫那点破事,根本无需刻意关注。她又没有三宫六院,统共有个孔彰,比寻常人家还要人口简单,且对外事务有内务府主持。雪雁与其说去帮手,不如说是去享福。然而强扭的瓜不甜,李玉娇懒的多说。当着雪雁的面,亲自写下了撤职的处罚,递给了身边的文书。至于后勤由谁来接任,就该孔彰来决定了,至少表面上来说,得由孔彰决定。分散的权力才不容易滋生腐败,如果稽查什么都能插手,管平波就该坐立不安了。

雪雁忽然出事,全军哗然。不相干的人纷纷觉得可惜,唯有后勤部诸人心口不一。后勤部长出缺,谁能上位?紫鹃资历老,侯玉凤手段高。二人因旧怨互别苗头多年,紫鹃竟是没法把侯玉凤踩下去,反叫她在万般艰辛下,硬生生的杀出了条血路。当年虎贲军四大派系,窦家系销声匿迹,石竹系强势崛起。光看新封的爵位,便是算上管平波的弟子,超品六人,三人出自石竹。中低层勋爵中,石竹更是占了三分之一。

石竹是管平波起家的地方,当初那般艰难,只要命硬没死的,至少都有个地盘。密布的人脉,正是侯玉凤后期能跟紫鹃分庭抗礼的最主要原因。

陆观颐曾替紫鹃压制过侯玉凤,但人情总是有限的。站在上位者的角度,下属有心机并不是坏事。如果心机在自己的掌控内,还会成为非常明显的优点。因为提拔某个人,要么能干,要么贴心。二者皆非忠厚老实能胜任。于是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后勤,但看紫鹃与侯玉凤谁胜谁负。

紫鹃被雪雁气个倒仰,可李玉娇已发了通告,便是去同她吵,不过徒增烦恼。侯玉凤上蹿下跳的拉关系了,紫鹃亦难免四处打打招呼,只是后勤部长这等要紧的位置,负责全军人事的孔彰都是很难独断的,真正能做主的只有管平波。又有,不拘她们二人谁上位,都会多出个萝卜坑来,这个萝卜坑会是谁的?属于哪派的?彼此讨论猜测不休,闹的整个后勤人心浮动,无心理事。

管平波接到的消息只比雪雁本人快不到两刻钟,尚在考虑后勤部的人员安排问题,雪雁已入了宫廷,跪在了她跟前。好在前日雪雁已打过招呼,管平波不算很意外。自己带出来的丫头,跟养的孩子差不多,非要犯蠢,家长能不出面善后么?既是李玉娇罚了,按那位严肃的稽查部长的性子,想必该训的已训过,她便不想多提废话,扬声唤了何忠厚过来道:“这是雪雁,将来宫里的琐事可交由她协管。你熟惯官场,跟我去前头吧。”

前头?难道是掌印太监?何忠厚心里生出狂喜,他在陈楚两朝皆不得脸,忽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忙不迭的谢主隆恩。如今朝堂上人员调动眼花缭乱,管平波有意把虎贲军的部分军官安插入朝堂。不独是好控制的问题,诸如方坚、白莲这类或是熟悉官场、或是自己搞过大事的,本就不是为军中培养的,故而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在军中的职位都不高,为的就是调走时不影响虎贲军的管理。然做好文官亦不简单,能混入中枢的官员,少不得有些看家的本事。尤其是六部五寺的高官,虎贲军成长起来的官员们且不够看。

再则最锻炼处事能力的往往是基层,呆的时间足够长,才能足够稳重。否则分分钟惯出一批何不食肉糜的高官来,那不又奔着陈朝去了么?要知道,陈朝的文官们便是有家族支持才考的上科举,那也是万里挑一的才子。何以为官做宰后,干出的事一件赛过一件的愚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都觉得不可思议。无它,首先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半人庸庸碌碌随波逐流。赶上盛世做良臣,赶上末世亦觉不出自己做了奸臣;再有便是脚踩不到实地,常常干些拍脑门、拍大腿、拍屁股的三拍政策,这事儿到后世且是笑柄,现如今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尽力避免了。

获得肯定的何忠厚心里美滋滋,越发要讨好管平波。只听他诚恳的道:“陛下,襄王殿下的丧事快到七七了。”

管平波道:“着礼部官员预备出殡。”

何忠厚忙道:“那…范元良,要不要调入福宁宫?陛下身边人不多,奴才怕伺候的不够精心呢。”

皇宫里可以放走的人早放了,留下来的都是无处可去的。横竖是养着,养在哪里都一样。能进福宁宫,当然比守空屋子强。到底是陆观颐的遗物,管平波无可无不可的答应了,又道:“是了,你给我传话出去,宫里将来都不要太监。我不是说笑,他们自己阉了没用,不拘什么理由,谁敢再放太监进来,休怪我不客气。”

何忠厚腹诽道:原先男人进宫只有做太监,现在明摆着有更好的路,谁闲的没事给自己来一刀。嘴上却是没口子的赞管平波仁德,有上古君子遗风。

拍马屁是太监的日常,管平波没放在心上,交代完何忠厚,又瞪回雪雁:“你倒学会先斩后奏了。”

雪雁知道自己惹管平波不高兴了,辞官是一回事,被撤职又是另一回事。但她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只得做个不听话的丫头。

管平波重重的叹了口气,后勤的事,陆观颐生前不知担了多少。雪雁多年来,没犯什么大错,却也没什么建树。按后世的说法,纯属入职早,然后被龙卷风直接卷上了天,自身本事是有限的。否则何至于被区区张力行打击到缩回乌龟壳里。如今陆观颐离世,管平波不欲镇抚部权力过大,后勤必须得有能担的起事来的人。遂问雪雁:“你觉得谁来接你的位置好?”

雪雁道:“论忠心,乃是紫鹃;论做事有条理,还当是侯玉凤。”

管平波嗤笑:“侯玉凤怎么就不忠心了?你这话说的,好似紫鹃除了忠心,再没别的好处了。”

雪雁客观的道:“侯玉凤小心思太多。”

“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人可用?”管平波心里默默的过了遍后勤部的情况,为避免闹出什么乱子来,当机立断的道,“那就侯玉凤吧。”

雪雁担忧的道:“陛下,你不觉得石竹出身的人,权力太大了么?”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党内无派,千奇百怪。你既操心不到点子上,就省省心吧,蠢丫头!”

第304章 出继7月21日第一更

第101章 出继

雪雁被说了个无言以对, 只得沉默。管平波挥挥手,把雪雁打发走,独自倚着窗, 看着外面只剩残花的梅树, 蓦地想起那句“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随即低低的念道, “天尽头, 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 一抔净土掩风流…七七之日出殡, 骨灰当真收在坤宁宫?”

管平波收回视线,靠在软枕上,望着天花板出神。虎贲军英烈的葬礼,极重庄严,但很少有办的时间特别长的。陆观颐停灵四十九日,外人只当她不舍得,实则乃权力交接的要紧关头,甩给了太监筹办的结果。之所以没有提出反对, 还有做给孔彰看的意思。孔彰此人此生, 吃亏就吃在重感情上。明知道哪条路更宽广, 偏偏下不了狠手, 最终到哪处都落得个忍气吞声的结果。当年在陈朝是,在梁朝亦是。却又偏偏是这份重感情,在人命贱如草芥的时代, 显得十足的珍贵。

手抚上脖子,窒息的触感记忆犹新,但管平波生不出丝毫痛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的时候,居然真没舍得杀她,妥妥是真爱啊!她有些理解后世的成功人士为何喜欢傻白甜了。高处不胜寒,每天面对的是海量的算计,回到家里再不必勾心斗角,确实挺放松的。毕竟肯托付真心的聪明人可遇不可求,就算遇到了、求到了,还很有可能中途被老天给抢走。想到此处,管平波郁闷的翻了个身,不再想让她糟心的感情生活,心思转到了朝堂上。

以女子之身荣登宝座,看起来很顺利,其实不然。以现下的通讯情况,消息只怕才将将抵达江南郡。待到消息慢慢传开,江南、浔阳、江淮几郡的读书人是必然要作乱的,她一手土地改革,一手科举改革,相当于扛着工兵铲,直接铲断了他们的根,不炸才怪。而虎贲军旧年三郡么,也最好警醒些。南边的半壁江山绝不可能真的太平,现在仅仅只是来不及反应而已。江南的土改,只怕有硬仗要打。

就在此时,一个小太监掀起帘子进门,柔声细语的道:“陛下,楚王殿下求见。”

管平波回过神来,道:“进来。”

须臾,咸临裹着大毛衣裳跑进门来,跪在榻前,扑到了管平波怀里,带着哭腔道:“妈妈不要我了么?”

管平波惊愕的道:“旨意早颁了,你今日才来闹脾气?”

咸临哽咽的道:“方才宫里的太监请我出宫,我不要去跟伯母住。妈妈,我不跟姐姐争皇位,你好歹留下我。”

管平波在咸临额头上弹了个镚儿:“就你个睡到日上三竿都不肯起床的小懒猪,居然有脸说出争皇位的话来?哎呦喂,可稀罕死我了。”

咸临没理会管平波的玩笑,忍不住抽泣起来:“妈妈,我不当楚王,我什么王都不当,你别丢下我。他们说我不是你生的,所以你不要我。”说着伸手抱住管平波的腰,“妈妈,妈妈…我不记得亲娘,我只记得你,别不要我。哇!!”

管平波:“…”十二岁的亲王,能不能别干六岁孩子的事…

咸临顷刻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管平波不理会,预备等他哭够了,冷静下来再谈话。哪知咸临简直是个哭包,足足两刻钟都不带歇的。合着多年的骑射学的,尽锻炼肺活量了。

直到孔彰回来,咸临还没有止住哭的意思。偷偷用眼缝看了看管平波平静的脸,顿时调转码头,飞扑向孔彰,抱着大腿就哭道:“妈妈不要我了,妈妈要把我赶出家门了。孔师父…啊…不…呃…”咸临憋了半日没想起来该怎么称呼新出炉的后爹,也不知怎地,福至心灵的喊,“父王救我!”

管平波噗的笑出声来。

孔彰无语,他只是郡王,咸临是亲王,份位比他高,抱着他大腿叫父王真的好么?然后他猛的想起,通常而言,皇子都是亲王待遇,那他将来在诸如大朝会之类的场合…余光扫了扫管平波的肚子,万一儿子混成了太子…

登时,孔彰的额上青筋直跳,朝老婆行礼也就忍了,好歹是他十来年的主将,本事的确是让他服气的;朝儿子行礼,那还有天理么!?管平波那王八蛋封他郡王是故意的吧!?没把他封成国公,真特么谢谢您呐!单手拎起刚窜出来的便宜儿子,扔回给了管平波,阴着个脸去换家常衣裳了。

福宁宫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早习惯了这位进出福宁宫,从来不行礼、比皇后还嚣张的郡王。宫女绿杨老老实实的跟到后头伺候穿衣。待收拾妥当出来时,管平波已带着咸临去了外间的火箱里说话。寻常人家的火箱都不大,两个成人窝进去便嫌挤。孔彰这样的身形,单个都勉强。不过皇家不差钱,也就是窦家不奢侈,没挖出地龙来,不然整座皇宫都是暖融融的。因此窦宏朗留下的火箱格外大,孔彰毫不费事的挤了进去,灵巧的身形丝毫没碍着宫女替咸临擦脸上面脂。

管平波捏着咸临滑如凝脂的脸,叹道:“你姐姐在前线杀敌,都不知道糙成什么模样了。她是女孩子,都知道为妈妈分忧,你不小了,混玩混闹到几岁才心甘?”

咸临闷闷的道:“那你也不能把我撵出家门啊。”

管平波道:“你不去做窦家的宗主,窦家旧部岂能心安?你是我养大的,才有体面护得住往日旧臣。我也没让你不叫我妈妈,你当分府建衙不就行了?”

咸临道:“我不要叫别人做妈妈!”

管平波耐着性子解释道:“她原就是你嫡母,叫声妈妈亏了你什么?不是她,你亲娘早不知饿死在哪处,更没有你了。你难道不该替亲娘谢她?”

咸临不服气的道:“她才不是嫡母,她分明是伯母。”

管平波揉揉咸临的头发,柔声笑道:“她是你阿爷的元配,族谱上记着她呢。你横竖没什么大志向,我也不逼你。既如此,多个妈妈疼你不是挺好的么?你不熟悉她,待熟了,便知她是最和气温柔的人。论做妈妈,可比我强多了。你可不知道,你姐姐小时候最嫌弃我,因我梳的头发叫她在学里丢了丑,不肯认我做妈妈哩。”

“说来说去你就是不要我!”咸临死活扭不过那道弯。这些道理,早有人车轱辘来回的同他说了千百遍。先前没觉得有什么,无非是当皇帝的从爹变成妈,封号从宁王变成了楚王。窦宏朗不喜欢他,他对窦宏朗更没感情。站在他的角度,妈当了皇帝,比爹是皇帝爽多了,宫里上下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谁料今日太监忽然告诉他,竟然要搬出去住,他才想起来自己被过继了出去。

想到以后要叫别人做妈妈,当下就不干了。咸临虽然把亲爹混吃等死的性格发扬到了十二分,然而毕竟不蠢。丧家之犬的空口王爷,与皇子地位岂能同日而语?他妈妈有了别的男人,不久便会有弟弟妹妹。一串儿孩子,就他不是亲生的,将来的日子没法过了好么!哀怨的看着管平波,去楚王府住着,那是换妈不是多个妈,能一样!?你骗鬼呢。

咸临分析的也算到位,可他想不到,住在宫里不出去,在外人看来便是软禁。窦家被迫投降的人,并不是个个都心服口服的。何况派系之争不会少,窦家系没有主心骨,就没有战斗力。很多时候,下面的势力分割,看的是上头的眼色。雪雁都看出石竹系势力过大,管平波怎会一无所知?虽然石竹最大的几位都是很有性格,不怎么合群。但李乐安、张金培、阿颜朵三个超品戳在那儿就是招牌。所有的派系都需要这么块招牌,骑兵有孔彰;梅州系有嫁了张金培的张四妹;窦家…就算李玉娇肯捏鼻子认自己是窦家人,窦家旧部也不敢认呐!咸临就是管平波放出去的招牌,不然张和泰几个非得被石竹系打残不可。而手底下的派系一家独大,管平波离死也不远了。

做皇帝不能只会玩平衡,否则唐玄宗李隆基这位平衡木的绝顶高手就是下场;但皇帝不能完全不玩平衡,只管怀疑谁就干死谁,那吊死煤山的崇祯皇帝就是前车之鉴。

咸临哭了半日,自家妈都无动于衷,想是死了心。又赖在孔彰怀里,嘤嘤嘤的哭个不住。孔彰心里还在打那郡王亲王的官司,虽然知道不可能真的沦落到给儿子见礼的地步,但是非常不爽啊!

老公和儿子的眼神都很不对,管平波后背汗毛直立,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渣…呃…好像不止有点…而是非常渣…

良心突然有点痛,干笑着对咸临道:“行吧,你好歹出去走个过场,宫里你的屋子我留着,每个月在楚王府住十五天,余下的时间你自便。”说毕,正色道,“楚王妃对我有恩,你不可不敬她。”

孔彰惊讶的看着管平波,这货居然还晓得报恩!?

咸临介意的是换个妈,多个妈这等小事,何足挂怀?混吃等死十级选手窦咸临同志发现自己还能接着做皇子横行宫内外,高兴的搂住管平波的脖子,在她脸上连亲了好几口,又转身在孔彰脸上亲了好几口,惦记着他没拆完的玩具,跳出火箱,一溜烟的跑了。

管平波:“…”熊孩子到底像谁…

孔彰却是摸了摸脸颊,忍不住视线下移:“你还没怀孕?”

管平波好笑的道:“才几天,怀了也不知道。”现在的医疗可不是后世,后世十几天就能诊出来,现在,且早着呢。

孔彰扣住管平波的双手,欺身上前:“那为夫只好再努力点了。”说毕,含住管平波的唇,一夜无话。

第305章 求婚7月21日第二更

第102章 求婚

黔安, 播州。

甘临咬着绷带,利落的给自己的胳膊包扎。前日攻打播州城,带人冲锋的时候, 被流箭伤了个小口, 无甚大碍,便懒得麻烦军医了。

打了小半年, 黔安土司已是强弩之末。黔安与苍梧搭界, 李乐安与杨文石在前头打仗, 后头就有源源不断的文武官员主持土改、修建邬堡, 直接切断了土司的供养, 逼的土司无处躲藏。要知道世间一切风俗、制度的形成,皆是利益博弈的结果。苗家千百年的传统,敌不过实实在在的好处。两边语言都不大通,黔安的苗人侗人土家人已经抛弃了旧主,欢欣鼓舞的拥护虎贲军的统治了。可见忠心在饭碗面前,一文不值。

然而黔安不比别处,土壤极其贫瘠,实在不是块好地。附着在山石上的薄薄的土层, 无法给农作物提供养分。无论种什么, 个头都特别小。属于番薯玉米这等逆天的存在都无法拯救的地区。并且, 一旦种植了粮食, 水土流失会更为严重。春夏交接时下几场暴雨,能引发巨大的泥石流,当年阿颜朵那般悲剧立刻再现。偏生黔安处在崇山峻岭间, 俗语道:“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便是深山里漫山遍野的珍贵药材,就是运不出去,换不回粮食。勉强能称的上富庶的,只有零星的几个地区。譬如说播州。

甘临缠好绷带,无视伤口的痛楚,盘腿坐在榻上沉思。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没走过万里路,通常觉不出此话的含义来。她临出门前,管平波说了许许多多的黔安的地貌风俗,却是到了地头才知道,老天爷苛责起来,当真是令人发指。据说黔安且不算最苦寒的地方。她有些不敢想,西北的人们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

因老天爷瞎了眼般的不肯赏饭吃,催生出了黔安当地懒散的性格。当勤劳没有意义时,很难不产生及时行乐的心态。于是都修邬堡,从黔安往东,越靠近汉人的地方,修建的越好。再看农作物,汉人分了田后,几乎家家户户的门前都无空地,不见缝插针的种两把青菜,能浑身不舒服。而黔安地区,包括与黔安搭界的罗蒙、谭城乃至她的出生地石竹,居然是一季稻谷能吃饱,就懒的轮种了…

甘临自幼伴着阿颜朵的狼狗,又是同孔彰、莫日根学的骑射,且成长在梅山蛮的地盘,对蛮夷真没什么看不起的。然而,看着黔安人懒洋洋的插秧,她就来气。还不能说他们有什么不对!好地儿都叫汉人捡了,似这等怪石嶙峋的地方,没有得过且过的强大心态,只怕早抹脖子上吊了。

外头的欢声笑语声声入耳。打下播州后,荡平黔安全境指日可待。甘临却没玩闹的心情。囿于性别,她须得靠军功来积累声望,但不能只看重军功。她的母亲早先便说过,除非再生不出来,不然不可能只有她一个孩子。换言之,她的皇权之路上,会有不止一个的竞争对手。她的生父是前朝皇帝,这个身份是有点尴尬的。而她的弟妹们,生父却是本朝的功臣。拼出生,何止天差地别?再则,妇人生育从来凶险,所谓儿奔生来娘奔死,生死只隔一张纸,如若母亲因生育有所损伤,她能否快速的控制住局面?

因此,对于甘临而言,她不单需要向世人证明勇武,更迫切的需要向世人证明执政能力。得天下易,坐天下难。她的母亲把她派来黔安,断不会只期望她能打胜仗。毕竟不是主将,又不能似寻常武将那般剑走偏锋,轻易涉险。想要在战场上的风采盖过李乐安,那是绝无可能的。真正能展现她手腕的地方,恰恰是民政。

理清楚了思绪,甘临僵直的身体略略放松,方才察觉到手臂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深可见骨的伤口,果然比日常的胡打海摔凶残的多。

门被敲响,甘临随口道:“进来。”

方墨端着个托盘,用胳膊肘撑开门,灵巧的闪进屋后,脚往后用力,把门踹回了关着的状态,然后才把托盘搁在桌上,冷冷清清的道:“吃药。”

甘临:“…”

战场凶险,少不得军医随行。战兵们打仗受伤,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好容易捱到军医院,不知有没有明天,结果军医顶着张没表情的脸…要不是方墨出落的风华绝代,早被伤患打残了。偏生他生的太好,其容貌之精致秀美,比公认的大美人陆观颐还要略胜一筹。最令人发指的是,军医可不是娇花,同样要上战场,要日晒雨淋的训练,方墨愣是能天赋异禀的晒不黑吹不糙,在军中简直是如深夜里的灯塔般耀眼。于是在当兵三年,母猪赛貂蝉的环境里,别说他只是没表情,就是成天黑着个脸,也有无数讨好的人。惯的他越发随心所欲。

甘临与他自幼相识,小时候的方墨比现在稍微活泼点。毕竟那时候便是众长辈喜欢捏他的小脸,多半出自慈爱,而不似如今带着淫邪的目光。虎贲军军纪再严,也不可能管得住人家脑子里想什么,眼睛扫哪处。别说方墨了,当年陆观颐都没少被人用眼神调戏。甘临被局势催的早熟,也是难免同情小时候就认得的朋友,通常都不跟他一般见识。伸手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方墨语调平淡的道:“伤口有没有化脓?”

甘临摇头:“无事,区区小伤。军中几个重伤的,能救回来么?”

方墨道:“不能。轻伤有几个破伤风的,死了。”

破伤风乃绝症,甘临没说什么,指了指凳子道:“坐,我有事问你。”

方墨坐下,用乌黑的眼睛看着甘临,等着她说话。

甘临道:“你随军多时,看了不少黔安风貌,可有什么见解?”

方墨问:“哪方面?”

甘临道:“捡你认为要紧的说。”

方墨沉吟片刻,才道:“殿下是在想如何治理黔安?”

甘临也不瞒他,直爽的道:“打下黔安不是我的功绩,治理好了才是。若能让黔安摆脱贫困,翌日我回朝,方让人服气。”

“你做的再好,朝中人都不会服气的。”方墨客观的道,“我给圣上请过平安脉,她身体强健、气血通畅。许多年来风里来雨里去的,行经都未有不准过。生儿子是迟早的事。世人总是多重儿子的。”

此事甘临早有心理准备,方墨直直说出来,她不以为意,反而笑道:“你亦觉得男子更强?”

方墨道:“我觉得无甚用,我只是个军医。上头谁当皇帝,与我有什么相干。”

甘临笑道:“方公子,你怕是忘了你父亲是哪个了吧?”甘临虽不曾收到京中信息,不知方坚已入阁,但以她对虎贲军人员情况的了解,方坚定是她母亲在朝堂上的肱股之臣。甘临拉着方墨说话,亦是积累人脉的意思。虽说她自幼认了许多师父,奈何她正牌师父与姑母两位对母亲影响最大的人皆英年早逝,孔师父是继父,连带莫日根师父必然倒向未来的弟妹。她的大好局面,不过是水月镜花。太子之争从来是血腥残酷的,她身为女子,本就弱势,自然要先下手为强。

方墨比甘临年长几岁,跟着父亲从北到南,见识多广。休看他日常给谁都没个好脸色,像个愣头青,心里却有股别样的剔透。譬如甘临的处境,他便能轻而易举的看分明。然大抵是幼时听父亲讲过太多朝堂上的勾心斗角,对风波诡秘的朝堂没有丝毫兴趣。面对甘临的拉拢更是无可无不可。太医院正才正五品,上头的互砍的火星,且溅不到他头上。再则管平波正值盛年,以她老人家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的话,蹦跶到个七八十岁一点问题都没有。甘临有甘临的立场,可那与他何干?

甘临从小就精,光看方墨的表情便知他在想什么,撇嘴抱怨道:“枉费我们多年情谊,没料到你竟是个冷心冷肺。”

方墨没说话。

甘临哼了一声:“旁的不能,帮我参详参详如何治理总可以吧?”

方墨倒真想过,于是爽快的道:“黔安种粮食是不成的。东北边还好,其余地方穇子都难活。但我发现他们各色草药长的极好。”顿了顿,方墨接着道,“黔安自古羁縻,不好管理。索性引得他们种草药,沿着水路往外贩,再买粮回来。一则给他们寻个营生;二则控制了粮食,不怕他们作妖;三则姜戎横亘北方,不知要打多少年,药材总是紧缺的。战场上被杀的其实是少数,我们战兵死亡主要因伤病,多些药材便多些生机。不过这是我些许愚见,未必说的准。殿下若觉得有用,便拿去吧。”

“难得你肯讲这么长的话,”甘临笑道:“关于黔安事,我们想的差不离。但北面还好,南面和西面,便是有药材,也难运出去。”

方墨爱莫能助,只道:“圣上原先说,要想富先修路。可你瞧见了,东边几郡的官道都惨不忍睹,山里头的更别提。实话说来,历朝历代皆想灭了土司,好生在黔安收税,可前头那多聪明绝顶的人拿此地都无法。靠我们商议,必难出结果。你果真有心,不若写信回京。圣上有主意,你能执行,亦算手段。还有,我爹先前求过外放石竹,不知你记不记得?”

甘临点头:“自然记得。石竹武学办的极好,后推广到三郡,都是他定的章程。”

方墨道:“我爹与我道别的时候说,不历州牧不入中枢。我觉得正是你的机会。生的早的,不拘男女,总是占便宜的。”

甘临扬起个大大的笑脸:“方哥哥果然医者父母心呐。”

方墨没好气的道:“臣当不起殿下的哥哥。”

甘临笑眯眯的道:“你我青梅竹马,如何当不起?”

方墨的后背突然窜起一股寒意。

甘临继续笑眯眯的道:“你不喜朝堂,不愿接父亲衣钵,可想过将来没有?”

方墨道:“不必。”

甘临道:“我有个法子,能让你心无旁骛的钻研医学。”

方墨黑着脸道:“我不值钱,真的。”

甘临哈哈大笑:“你爹值钱。”

方墨牙疼的道:“殿下,方家一脉单传,你打我的坏主意,是结仇啊!”

甘临道:“要是你打我的坏主意呢?”

方墨:“…”

甘临道:“男孩子不要这么没担当嘛!我不管你干什么,跟着我,强过被你爹摁着学做官。”

方墨木着脸道:“是啊,后宫最好别干政。你可真是当帝王的料,一石二鸟,算尽了人心。”

甘临道:“各取所需耳。怎样?考虑考虑?反正我还小,你有的是时间想。”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知道甘临算计,方墨倒也没恼。只点了点头道:“恕臣不能及时答复,明日来替殿下检查伤口,告辞。”

第306章 渗透7月22日第一更

第103章 渗透

在通讯基本靠吼, 交通基本靠走的时代,不单梁朝各地反应迟缓,炎朝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正月中得知管平波称帝、决定趁乱攻打梁朝, 至二月底, 旨意才正式发到前线各郡。杨来来的消息,亦几经辗转, 艰难的传到了管平波手中。

把玩着手里的信件, 管平波懒洋洋的对雪雁道:“你妹子可比你出息多了。”

雪雁笑的一脸恬淡:“陛下说的是。”

管平波:“…”要不是跟着她出生入死多年的丫头, 绝对要损的她后悔投胎做人!

雪雁替管平波整理着头发, 悠然道:“现你嫌我日日清闲, 待你生了孩子,只怕要求我替你带呢。我万千不好,多少是识得字管过事的人,比寻常的仆妇强的多。你将来就知道了。”

管平波没好气的道:“你还有理了?我堂堂皇帝,缺带孩子的人了怎地?甘临的乳母不识字,她是不会骑射还是不会读书?”

雪雁撇嘴道:“你就知足吧。史上不知多少帝王,登基后看着满朝功臣愁断了肠子。有我这等带头退休的,你笑都笑不过来。”

管平波冷笑:“姜戎未灭, 卸磨杀驴早了点。”

雪雁把管平波的头发挽到了头顶, 用簪子固定住, 才好脾气的对着镜子道:“虽然你权威日盛, 但有没有考虑将来?尤其是将军们。”

管平波淡淡的道:“人要眼光长远,却也不能只顾着长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刀剑无眼,人生无常。我费尽心思防备, 他们不定能活到王师北定的那日。如今梁炎两朝南北对峙,伊德尔必定想趁我们根基不稳,迎头棒喝。省的我们成了气候,直接把他们拖死。论经济,北方远不如南方;论建设,姜戎远不如华夏。我们不怕打持久战,他们怕。”

雪雁皱眉道:“如此说来,他们只怕要大举兴兵。”

管平波没兴趣与雪雁谈军国大事,雪雁既退出了管理体系,甘愿在宫中过清闲日子,外朝的事便不好与她多提。雪雁本就不算敏锐,脱离了环境,更难看清事态。有俗语曰,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事实上如若当局者都迷,旁观者如何能清?管平波能尽情嘲讽陈朝官员,盖因她不在局中,选了另外的路来重整天地。倘或她命不好,投胎做了陈朝首辅的闺女,便是明知道朝堂诸多弊端,恐怕连阻止端悫羞辱孔彰这等小事都做不到,更遑论其它。

于是管平波站起身来,抬脚往外走去。她登基后,把处理政务的地点搬到了福宁宫,与居所只有一墙之隔,十分便利。大殿留着开大朝会的时候用,日常都在南边采光好的书房里。到了古代,管平波才知道,为什么康熙批折子的地方叫南书房,可不就是“南”书房么?纯字面意思,南边采光好,拿来做书房合适。朝臣散落在各个部门,使了太监去请,管平波便拿手撑着下巴,打量起了新换的玻璃窗来。

技术革新并不容易,古代的玻璃是铅玻璃,杂质多,透亮的少,因此玻璃是真当宝石使用的。管平波在北矿营命人研发后世的硅玻璃,透明度大大提升,与后世几乎无二。但她前世完全不熟悉玻璃制造工艺,光凭借“硅玻璃”三个字,能造出灯罩已然要赞叹劳动人民的伟大智慧了。平板玻璃依旧在研发中,不知何时才能出世帮她赚外快。于是太极宫内的窗户,亦是文雅隽秀的“冰裂纹”。因有木制支架阻隔,采光远不如大块的平板玻璃,但比窗户纸强百倍不止。书房本就朝南,管平波在西面支了桌子,把南墙做成了个巨大的玻璃墙,总算有了些许记忆中窗明几净的效果。

入住太极宫后,管平波不止把宫内的窗户换成了玻璃,还在后宫弄出了块试验田。当初修建太极宫时,就没修完。朴实的窦向东想着,横竖只是个临时首都,将来至多做成行宫,修那么好干嘛?因此虽圈了不少地,房子却没盖多少。到了窦宏朗,他妃嫔不少,却是内忧外患,没功夫操心。

再到管平波,后宫…她就没后宫,孔彰直接住在福宁宫…索性把空地上的石板掀了,从四处甄选对农业感兴趣的学生,预备宫廷内研发玻璃大棚技术与农作物杂交。除此之外,宫里叮叮当当的挖起了沼气池,想必不久之后,太极宫内就可以点沼气灯,顺便利用沼气肥造本朝第一个生态立体养殖实验室。

此时农业生产效率低的令人发指。别看流民乱窜,人多地少的矛盾频频爆发,好似弄个工厂把他们养起来便万无一失。事实上如若不加限制,商人逐利下,田地抛荒过了临界点,同样会因缺粮而暴动。后世国家能够允许农民潇洒的出门打工,是有杂交水稻、水利工程、三酸两碱工程以及庞大的物流进口体系共同支撑的。现在?以上几点全没有,还是老老实实以农为本吧。千百年来重农抑商不是没道理的,皇帝不知道商贸赚钱么?知道。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重工商不是一句话的事,而是需要足够的口粮才玩的起。管平波暂弄不清现在是西历多少年,也没接触过洋人,不知道他们发展到了什么水平。光从辗转获得的武器来看,大概是相当于她前世的明末清初的样子。想想远方虎视眈眈的姜戎,摸摸鼻子,她好像是把清太。祖的工作抢了哈。然既然抢了,便不能走历史的老路。工商业是要发展的,工业革命的便宜是要占的,所以提高粮食产量,是重中之重了。

隔着玻璃窗,远远的看着朝臣们相携走来。文臣高官管平波保留了不少,兵部尚书肖铁英自尽后,为了安抚窦家旧部,启用了肖铁英的族侄肖康桂接任了此职。

肖康桂乃肖家长房长孙,与肖铁英血缘颇远。窦向东娶妻时尚且年轻,在巴州旧家里算不得顶好的人选,且是个带了孩子的鳏夫,更要打个折扣。因此,肖金桃家世寻常,家底远逊于本家。奈何窦向东太凶猛,短短几十年翻了几十倍的家产,最后竟是做到了皇帝,肖铁英一系自然水涨船高,把本家压的喘不过气来。

待到管平波横空出世,肖铁英被迫自尽,其子孙只好夹着尾巴做人。管平波不欲石竹系一手遮天,身为巴州人,亦不想把家乡父老得罪个死,便扶持了肖氏长房。一则表明自己不想穷追到底,大家大可安心;二则长房与肖铁英矛盾已久,想要拿回族中的话语权,必须死抱着管平波的大腿。

姜戎异动乃大事,内阁六部并要紧的武将来了个齐全。南书房颇为宽阔,外间是管平波批折子的地方,书架上堆满了各色各样的书籍档案。里间仿虎贲军旧制,有个大大的会议室。长条的会议桌可以把舆图摊在上面,便于军事作战的讨论。

管平波领着朝臣进了会议室,自捡了主位坐了,余下的朝臣磨磨蹭蹭的按着朝堂排位依次坐下,却是不敢坐实,屁股只落了半边,战战兢兢的掏出笔记本和笔,浑身别扭的开会。

要从皇帝算起,似林望舒这等老臣,足足历经了五朝。从没见过管平波这般放荡不羁的帝王。听闻上古时期,皇帝与士大夫坐而论道,可那毕竟只是传说。真让他们跟皇帝一张桌子坐下,心里是既惶恐又欣喜。

惶恐不消多说,伴君如伴虎;欣喜则是,哪个做文臣的不向往能对着皇帝呲牙的好日子?当然,对着管平波呲牙是不现实的,然能在皇帝跟前捞了座儿,那是三公才有的待遇!于是这帮文臣与姜戎降臣的嘴炮又多了个论据,他们主上虽是女人,但人家心胸宽广,有上古君子遗风啊!君子不分男女,华夏却有内外。还是你们投降姜戎的更无耻,更不要脸!

早已习惯了虎贲军开会方式的方坚没那么多千回百转的心思,率先开口道:“陛下,姜戎将要南下,可有调兵详情?”

情报自然先过夜不收,张金培替管平波答道:“太子布日古德领兵,贺赖乌孤、出连叶延协助,莫葫芦源赫出兵苍梧,牵制我军兵力。大军取道海右郡,应是沿前次贺赖乌孤出兵的线路,便于沿途补给。”

兵部侍郎莫日根道:“吴郡北面羁縻,臣以为须得调兵驻守,尽量避免在应天作战,以免耽误京城周围之农时。臣愿带兵北上为先锋。”

兵部尚书肖康桂缩缩脖子,没敢说话。兵部调兵不掌兵,莫日根竟能以兵部侍郎兼骑兵营参将,可见其江湖地位。事实上六部尚书在南书房会议室就没有敢乱说话的。

尚书听着风光,可看看他们的下属,除了礼部没人搭理之外,吏部侍郎为方坚,兼任内阁大学士;户部侍郎白莲;刑部侍郎原虎贲军稽查部副部长许思文;工部侍郎则是被姜老德连累贬斥岭南,又特特调回京城做官的郭守彪。哪个不是管平波的心腹?哪个不比他们的上司凶残?能保住品级,已是看在从龙之功的份上了。

管平波手指敲着桌子,问白莲道:“国库有多少余钱,点出来了么?”

白莲苦笑:“陛下竟是休指望国库,才浔阳上报,水利年久失修,请调民夫修缮,以备春汛。江淮去岁大战,百姓流离失所,国库府库的粮食一则赈灾,二则需要预留种子。东四郡能维持自身已是勉强,后勤还得从西三郡走。另,前日战报,李将军距离播州不远,想必不日即可攻克。黔安土司世代盘剥,积累的财富蔚为可观。想必可助前线一臂之力,顺道为他攻打巴蜀提供后勤,不消中枢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