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恒…”他含情脉脉地凝视着她,满眼、满脸、满心的幸福,一点不知道女灰狼的心思。

“我,是为了救你…”想到刚才那个昂然□的巨物,她身体最幽深的地方涌起了阵阵热意。最近,对他的邪念真是愈来愈多了呀。

“我知道。谢谢你。”他柔声道。她愿意这样救他,他简直感激得要落泪,并私心期盼着以后她能经常这样“救”他。

她别过脸,看向屋中燃烧的大红喜烛。

沉默几秒,她强自镇定下心神,提醒他目前最最重要的事情:“你应该没事了。刚才我被关在你隔壁,听到了你和司徒小姐所有的对话。我用戒指中的暗器射杀了看押我的人过来。待会儿,若司徒折回来,我们还是难逃一劫。怎么办?”

他听着,渐渐蹙起剑眉,收回绮丽的遐思,回到严峻的现实:“我和司徒海鱼她切磋过武功,对她点穴的手法比较熟悉,我试试冲破穴道,然后带你冲出去。”

他凝神屏息,气沉丹田,然后徐徐把丹田那股真气导入经脉,一举冲破了一处被阻塞的穴道。心中不由一喜,便更加专心致志地运起功来。

很快,几处穴道都被解开。狄纭舒展了下麻痹地手脚,有些不好意思地拿过散落在床边的衣服,躲在被子里穿好。

她看着他害羞的样子,不由失笑:“素来冷静自制的御风公子,也会脸红么?”

他跃下床,站到她面前,脸红得赛过盛开的红山茶:“什么都被你看到了…我还以为要到洞房花烛夜呢!”声音低得宛若耳语。

连恒踮起脚,亲亲碰了下他的唇:“拜托你自然些!我是怕你真的就这么被司徒废了!多冤枉哪!”她凑到他耳畔,笑道:“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他一愣,继而更是囧得连脖子都红了。

“哈哈!傻子!先带我逃出这里吧!等安全了再慢慢害羞!”她大笑拉起他的手。

★★★

“哼!想逃?想得太美了!”

门被“嘭”的一声踢开,司徒海鱼铁青着脸站在门口。

“连恒你厉害啊!居然能击倒龙四,解了狄纭的药!”她瞪着眼,想用仇恨的目光当场把连恒击毙。

“是啊!今天就是我和纭哥的洞房花烛之夜!纭哥,你刚才很开心吧?”连恒得意地笑道,随即迅速贴在狄纭耳畔轻声道,“我激怒她,你趁其不备,拿她做人质!”

这一幕看在司徒海鱼眼里,无异于示威。她气得浑身发抖:“好你个狄纭!枉我还在最后关头又一次回来看你!我今日若不杀了连恒,就不姓司徒!”

“我有纭哥保护,你过来呀!”连恒故意一声声叫得亲热,成功气得海鱼变成了冒烟的烤鱼。

司徒海鱼是个被人众星捧月捧惯了的,闻言立刻不假思索地冲过来,抬手想打连恒,却被狄纭一把抓住。

“司徒海鱼!我真的不想杀你!毕竟,也相识多年!”他伸手点了她的穴,让她变成举着手的雕像,“不过,我们寡不敌众,需要你护送一程!”

“狄纭!我恨死你!!!”司徒海鱼气得大喊,眼泪也顺着脸颊淌下来。

她此番下来,真的是担心狄纭的身体,想给执拗的他最后一次机会,所以丝毫没有防范,连个最小的匕首都没带在身上。

好恨!好恨!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六礼啊六礼(一)

有了司徒海鱼的“亲自护送”,离开华烟山庄是一件太过轻松的事情。

到了山脚,狄纭放了她,面无表情地带着连恒绝尘而去。

“狄纭!你一定会后悔的!!!”

司徒大小姐怒视着天上的一弯月牙,磨着牙齿,恨恨地说着情场失意女子最常见的台词。

十丈之外,从山顶远远跟下来的仆役们,不禁被那怒意吓得集体哆嗦了一下。他们小心翼翼地迎上来,簇拥着化身为喷火恐龙的庄主。

每个人都举着火把、赔着笑,心中暗暗祈祷:救苦救难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千万要保佑庄主大人心情和畅,不要让自己成为今夜最凄凉的那只替罪羊。

“哼,这月亮长得很像一把镰刀嘛,给我摘下来,割了那对贱男女的脑袋喂狗!”司徒海鱼停止了和月亮的对视,恶狠狠地布置着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啊?”众仆大眼瞪小眼,纷纷流下冷汗。

“哼!白养了你们这些废物!”

司徒鄙夷地瞥众人一眼,然后重重叹口气,怔怔凝望着大路的尽头。

远远的,她仿佛听到他的笑,清晰如只在咫尺之遥。就像很多年前,他看着从秋千上摔得满脸泥巴的自己,笑得那般无法自抑。她握着他递过来的笛子,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抬头,就看到他黑白分明的幽黑眸子,以及眼波里关切的情意。

原来,那情意,只是她的错觉。就像耳畔的笑声,只是她的错觉罢了。

那时,他才多大?十一,还是十二?对她,怎么可能有男女情意?

可是,她却做了一场太长的梦。此刻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自作多情。她的心,体会到被凌迟的痛苦,恨意是那般清晰,那般尖锐。

★★★

这晚,相较于华烟山庄里的鸡犬不宁,狄纭和连恒一路上很是顺利。

狄纭拥着连恒,驾着司徒海鱼被迫“赠送”的良驹,疾驰在夜色下的古道上。

“分开四天,你就接连被劫持了两次。不过今天,多亏你救了我。”他贴在她耳边呢喃。

“不客气。昨天也你救了我!”她眼珠一转,回转身子笑道,“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呢,恩公我同意你以身相许的。”

“还要再‘相许’么?”他挑眉,“我以为,今晚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了!”他的第一次,明明给她了!

“那不同,你行过‘六礼’了么?”她故意板起脸道。

霎那间,无限的歉意涌上老实男人狄纭的心头。洞房里的那幕,虽然让他激动得血脉贲张,幸福得永生难忘,但确实于礼不合呢!

真的,太委屈阿恒了!

“明天一早,我就去提亲!”他赶紧点头,“我都准备好了!”

“我没意见。”她轻笑,往他怀里偎得更紧。

他心中一热,长长叹息一声:“你爹娘一定着急了,我赶紧送你回去!”空气中满溢着不舍,却只能硬下心说着违心的话,

“当然要先回去的,也不在乎这几个时辰的分离,对吧?”她劝慰。

他默然无语,唯有一手控制着缰绳,一手紧紧揽住她。

真的不愿再和她分开,哪怕只有几个时辰。但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

★★★

中国古代的婚俗讲究“六礼”。所谓的六礼,指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一、纳彩。即择配、说媒。

二、问名,即所谓的“讨八字”。在古代和今天的婚俗中,讨回姑娘的出生年、月、日、时,要请阴阳先生推算。只有男女八字相合、才可以定亲。古代的问名习俗,还含有问清姑娘是谁生的,即问清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是正室所生,还是继室所生。封建时代为求婚姻的门当户对,问清嫡庶关系是至关重要的。

三、纳吉,指提亲。 一般来说,男女双方的八字相合,得了吉兆之后,就认为婚姻可以成立。男方将这一事实告诉女家,谓之纳吉。

四、纳征,即现在所说的“送彩礼”、 “送嫁妆”。“征”的意思是成功。送彩礼之后。婚姻就算成立了。未送彩礼时,婚姻未必成立。

五、请期,指择定娶亲的日子,用口头或书面的形式通知女方家,就是俗话所说的“送日子”。 娶亲日期要征得女方家同意,所以叫“请期”。

六、亲迎,指娶亲。男家派人或亲自迎娶新娘。

二月初三夜里,连大小姐安然到家。

是夜,举家欢欣,以泪洗面两日的于落英再次落下开心的泪水。勇救小姐的狄纭捕快被连家上下视作当代最伟大的侠士。

二月初四上午,该侠士托了人来说媒。

话说,这狄纭有朝一日会找人来说媒,连老爷连夫人是早有心理准备的。但是,这请来的媒人,倒是特别得紧,令人大感意外和惊奇。

一般的媒人,都是打扮得花红柳绿,形象中流溢着浓浓的喜庆;这位,偏偏是副白衣使者的造型。

一般的媒人,都是舌灿莲花、滔滔不绝,巧舌如簧到指鹿为马;这位,偏偏是个锯嘴的葫芦,沉默寡言到一言不发。

一般的媒人,都是四十岁以上的女性;这位,偏偏是个四十岁以上的男性。

此媒人身形瘦小,连恒躲在屏风后目测,身高不足165cm,体重不足50kg。他脸色苍白,五官清瘦,唯有一双利目精光四射,令人不敢小觑。

他身后还有个年轻的白衣姑娘,跟他一般高,却长着圆圆的脸,圆圆的身材,圆圆的胳膊,满脸乐呵呵的,和他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

这位圆乎乎的姑娘,似乎在哪里见过呢。

连恒在屏风后暗自回想,想起半年前的某一日,在家门口围追狄纭的那帮白衣人。那帮人,到底是什么人?

圆姑娘笑嘻嘻地指挥着一帮人抬进来一个又个大红箱子。数一数,共计十六箱,满满堆在连家的客厅里。

她把大红洒金的礼单呈送到满脸愕然的连正手中,然后很安静地退到瘦使者的身后。

瘦使者咳嗽一声,终于说话了:“我是代狄纭来提亲的。这是他的八字。我合过了,配连小姐没什么大问题,中间有个大坎,但只要彼此一心,是可以白头偕老的。连老爷,连夫人,这些彩礼请收下。二月二十六就是好日子,我们来迎娶。”

纳彩、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一瞬间五件事都被瘦子说完了!

连正和于落英不由面面相觑。

★★★

“请问,你是什么人?”连正纳罕地问,心里有些窝火。这个狄纭小子搞的什么鬼啊?

“是啊,这么贸贸然就送来彩礼,是否太急了些?”于落英也觉得古怪。

“那,还有,狄纭一介捕快,哪里来这么多钱财置办彩礼?”连正直击现实问题。难道,是抢劫来的?那岂不是作奸犯科?不过想想狄纭那么正义,不可能啊!

“狄纭连个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二十几天后就来娶亲,不是开玩笑么?”于落英可不愿意让闺女出门受苦,她可是一直希望狄纭做上门女婿的。

“还有,这个八字我还没合,不能让你一人说了算!”连正觉得自己的主导权受到严重的挑战。

“是啊,连娶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也太那个了吧…”于落英坚定不移地声援丈夫。

连恒躲在屏风后,也有些讶然。

昨夜临到家门时,他说,其实离开的那四天,他是在忙着为娶亲做准备。他还说,要请一位长辈上门来说媒提亲。

连恒还以为,那位长辈,是在清音坊怡然度日的陆巧巧。这精瘦的白衣人,从未听他说起啊。

瘦使者面无表情,双目低垂,任由连家二位连珠炮般的质问,始终沉默不语,表现出超级彪悍的心理素质。倒是圆姑娘在旁边着急得很,频频地、使劲地飞眼色给他,示意他好好解释。

待连家二位长辈问完,瘦使者方悠悠道:“第一,我是什么人?我是狄纭父亲在这世上唯一的兄弟。”

“什么?狄纭还有父亲?”连家二位异口同声地嚷道。

切,这世上谁没有父亲?瘦使者翻了翻眼睛,只当充耳不闻,继续按顺序答题:

“第二,狄纭和连小姐情投意合,又是送灯,又是送花的,而且几次同生共死,此刻送来彩礼,我都嫌迟了。第三,这些彩礼,是男方家出的,跟狄纭做捕快的收入毫不相干…”

“停!”连正不得不打断他,“据我所知,狄纭从小就没了父亲,是他娘亲在人家帮佣把他养大的,而且,他娘亲也于前年过世了啊!”

瘦使者忍耐地看他一眼:“你说得没错,是这样。”

“那…”于落英无法理解。

“我是来提亲的,不是来话家常,讲故事的。”瘦使者已经十分不悦了,“我继续回答你们的第四个问题,关于房子。这个房子,狄纭早在准备了。二十几天的时间,足够布置了!”

“地点在哪里?”

“就在城南。离连府不过几盏茶的工夫。”瘦使者的耐心告罄,“小祝!我们任务完成!走吧!”

“是!护法!”小祝躬身应道,然后再一次笑容可掬地通知连家二位长者,“二月二十六我们来迎娶连小姐!你们尽快准备吧!”

连正郁闷地瞪着一行人扬长而去的身影,久久无语。

一分钟…两分钟…

大厅里一片寂静,连恒默默估算着父亲沉默的时间。

三分钟了…好像,他真在生气哦…

果然,五分钟后——

“阿恒!你给我出来!你给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十六年啦,老爹第一次用这么大的分贝和她说话呢!

可惜,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六礼啊六礼(二)

十六个大箱子,红彤彤,沉甸甸的,高高堆在客厅里,显得十分扎眼。

连正越想越气:那个冷漠狂妄、跋扈嚣张、自以为是、自说自话的白衣瘦子,究竟是什么人?谁允许他把彩礼放下的?谁允许他二月二十六来娶亲的?

见女儿也不明所以,连正随即派小厮吉祥去永安巷找狄纭来问话。

吉祥却回来禀报:“听云捕快说,早上韩大人临时派狄公子出去执行任务,要初八才能回来。据说狄公子临走时留下话,这是最后一趟差,回来就不做捕快了。”

“这小子攀上什么邪魔歪道的亲戚,连衙差都不干了?哼,我偏不把女儿嫁他,他能把我怎么着?”

连正大老爷那个气啊,一气就气了三天。

二月初七上午,他火气消了些,跑到清音坊找陆巧巧,打探狄纭不为人知的身世。

陆巧巧却是一脸茫然:“三郎从小就在那场洪水中与狄家人失散了啊。”

连正叹口气,把白衣瘦子来提亲的经过细细描述了一番,最后道:“说不定狄家人最近和他又联系上,你不知道罢了!”

陆巧巧思忖片刻,摇摇头:“不可能的!一来,如果他爹来认三郎,他没理由瞒着我。二来,我知道狄老爷家里还有两个儿子的,所以阿纭小名字叫三郎,即使找到他,以狄老爷的家财和三郎的庶出身份,狄家不会出手那么大!三来,狄老爷回乡后就是靠收租为主,自家也有下人种几亩田,没那么大来头。你描述的那帮白衣人,倒像是什么帮派的。”

连正皱眉道:“巧巧,其实我很想招赘阿纭的。但估计这小子没这想法,指不定他为了配得上阿恒,攀上了什么邪魔歪道的人…”

陆巧巧想了想,又道,“我听坊里的客人们提起过,江湖上有两个帮派喜欢穿白衣。一帮是活跃在云贵之地的拜月教,因为月亮是白色,所以教徒们都喜着白衣,表示虔诚;一帮是在黄河北岸的玄冰门,根据等级高低穿玄、白、青三色衣服,玄色是门主一人独有的颜色,白色是门中下设的各坛坛主,门徒着青衣。不知道你说的白衣人,是哪里的。不过,我相信阿纭不会做为非作歹的事情!”

“我内心里,也不信。但是一切委实太过蹊跷!”连正的心一点也放不下,“我已经派人打探那帮白衣人的来历,目前还没有结果。唉!”

担心啊,担心那傻小子被感情迷了心窍,为了娶到阿恒不择手段啊!有时,男人发起疯来,也很可怕的。

★★★

二月初八一早,风尘仆仆的狄纭主动来到连府报到。

连家三口正在餐厅吃早餐,连恒听吉祥来禀报,不免喜形于色,急忙起身要出去。

“给我坐下!”连正一拍桌子,“姑娘家要有姑娘家的样子!轮不到你出去!”

“爹!”连恒不明白一贯开明的老爹怎么忽然就变脸了。

“阿恒,女孩子该矜持时,还是要矜持的。”于落英按住她,柔声劝道。

“可是,狄纭他真的很好,女儿要么不嫁人,要嫁就只嫁他。”这时候再不表明立场,父亲大人就要棒打鸳鸯了。

连正见她一脸肃然,忍不住叹口气,沉声道:“阿恒,这事,爹自有主张!总之爹就你一个女儿,断不会委屈了你!你是个待嫁的小姐,最近必须给我乖乖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许去。”

客厅里,狄纭等得有些着急,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连正迟迟不见是什么态度。在外几天都心绪不宁的,总觉得有变故。

喝了三杯水,连正才姗姗从门外踱进来。

“你说二月二十六来迎娶阿恒。我这个做爹的,坚决不同意。”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为什么?”果然,应验了不详的预感。

“一家有女百家求,难道——家家来提亲的我都得同意不成?”

“可是我是真心喜欢阿恒,恳请您成全!”

“喜欢阿恒的人太多了!你非要个原因,我就说与你听!”

他咳嗽一声:“一,你非正室所出,出身不够高贵;二,你本来做捕快,我都看不上,现在连捕快的差事也辞了,不要告诉我你准备跟着那帮人混黑道!阿恒从小锦衣玉食,没受过生活的苦楚,无论你是拜月教还是玄冰门的,我都不喜欢!三,你派来提亲的人,来历不明,目中无人,我凭什么要看他的脸色?一切免谈!”

“我…”狄纭刚准备解释却被连正打断。

“不同意的原因,我说得够清楚了吧!以后,你们不要再见了!”冷冷说罢,连正拂袖离去。

狄纭的心,霎时间沉入深深的谷底。

★★★

连恒万万没想到父亲真的拒绝了狄纭。不仅如此,还派了乔震南乔震北兄弟把着门,禁止她出家门一步。

一整天,她都在思考着离家出走的可行性。可是真的走了,属于“淫奔”之行,既伤父母之心,又辱没家风,让他们难以做人。

晚上,她在灯下写信给狄纭,准备跟他谋划突围之计,却听北窗外,再次传来悠悠的笛声。

连恒急急推开窗户。但见屋后空地上,那个挺拔的身影披着一身月光,像上次那般专注地吹奏着玉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