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搁你自己房间去行不?坐这影响我发挥。要不是你在这里指挥,下边那个城镇早攻下来了。”

“这是我的自由。”他很得意。

其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这跟自由无关,因为我这台电脑的显卡比他那台的高级,有些游戏他那边玩不了,他只是想到我这儿来图个方便。平时他倒也来得少,因为跟我抢电脑基本是白费工夫。

殿下那会儿在考驾照,碍于这事的进程,也一直没有动身回家。每天下了课,他就心急火燎地跑到我这边来玩GT(一款赛车游戏)。我都跟他讲过了,玩这个游戏不能提高他开车的技术,可他不听,因为我之前在玩CS的时候曾经告诉他这能提升我射击的准确度。可谓失策啊。

我被闲置在一边,挺不是滋味。我问殿下:“你驾照还得多久才能拿到?”

“不知道,驾校那边说考得好还要半个月的样子。有好的建议吗?要不咱办个假的吧?”

“车不想要了是吧?不要车,还要命呢!什么都能弄虚作假,技术能假吗?那是对谁都不负责。我这倒是有个主意,不知道能不能行。”

“能不能行你先说。”殿下那双手终于离开了键盘。

“上次咱们去老马那儿,你还记得吧,过去的时候,有一个小子送咱们到村口,钱也没要。这次叫他把咱们送过去,顺便把上次的钱给付了,你说成吗?”

“怎么不成?成,这肯定成!你把那张名片放哪儿去了?”

“那玩意儿不应该是你拿着的吗?我没收藏这种东西的习惯,你找找。”

“糟了,那裤子给洗了,不知道还有没有,我去翻翻。”殿下从床上一翻身,跑到阳台。几天前洗的衣服都拿回来,丢在了床上。

“是这个,不过号码不太清楚了。你说这个数是3还是8?”

“3?8?人家是男的,怎么会是三八呢。”我“嘿嘿”笑了两下,他一脸鄙视地看着我。我说:“是个8,呼过去。”

“哎,哥啊,是我。”

我对他这通电话的开场十分不满意。

“哦,我这事儿忙,忘了您是哪一位。”

我一听乐了,谁是你哥呢,真不要脸。

“那天你不送我们到走马庄嘛,还没给你钱呢。你看现在方便不,我们想把那账给结了。”

下午五点的样子,那小子开着辆不怎么样的车过来了,我俩到楼下迎他。

“不好意思,上回走得急没付钱,不好意思哈。”我说。

“没事,没事,以后要车随叫随到。”

围形车(后来我们尊称他为车哥)也算是个传奇人物,性格特怪,是我们组合里御用的逃命驾驶员,从没有出过事故,在专业领域上有着非凡的造诣。

“那上楼坐坐,喝杯茶,这工作了一天也挺累的吧?”我招呼着他上楼。

“哟,你们这房间挺不错啊,自己的吧?”

“哪能啊,坐,这租的。上回那趟多少钱?刚才也在电话里给你说了,这还有点事儿顺便想拜托你,你看有时间不?”

“有,有,你们说就好,上回的算了,我说了不要就不要。你知道为什么不要吗?”

“不知道。”我如实回答。

“我现在坐在这里,就能说明问题了嘛。”他说着话,把脚也搭在了茶几上,完全不像个陌生人。

“来,给。”殿下递给他一瓶汽水,也丢给我一瓶。

“你能确定我们能再叫你?”我好奇地问。

“确定!哪怕不是现在,也一定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的。我们跑车的没别的,就平时接触的人多一点儿,你们是干什么的,要去干什么,我基本扫一眼就知道了。”

要说这一方面,往深了说算是心理学吧。在蓝道上掌握一点心理学那是必要的,但是我真做不到像车哥那样锐利。殿下也认为他很厉害。

几番交谈后,上一回的钱都没有拿,他便拍拍屁股答应了我们的事。然后,三人喝了一顿酒。事成!

回家的时候殿下就交代我:“别逢人就说你是捞偏门的,人家得怎么想?”

“我当然不会傻到逢人就说我是捞偏门的,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不是所有人都能对你以诚相待,同样也不需要在每个人面前都那么小心谨慎,否则日子就过得累了。有些事情不需要藏着掖着,没那个必要。我认识你殿小二,不也这么回事吗?你说呢?”

殿下瞪了我一眼,表示懒得理我。

车哥向公司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他叔叔死了。按他的说法,每回要请一个长假,他家里就得“死”一个人。领导也感觉这理由好批。他说,用这种事请假方便,一不用出证,二不用打条,随应随走,一个电话就搞定。

车哥这厮太有趣了,总爱完成一些高难度动作,而在我们请教他的时候,会显得格外臭屁。

他小时候看过几部赛车的电影,就着了魔似地喜欢上了这种追求速度与刺激的运动。那会儿他人不大,条件也有限,就倒腾摩托车。

这摩托玩到能到个什么程度?他能说出个所以然来,但我认为也就是换零件比别人勤快点罢了。他在汽车方面的技艺,一开始我也是将信将疑的,但见识过之后,就死心塌地不再怀疑了。

在不是很大的时候,他逮到了一个机会,因为家里买回来一辆农用车。这可不得了,他翻书查资料,还动手实践,从驾驶到修理,无一不精,居然能从车子的响声来判断哪一个部件出现了问题。或许开车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但我在这方面无异于一个外行,羡慕得很。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就笑话他上学的时候咋不见得这么积极呢。

后来因学习成绩急剧下滑,他索性就退了学。退学那年,他读初中二年级。

我们三个人凑在一块比谁的学历最高,居然让我以初中毕业证拿到了“最高学历”的殊荣,实属荣幸之至。不对不对,是他们太“谦让”了。

同年纪的人还都在学校里埋头苦读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什么叫为人处世,叫什么人情事故了。谁说学习只有在学校里才能完成?

车哥回家后一门心思地学跟车,再到后来他一个人出车。什么样式的车他都开过,并且都开得很有水平。

我以为能玩漂移的人就是厉害的,他说不是,反而在一些弯道玩漂移会减速。这些事情都要根据路面的情况来做决定。我也跟他学了一些专业术语,就漂移这一项,玩法就非常多。当然这个我懂,发牌还分好几种呢。

比如刹车漂移,就是通过方向盘和刹车来完成的一项漂移技术。踩刹车的时候,通过打方向盘来使重心变动,后轮的负荷就会变小,抓地力就会随之变小,从而发生漂移。

另外还有手刹漂移、离合漂移、锁档漂移、滑行漂移等等。

我缠着他教我漂移,他不让,说场地不行,不适合初学者。但是他说不过我,就只好手把手教我什么时候改换档位,什么时间该踩刹车、打方向盘。他还没说完,我就一个劲地点头称是。他还是不放心,非要坐在副驾驶上。

那是我人生当中一个浓墨重彩的败笔,后来车子是殿下叫了附近村里的几个人给抬上来的,太不体面了。以至于,后来我很少有机会单独开着殿下的车出去溜了。

终于到了殿下的家里,我们刚把车停好,殿下的妈妈就从那看起来修了不久的楼房里出来了。我的个乖乖,殿下决了堤似的,跑过去抱着他妈妈那个哭啊。

车哥向我耸耸肩,我回了他个笑容,然后两人默默地看着这对久别的母子。

一会儿,殿下的妈妈把我们领进了家里,又泡茶又拿烟的,搞得我们实在受不起。屁股还没坐热,车哥就开始从车里往殿下家搬东西。殿下的妈妈也帮着拿,我们连忙招呼:“阿姨,不用,我们来吧,东西不多。”

“小天啊(殿下的小名),你帮忙照顾着啊,妈妈出去买点东西。”

“阿姨,不用了,这都有。”我提着东西向她说道。

“没事,去一会儿就来,你们先歇着啊。”

一些日用品和给殿下七大姑八大姨带的东西被我们搬了进来,我和车哥坐在椅子上喘气的工夫,殿下楼上楼下地为我们找拖鞋,可他家里哪有男式拖鞋。

“别跑来跑去的了,眼睛都晃晕了,实在热了,打个赤脚呗,别瞎操闲心了。你说你也是,这么多年不回来,看把你妈给累的,这乡下盖栋房子也不容易啊。”我批评起殿下来。

“我这不回来了嘛,谢谢你们哈。”他的笑脸忽然有些严肃。

“那等会儿做点好吃的犒劳一下我俩。还愣着干啥?接你妈去啊,你让她走路回来啊。”我吼道。

我刚说完,殿下就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车哥也忍不住感慨。

我以为阿姨是出去买菜呢,真是想歪了,她竟然抱着一大盘鞭炮回来了。

我还真不知道他们那儿兴这个,早知道就自个儿带点儿过来了。好家伙,鞭炮足足响了十几分钟。本来还是一个独奏曲,后来同村又来了很多街坊邻居,他们也一盘盘地放起了起来,那叫一个热闹。鞭炮终于放完了,大家开始准备晚饭。

殿下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我俩被流放到了楼上看电视。

车哥调到了一个综艺节目上,我看不习惯,太假了,就独自走到阳台上。夕阳很是暖人,放眼一望,窗外的美景尽收眼底,很舒适。

远远的,我见殿下那小子不知深浅地从一个酿酒店里拖回来一整桶的米酒!我暗叫不好,今天要喝高了。他还说,喝完还有呢。这不是准备把我俩往死里整吗?

没过多久,桌子上便摆满了七荤八素的菜,大家也都围坐在了一起。

阿姨说这些年,多亏了村里人的援助,现在儿子回来了,那些曾在她生活无法继续下去的时候伸出援手的同村人,都被她一一请过来吃一顿饭,聊表心意。

果然敬酒这套程序始终要走,每当殿下陪他们干一杯,我和车哥就得来一杯。村领导发一句言,我俩又得干一杯。那天村领导可能喝得有点高,滔滔不绝,我俩也就没有停杯的理由。

席间,那家伙,村里人把殿下给夸的,他们这地方好像小车不常见,一看到殿下是开着辆车回来的,那直接往死里夸。他们那的人有个毛病,喝酒不含糊,虽然知道殿下今天不能喝倒了,但又感觉好不容易逮到个喝酒的机会,于是拿我俩开涮。我俩也算是经过酒精考验的“战士”啊,不过今天差点成了“烈士”。

那天,是殿下最高兴的一天。

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第13章 进局

在殿下家里待了三四天,每天就是开着车在外头晃,这亲戚那亲戚地走,可又不是自己的亲戚,哪能提起什么精神。要不就是帮家里做些家务,洗碗、抹桌什么的抢着干。这把殿下感动得啊,他关上房门就给我们俩按摩。冲他这手艺,那桌子没白擦。

不过也闲得慌,那地方天一黑,十有八九是在家看电视,看完电视就睡觉,一点新意都没有,把我们俩憋得不行,可是这真情不能流露啊。

实在不行了,待不下去了,车哥也一个劲地嚷着要去城里玩两把。这几天在家我时不时教他玩两手,把他勾引得不行,他非要去实践一下。

我们洗涮完毕,三个人躺在床上。

“殿下,明天跟家里请个假,咱们出去溜一圈如何?”我提议道。

“不行,我妈给我物色了个对象,叫我明天去看一下,要不你跟车哥一块吧,我走不开。”

“兄弟,答应不?”我歪过头去问车哥。

“殿下,去吧,就一天时间。”车哥也帮着劝道。

“行就行,不行我找阿姨说去,你看是你去说合适,还是我去说合适?”我急了。

“你们这不是逼良为娼嘛!这么样吧,明天早点结束,趁早回来好不?”殿下妥协了。

“你个蛋,哪回不是这句,哪天早回来过?你就说有业务要到县里去一趟,再后面的事就好说了。”想想他每天早出晚归的,弄得我和车哥跟个孙子似的在外边乱转,气就不打一处来,“见对象,不合适你就没必要去,合适你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来,哪有早回来这一说?”

“爷,大爷,你饶了我吧,我交不了差的。”

“你再给我喊冤,奶奶的,逼急了老子,我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信不信我明天把你车胎给扎了不?”

“行行行,我跟我妈商量一下好吧,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我到外头去一趟,顺便买点东西回来。”

“啤酒。”我说。

“口香糖。”车哥说。

“西瓜。”我补充道。

“扑克。”车哥兴奋地说道。

“不要扑克,别听他的,把扑克带到家里来,等会儿还不都知道咱们是干什么的了,要玩出去玩。”我说道。

“得令。”殿下从床上蹿起来,下楼去了。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时间都过去了大半个小时。

“你小子进城买东西去了是吧?”

“不是,刚到铺子里买东西嘛,村里一人看我在外头混得人模人样的,想叫我带他儿子出去干活。”

“你答应了?”

“那可不答应了嘛,不答应不行啊,人家都把自己家里的情况给分析了一遍,容不得我不答应啊。”

“那我没工作你咋不解决呢?我操,你办的什么事,这事能答应吗?就咱俩怎么给人家去安排工作,安排什么工作?叫他去设局吗?”

“别啊方少,这事得你帮个忙,话都放出去了,求您了,行不?”

看着殿下那一脸的贱相,看样子是推不掉了,可我一想,这不能答应,一应了他,估计后边还能整几个出来。

“你不要跟我来这套,我受不起,要是今天来一个,明天又来一个,我不成劳务派遣的了嘛。”

“就一个,我保证就一个,再多我自己消化,绝对不来麻烦您,行不?”

我想了一下,倒是有个办法,只是不知道人家买不买我的账。于是我挂了个电话给黎哥。

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他讲了一遍,好在人家念旧情,一口就应了下来,这屁事算是完了。后来那小子老实巴交地在黎哥那里干活,还升到了管理层,请我们吃过饭,再后来的事我也就不太清楚了。

完事之后,我们三个大老爷们挤在一张床上,车哥掏出扑克又装作虚心请教状。我没那个闲心,这几天他一做这个动作,我就起码两个小时不用挪屁股。

“我就不来了啊,有事你问殿下,一样。昨天没睡好,我得好好补个觉。”我找了个不错的借口,拒绝了这次“高峰论谈”。

等我一觉睡醒,准备上个厕所的时候,我发现他俩还在神采奕奕地鼓捣着扑克,殿下还不厌其烦地教车哥一些简单的暗语,把车哥乐得跟个二百五似的。

第二天一大早,在饭桌上殿下把请假的事给落实了。我看得出来,殿下哪怕是请一个礼拜假,阿姨也会由着他——多少年没回来了,提什么要求都答应。

车刚开上乡道,三个人就开始议论去哪儿玩。殿下其实对这一带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我就更加找不着北了,倒是车哥,一语中的:“把车停在哪个酒店附近,然后打个的,去哪都行。”这个难题,被车哥轻松化解了。

这倒是个理儿,一个城市里,如果想干点什么却找不着北,只要你往车里一坐,装得跟个熟客似的,告诉司机要去哪儿消遣,保管是个多选题。

把车停好后,我们上了一辆车,跟司机一顿胡侃,结果被带到了一个小区里。司机说,在三十七栋的车库里有一个很理想的淘金地。我们也不理他那些天花乱坠的说辞,付了车钱就直奔车库。

三个人一起进去不好看,先列个阵分好工,干活也利索点:“你和殿下先进去,找个扑克台子练练手,我一会儿进去。”

没有熟人引荐的话,就只能去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但是要自个找到这种地方,那可真要靠实力。虽然我赌了这么多年,可真没仔细观察过赌场坐落在什么方位比较合适。

怕外边有放风的,我坐在外面的绿化带上,而且故意坐得远远的。看到又有几个人过去后,我才站起身来往里边走。

果然有放风的,我刚走到三十七栋第一个单元的门口,就有一个人警觉地过来盘问。他跟我一样,都认为自己表演得不错。我故意装得在找地方似的,觉得能把他引出来;他故意装得跟活雷锋似的,觉得能把我带进去。

从司机那儿套来一些话,我就说是谁谁给介绍过来的。人家一看是“自己人”,热情地跟接待领导似的。如此,不费一枪一弹,还蹭了一根烟,我就进入了阵地。

这一趟任务,理当容易。

车库在最底下一层,但那个家伙把我往楼上带,我也憋着不说,丫的总不至于把我给绑了吧?

果然是另有玄机,居然在七楼有一个电梯,直下车库,而车库里的门全部封死了,只剩一个门用来跑路。从外面看,是看不出有什么猫腻的,可一进到里边就大不一样了,下边的几个车库全部被改成了房间。走进去,整个一个小赌场的感觉。我数了一下,一排过去,六间车库,一共两排十二间房子。这可真是上档次!

后门留得也好,直接在一楼开了个暗道,连到车库里。别说没条子来,就是想进来,首先得爬到七楼,而人家把电梯一停,他们就只能干着急。放风的还特意说明了他们这里的安全性。

这些话我虽然不爱听,不过自己分析感觉也是那么回事,我头一回光临,也不会这么巧就碰到条子。

放风的把我送到电梯里,拿个无线通信器喊了几句,掏出张卡刷了一下,按了B1,然后就出去了。电梯则直接下到车库里。

刚下来就有人过来接应,服务算是周到。顺着他的指引,我来到了车哥那个房间。他好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摩拳擦掌的样子让我感慨不已。

我合计了一下,这边看场子的、拉客的、负责抽水的,分工比较明细,看起来都是些老鸟了。按刚才司机师傅的话说,这个赌档的生命力在这一块是最强的,也就是说,这个赌档在当地是非常有后台的。

我首先抬眼看了一下监控设备,看起来花了不少的工夫,是打算把这里当成长期的根据地吧。

那绿布台上零散地放着一些现钞,房间里纯粹是一帮赌徒在聚赌,不存在什么荷官这种工作人员。自由一点的玩法,发挥的空间就大一些,正合我意。

玩的是那种叫作三公的游戏,车哥见我进来之后,也没打招呼,跟不认识似的。把我带进来的码仔让我向大家介绍一下自己,我自称叫方老板,然后就享有了老板的待遇。

场上本来有五个人,我一凑进去就六个了,符合赛事的规定人数。就是那些破规定有些烦人:庄家先洗完牌之后,再交由下面的闲家来洗,洗多久无所谓,极限是不要超过三天,毕竟大家都很忙。

这种玩法不像玩诈金花那么费事,简单得多。庄家在洗完牌之后,闲家再洗,庄家打点,然后再抓牌。这里可以做小动作的地方非常多,庄家洗牌这部分,不需要做动作,也没办法做动作;闲家洗牌则是一个好机会;庄家打点,这可以绕过去;抓牌呢,手法很多,比如抓多张、抓二张、进阶法抓底张、挂侧花抓中张等。反正打下这种场子,不怎么困难就是了。

对抓牌有过研究的人都知道,如果牌背有白边的话,很多的手法都要放弃,它能令很多动作都无法很理想地实现。我就有那么一次去打场子,用的牌名叫万花筒,牌推出很大一部分,都没有人察觉到。这里用的扑克虽然没那么花,却也是不带白边的。

现在的庄家在一个叫作家英的手上,要他下庄,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把他赢光,没办法他必须得下;二是让他大赢,这样他就不会继续坐下去——不要问为什么,这是赌徒的一个特征。相信大家都见过这样的场景,四个人打麻将,后来算账,四个人都输了,看牌的赢了。

显然,我的手段还没有高到让他把钱赢走再拿回来,虽然第四套计划是这么玩的,不过这个地方不对,人家随时可以走,那就只能赢了他。

最好的方法,就是在庄家洗完牌之后,闲家再洗牌的时间里,把牌弄到车哥那边去,而事前要叫他把注码下大。我对自己的技术略有信心,只要把现任庄家变成前任“县长”,车哥就可以走马上任,后边的事情就好说了。

其实,这个赌局改变了我的人生观和价值观,我非常高兴可以认识一个正正经经的年轻人。

我注意到,这个赌桌有点不太对味,也注意到坐在我对家的那个小伙子,有点不对劲。不为别的,只因我见过的赌徒各种款式的都有,唯独那小伙子给我的感觉不一样。只见他赢一把脸都白了,输一把脸更白。我估计再这么玩下去,这小子有犯心脏病挂掉的危险。

玩了很久,那小子整理了一下桌上的钱,揣到口袋里,然后出去了。以我的估计,他应该是去上厕所。没多想,等他去了一会儿之后,我也推脱说去厕所,跟了出去。

厕所就两间,不是说话的地方,出去也不大合适,一上一下麻烦得很。我看了一下,有个地方还比较合适,应该是一间休息室——赌徒们用来吃饭的地方。

我进到厕所,他刚好出来,我就跟他说了一句:“跟我来。”

要按我的意思,起码得给他讲两个小时的课才好,年纪轻轻的,玩什么不好,来玩这个?可是说起上课这种事情,得自己先把功课做好才行吧。

我先步入了那间休息室,他随后也跟了进来。

“坐。”我示意他坐下。他似乎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却也出于礼貌地坐在了我的对面。

“赢了吗?”虽然这个问题有点像当年老师盘问我的口气,但碍于形势,我也只好先借用一下。

“没有,输了。”

“输多少?”

“一共有四万多。”

这账算得够清楚,竟然还知道自己前后输了多少。他一身西装革履的,不像是个混混。在桌上的时候就感觉他有一股很特殊的味道:稚嫩。

“想赢回来吗?”

“想。”简单的一个字。

我以最简单的方式把这个赌局的形势作了一下分析,他不信,因为那个叫家英的庄家,是他的一个熟人。理所当然的,他不愿意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过我用有力的证据告诉了他:这,是事实。

第14章 救赎

我掏出一副扑克,给他简单地比画了两下。他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点就通,但又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到底图什么。

关于这一点,我自己也说不好,好像没什么可以图的。他既没色相(有也没用,我不好那口),也没有钱了(有也没用,我知道那钱不该拿),唯一能够说服我自己的,叫忏悔,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救赎吧。

我从休息室里出来,然后上了赌桌,一切常照。过会儿那小子也过来了。

一开始,我没有什么动作。按当初说的,我让他先观察一下那个庄家的动作,看清楚了之后再给我个信号。信号来得很早,他眼神很决绝。

这时我向车哥打了个暗号,表示要开工了,他的脸上立刻就来了笑容。

当然,接下来还是和以前的程序差不多,老三套新三套地上,桌上的人都吃不消了,以庄家的表现最为突出,他竟然频频翻开牌来看。这动作我理解为他已经察觉了。作为回应,我下手更狠了。

为了确保一会儿下桌能够走得顺利,我先叫车哥撤了出去,负责通知殿下断后,而钱流到了那个小书生的口袋里。这是我最疯狂的行为之一,丝毫不顾及他人输钱时的感觉:怎么押怎么不中。对此,我深表同情。

翻转整个局势,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多小时。那些有心无力的赌徒好像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只是感觉今天的游戏结束得早了些。我作为一个保本的赌徒,是不能先提出撤退的,这有些不符合赌桌上的规则。初来乍到的,低调尤为重要。

最后还是庄家没扛住,提出了散局。跟我搭话的那小子很高兴,向大家派发了一些喜钱。我瞥见那庄家的眼神不对劲。我一想,坏事了,这忙帮倒了,他俩是一块的。而现在这小子赢了钱,庄家肯定知道有不对的地方,回头再一合计,钱又得流回去,还是解决不了问题。

看着那小子笑呵呵地跟着大家走了出去,我也把钱扫到自己兜里,快步出了门。电梯很小,只能容下七八个人的样子。我到的时候,电梯已经满了,而那小子正挤在里面。我没管这些,也踏了上去,电梯果然不因为我犀利的眼神而半推半就,发出极其刺耳的“滴滴”声。我冲旁边一哥们说道:“嘿,哥们,你该减肥了。”他不明不白地出了电梯。

出了电梯,庄家果然跟在后面,我低声地对那小伙子说了一句:“小子,跟紧。”

快步往前走,转了一个弯,再转一个弯,一辆车就停在那里——殿下的车。我说一了句:“其他的别问,要相信就上这辆车,不信就滚蛋。”

那小子一头扎了进去,我也跟着上了车。庄家很是不解,他大约离我们五米不到的距离。小区行车不是很方便,但得看是谁驾驶,他,叫车哥。

到了马路上。

“叫什么?”殿下问。

“王延永。”

“永延王者之气,好名字。”车哥说道。

“你少他妈酸,名字就不是你这么解的。”我说。

“你行,你解。”车哥很不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