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出了电梯,女人正在51号门前那盏昏黄的声控灯下蜷成一团,嘴里念念有词,她穿的还是在泰国时常穿的那件白色麻裙,裙角溅上几个泥点,灯光下斑驳成一两个深浅不一的小坑。

裙子是松松的休闲款,领口很大,穿在她身上露出一段长长的颈子,修长好看。可此时这个女人的形象和好看这个修饰词似乎有点距离,她头发散着,盖住了脸,手紧紧环住膝盖,样子打个形象的比方,有点像人民广场地下通道里的行乞人。

林渊手插着口袋,眯眼分辨,听出她在背法条。

“限定向第三人转售商品的最低价格;国务院反垄断执法机构认定的其他垄断协议。 ”声控灯定时熄灭,女人的声音突然提高,“第十五条经营者能够证明所达成的协议属于下……”

于是灯又亮了。笼罩一片昏黄下的她样子除了慌张就是狼狈。

其实今晚打电话给她前,林渊已经在楼下抽掉两包香烟,烟蒂支离破碎散在车窗外,像顿没有饭菜的飨宴,林渊最终还是打给她,可他听到什么?她叫他Sean,3这个女人,遇到困难竟然叫Sean。

所以林渊不打算马上过去搭救女人,像许多年以前,他又成了站在暗处默默计算着她和易维堔每寸伤心的那个人。直到灯第三次熄灭、第四次亮起,濮玉的法条背到了三十一,嗓子哑了,他才走过去,“垄断法背完再被知识产权法,濮玉你几岁了,还怕黑?”

他把她打横抱进怀,脚踢开门,声控灯的光画出条斜线,延伸到不远处地毯上,再往里,是壁垒分明的漆黑。濮玉闭起眼,嘴却不服输,“你怎么来了,我怕不怕黑关你什么事!”

“不关我事?”林渊狐狸样的笑了,他脚一勾把门揣上,“砰”地一声,又是一室漆黑。“不关我事,你信不信我现在把你扔在这里,再让你连门外那点灯都用不了。”

他真就放下濮玉,转身要走。

却没走。

濮玉拉住了他的袖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成了这么固执的人,就算害怕,就算希望他留下,也不说。他知道,是他把她变成这样的。叹口气,林渊回头,抱她入怀,“濮玉,重新开始吧,怎么样?”

他的怀抱万年如一日的好闻,是青草的味道,濮玉把脸埋在里面,拼命的呼吸,汲取那味道。林渊,我也想和你重新开始,可不能。

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是林渊的,他分出只手拿手机。

“林总,办妥了,一会儿就来。”

“知道了。”只两句,林渊结束了通话。

“林渊,在我家办公我要收场地租赁费的。”濮玉躲在林渊怀里,借着斗嘴,分散黑暗的恐惧。

“濮玉,我怀抱的租赁费估价更高。”林渊又把她搂紧点,她在发抖。

于是电就在两人斗嘴时莫名其妙的来了,很突然,濮玉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的无助,就被林渊一览无余。林渊倒知趣,先松开了她,“濮玉,我的话是认真的,你可以考虑一下。”

“林渊,我是恨你的,你清楚。”

“清楚,所以我等你恨够了,再和我相爱。”

濮玉抿紧嘴唇,听到门外的敲门声,以及Sean的高声,慌忙去开门,“Aimee,开门,我带药来了。”

她忙跑去开门,堵住Sean的嘴,因为现在她还不想让林渊知道自己的病。

林渊是拿哪种表情离开的濮玉第二天已经不记得了,但她清楚知道交电费时,当她得知自己竟有200000度电时,她脸上是何种错愕、缴费人员脸上是何种惊讶。

出门时,濮玉觉得有意思,在网络缴费没兴起时她想的是林渊有多神经病大半夜敲开电业局的门,买那么多电,而那个工作人员估计想的是眼前这个女人有多神经病——买了十万块的电不说,还来买。

周一,濮玉八点到永盛,Tina抱着咖啡打哈欠。濮玉敲下她的头,“晚上不早睡,白天打哈欠,被老杜抓到,你这个月奖金可就吹了。”

“老大饶命,你不和杜总说,就没人知道。”Tina跟了濮玉很久,和她关系也好,无话不谈,此时红着脸凑到濮玉耳边,“老大,你不知道,去次泰国不过七天,我男朋友饿的和狼似的,我差点没被拆了。老大,我都开始羡慕你这种单身贵族了。”

濮玉微笑,拿起Tina桌上的早报,“哪天他不饿了,就换你急了。一会儿把今天的安排拿进来给我,另外去老杜那边把叶太太那件案子上次的开庭记录给我拿来,还有,我从泰国带了点东西,一会儿你拿去十六楼给你那个‘小姐妹’,毕竟这次的旅游路线人家帮了忙。”

“得令。”Tina做个怪动作,出去开始忙碌。

消息是半小时后Tina从十六楼回来时带来的,她推门进来时的样子让濮玉怀疑Tina的嘴巴能塞得下整个鸵鸟蛋。

“你小姐妹又和你说什么惊天八卦了,惊成这样。”濮玉收回目光,眼睛扫视面前的文件名。Tina一巴掌盖住文件,“老,老大,十六楼搬走了,这还不止,我们楼上和楼下的公司都搬走了。”

嗯?这倒真奇怪,濮玉抬起头,笔尖点着下巴,“那谁搬来了?”

“楼上世邦地产,楼下天一地产,老大,我们被世邦包夹了!”

没记错,天一地产是蒙里管理的那家地产公司,和世邦地产一样都属于林渊的世邦集团,她还真是被包夹了。

正想着,门外有人敲门,小赵探进头,“Aimee,有人让我把这个给你。”

濮玉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人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猜猜盒子里的是什么?表示私语和脚后跟挖耳勺他们知道后都惊呆了, 苦逼榜党求花呢,mua美人们一口,爬去首页月榜就加更撒!!我肿么觉得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_)~~~~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见撒

☆、朱丽叶

第十五章朱丽叶

【我站在阳台上,成为朱丽叶,阳台下仰望的那张面孔,却并非我的罗密欧。】

濮玉坐电梯到十六楼,被告知林总在三楼考察工作区,她下到三楼又听天一门口正往花瓶里插百合的小秘书说他们林总去了八楼。来来回回几趟折腾,濮玉在十三层自家公司的玻璃门外看到了里面一脸惬意的林渊。

阳光飞过干净的玻璃门,把玻璃后面的人融进一片夏日金色。林渊一手□口袋,另一只随意扯着公司门口那盆油绿苏铁叶子。前台小杜一脸不知所措,显然不知该把这位帅气老总往里让,还是有着他站在永盛门口做活招牌。

拿着盒子叹口气,濮玉推开玻璃门,“林总,那盆苏铁是永盛成立时大老板亲生摆那儿的,你把叶子扯光了不要紧,我们这些打工的要挨批的。”

“回来了?”林渊收回手,脸不红心不跳的,好像刚刚破坏花草的是别人不是他。濮玉抿着唇,“去办公室谈。”

濮玉关上门,把Tina的八卦眼神一并关在门外。她回头,把手里的盒子递给他,“你的。”

林渊接过去打开,里面带着水晶吊坠的银链子静静平躺,他抬头,“物归原主,有问题?”

濮玉拿过桌脚杯子,喝着咖啡摇头,“林渊,维堔留给我的东西已经被你丢了,这条虽然一模一样,但不是他送我的那条。”她放下杯子,一瞬不瞬地看他,“维堔那条坠子上刻着我们的名字。”

暴风雨在眼底卷起,林渊默了几秒后,笑了,“感情够深。”你也够狠。

他是男人,所以他不会说为了这条项链他泡在安达曼高盐度海水里整四天,不间断的上浮、下潜。

他是男人,所以他不会说知道找不到时他找了专人做了这条外形一模一样的。

他是男人,所以他不会告诉濮玉自己知道她身体的每个细节,包括这条他最痛恨的易维堔送她的项链的细枝末节。

他是男人,所以他和她的感情里,他有更多的隐忍、心痛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