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轩在门口低沉的笑出声,瞧她说的天花乱坠的连他这个旁听的都动心了,好像她有多少客户似的,才上班第二天而已。

何兮帮客人下单,飞快的在粉红色的单据上写下货号和码数。

客人要当场提货,她说没问题,等着客人刷卡付完货款她进去小仓库开始点货。

整整三大包,她一个人清点整理封包,把货单递给客人,“老板娘,货齐了!生意兴隆啊!”

她目送客人离开,看到倚在门口的靳轩。

温温捧着炒粉饭盒从后面跑过来撞何兮的肩膀,“哎,兮兮,那男的你认识么,一直在看你呢!”

“哦…”何兮对温温笑了笑,“我不认识,他可能是神经病,一会我要被神经病抓走了,你记得报警救我。”

“没事没事,神经病都这么帅那就牺牲我吧,一会他抓人的时候你退后,我往前冲!”

何兮从收银台上抽出一张纸巾擦汗,对温温说,“你现在就去冲,他保证收留你,他最喜欢小妹妹了。”

“你咋知道?”

“我掐指一算。”

“咋掐的,教教我。”

这姑娘没救了。

“何兮。”靳轩在门外叫她,何兮没抬头,倒是温温,举着炒粉饭盒激动的不行,“快点快点!兮兮!精神病在召唤你!快去啊!”

“你不冲吗?”何兮反问。

温温摇头,“不不不,女子不夺人所爱,我只是开开玩笑,我怎么能抢闺蜜的男人!那不是人干的事儿!”

何兮再一次觉得她没救了,才认识两天她就升级为温温的闺蜜,这步子迈的可真大,这友谊升温的可真快。

何兮放下手里的东西,去仓库里把自己的饭盒拿出来,朝着靳轩走过去,到门口时,回头对店长说,“瑶姐,我去楼上吃饭!”

店长挥挥手。

店里好几个人都在瞪着眼睛看着何兮跟靳轩,何兮现在不冷,也就忘记自己还光着胳膊腿。

靳轩脱掉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大大的羽绒服一直盖到她的屁股,羽绒服里还沾着他身上的温度。

“你干嘛?”何兮瞪着他。

靳轩帮她拢了拢衣领,说,“千里送鹅毛啊,礼轻情意重。”

“这是鹅毛?”她不相信,用手指摸了摸身上的羽绒服,“普通的大鹅?”

“不是很普通,也是天鹅的。”

“你到底拔了多少天鹅的毛!”

“…”

何兮扭头朝走廊尽头走,靳轩跟在后面,她上了7楼,靳轩跟到7楼。

这一层有用餐区,也有很多小吃排档 ,何兮找到一处角落,拿着饭盒坐过去,靳轩坐到她对面。

何兮突然想起自己没洗手,把饭盒和靳轩一起留下,自己跑去洗手。

商场里没有热水,她的小爪子跟刚刚解冻的猪蹄似的,湿淋淋的往下滴水。

靳轩拿出纸巾递给她,何兮选择自然风干,在空中甩来甩去。

包子已经凉了,但肯定要比馒头好吃,她拿起一个包子,不等放进嘴里,靳轩便伸手过来抢走。

何兮皱眉,“你都穿天鹅毛了,还抢人小女孩的包子?丢人不?”

靳轩张开嘴巴,一口咬下一半,皱了皱眉,“这么凉,吃完胃不疼吗?”

“没的吃胃更疼。”

他把何兮的饭盒拉到自己面前,把没吃完的包子扔进去,在她面前打开自己拎来的保温饭盒,极温柔的对她微微一笑,“吃我…”

何兮咬牙切齿,他幽幽的补充道,“带来的饭。”

饭盒一打开,冒出一股白气,这保温效果真不一半,白白的米粒,清爽的瓜片虾仁,还有莲藕排骨,居然还有一小碗鸡汤。

饭菜的香味已经飘进何兮的鼻子里,她咽了咽口水。

靳轩把一格格的饭菜摆在她面前,筷子小勺也摆在米饭上,哄孩子一样温和的对她说,“吃吧,吃饱了下午再开工。”

他起身去餐饮排档那边要了一份叉烧饭,准备和她一起吃午餐,回来时,却看到何兮仍旧在啃包子。

“你怎么这么倔呢?”他伸手抢下来扔回饭盒,干脆把何兮的饭盒也收缴,放在自己椅子旁边,“知道你为什么长的像个豆芽吗?吃不饱,不吃菜,吃冷饭,吃…”

“关你什么事呢?”何兮突然打断他,“你吃饱了就行,我吃不饱又不饿你肚子,我长的像豆芽又不给你生小豆芽,你担心个什么劲儿啊?把我的午餐还给我。”

靳轩拿起饭盒看了看,又放下去,没给她,“你自己包的包子?”

“我妈包的。”

靳轩挑了挑眉,“你/妈?”

何兮脸上的幸福感已经无法隐藏,嘴角不自觉的上挑,“对啊,我妈,我昨天找到我妈了,她改邪归正要跟我一起还钱,你呢…”她将靳轩的饭盒又推回他面前,说,“以后甭可怜我了,我现在也是有妈的孩子。”

“有妈的孩子很骄傲?”

“当然。”

靳轩伸手去揉她的脑袋,被何兮一把打开,他笑笑,说,“那先恭喜你,重拾家庭的温暖,不过我不是可怜你。”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米饭,上面放一块虾仁,忽地送到她嘴边,直接撞在她的嘴唇上,何兮不得不张嘴接住。

靳轩说,“我看你过的挺好的,有滋有味,有什么需要我可怜的?反倒是我,被人打住院,从来不探病,还要我自己花钱住院,我图什么啊?”

“对啊,你图什么,你脑子不好吧?”她一边嚼着虾仁一边问,心里想的全是这虾仁味道真好吃,原来虾仁不仅看起来好吃,它是真的好吃啊!

“以前脑子很好,被你砸过以后我就不敢确定了。”他把饭勺塞进何兮的小手里,她的手指太冰,只是碰一下,寒意就从他的手掌传到身上,“你先吃饭,吃完饭我给你看些东西,跟江南有关的。”

听到江南的名字,何兮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他怎么了?你是不是真报警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么,我也赔你钱了,江南还在上学,你…”

“你先吃饭。”这次不是商量,是命令。

何兮低头吃饭,他也打开盒饭的盖子,吃着简单的叉烧饭。

“好吃吗?”他眉眼温柔看着对面的小女孩,想到她在病房里用菜汤泡饭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

“好吃,你家保姆真厉害。”

“这是我妈亲手做的。”

何兮也学他刚才的样子挑眉,“你/妈?有妈很骄傲?”

“别用这么酸的语气跟我说话,至少你从小到大还知道你/妈是谁,我30岁才跟我妈相认。”

何兮愣了一下,继续闷头吃饭。

她在低头喝汤,靳轩去买来一杯热奶茶,拿在手里甚至有些烫,他让何兮抱着,哪里冷贴在哪里。

何兮想都不想就说,“屁股冷,这椅子冰凉。”

她以为靳轩会告诉她,那你坐在屁股下面好了。

结果,她听到的是他低沉的笑声,他的笑容里充满了温暖和宽容,总是会让她觉得,他是在宠爱自己。

靳轩说,“椅子凉的话,你来我这儿。”

“你那不凉?”她特地抻着脖子看一眼,是和自己一样的,倒是别处,有些椅子上面会有一层软泡沫。

“我这儿也凉,我可以抱着你,我怀里不凉。”

“啧!”她翻白眼,“滚蛋!”

靳轩没有滚蛋,他掏出手机,翻开相册,把最新的照片展示给她。

何兮不情不愿的斜着眼睛看过来,这一眼,整个人就如同被扔进零度的冷水里,透心凉。

她用手指一张一张翻动,照片里的人全是江南,他站在阳台上望着漆黑的夜空,他在沙发前对着茶几发呆,最后一张,是他正要拉开某一扇房门,手掌握在门把手上。

好一会,何兮问,“这是哪儿?”

“姜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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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让你们熬夜了,大家辛苦了,记得明天万更,晚安

你擒我愿 26:不由自主的是呼吸和喜欢你5

靳轩想过几种何兮看到照片时会有的反映,怎么也没料到,她会拿着手机对自己说,“以后我家江南不能做律师还能做模特呢,是不是很帅?”

靳轩抱着手臂看她半晌,说,“还可以。”

何兮把手机还给他,用吸管扎在奶茶杯里,很用力的吸了一大口,靳轩没来得及制止,她已经把自己烫到,一口奶茶全喷在地上,烫的眼泪都出来了。

靳轩捏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嘴,看了两眼说,“会烫坏的,你小心一些,谁会跟你抢啊?”

她推开靳轩,手指轻轻触摸在自己的嘴唇上,低声说,“会,姜蓓会。”

靳轩看着她,不说话。

过了一会,何兮问,“靳叔叔,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会跟江南分开?”

靳轩抱着手臂,用审视的目光打量她,说,“这要看我跟姜蓓有多努力的拆散。”

“靳叔叔,你觉不觉得自己这样很不要脸?”

靳轩淡然微笑,“金钱和爱情,值得任何人不择手段。”

“你是一个老师,你的内心不够阳光。”

“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面,人心就像南北朝向的楼房,不能两边一起向阳。”

“那你和姜蓓,还有什么样的手段?”

她的眼底有恐慌,可是仍旧装得像一只刺猬,靳轩看到她因为害怕而向外人竖起的针芒,她没有姜蓓聪明,也没有姜蓓的度量,姜蓓像个大人,何兮更像个孩子。

她总是这副样子,让他宁可冒着被伤害的风险而去向她张开臂膀,刺猬也需要温暖,这便需要有一个勇敢的人,不怕流血,给她怀抱。

靳轩说,“其实你的内心可以更阳光一些,无论是我,还是姜蓓,我们的目的不是伤害也不是掠夺,喜欢一个人想靠近就像喜欢一件衣服想穿在身上,展示在橱窗里,再美好也不是自己的,所以,你不要总是想着别人会伤害你,你要想的是,我喜欢你。”

他们坐在用餐区的最角落,周围的几张桌子已经空下来,桌上的残羹饭盒还没有人收,商场的广播里放着轻缓的音乐,远处用餐的人在聊天,路过的人在大声说话。

很嘈杂,乱的让人心神不安。

何兮轻缓而坚定的告诉他,“可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你喜欢江南。”

何兮说,“对的,我喜欢江南。”

“有多喜欢?”

“就像呼吸一样,不由自主,只要能呼吸,就会一直喜欢他。”

靳轩轻笑,眉宇间流露出无比的自信,“假如有一天,现实压得你喘不过气呢?”

“比现在更糟糕的生活我也挺过来了,现在我妈妈回来,以后我们家会越来越好,我愿意付出努力我愿意积极工作,老天爷凭什么一直为难我呢?就算江南的爸妈现在不同意我们在一起,等我将来把书读完,把钱赚够,等我变得跟江南一样优秀,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说不呢?”

她脱下一直披在身上的羽绒服卷起来放到身旁的椅子上,她拍拍自己纤细白希的手臂,说,“我不怕现实会把我压的喘不过气,我有手臂,我能用它撑起我们全家人的天,就能撑起我自己的,如果现实是深海,没有天可撑,那我就不撑了。”

她笑笑,眼睛黑亮亮的,好像会放光,她说,“我会变成一只小鱼,我的手臂,就是让我不停前游的鱼鳍。”

何兮穿着漂亮的荷包裙拿着她自己的饭盒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在椅子上坐了良久,久到原本放在何兮面前的奶茶凉下来,他拿过来喝了两口。

他想,何兮大概是属驴的,所以才会这么闷又这么倔。

※※※

何兮的出类拔萃已经到了一种让人羡慕嫉妒的境界,她正式上班的第一天,销售额就比其他干了一两年的老员工要多。

邻近下班的时候,她喉咙哑的像鸭子,难听的自己都不想说话。

店长在整理当天的销售单,温温蹭到何兮身边,很小声的说,“你今天抢了谁的客户啊?刚刚你帮客户送货到楼下的时候我听到她们在说你抢客户。”

何兮正在小仓库换衣服,听到这话,诧异的抬头,“抢客户?我没抢谁的客户啊,我哪里知道哪个客户是她们的,来了人她们懒得接我就接呗,是她客户她干嘛不自己站出来说。”

“就是就是,就算抢了又能怎么样,谁有本事谁接喽。”她戳了戳何兮的饭盒,说,“给我尝尝呗。”

何兮大方的打开饭盒,两人一起蹲在小仓库里,把最后两个凉包子给吃了。

“你自己包的?”温温问。

何兮笑容轻快的说,“不是,我妈妈包的,好吃吗?”

“好吃,要是热的更好吃,你/妈是做饭高手,我妈是下毒高手,我就没见过做饭比我妈再难吃的人了。”

“那你是没吃过我哥做的饭,保证你/妈从此在下毒界退居二线!”

温温大概是个花痴,眼睛立刻瞪的老大,话题严重跑偏,“哎!你还有哥!亲哥啊?长的帅不?高不?有女朋友不?”

“我跟我哥是龙凤胎。”

“啊!你爸爸妈妈真厉害!那你哥帅不?高不?有女朋友不?”

“帅啊,你看我长这么漂亮我哥能难看嘛?”

温温丧气,“那完了,你哥肯定也不高。”

何兮咬了咬牙,这人真往痛处上戳,“谁说我哥肯定不高,我哥一米八多呢,我哥吃的比我好,长的比我高,我二弟弟都有一米八,不过我哥好像有女朋友。”她也不太确定,琢磨一下,说,“我哥好像不缺女朋友,他一年失恋八百回。”

“那你弟弟呢?你弟弟有女朋友不?”

何兮不可思议的瞅着她,用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想男朋友想疯了,我弟弟还是小孩儿呢!”

“那还是你哥吧,我不介意改造渣男。”

何兮顿了顿,说,“我哥还不稳定,他在上大学。”

然后她听到温温说,“哎呀哎呀居然是大学生,那还是算了,我连高中都没上完,怎么高攀。”

到点打卡下班,她又是最后走的,看看店里哪里不干净不整洁,便主动去收拾,店长从包里拿出一块德芙巧克力给她,她惊喜的接过来,“谢谢瑶姐。”

“不用谢,你这么勤快能干,应该有奖励的。”

她当着店长的面掰下来一小块放进嘴里,剩下的揣回口袋,想给何来留着。

她要坐车赶回家,跟母亲一起把货拉到丽水路,车上人多,她个子又小,被挤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连栏杆都不用扶,就像个汉堡包里的生菜叶,不仅有面有肉还有酱,统统挤着她,等到下车时,她感觉匈围都快被挤小了。

母亲也刚刚从医院回来没多久,饭菜已经做好,还是早上的包子热了一下,炒了一道木须柿子。

何兮洗完手坐在餐桌上,心情好的快要起飞,大口大口的吃饭,笑米米的,问,“何来认你不?”

母亲在她对面斯斯文文的吃饭,说,“不认,你姑姑让他叫妈妈,他倒是听话,叫了两声,不过不太愿意搭理我。”

“慢慢来,他哪里还记得你是妈妈!”

母亲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对了,下午有个中年男人,说他家少爷还是先生的让他来给何来送东西。”

“哦。”她应了一声,猜到是靳轩,“送什么?”

“一些零食和玩具。”母亲回答,过了一会,她小心翼翼的问,“小兮,那个男人,是谁?好像很有钱?”

何兮点点头,夸张的说,“那怎么能叫有钱,那是相当的有钱,一件羽绒服都好几万,什么天鹅毛的,天鹅总共才几只,都拔毛给他做衣服了,你说有没有钱?”

“那个男人干嘛给何来买东西,他…是不是追求你?”

何兮不自然的“嗯”了一声。

母亲说,“那你为什么不考虑?”

“我还有江南呢!不能乱考虑。”

“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条件比江南好…”

何兮不高兴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扔,“妈!你怎么和江南爸妈一样呢?”

母亲不再说话,安静的盯着面前的饭碗,也没有再继续吃饭。

何兮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便放柔一些,拿起筷子一边继续吃饭,一边说,“我也不是怪你,这不是你跟江南爸妈的问题,连我自己都这样,今天跟我一起打工的小姑娘在跟我打听我哥,我心里也在想,我哥哥是大学生啊,我这么辛苦的打工让我哥哥有条件上学,不就是为了让他将来找到好工作,找到好的另一半?”

她苦笑,“妈,你看,连我自己都这么想,我怎么有脸怪你和江南爸妈,人活在世上,谁都免不了世俗。”

原来啊原来,原来她并没有太多太远大的理想和愿望,尤其是关于爱情,她只想喜欢一个人,清新脱俗的去喜欢。

脱俗太难了,脱衣服就简单的多。

吃完饭,她们把碗筷收拾好,准备去丽水路出摊。

这批货都是棉服,四十件衣服就很占地方,整整两大包,母亲本想她们两人一人抱一包下楼,何兮利索的一手拎起一包,“你拎车和货架,平时这些东西都我一个人搞定,没问题!”

她熟悉楼道,走在前面飞快,母亲才走到一半,她已经到了一楼。

她们是六点半多才到达丽水路,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她对母亲说,“你先做好心理准备,一会可能要干架。”

“啊?”

她们来晚了,不知道隔壁老板娘会不会又霸占她的地盘。

结果出乎意料,隔壁老板娘今天格外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