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在外头听到,让丫头去小厨房把点心端过来。她亲自端了送上去,笑着说:“…夫人早早就让人把点心备下了。您二位尝尝这些点心。”

顾锦朝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说:“来。别哭了,尝尝这道蟹壳黄吧。”然后叹了口气,接着说,“二伯的事我也知道,不过既然事情都这样了,恐怕你们还要想想接下来怎么做。我听说都察院左副都御使是二伯父的好友,又是二伯父的上司。二伯父有他帮助,应该不至于丢官吧?”

周氏一愣,顾锦朝怎么知道副都御使的事?

“就算能保下来,也只能当个六七品的小官了。你也知道你二伯那人,最是好面子了…”周氏叹气,“恐怕是一辈子都升不上去了,咱们顾家…以后就难了。”

顾锦朝心想要是你知道前世顾家几乎家破人亡,就知道能保个小官做是多幸运的事。

她觉得他们有点人心不足蛇吞象了。顾德元贪墨在先,想完全保住官职,那是肯定不可能的。

“你们难得来看我,说这些徒增伤心。先吃点心,一会儿我带你们去拜见太夫人。”顾锦朝笑笑说。说完叫了小丫头过来,安排两人住在西厢房。

原来的事都过去了,她又不是和二房有深仇大恨,早就不在意她们做过什么了。

顾锦朝携着两人去拜见了陈老夫人,回来之后她先歇息,顾怜和周氏被小丫头引着去西厢房休憩。

顾怜小声和周氏说话:“那陈老夫人怎么一点架子都没有,像个菩萨似的。这样怎么拿得住儿媳妇…”不像她在姚家,姚夫人还要她每天去服侍早膳,除了身子弱的大儿媳,其他两个儿媳轮流来。

周氏说:“也不是每个家都要拿捏儿媳妇的,你就是看你祖母看多了。像陈家这样的大家族,都讲究以‘孝’治家。子女不重孝道就是大忌,也用不着拿捏了。”

顾怜想到顾锦朝那里随便用的茶杯都是德化白瓷,炕桌是整块的金丝楠木。伺候人的丫头训练有素,不相互说话,走路都没有半点声音。在陈老夫人那里吃饭,规矩就不用说了,甚至旁边还有专门挑鱼刺的丫头,饭后用专门的汤做漱口水…这才是大家族该有的样子。

如果当初…陈三爷提亲的就是她,而不是顾锦朝,现在这样的生活就是她的!

顾怜想着想着有点出神,当初她听到可能要嫁给陈三爷,还百般的不愿意…

她正想着,却听到母亲叫住了领路的小丫头,递了银子给她,“这位小姑娘,我想问你几句话。”

小丫头拿了银子,笑眯眯地说:“您问就是。”

周氏就问:“不是说陈三爷有三个姨娘吗,我怎么没见着她们?”

小丫头回答道:“姨娘?姨娘们住在羡鱼阁,远得很,只有初一十五才过来给夫人请安。”

周氏又问:“既然是姨娘,总要伺候老爷的,住这么远方便伺候吗?”

小丫头笑嘻嘻地说:“用不着姨娘伺候,我们伺候夫人,夫人伺候三老爷,人已经够了。”说着已经到了西厢房,里面已经有两个丫头开门等着她们。

周氏很诧异:“姨娘们…都不侍寝吗?”

小丫头摇摇头:“三老爷就住在木樨堂,哪里都不去,姨娘怎么侍寝?”

小丫头拿了银子走了,周氏还怔了很久。

顾怜也怔住了:“这…这不就相当于没有姨娘了,我说顾锦朝怎么这么快怀孕了,难怪啊!”她心里感受十分怪异。不是说天下的男子都管不住自己么,怎么让顾锦朝捡到一个洁身自好的。

周氏却淡淡地说:“这才是好的,证明她的确能说动陈三爷…要是母亲在就好了,偏偏是我们来,想压她又没有身份。”周氏打定主意,明天还得好好游说她,实在不行还要抬出冯氏来,顾锦朝毕竟是顾家的人,长辈的话总要听的。

顾锦朝睡了午觉起来,靠着大迎枕看书。

孙妈妈拿了一锭八分的银子过来,把周氏问小丫头的话转述给顾锦朝听。

顾锦朝听完后沉思片刻,吩咐孙妈妈:“赏那丫头一袋银裸子吧,这事就算了。”孙妈妈应是去了。

顾锦朝继续看书,她才不管两人打听什么,反正无论怎么说,她是咬死不会帮忙的。周氏又能拿她如何?

下午陈三爷从外院回来,看到她在看书。

“整日不是看书就是做绣工,你小心伤眼睛。”陈三爷把她的书取走,放到了多宝阁的高处,她伸手够不到的地方,“我陪你去走走,怀孕了可不能不走动。”

顾锦朝仰头看着他,“您陪妾身去哪里走动?正是秋风吹落叶的时候,又没什么好看的。”

陈三爷笑着摇头:“越来越懒了…快起来,不然我抱你起来了。”他俯身下来,作势要抱她。

顾锦朝连忙坐起来,可怕了他抱她了。

顾锦朝和陈三爷去外面走了一圈回来,孙妈妈已经在门口等她了。看到她就迎上来,“顾二夫人说要见您,在西厢房等着。”

顾锦朝便和陈三爷说:“不然您先回去,我去和二伯母说会儿话。”

陈三爷微微一笑,不容拒绝地说:“我跟你去。”

顾锦朝有点犹豫,她觉得这件事她处理就好,不需要陈三爷介入,他介入反而麻烦了。

陈三爷却率先往西厢房走去。顾锦朝只能跟在他身后,陈三爷伸手来牵她,顾锦朝便什么都没说,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心里却很安心。

第二百七十章:拒绝

丫头过来说陈三夫人很快就过来了,周氏又叮嘱了顾怜几句:“你尽量别开口,我来说就好…”

顾怜不知道母亲是何用意,问她:“祖母不是说让我也帮忙劝吗?”

“你一说话就得罪人。”周氏看到顾怜的样子,就想起她和姚文秀的事,心里一阵烦闷。

她的贴身丫头很快走进来,语气有点紧张:“夫人,我看到一个男子陪着二小姐过来,长得很高大…可能是陈三爷。”

按理说她是长辈,过来看顾锦朝陈三爷应该见一见。但这可是陈三爷,就算他从头到尾不理会她们,周氏也不敢有微词。听说前段时间陈三爷意外受伤,就一直在家中静养,应该是陪着顾锦朝过来的。

那她那些话当着陈三爷的面还不好说了…

顾怜却很高兴:“娘,既然陈三爷过来了,咱们直接求他不就好了,免得还要看顾锦朝的脸色。”

周氏说:“你懂什么!该哭的时候哭,别的就不要插嘴了。”

叮嘱了顾怜这句话,丫头已经打了帘子。

既然陈三爷过来了,肯定不能围着炕说话。周氏坐到了旁边一个小厅里,这个小厅摆了六把太师椅,正对槅扇的墙上挂了幅孔子像,供了一个鎏金的香炉。

顾锦朝先走进来,随后果然跟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顾怜这是三次看到陈三爷了,一次是陈三爷来顾家提亲,还有是他来府里接顾锦朝回去。但是两次都只是远远看着,从来没有近看。再一看她也不由愣住了,这人一眼看过去。倒不是就觉得英俊,而是看得越久,越觉得他实在好看。儒雅清俊,沉淀着一种智者的气质。这让任何人都无法忽视他。

周氏忙拉着顾怜站起来,给陈三爷行礼。

陈三爷示意她们坐下:“伯母不用客气,只是锦朝如今怀有身孕还不到四个月。我放心不下她,才跟着过来的。大夫说她前几月没休息好。如今要静养一段时间。”

这倒是不假。顾锦朝这胎怀孕虽然不呕吐,却吃不下东西,折腾到十月才稍见好转。

周氏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心想这人果然是精明,堵她的话都不动声色的。便笑笑说:“您放心,我就是想和朝姐儿聊些家常。她也几个月没回去了。”

陈三爷笑笑:“你们说便是,我等她。”拉了把太师椅坐下来。开始喝茶。

顾锦朝却发现顾怜无意识地手里绞着汗巾,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主动问起家里的事:“漪姐儿的及笄礼办得好吗?可惜那时候我刚知道自己怀孕。不能去参加,礼还是让孙妈妈捎过去的。”

周氏说:“你母亲请了槐香胡同的曹夫人替她插笄,武清杜家派人送了一整套的赤金头面,办得挺好的。现在两家开始商量婚期了。等定下来再给你发请柬。”

顾锦朝又问顾锦荣:“…上次秋闱没考过,还写信和我说。现在读书认真吗?”

周氏笑笑:“放榜那天就收拾东西去国子监了,你母亲说他读得用功。夜里挑灯都看书。”

想到秋闱她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姚文秀秋闱落榜了…顾锦荣落榜情有可原。毕竟他年纪小。但是姚文秀已经要十八岁了,举人没考中,以后怎么去考进士?听说放榜那天,姚大人发了他好大的火,说他‘业精于勤荒于嬉’,就是自己懒散才考不中。

听到秋闱的事,顾怜忍不住想说什么:“荣哥儿考不过也正常,毕竟连文秀都没有考过呢!文秀说是今年的题太偏了,不好起股…”

周氏听得额头青筋直跳,伸手把一盘桃酥退到顾怜面前:“你刚才不是说饿了,吃点心吧。”

顾怜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没说错啊,怎么就不让她说话了,气呼呼地把头转向一边。

顾锦朝依旧微笑着,反正周氏说是聊家常,她就跟她聊啊。和顾锦朝绕了半天的话,周氏心里有点急了,怎么全被顾锦朝带着话走,正事一句都没有提。

正好陈三爷在这里,有些话现在说才好!

顾锦朝又问起十一小姐顾锦棠:“…她现在会说话了吗?我记得上次看她,已经能坐起来了。”

周氏觉得这么接上去也太生硬了,但她顾不得了,再这么聊下去就要天黑吃饭了。

叹了口气,周氏眼眶微红。又忙掏出汗巾擦眼睛:“瞧我,好好说着话,又想到你二伯父的事,想到他在大理寺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心里不好受啊!”

顾锦朝嘴角一抽,周氏这也太明显了。

周氏拉住锦朝的手,继续说:“想你出嫁的时候,你二伯父还让我给你的添箱一定要好,怕你受了委屈,特地要娘给你多封几担嫁妆。你们从适安回到祖家,你二伯也是尽心尽力照顾你们,你父亲上次出事,差点丢了官。不也是你二伯帮忙才躲过的…锦朝,现在你二伯父有难,于情于理,你也不能不帮啊!”

抬出恩情来压她,她要是不答应不就成不义之人了。

何况是在陈三爷面前。

周氏继续说:“你祖母…叮嘱我一定要把话传到。你要是不答应,她老人家就要亲自过来了,她年纪大了,你也不忍心看她折腾吧?你也知道你祖母的性子…唉,现在全家上下都忙着想救你二伯,可惜有心无力啊!在这么下去,你祖母气出个好歹,咱们家更是要手忙脚乱了…”

顾怜忍不住想插嘴,被桌下周氏的脚死死踩住。只能不甘心地低下头,咬着唇等周氏说。

周氏看到顾锦朝不说话,心里松了口气。顾锦朝能拒绝吗?拒绝就是不孝不义,陈三爷还坐在这里,她不会这么直接的。就是陈三爷听到,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顾锦朝心里直想笑,周氏这些事也敢搬出来。就说嫁妆的事,父亲的家业充公,每年的收益近万两银子都是顾家的。她的嫁妆在其中算不上什么,何况要不是她要嫁到陈家,冯氏会给她这么多嫁妆?她在顾家一年,冯氏要拿捏她,顾怜看她不顺眼,做了多少对她不好的事?冯氏想把青蒲指给徐厚才,顾怜想让她帮自己顶罪…现在这些人都来问她要恩情了!

也是,父亲原来出事,二伯父也帮过他。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拖陈三爷下水。况且父亲那次脱罪,并不是二伯父帮忙,而是陈三爷暗中相助。周氏这颠倒黑白,恐怕是连事情都没问清楚!

二伯父要是遭人陷害,顾锦朝也不会真的不帮忙。但他不是,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伯父的难处我明白,但是二伯母也知道,明知故犯的事有多严重。二伯父想完全保住官职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也是个内宅妇人,想帮也不知道怎么帮啊。”顾锦朝说。

周氏喉咙一哽,她不知道怎么帮,她不知道陈三爷知道啊!

余光往旁边一瞟,发现陈三爷正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她们说话…这陈三爷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她哭起来:“朝姐儿,你心不诚啊!你摸着良心说,该不该帮你二伯父…”

“锦朝。”陈三爷突然叫了她一声。

顾锦朝侧头看他,陈三爷手里摩挲着茶杯盖,“你下午还有一盏药要喝,该回去了。”又看向周氏笑道,“她现在身子娇贵,受不得累,伯母见谅了。”

说着就站起身,牵顾锦朝起来。

周氏慌了神,忙说:“陈三爷…这、您不说句话吗?”

陈三爷不喜欢她那些明着暗着要挟顾锦朝的话,他在旁边一直忍耐着听完了。

他转过身直看着周氏:“二伯父是都察院官员,我已经找冯先伦谈过,他会保二伯父不至于丢官。二伯母想要让二伯父官复原职,就去问问那几个活活被罗泰打死的人的家人,或者去问问被他害了的安司同一家,看看他们同不同意吧。问锦朝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周氏目瞪口呆,冯先伦就是左都御使,顾德元的顶头上司。陈三爷已经和他谈过了?

陈三爷牵着顾锦朝走到门口,又回头淡淡地说:“对了,岳父那次出事是我救的,二伯父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他当时怕把自己牵扯其中,早就先写好了陈情书,准备一旦事发就立刻脱身。二伯母回去问清楚再说吧。把这事说给岳父听也好,免得忙里忙出却连句感谢都换不来。”

顾锦朝都听愣了,陈三爷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走吧。”他轻声对锦朝说,随后牵着她走出西厢房。

顾锦朝才挣脱他的手,问他:“三爷,我父亲那次被人陷害…你怎么知道二伯父的打算?”

陈三爷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夫君我什么不知道。当时我要帮你,自然要把事情查清楚。你二伯父为人诟病太多,我只是觉得你知道了徒增烦恼,就什么都没说。”

他先走在前面。

顾锦朝看着陈三爷的背影,心中却有些担忧。他什么都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估计他也曾经查过顾家的事…那自己跟陈玄青的事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原来曾经…喜欢过他的嫡长子?

如果他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顾锦朝指甲都掐进肉里。

第二百七十一章:不甘

等到两人走得老远了,顾怜才拉住周氏问她:“母亲,这该如何是好?”

周氏脸色阴晴不定,她不知道陈三爷竟然这么护着顾锦朝。而且…两人应该早就认识!

陈三爷为什么要帮顾德昭?他身为户部尚书,没必要理会一个郎中的小事。但如果…他是为了顾锦朝呢?这么一解释,原来那些令周氏疑惑不已的事情就都有解释了。

如果陈三爷原来不认识顾锦朝,又为什么要娶她。他明显早就和顾锦朝相识…甚至…甚至当初姚家先放话说是陈三爷想娶顾怜,最终提亲的却是顾锦朝,这都可能有陈三爷的参与!

顾怜看母亲的脸色不好看,又怒气冲冲地说:“我看顾锦朝根本就不想帮我们…实在是忘恩负义,要不我去找她说好了,您不是还要祖母的书信吗?我拿给她,她要是不肯松口,就写信请祖母过来,她总不能违背祖母的意思吧!”

周氏叹了口气,觉得把顾怜带过来就是个错误。她瞪了顾怜一眼说:“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不要随便去找顾锦朝!”

顾怜想到父亲在大理寺受苦,心里就着急:“那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降职吧,以后四房还不爬到我们头上去了…”

周氏皱眉:“我也没想到那陈三爷如此果断,顾锦朝应该跟他说了顾家的不少腌臜话,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对我们…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不然等你父亲出来,还不责怪死我们。等明日陈三爷不在的时候,我们再去见她。你可要听我的,不能擅做主张。”

顾怜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顾锦朝这一夜也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又侧身看着陈三爷熟睡的眉眼,心里幽幽叹气。

帷帐外头的烛光洒在他脸上,看起来格外柔和。

顾锦朝睡不着。有点想坐起来看书。又怕吵醒了陈三爷。只能看着承尘想事情。

她再翻了一个身,却感觉到陈三爷似乎被吵醒了,可能是感觉到她又没睡好。下意识地侧过来,要把她搂进怀里。

原来晚上顾锦朝总是睡不好,都是他搂住睡,竟然还睡得很踏实。但是锦朝有孕之后。两人都是分了被子睡,除非睡着的时候无意识纠缠在一起了。顾锦朝第二天醒来必然被他紧紧抱着,偶尔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亢奋。顾锦朝有时候在他怀里蹭两下,都会感觉到他的紧绷,陈三爷挺无奈的。有一天半睁着眼睛把她压在身下,低声威胁她:“男子刚睡醒的时候都很危险,意识尚不清楚。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锦朝也就不会睡着睡着跑到他的那边去了。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陈三爷抱住了。手还压着她。

顾锦朝暗暗叹了口气,看到他微开的衣襟…那个伤口已经好了,不过留下了暗褐色的伤疤,十分狰狞。顾锦朝伸手摸了摸他的伤疤,闭上眼睛还是准备睡觉,毕竟明日还要早起。

她不知道自己闭上眼之后,陈三爷却睁开了眼。注视着墙壁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十月的天,已经完全冷下来。

夏天穿的凉薄衣物早就收起来了,竹篾、凉席早换成了软垫。昨晚下过一场雨,更冷了一些。

怀孕已经过了头三个月,顾锦朝觉得自己还是每日去给陈老夫人请安比较好。虽然没人会闲话她,但不去晨昏定省,难免会让别人觉得她娇气了。所以等陈三爷走之后她就起床了,丫头进来服侍她梳洗。

青蒲端了一盆开得正好的墨菊进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一股似有若无的菊花香。

顾锦朝问她:“墨菊都已经开了吗?”墨菊一向晚于别的菊花开放,应该还没开才是。

青蒲笑着回答:“许是今年的天气寒冷得早吧,花房里好多菊花都开了。”

顾锦朝看她样子轻松,反倒显得比平时心平气和,心里松了口气。

青蒲的亲事已经安排好了,顾锦朝本来还想在陈家给她找,但挑来挑去都没有合适的。原来以为那个林远山挺不错的,谁知道他在老家早就有婚约了,是他父亲早年口头定下的婚约,是一个秀才的女儿。

顾锦朝察到他已经有婚约在身。她就没有派人再去问过,免得让别人察觉了。何况林远山的确没有喜欢青蒲的意思,还真是觉得她和自己娘亲长得像,所以才亲近几分罢了。

顾锦朝希望青蒲嫁一个喜欢她的人,家世倒是不重要,人品好就可以了。

既然林远山不行,顾锦朝还是把希望放在自己的陪房身上,毕竟是她手底下的人,更知根知底一些。

这样还真找到一个合适的,是父亲给她陪嫁在宣武的田庄,庄头胡永昌的大儿子胡进。顾锦朝刚嫁到陈家的时候,胡永昌带着一家子过来拜见她,那时候胡进就看到过青蒲。听了媒人牵线搭桥,觉得倒是真不错。又听说是因为伺候夫人,所以才耽搁了出嫁的年龄,心里唯一的顾虑也打消了。

顾锦朝打算亲自见见胡进,如果合适,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她跟青蒲说了,青蒲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看样子也渐渐接受了。

吃了鸡汤熬的白粥,锦朝一早就去陈老夫人那里请安。

陈老夫人很高兴,拉着她多吃了两个糯米包芝麻的团子。

顾锦朝想到周氏和顾怜还在,就不好多呆,先回了木樨堂。丫头过来禀报,说西厢房那边的早膳端进去后动都没怎么动,还说等顾锦朝回来就立刻去她们那儿说一声。

顾锦朝皱起眉,“你们如常送过去,别的不用管。”

说是她们不死心,还不如说是冯氏不死心。依照冯氏的性格,是不可能让冯氏被贬官的。

陈曦由安嬷嬷陪着过来给她请安了。小丫头一蹦一跳的。顾锦朝忙让她坐下来,笑着问她:“我们曦姐儿今天这么高兴啊,是不是得了先生的夸奖?”

陈曦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先生今日沐休,七哥一会儿要过来教我练琴!他最近都不经常来看我了…昨天下午我在祖母那里碰到他,说了半天好话他才答应的!”

顾锦朝觉得有些奇怪,问她:“你七哥现在早上不去檀山院请安吗?”

陈曦声音嫩嫩的:“七哥说现在翰林院很忙。他要早些过去。我早上都见不到他了…”

难怪她这段时间也很少见到陈玄青。

顾锦朝带着陈曦去花房看了一会儿菊花,给她的房里搬了两盆绿牡丹。安嬷嬷才过来跟陈曦说:“七少爷过来了,在后院等您…”

陈曦从花丛里站起身。顾锦朝摘下她裙子上的一枚叶子,笑着说:“快去练琴吧。”

顾锦朝心里觉得陈玄青好像在躲她…平日两人碰不到就算了。他过来教陈曦练琴,必然是要给她请安的…不过顾锦朝也不会跟他计较这些,随他去吧。

锦朝剪了一捧菊花。让丫头送到陈三爷的书房里,她才回了西次间。

周氏和顾怜却已经等着她了。

顾怜手里提了一个食盒。摆了三盘点心在桌上,笑着说:“…这是我从京城带回来的点心,特地给二姐捎过来的,二姐看合不合口味。要是你喜欢吃。我回去再多送一些过来。”

顾锦朝不紧不慢地在罗汉床上坐下来,炕桌上摆了一盘云麻叶果糕、一盘黄饼、一盘佛波罗蜜。

她看了看顾怜,笑着问:“怜姐儿对我这么和善了?”

顾怜强笑道:“二姐见谅。原来不懂事而已…听说你有孕,我可一直惦记着你。”

周氏先拿了一块云麻叶果糕吃:“我早上胃口不好。就没吃什么东西,这个味道倒是香甜。”又招呼顾锦朝一起吃,“怜姐儿拿回来的糕点,她祖母都还没吃过,特地给你拿过来的。原来那些都不说了,你尝尝这点心如何…”

顾锦朝这才吃了一块云麻叶果糕,就不再吃了。“早饭吃了许多,现在没胃口了。”又微微一笑,“二伯母要是有话,就赶紧和我说吧。一会儿还想带着你们去陈家到处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