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朝摸摸他软软的胎发,让孙妈妈把他*一的瓜皮小帽拿过来给他戴上。

秦氏和王氏陪着陈老夫人过来了。

陈老夫人隔一天就要来,抱抱孙子,也陪顾锦朝说会儿话。

陈老夫人给她带了一盅红豆甜汤过来。顾锦朝小口小口地喝着,笑着看陈老夫人逗弄小长锁。

一会儿时辰到了,小长锁才被邹氏抱下去喂奶。

陈老夫人和顾锦朝说话:“眼看你明天就要出月子了,身体恢复得可还好?有些讲究的人家,要坐一个半月的月子,我看郑国公夫人就是。你要是还想休息,只管再躺半个月就是!”

顾锦朝笑道:“都好得差不多了,您再让我憋半个月,我可憋不住了!”

陈老夫人笑眯眯地道:“说得也是,你这月子坐下来人也胖了一圈,看上去红光满面的。”

顾锦朝也知道自己长胖了。这一个月里补品就没有间断过,陈三爷又不准她吃少了,幸好她原来太瘦,倒还不明显!但顾锦朝瞧着自己脸上多出来的肉,已经有些不舒服了。

她已经打算好了,等出了月子,就要每天沿着木樨堂走半个时辰。

王氏看着顾锦朝道:“我原来就觉得三嫂偏瘦了些,现在看着正好!”

顾锦朝摇头说:“哪里正好,我自己都觉得沉重了许多…再这么养下去,我这双下巴该长出来了。”

众人都笑了,陈老夫人拉着她的手说:“等你出了月子,就跟着你二嫂协理管家吧。她现在不仅要管着陈家一些作坊,还要管外院的事。我怕她忙不过来,你帮着管管回事处和厨房的事…显兰,”她叫了秦氏一声,“你三弟妹管这些还不熟悉,你就帮着她多看看。”

秦氏淡笑道:“这是自然的。我就是怕三弟妹刚出了月子,做这些会太劳累了。”

她藏在袖下的手已经握紧了。

果然,陈老夫人还是想把管家权放到顾锦朝手上。顾锦朝这才刚要出月子,她就迫不及待让她管回事处和厨房的事…这可是外院最要紧的两处!现在陈老夫人身体不太好了,自然就要开始谋划了。

顾锦朝早知道陈老夫人会让她管家。却不知道竟然这么快,她这才要出月子。

她不由看了看陈老夫人,陈老夫人正含笑看着她,轻轻地道:“你和你二嫂并着一起管家,两个人就轻松了。要是以后你管得好。就把这些交给你一直管着。”

顾锦朝心里有些惊讶,却笑着颔首:“只要二嫂不嫌我麻烦就好!”

陈老夫人说这话是留了余地的。要是她管得不好,陈老夫人就不会让她来管家了…前世陈老夫人也说过这样的话,而且语气颇为严厉。顾锦朝相信,当时要不是没有选择,陈老夫人估计不会让她主中馈。

如果她不主中馈,主导权就会交到秦氏手上。顾锦朝不愿意这种情况发生。

秦氏笑说:“怎么会呢。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免得三弟妹麻烦。我就让管事们到你这里来回话吧!你走来走去也不方便,就不用到我那里去了。”

陈老夫人听着暗自点头,其实她心里对秦氏还是很满意的。秦氏进退有度。又能威慑得了下人。

回到檀山院后,郑嬷嬷打了热水过来给她泡脚。

陈老夫人闭眼斜倚着靠背,慢慢拨着手里的老山檀佛珠念经。郑嬷嬷抬头一看,发现她的脸在烛火下。竟然隐隐有几分蜡黄之色。心里隐隐一惊,太夫人确实气色不太好了…

“太夫人。奴婢倒是有些不理解。”郑嬷嬷说,“您要是想让三夫人管家,直接交给她不就是了。怎么还要说管得好不好的…您是心里在犹豫吗?”

陈老夫人叹道:“老三媳妇毕竟太年轻了,原来坊间名声也不太好。我想看看她能不能堪大任。不然也只能在老三的庇护下过一辈子。秦显兰也很好…只是这些年她背着我,做了很多小动作…我只是不想管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去了。”

不痴不聋。不做家翁。秦氏的事她不管,因为没有危及陈家的根本。闹起来还要弄得家里乱哄哄的。原来不是没有闹过,还弄得她头疼。

郑嬷嬷又问:“要是三夫人管得不好呢?您还要执意交给她吗?”

陈老夫人好久没有说话,最后才道:“…且看看吧,老三媳妇人很稳重,就是不知道管不管得了。”

她慢慢闭上眼睛,任郑嬷嬷帮她按摩着腿。

等陈三爷回来后,顾锦朝就跟他说了陈老夫人让她管家的事。

陈三爷只是笑了笑,内宅的事他是不好过问的,锦朝想怎么管都随她的意。打趣她道:“我看你不像镇得住人的样子,要不要派两个护卫给你用?”

顾锦朝摇摇头拒绝了,她什么时候镇不住人了!“…原来管顾家的时候,妾身也管得服服帖帖的!”

“就是怕你劳累了。”陈三爷坐下来喝茶,慢慢道,“你才刚出月子…不然我去跟娘说一声,你再休息几个月吧!这倒是不急。”

顾锦朝笑笑:“我反正无事,帮三嫂做事也好。我倒是还真需要多操劳,这都长了多少肉了…”

陈三爷伸手摸了摸她的腰,说道:“这哪里算是长肉了!你原来太瘦了,这样我看着正好。”

顾锦朝对上他带着微笑的眼眸,知道他言有所指,不由咳嗽了一声。

幸好朱嬷嬷抱了长锁过来。长锁穿着一个红色的肚兜,兜上绣着锦鲤。看到父亲在,竟然放开抓着朱嬷嬷的手,小身子向他侧过去,一副要他抱的样子。

陈三爷把儿子抱在怀里,说道:“…孩子的大名我已经想好了。”他一手搂着孩子,左手蘸了墨,在纸上写了一个‘麟’字,抬头含笑看着顾锦朝,“麒麟奔於九皋兮,熊罴群而逸囿。你觉得如何?”

顾锦朝再看到这个麟字,却觉得心里发酸。

凤毛麟角…这个名字太贵重了。她笑着点头:“当然好,就是怕太珍贵了。”

“有什么怕的。”陈三爷放下笔,“他有我当爹呢!”

难得听到他这么说话。

顾锦朝笑着看他,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也什么都不用说。

第三百一十二章:管事

秦氏回到二房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三个媳妇过来给她请安。

庄氏恭敬地给她奉了茶,才慢慢坐回杌子上说:“媳妇听说,祖母要把回事处和厨房的事务交到三婶手上管着了…”

孙氏拍着女儿哄她入睡,漫不经心地道:“管就管着呗,眼看着就要开始查账了,我看娘自己也忙不过来。这多大点事,三婶管着又不会少咱们一口吃喝,二嫂这么在意做什么。”

秦氏没有说话,庄氏却笑道:“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弟妹是三婶家的媳妇,处处帮着人家说话。你倒不如去三婶面前说,看人家会不会多看你一眼。”

孙氏冷笑一声,反唇相讥:“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哪里像二嫂有一挂九转的肠子,想什么都要在肚子里转几圈。就连房里缺了银钱用,都要借筝哥儿一个孩子的嘴巴来说!”

庄氏被人戳到痛处,她又是教养好脸皮薄的,脸不由得就红了:“弟妹这是什么话,我就是再…却也没有胳膊肘往外拐的!”

秦氏听着两人争吵不休,觉得脑瓜仁都疼:“行了,都闭嘴!”

听到秦氏开口了,庄氏和孙氏立刻就被吓得噤了声。

秦氏揉了揉眉心,冷冷地看着孙氏,阴沉道:“你要是想跟着她,大可和我说一声,我让老三休了你,你自己去给顾氏当丫鬟吧。”仗着自己生了女儿,她还了不得了!在她面前装腔作势的。

孙氏听到秦氏又偏袒庄氏,嘟囔着嘴很不甘心,却也不敢再出言顶撞了。怀里抱着的钰姐儿却被吓得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她连忙又拍着孩子的背哄

一直没有说话的沈氏站起来屈身行礼,温和道:“娘做什么。还不是为了咱们二房操心,我心里是知道体谅娘的。别的不说,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只管吩咐便是了…”

总算还有个懂事的。

秦氏心中的怒气稍微平息了些,吩咐说:“你替我去喊回事处刘管事、厨房魏管事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他们。”

沈氏立刻便应喏去找人,庄氏和孙氏就站起来告退了。

两个管事很快就被找了过来。刘管事人长得很瘦小。眼睛却很有神。魏管事原来是伙夫,长得白白胖胖的,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杭州直掇。直掇太紧,肚子都勒出来了。

两个人俱是恭恭敬敬地给秦氏行了礼。

秦氏喝着茶不语,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夏季来了。夜晚本来就炎热起来。屋子里既没有放冰块,也没有开窗透气。一时间两人细汗密布。秦氏身边却有含真拿着一把棕竹真金扇。扇柄上系着个迦南坠儿,正慢慢给秦氏扇着凉风。

“两位管事可知道我找你们何事?”秦氏这才淡淡地问道。

刘管事反应快些,笑着点头道:“傍晚的时候,太夫人找我们去说过话了。说是以后让三夫人先管着外院的事。小的知道了还与魏管事商量了一番。”

秦氏这才笑了笑。放下茶杯让丫头端杌子与两人坐下。

刘管事和魏管事才敢擦额头上的汗。

秦氏又道:“三夫人原先没管过家,不知道主事的辛苦。你们二位跟着我多年,也算是府中的老人了。以往我也没有亏待你们的时候。”她的目光慢慢扫过面前的两人,“你们知道怎么做?”

魏管事连连地笑:“小的知道!左不过让三夫人劳累些罢了。三夫人还年轻。以后就畏难不敢做了。”

秦氏摇摇头。

“难有什么好怕的。有道是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所以你不仅不能让三夫人觉得劳累了,还要事事做到最好的,不要让三夫人操心。免得人家说我治下不严,苛待了弟妹。你们明白吗?”

魏管事有些摸不着头脑,二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还要帮三夫人管家…要是三夫人在的时候也管得好,岂不是更让三夫人落了好?刘管事也不太懂秦氏的意思,但他脑子转得快。反正听二夫人的总没有错,便先于魏管事站起来拱手说:“我等自然遵从二夫人的意思。”

秦氏也没有给他们解释,淡笑道:“你懂事就好,不明白也不要紧,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两人这才应诺退下了。准备回去好好改个口风。

顾锦朝前世是管过家的,只是那时候还有个王妈妈帮她。王妈妈早年帮着江氏主中馈,陈家的一切事务她都很熟悉。后来等到顾锦朝真能管事的时候,管内院各房,外院八房,织染造纸之类的作坊,却也没有问题。现在还只有两房交到她手上,她倒是不急。

第二天顾锦朝依旧是按往常的时候起身,让丫头梳了个光洁的圆髻,只戴了蓝宝石攒成的宝结,白玉兔儿坠。穿了件水红色宝杵纹妆花褙子,素白的八幅综裙。看上去干净又利落。

等到管事来了,她才让人在花厅里摆了茶,端了把圈椅坐着。

她倒是和蔼,先让人端了杌子给他们坐下。看到这两人的时候她心里就有印象了,秦氏毕竟操持陈家数年了,陈家外院她的人不在少数。当时要不是陈老夫人执意,顾锦朝是不可能使唤得动这些人的。

顾锦朝先笑说:“七少爷成亲那日,我是见过魏管事的。不知魏管事是否记得?”

魏管事忙道:“那日小的隔得远,并没有看得真切…”

顾锦朝点点头,继续道:“这倒也是。别的话就不说了,我如今是刚开始管事,凡事都有不熟悉的地方。要是有什么不好的,两位倒是可以尽管指出来…既然是头一天拜见,两人就只管说其中的情况吧。以后厨房的大账目,回事处人情往来、银子使唤,也得给我看看。”

两管事拱手而笑,刘管事道:“这是自然的,小的必定给您料理得妥当,这也是二夫人吩咐过的。”

顾锦朝和两管事在花厅说了会儿话,就打发两人离开了。

等她回到西次间里,陈玄越已经过来了。

看到顾锦朝回来了,他立刻放下手里头的玩意儿,央着顾锦朝要看小长锁:“…我两天没看过他,弟弟该长大了些吧!”

哪有两天就长大的孩子!顾锦朝揉着他软软的头发道:“弟弟在睡觉呀,等他醒了再看好不好?”

陈玄越有些失望,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拉着顾锦朝的胳膊问:“对了婶娘,那只纸鹤!您飞纸鹤给他了吗?”

顾锦朝想不到他还记得,安慰他说:“飞过给弟弟看了。”

“弟弟喜欢吧?”

顾锦朝点点头,他就高兴地点头:“我就知道!”抱着他的鲁班锁去一边玩了。

孙妈妈和顾锦朝说起管家的事:“奴婢觉得这两位管事倒也肯尽心…”

顾锦朝没有说话。秦氏肯定巴不得她顺顺利利的,不然她说到母亲那里,肯定是秦氏御下不严的责任。

这时候小丫头隔着帘子禀报,说是陈四爷过来了。

陈四爷过来了?他怎么到木樨堂来了?

顾锦朝想到永昌商号的事,再想到陈四爷那张阴柔的脸,总觉得这人心机太深了。

她吩咐采芙去端了一盏泡茶上来。

陈四爷进来后先是笑着拱手,他穿着一件云纹杭绸直裰,浑身没有半天商人的铜臭气。反倒是身材高瘦,相貌阴柔俊秀,手里的细骨洒金扇还挂着一个和田玉坠儿,更加细致好看。“三嫂有礼。”

顾锦朝笑着请他坐下:“四弟不用客气,倒还难得见你到我这里来,可是有什么事?”

陈四爷点头:“原本早该来的。不过三嫂正是修养的时候,我不好叨扰,如今才能得空过来。”他顿了顿继续说,“前不久三哥跟我说,您问起我那间永昌商号的事。永昌商号是我数年前和别人合开的,听说三嫂也有铺子在经营丝绸生意,颇有些被影响了。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哪些铺子被影响了,三嫂只管说一声,以后永昌商号都为您行方便就是。”

还真是为了这事过来的。

顾锦朝不可能承下这份情,笑着说:“这倒是不用!该怎么样就怎么样。那些商铺都是我私房的财产,可不能为了我影响你的生意。三爷的话你听听就是了,不必当真。”

陈四爷低头笑笑:“却也不是麻烦。听说现在三嫂开始管家了,原来二嫂管家的时候,我也为她行过方便,自家人的生意肯定要照顾着。不如这样好了…三嫂铺子要卖丝绸,尽可到永昌商号来拿货,我按市价的七分算给您。卖给别人是八分,比您从别的地方运来更便宜些。”

顾锦朝拒绝不过,只得先答应了下来。心里却在盘算着,陈四爷说的给秦氏行方便,究竟是行什么的方便?两个人都在陈家主事,主内主外,肯定是有相通的地方…

陈四爷笑道:“那便这么说好了,我明日就去找永昌的管事说一声。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你也尽管开口就是了…我那里还有人等着,就不多说了。”

顾锦朝点点头,让采芙送陈四爷出去了。

她低头喝茶的时候,却看到陈玄越看着陈四爷离开的方向,目光显得很奇怪。

第三百一十三章:承认

“玄越。”她轻轻地喊了一声。

陈玄越回过头看她,目光很迷茫。

过了会儿,他缩到顾锦朝身边,拉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婶娘,弟弟醒了吗…”

顾锦朝看他笑得傻气,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正好长锁又哭了,乳娘正好去抱他喂奶。不一会儿就把孩子抱出来了。孩子穿着一件潞绸檀色无袖的马褂,开裆裤,手脚胖胖如莲藕,可爱极了。刚喝过奶,正躺在乳娘怀里动着粉团一样的小手。

陈玄越连忙凑过去看弟弟,握着他的手逗他玩。

即便是小长锁太小,逗起来也没有什么反应,他还是乐此不疲地陪着他玩。小长锁突然抓他的手,他嘴角就露出一丝童稚的笑容。这孩子眉眼渐渐张开,皮肤又白嫩了。五官更是有种灵秀的贵气,哪里能看得出痴傻?

顾锦朝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她原来就猜测过,陈玄越是不是装傻?当时她还在心里安慰自己,如果他装傻也就罢了,他装傻必然有他的理由。但要是有事情瞒着她不说,她又弄不明白是什么事,要是这件事与他的安危,或者与陈家的秘辛有关…那该怎么办?她觉得陈玄越应该告诉她。他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实在不用装得如此辛苦。

顾锦朝拿了桌上的一本账本,随意翻开,用毛笔蘸了墨写字,笑着招手让陈玄越过来:“玄越,弟弟该去睡觉了…婶娘来考考你识字好不好?”

陈玄越犹豫地哦了一声,才乖乖坐在顾锦朝身边。

看到账本上打开的那一页,他却浑身一冷。

顾锦朝在账本下方只写了几个字:婶娘不会害你。

顾锦朝感觉到他小小的身子僵硬了,才合上账本,心里叹了一声果然不出她所料。她恐怕是着了这小小孩子的道了。如此能演,会演,他心机该有多深沉缜密?这份忍耐和谋略。陈家这一辈人里没有人比得过他。现在想想其实一切都很巧合。即便是陈玄越从二房那里逃出来,怎么就偏偏到木樨堂附近的八卦亭里躲着?

那是因为阖府之中。只有顾锦朝敢和秦氏对抗,而且顾锦朝为了揭发秦氏,也肯定会帮他。除此之外,整个陈家都没有人帮他了。他在陈老夫人那里假意说有人打他,也是要借题发挥,真正的把秦氏吓退。甚至在这个过程中,陈玄越所表现出对她的依赖,也很可能是想给自己找一个靠山。顾锦朝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却也肯定舍不得弃一个依赖自己的孩子于不顾!

他在秦氏的欺压下不得反抗,只能想出这么一个脱身的办法,实在是很无奈。

顾锦朝心里有些发冷,却也有对这孩子能忍辱负重的佩服。

她摸了摸陈玄越的头,轻轻地道:“玄越,婶娘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婶娘待你好,却并不是因为要用你来打压二嫂。婶娘怎么对你的,想必你也能感觉到。你要是有什么事不妨和婶娘说说…即便是我不能帮你做主,你三叔也能帮你。”

陈玄越垂下眼帘,一张清秀的小脸更显得冷清。神情有种一贯没有的成熟。

他的声音却显得很无奈:“婶娘,纸鹤飞了…我下午要回去上夫子的课,明天再过来玩。”

他滑下罗汉床。抓过自己的玩具就像门外跑去了。

纸鹤飞了?这是什么意思?

顾锦朝把陈玄越给长锁做的纸鹤放进香囊里,挂在暖房孩子的小床头了。

难道那只纸鹤有什么古怪的?

顾锦朝想了想,叫采芙去暖房里把香囊解下来,她亲自打开拿出那只纸鹤。折纸鹤用的是澄心堂纸,比一般的宣纸厚些。翻来覆去地看却看不出端倪…纸鹤飞了?

顾锦朝试着学陈玄越那样,扯住纸鹤的尾巴拉动它的头,也要它做出飞的姿势。

满屋子的丫头婆子看着三夫人做如此童稚的举动,都觉得很奇怪。

长锁却被这东西给吸引了,随着母亲的动作。盯着目不转睛的。

这样一飞,果然看出端倪了。纸鹤的翅下隐隐看得见几个小字,连起来读就是‘寤寐甘苦十余年。今尝感慨救养恩。’

顾锦朝心里一震,她把这只纸鹤拆开,字却凌乱不能得其意了。还只有按照陈玄越说的来,才能看到这句诗的本意。

…其实他早就想告诉自己了?只是自己并未在意而已!

顾锦朝却笑起来,这孩子实在太精明,稍不注意就要被他骗进去了。让自己先看纸鹤,是怕自己责怪他隐瞒吧!

长锁一个人在罗汉床上蹬着小腿,见没有人理会他,哇的一声就开始哭了。顾锦朝把长锁抱在怀里哄起来,心里却还想着陈玄越的事。如今秦氏对他并无威胁之意了,他为什么还要行事小心呢?

看来还得等明天才能问他了。

入了夏天以后,各地有涝灾有旱情,灾情文书雪片一样的到京城里来。例朝的时候,工部尚书范晖上奏了凤阳发洪水一事,淮河水溢,牵连淮、济两处。凤阳多有陵寝,淮扬又是漕运通衢,这等灾情必得要及早治理才行。陈三爷今日在内阁议事了一整天。发洪水治理修浚虽然是工部的事,但是安抚赈济灾民却少不了户部的事。从内阁回来,他又找了两个户部侍郎商量,先拨下去三十万两雪花纹银,五万石粮食运往凤阳。

等回到家里的时候又很晚了。

陈三爷下了马车,陈义接过他解下的披风。

接连听了灾情,又怕灾情之中诱发时疫,淮河两岸百姓如今流离失所,陈三爷也有些倦容。

他回来的太晚,锦朝已经在床上睡着了。陈彦允看了她,又去暖房里看孩子,守夜的邹氏看到陈三爷过来,连忙站起来屈身行礼,陈彦允摆了摆手让她坐下,孩子盖着薄被,曲起的小拳头放在头侧,睡得正香。他低声问:“小少爷今日如何?”

邹氏回到:“小少爷吃得奶,也睡得好。夫人下午抱着小少爷玩了会儿,小少爷困得很,一直睡到现在呢…”说着急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忙低下头。心想三老爷果真长得丰神俊貌,儒雅沉稳,这气度却又不凡,逼得人都不敢直视他。

陈三爷嗯了声,又回了内室去。

顾锦朝却已经被采芙小声喊醒了,坐在床上等他过来。

“你且睡着,怎么醒过来了?”陈三爷走到她身边,看到她醒着就皱眉。“谁叫你起来的?”

“亥时的时候您还没回来,我就先睡下了。都这么晚了,您该在内阁的值房里歇息才是,还回来干什么…”顾锦朝直起身帮他解开朝服的犀革带、佩绶,右衽袍的系带。

她的手随即被陈三爷按住,他俯下身看着她的眼睛,语气低沉无奈道:“锦朝,你可还记得,咱们三个月内不得同房…”

顾锦朝脸一红,他想到哪里去了!不过就是帮他宽衣而已。“妾身只是伺候您换衣裳,想着您也累了。原来不都是这么伺候的吗…”

“我知道你没那个意思。”陈彦允笑了笑,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