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伟良的出现,正好给了洪暮栖息的港湾。

荣享也正从楼上下来,挂了和Arvin刚刚讲完的电话,站在荣绒身后,手臂穿过她的肩膀,慢慢伏在她肩侧,两个人安静的看着阳台那一幕。荣绒低低笑,脑袋一偏与他靠在一起,“哥,你后悔那时候来找我吗?”

她转过身歪着头看他,小虎牙露出一角,“为什么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们来到这里,这个结局,比起前世真的好太多。”

荣享抱住她,吻了吻她的额头,沉默的看了眼阳台。

*

晚上,洪暮在房间把冬天的被褥都一一整理进衣橱。晦暗的冬天终于过去了,天气开始回暖,窗外那颗柳树开始长出小嫩芽,一切都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让她那颗早就疲惫的心慢慢燃起一点生活的热情,每一样都透着一股幸福喷薄而出的感觉,醉人心脾。

荣享敲了敲门,站在门口看着洪暮兀自忙碌偶尔发呆。

洪暮没有回头,低着头整理床角,“小享啊,进来吧。”

荣享慢慢走过去,俯身帮着洪暮整理。洪暮笑着看他,眉眼间尽是柔色,“唉,我们小享长大了,居然还知道心疼妈妈了。”

荣享依旧垂着头,无声的帮着洪暮收被子,铺床单,再拿出薄被,每一样都做得小心妥帖。待所有事情忙完,荣享拉着洪暮往沙发上一坐。自她离婚之后,这是母子俩之间第一次笼罩如此正式的氛围。

荣享一脸严肃,“妈,我有话跟你说。”

洪暮愣了愣,难得看到儿子这般严谨的模样。连忙正襟危坐,收敛笑意,“唔,说吧,我洗好耳朵了。”

荣享踌躇了下,最后捏了捏眉心,“妈,那时候,你问我是选择你还是爸……我已经有答案了。”

“嗯,你说。”洪暮看他这么犹豫不定,已经猜到了几分,心不由的沉了沉。不管他如何选择,她私心是希望他留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

荣享搂了搂她的肩膀,忍不住笑,“我谁也不选。你们都是我的父母,不管谁是谁非,到底是给了我生命。妈,我这人,一直都特自私。这次,我还是要自私一回。我定了下周的机票去L.A,绒绒和我一起……你和钟叔叔在一起,我很放心。”

洪暮过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讷讷的说,“合着,你是要抛弃你老妈,和绒绒私奔?”

荣享笑,点了点头,“唔,你要这么理解也成。”

“臭小子。”洪暮捶了他胸口一下,红了眼眶,“怎么尽遗传你那没良心的爸了,又自私又薄情,还好色,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

荣享无语的挑起眉,洪暮“扑哧”笑出来,叹了口气,“不过痴情这点不错,一点不像他。”

荣享抿着嘴乐,搂着洪暮靠了靠她的肩膀,语气难得的柔和,“妈,到时候你和钟叔叔来看快我们。”

“嗯。”洪暮飞快的抹了抹眼睛,最后看着他,语气低落,“非得去L.A吗?留在N市也很好,妈从来都不反对你们——”

“妈。”荣享打断她,无声的看着她不言语。洪暮看着一脸隐忍又欲言又止的儿子,终于妥协了。她点了点头,长长叹了口气,自古从来都没有父母拗得过子女的,“好吧,既然是你的决定,我尊重你。但是……”洪暮皱着眉,沉默了一会才接着说,“绒绒还小,可不许给我搞出什么事,孙子什么的,我真的不想……”

荣享会意,忙不迭的握住她伸出点向自己鼻尖的手指,“我知道啦,把你儿子我想成什么了。”

洪暮看着郁闷上的某人,鼻子里嗤道,“也不知道是谁,一周一……”

“啊——”荣享倏地起身,耳垂渐渐染红。他挠着头往外走,边走边干笑,“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别的事,先出去了啊。你早点睡!”

“……”

洪暮看着慌忙带上房门的人,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沉沉靠近沙发里。眼睁睁看着儿子和荣绒这么多年,她太清楚自己儿子对荣绒那点心思。他为了和荣绒在一起,背后做了那么多。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不免心生不忍。她溺爱儿子到了一定的地步。

即使知道,她是他的亲妹妹。

这样纵容,究竟是对还是错?她只知道,当她亲眼看到儿子整夜整夜睡不着,坐在阳台抽烟时的那种揪心。当她半夜给儿子盖被子时,亲耳听到他撕心裂肺的喊绒绒,接着,眼角居然有了湿意。听到他和荣建岳的谈判,那时候,她是真真震惊了。

但是思及他这些年所作的事,忽然就瞬间通透了很多事。

暗地里观察了很久,发现自己儿子做好了一切准备。甚至根本不给任何人说不的权利,那种运筹帷幄的样子,她还当真怀疑是不是自己年仅18岁的儿子。

洪暮第一次正视了儿子和荣绒的感情,或许,这之间有很多她无法知道的过往。但是她又怎么看不到,儿子站在荣绒身后那黯然的眼神。既然他那么爱,不惜付出一切处心积虑的为她伪造一个假身份,她就假装不知道。

至少,可以成全一对单纯的孩子,一份得之不易的爱情。

她自己太明白那种,相爱不能相守,被人生生拆散的痛苦。

*

离开的那天,天气已经完全转暖。每个人似乎都因着这春天的暖意,脸上漾满和煦。洪暮一边唠唠叨叨的交代着,一边止不住的抱怨几句。钟伟良无奈的笑,手臂揽在她腰间,安静的陪着。

荣建岳铁青着脸,到现在还是臭着脸不想和荣绒说话。

荣享则心思完全没在这里,眼神时时留意着那边被蒋陌、易风围住的人。蒋陌和易风就算了,那个姓沈的为什么要来?荣享对着笑得一脸明媚的人射冷箭,偏偏那边还不识趣,笑声渐大。

荣建岳的秘书把换好的登机牌递到荣享手中,洪暮又红着眼眶说了几句,荣享心不在焉的敷衍着。这边还在狠狠磨牙、怨念着,那边就看到荣绒和每个人都一一拥抱。荣享瞪着眼,不顾风度的冲过去。

这丫头是不想活了,胆子越来越大!

荣绒刚和蒋陌、易风告完别,手还没搭在沈湛肩膀上,高大的身影忽然挡在了中间。荣绒看着拥抱在一起的荣享和沈湛,脸上的表情瞬间石化。易风和蒋陌面面相觑,不可思议的看着荣享。

荣享淡定的推开沈湛,面无表情的说了句,“保重。”

拉起荣绒边走边沉着脸,荣绒跟着他过安检,小心翼翼的回头跟众人挥手,眼里含着笑意。有的人别扭又闷骚的样子可比小时候可爱多了。

蒋陌看着“闷闷不乐”的荣享,捂住嘴,半晌才发出声音,“原、原来荣享喜欢的人是沈湛?怪不得成天找你茬,想不到他这么爱你啊,相爱相杀有木有——”

“……”易风&沈湛&洪暮&钟伟良&荣建岳齐齐面无表情的转身。

*

荣享上了飞机就冷着一张脸,闭着眼睛不理会身边的人。荣绒看着装睡的人,对了对手指,小心的趴在他肩膀上,“生气啦?”

荣享蓦地睁开眼,恨恨的睨着她,“谁准你对着他笑那么好看的。”

“……因为他也对着我笑,礼、礼尚往来。”荣绒委屈的嘀咕。难不成她要学他,老是一副冰山脸?那得冻死多少纯良的笑容细胞。

荣享郁闷的抿着唇,牙根痒,却说不出一个字儿,半天才别扭道,“跟他有那么多话题嘛,难不成追了这么久也没追到那个丁什么的。”

“丁玫。”荣绒小声纠正。

荣享气结,闷着转过头完全无视某个不解风情的人。咬牙切齿的蹦出一句,“别搭理我!”

荣绒眯起眼,戳了戳他胸膛,“哥,我渴了。”

“……”

“哥,我想嘘嘘。”

“……”

“哥,我好无聊——”

“……”

“哥,你看,邻座那个宝宝好漂亮。”

“……”

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她不曾想到今生的他改变这么大,在她这里居然得不到一点点安全感。荣绒搂住他,轻轻吻他唇角,深深的注视着他的眼睛,“哥……我爱你……”

“……我也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荣小哥闷骚的彻底 - -

番外啥的,其实还是有点难产啊

而且,貌似出了个很严重的问题:小聊,姓荣的话,怪怪的……

番外 彼此

荣享和荣绒来L.A的第二年,整栋宅子里依旧只有他们俩。屋子太大,两个人多少有些冷清,洪老太太没事就会过来转悠。楼上楼下踱了几个来回之后,皱着眉宣布,“宅子太大,两个人人气儿太稀薄容易生病。”

于是大手一挥,家里多了管家,厨师以及帮佣,还有一堆有的没的闲杂人等。

荣享其实不太喜欢宅子有其他人走动的声音,他这个人本来就是阴沉又孤僻的,而且很小心眼。总觉得多个人就少了一分和荣绒独处的机会。

要知道,他可是很喜欢旁若无人的咬她耳垂,在她脸红心跳的时候,可以随意把她压在客厅沙发里,压在地毯上,压在茶几上,压在书桌上……还可以把她这样、那样,总之所有前提都是屋子里只有他们俩!

于是家里多了一堆无关紧要的人之后,他那些小计谋、小九九全都无法付诸实践。偏偏又是姥姥一番心意,说是心意,其实还是老人家强势自己做的决定,他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郁闷的看着满屋子人,荣享开始为自己少了那么多生活情趣而憋闷。

大学生活简单充实。荣绒今年刚上大学,每天都兴高采烈的穿梭于学校和家里。一回家看到多了那么多人,她倒浑然不觉。

对着荣享说许多学校里的事,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她以前是很沉闷的人,现在却完全变了个样子。交了许多朋友,无论男女,她都可以得心应手。

荣绒还参加很多社团活动,常常一去就是两三天,而且常常挑周末的时候。

荣享很怨念,本来两个人独处的机会少了,现在连一周最有空的那两天也被占满了。荣享抓住荣绒,眉峰拧得死紧,“你们那社长不会是个大龄剩男吧?是不是见不得别人谈恋爱,为什么一到周末、情人节就有活动?”

荣绒白了他一眼,完全无视某个人一副怨夫的模样。

荣绒很过分,或者说她粗神经。没有活动的时候也是经常冷落荣享,她饶有兴趣的看小说,或者专心致志的打游戏,或者和苏梦游泳、逛街,总之生活似乎很丰富。

就连晚上睡觉也有做不完的事情,荣享常常在一旁等得昏昏睡过去。突然有一天,荣享发现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一起吃过早餐,一起做过有益身心的运动,一起出门逛逛。总之原来一起做的事,现在似乎都是独立行动,两个完全无关的个体。

即使晚上还睡一张床,可惜都好像摸不到她心里去。

荣享开始思忖,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晚上,他特意等着荣绒。荣绒洗完澡,在化妆台擦完乳液,再在一旁鼓捣了半天,在他眼皮打架之前总算舍得爬上床了。她一进被窝就被荣享给捞进了怀里。

荣享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陶醉的嗅了嗅。没头没脑的就吸着她的舌开始上下其手,荣绒象征性的推拒了下,最后索性任由他去。荣享一边进入一边看她的反应,还是那副慵懒又娇嗔的模样,看得他心痒难耐。

她好似一湾水,在身下荡漾起伏,发出欢愉隐忍的呻/吟。荣享双臂撑在她身侧开始啃咬她颈上的白皙肌理,本来还沉溺其中的人忽然就睁开眼,捂着脖子胸口不让他吻,“别、别留印子。”

荣享眯起眼,坏心眼的在她唇上用力吻着,“为什么?”

荣绒脸上还是红云一片,随着他的动作在床上来回摇摆,声音也断断续续,“很难看……”

被人看到很尴尬好不好,虽然是在国外,虽然西方人都很热情,可是她周围也有很多华人MM啊。

荣享偏偏闷头在她颈窝里细细密密的吮,连锁骨也不放过,“我会让它看起来很漂亮。”

荣绒翻白眼,撅起嘴说,“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有男朋友……”

荣享脸色很难看,听到这种话可比听到她说要去参加活动不能陪他可火大不止一百倍!荣享扭过她的头,对上她闪躲的视线,“什么叫不想别人知道你有男朋友?”他就那么拿不出手?还是她小丫头年纪大了,有别的想法了?

荣绒看他一眼阴郁,连忙环着他的颈讨好,“别瞎想,不是你以为的那样——”

“那是哪样。”

荣享已经完全笼罩在低气压下,周身都散发着不爽。荣绒被他一吼,吓得缩了缩脖子。

*

最后某个小心眼又幼稚的男人因为这件事睡了一周的客房。两个人冷战的时候,荣绒觉得好气又好笑,每天在餐桌上看着他横眉冷对的样子,忽然觉得很想伸手捏捏他的脸,觉得这样子的他还真是有些可爱。像极了小时候被她抢了游戏手柄时生闷气的模样。

这么想的时候荣绒真的就这么做了。

某个人正沉着脸,毫无戒备的看报纸,脸颊忽然被温热的手掌覆盖住。她满眼笑意,双手掌心把他的脸使劲往中间挤,看着他原本清瘦的脸部线条变得圆润,眉眼都透着迷惑和错愕,荣绒有种恶作剧得逞的快感。

荣绒就着这个姿势,低头在他因为外力而不得不向上嘟起的唇瓣上吧唧了一口。荣绒笑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嘴边还有奶渍……”

荣享不着痕迹的放下报纸,双手揽过她的腰,顺势就把她托起抱到了腿上。墨黑的眼里涌动着笑意,他低头抵住她的刘海,慢慢弯起唇角,“是么?绒绒原来想喝牛奶——”

荣绒脸一红,忽然发现,其实他还是别扭的时候更可爱。至少比现在正经好多。

*

事情算不了了之,荣享没有再追问,但是心里始终对这件事有了疙瘩。他闹不明白,明明她还是很在意自己,但是又把自己藏着掖着做什么?

荣绒周末和社团的同学去野营,荣享没机会陪她去。这是这么久以来,两个人第一次分开这么久。荣享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拨过去。小丫头还真是没一点良心。

荣享一赌气,最后掀过被子睡觉。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手机轻微震动了下,他一向浅眠,眯起眼看短信。看到荣绒短信内容时马上就一个激灵从床上蹦了起来,急急忙忙的在衣柜里找出运动服换上。

荣绒睡醒,看到帐篷里熟悉高大的背影,以为自己还在做梦。可是揉了揉眼,那人缓缓转过身,看到自己时还微微笑了笑。荣绒不可置信的问,“你……你怎么会来?”

荣享叹了口气,掀开被子查看她被蛇咬到的伤口,看到伤口处理好并且没被感染时才露出一夜赶路的疲惫,“我不放心你。”

荣绒看着他惺忪的眼,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整个身子倚进他怀里,“笨蛋,这里离市区那么远,山路不好走,你连夜赶路才不安全。”

荣享抱着怀里的人有些出神,最后动了动发酸的脖子,“我一看你短信就懵了,哪里还想得到那么多。脑子里一下就想起你跳……”他没再说话,最后亲了亲她的额角,“以后不许再参加这些活动,要来必须我陪着,不许离开我视线超过24小时。”

“……”

荣享的突然加入引来同伴们的好奇,其中好几个女生都眨着亮晶晶的眼来追问荣享的身份。荣绒还未来得及开口,荣享就笑着说,“我是荣绒的哥哥,荣享。”

荣绒看着他微笑的侧脸,一时哑然。

之后路上便有不少女生找机会主动和荣享说话、聊天,聚餐时也找理由要和荣享一起搭档。荣绒气闷极了,偏偏又理亏。

晚上闷闷的坐在湖边扔石头,荣享坐在她身旁,翘起唇角不言语。荣绒看着他一脸得意的样子,气鼓鼓的抓过身边的树枝指着他,“你——”语塞的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

“……我怎么?”荣享一把抓住她气得发抖的手,慢慢掰开手指衔进嘴里。舌尖包裹住她纤细的指端,荣绒浑身一颤,红着脸骂,“这是当哥哥的该对妹妹做的,嗯?哥哥!”

荣享搂着她的腰,无辜的笑,“不是你不想别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荣绒气结,垂下头继续扔石子,“那是因为大家都是新生,很多都没男朋友。我不想和大家不一样,也不想被排挤,我想……交朋友……不想整个世界都只有你,也不想……像前世那样……”

她的声音很低,但是每个字都清晰的传进了荣享的耳朵。荣享一怔,忽然记起荣绒冷清的葬礼,空荡荡的宾客席……

心里开始有些疼,他把她抱进怀里,紧紧的圈着,“那怎么都不告诉我?哥没那么霸道。”

荣绒仰起头,眼睛在夜色里格外清亮,“我这么说,你不生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