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凤笑了笑,她其实是喜欢眼前这个一身是刺的郭玥的,远比前世那个早被烟花地磨练鞭打的一身圆融,备着好几张面具,时而高不可攀,时而柔弱可怜,时而冷若冰霜,时而甜若蜜糖。

现在的她,不过是一只被丢弃的丧家之犬,跌入泥地的落翅凤凰。

她也曾想过示之以怀柔,跟她做好姐妹,可惜,就算活了两辈子,她身上的那些个傲骨,没有一根稍有软化,让她跟郭玥论姐妹,上辈子没可能,这辈子还是没可能。

丫鬟素娟见自家大姑娘不说话,只得自己说了,“我们大姑娘听说县主您病了,立时就急了,也顾不得天寒地冻,特意亲自来探望,县主,您身子骨不好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哭啊?这是谁气着了您了?跟我们大姑娘说,将她打出去。”

“没人惹我生气。”郭玥认得大姑娘脸上的神情,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是这么看别人的,真是此一时彼一时,原来被人居高临下的看着,竟然是这般难受。

“大姑娘,奴婢听县主说话,中气还足,显是病得不重,您应该可以放心了。”

“病得不重?”云凤挑了挑眉。

“是啊,病得不重。”

“那我就放心了,不用请大夫了。”云凤伸手轻触了一下县主的头发,“日后,病的不重就别头不梳脸不洗的了,做女孩子也好,日后成了亲做女人也罢,就算是老了走不动了当了老太太,女人都得知道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自己个儿瞧着自己个儿也高兴不是?女人啊,要是没了爱美的心,就不是女人了。”这段话当年她做了太后之后,也曾这么对“太嫔”郭氏说过,把郭氏气得吐了血,三天后就咽气了。可惜现在的郭玥还是个孩子,没病…

郭玥若是有一腔子血,估么着真吐出来了,瞧着云凤,也只得咬牙切齿的说了句,“多谢大姑娘提点。”

“我啊,只是闲着没事儿说些无聊的话。”云凤一边说一边伸手掐了掐郭玥的两边脸颊,直到掐出点了“血色”,“你瞧,脸蛋红红的,瞧着精神多了。”

云凤看了看左右,“你们说,是不是精神多了?”

这里是威武侯府,她是嫡长女,是府里除了侯夫人之外最高贵的女人,就算有人心怀旧主,对郭玥有些敬意怜悯,此刻也不敢有丝毫表露,明知道是她掐了郭玥,脸上却都带着十分“诚意”的笑,附和着云凤的话,“是啊,是啊,县主大人的脸色瞧着好看多了呢。”

郭玥只觉得自己被掐的地方又涨又红,像火烧着一样的难受,当场只想暴发,想想自己的处境,只好咬着嘴唇忍着,心里想着若有一天大康复辟要将雷云凤这个臭□□扔到犬舍里喂狗!

云凤嘴角略向上一撇,“看你脸色好多了,我也就放心了。”说罢她从素娟手里接过火狐狸皮手筒,将手伸了进去,“对了,您可认得这是什么皮?”

郭玥自见到火狐狸皮手筒眼睛就拨不出来了,狐皮难猎,火狐狸皮更难猎,普通的红狐皮只有夏天有,到了冬天就变成了白狐狸,只有火狐狸就算是在冬天也是一身火红火红的皮子…

母亲就有一个火狐狸皮做的手筒,可惜后来母亲和父亲吵架,父亲夺了火狐狸皮扔进了火盆里,当日她安慰母亲说要替她寻个一模一样的手筒,兰英嬷嬷说她家所在的山上有人见过火狐狸,可惜没要能猎到,她还说要带着人封了山,一寸地一寸地的找,总能找着。可惜…

“这个是火狐狸皮。”县主说道。

“说来巧了,卖这块皮子给我的人自称叫兰英的,说原先也是这个府里的人,县主您可认识?”

“兰英嬷嬷?你在哪儿见着兰英嬷嬷的?”当日王大人家里也遭了难,兰英嬷嬷一直护着她,直到…忆起那日被官军从兰英嬷嬷怀里抢走扔上马车,她在车上哭喊着兰英嬷嬷,兰英嬷嬷在外面哭喊着追车时的情形,郭玥忍耐了许久的眼泪总算流了下来。

“原来你府里真有这么个人啊?我听她说她原是你母亲的贴身宫女,又一直惦记着你,就把她留下来了,你若想要见她,我立时叫人带她来见。”

“我要见兰英嬷嬷。”郭玥抹了抹眼泪道。

“见呢,容易,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想要留下她…怕是不易,你兰英嬷嬷家里给她订了亲,转过年就要嫁人了。”

“订亲?兰英嬷嬷早就立誓不嫁人,一辈子伺候我娘,怎么会嫁人呢?定是有人欺负了她!逼着她答应嫁人!大姑娘,求求您,让兰英嬷嬷留下来!求求你!”

看来兰英嬷嬷对郭玥真的很重要,上一世兰英嬷嬷在青楼寻到了郭玥,为了留在她身边,跑去找鸨母自卖自身,鸨母嫌弃她年纪大不肯买,她又被兄长骂自轻自贱不要脸,当场打破茶碗毁了容貌,自愿做个下仆,她哥哥见她毁了容嫁不得人了,只得给了她两个耳光走了,鸨母见来了个不要钱的下仆,也就收留了她,专让她伺候郭玥,…郭玥进宫身边也唯有她一人陪着,在宫里替她做了不少的脏活,后来为了替郭玥顶罪,自缢而死。

这辈子嘛…“不是我不想留她,实因她哥哥实在贪财,非要二百两银子才肯‘卖’她,我侯府虽家大业大,可也没有花二百两银子买一个三十多岁的婆子的道理…”

“二百两银子?”若是过去,郭玥哪里会把二百两银子放在眼里,可是此时她寄人篱下,宫里虽说荣养着她,可赏下来的无非是不能卖的古董字画衣裳料子,有些个俸禄银钱也都是给了侯府里,她除了一个月二两银子的月例银子,哪里有什么钱…“我去求郡主。”

“郡主好似不在屋里,应是去正院陪我母亲说话了。”大姑娘道,“不过我劝你也不用求她,郡主也难啊,二百两银子买个婆子,我父亲和母亲要骂她败家的。”

郭玥哪里不知道大姑娘说这些话,是要逼她求人低头甚至包藏着祸心,可是母亲死了,父亲在南边不理会她,她的亲人只有养母一般的兰英嬷嬷了,

她握紧了拳头跪了下来,“求大姑娘借我这二百两银子,他日朝廷的俸养银子下来了,我自会还您…”

“朝廷的俸养银子也不多,您身边这些个人人吃马嚼的处处都要银子,每年侯里还得另拨些个填窟窿,您说拿那个钱还我,可是在说笑?”

郭玥知道雷云凤这是在逼她,“可我郭玥现下已身无长物,哪里能凑出二百两银子?”

云凤伸出手,指尖滑过她的下巴,慢慢挪移到她的脖子上,从锁骨处轻轻挑起她脖子上挂着的一根红绳,这红绳普普通通,寻常人家寻了块不值钱的玉啊石头啊什么的,雕成长命锁给孩子戴的用的就是红绳,富贵人家不用这个,用的都是金链子、金环,最不济也是银链子,倒是若是从庙里求了符,会用红绳子串了给孩子戴,是以从来没有人注意过郭玥脖子上的红绳子,就连嗜财如命的牙婆,也觉得好东西定是让衙门里的狱吏搜走了,懒得多看红绳子一眼。

云凤马上就要挑出里面的东西时,郭玥一把抓住了云凤的手,“大姑娘,这东西是我生下来时我祖母替我求的寄名符,赐下寄名符的高僧曾言道,十六岁之前不能给外人瞧…”

“是吗?”云凤使了一个眼色,素娟和另一个丫鬟一人扯住了郭玥的一只手,云凤使劲儿一拽,拽出了寄名符,再一用力,硬生生从郭玥脖子上扯了下来。

“你!你!”

“待我找着了要找的东西,自然会把兰英嬷嬷还给你,别说我亏待了你,你若是出去乱说,你们俩个一个都别想活!”抢就行了,装什么好姐妹啊!反正日后郭玥也是靠着献上郭家的宝藏入宫得了嫔位,早献晚献都是献,把藏宝图藏在寄名符里,也算是有点脑子,可惜什么把戏都是揭穿了就不值钱了。难的不是抢藏宝图,而是让郭玥闭嘴,这个时候…就要有兰英了。

“你!你!”郭玥没想到竟然有人知道藏宝图的秘密,而且直接上来就抢,这件事,明明只有祖母和她知道,连母亲都是不晓得的!京城城破之前,母亲逼问她,她都没有说,大康朝当时败局已定,就算有那些银子又如何?那些银子…是祖母留给她,助郭家东山在起的!

“我教你一个乖,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们这些人啊,若是真的还想高高在上,当日就应该把贪来的民脂民膏全捐出去交给哀帝做军饷,这样的话,没准儿大康朝还能多活两年!”云凤拍了拍郭玥的脸蛋,直起了身子,看着左右,“来人啊,郭县主得了时疫,不能再在锦粹楼住了,立时挪到花园子里的观梅轩。”

“是。”

大姑娘敢这么做,侯爷和侯夫人自然是默许了的,一个已经失了势的县主又能如何?下人们利落的收拾起了东西,云凤看了眼素娟,“素娟,你在这里看着她们,若是有人私下传递或是跟外人说一句话,使一个眼神,就立时拉出去堵着嘴杖毙!”

郭玥忽然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凤冷冷地瞧着她,“你笑什么?”

“我笑你机关算尽太聪明,竟不知外人就算得了藏宝图也是一张废纸,只有郭家的直系血亲才能打开地宫,否则就算你有千军万马也休想拿到宝藏,更何况…雷家怕是没有千军万马吧?”

“呵,你以为京里,只有你一个人姓郭?”云凤说完再也懒得看一眼郭玥转身便走。

“你!你什么意思?”郭家五代单传,只有父亲子女多些,旁人顶多只有一子,当初走的时候郭家的直系血亲除了她之外,都随着父亲去了南边…

“这要谢谢你爹啊,他在京里的女人太多了呢,我没废什么劲儿就找着了你的一个弟弟。”怪郭玥自己吧,当日献宝之后,把整个宝藏的事合盘托出,京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郭家的宝藏的秘密原来竟藏在一个小小的寄名符里,藏宝地宫的锁只有郭家直系子孙的一碗鲜血能打开。还有别的神乎其神的事,云凤早就听得不想再听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你怎么知道的啊!!!!”郭玥不停地喊叫着,问着云凤是怎么知道的。

云凤已经走远,懒得理会她了。

还是个孩子啊,上辈子那个郭玥啊,先是依靠天下第一名妓和南朝县主的名头,誉满京城,裙下拥趸无数,依靠色相刺探军情,收买官员暗助南朝,被谛听司查到之后,为保性命也为了荣华富贵,拿着自家的宝藏悄悄降了新朝,将南朝在京城的布置和盘托出之后,又将假军情交给南朝,害得南朝十万大军全军覆没一溃千里,再无力抵抗新朝,只得投降灭国。她却凭着“功劳”摇身一变成了宫里的玥嫔娘娘,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妖妃。

她为了斗败郭氏,废了多少心力,白了多少根头发…现在斗这个孩子就算是斗成了,也只觉得倦倦的,没有一丝喜意。

算了,让她跟她的兰英嬷嬷好好活着吧,没了宝藏,不再是第一名妓,平平淡淡的活着吧。

第54章 弹子

天阴沉沉的,月光透过云层露出一点点的亮光,天空轻描淡写若有似无的飘撒着雪花,风雪中大红的宫灯随风摇曳,白日敞开的宫门早已经落栓,富丽堂皇的宫苑,除了几间屋子里透出灯光之外,黑暗空旷得让人心生畏惧。

一粒金瓜子,两粒金瓜子,三粒金瓜子…二丫头拿着两个盒子,在灯下一粒一粒的数着白日里大龙和二龙打牌输给她的金瓜子玩儿,冬天夜长,偏她还不想早早睡觉,没电视没电影更没手机,想学古代寡妇数豆子都没有豆子可数,只有玩这个能打发点时间了。

“二姑娘!二姑娘!”绿萼直接掀了门帘进了暖阁,她自小在公主府当差,规矩不比宫里的宫女差什么,极少有这般慌乱的时候,二丫头见她这样,立时放下手里的金瓜了了。

“怎么了?”

“咱们养花的暖屋子玻璃被人拿弹弓打了!”

弹弓打玻璃?尼玛这年月玻璃虽然巨富人家并不鲜见,一块玻璃也够平民百姓吃用一年的好么,谁这么败家啊?

她赶紧下地找鞋,雨丝和另一个伺候她的宫女围了过来跪下来替她把鞋穿好,绿萼拿了她的白狐披风替她穿上,她推开了拿手炉的宫女子,接过风帽戴上,飞奔出了门。

种花的屋子离她的屋子并不远,因打破了玻璃惊动了人,凤仪殿里熄灭的灯光都燃了起来,人都往这个方向汇聚。

二丫头大约是头一个来的,在外面看不清玻璃损毁的情形,进了屋就能感觉得到透过被打破的玻璃吹进室内的冷风,绿萼原是在这屋里守夜的,她的被褥一半在小床上一半在地上,显然起床得很匆忙,在离她床很近的地方,有一个泥皮铅芯的弹子,若是打得再准一些,怕是绿萼会受伤。

她数了数玻璃上的破洞,一共有七八个这之多,透过破洞看过去,只能看见漆黑的夜跟渐渐下大的雪。

“姑娘,是不是要把花都搬出去?”雨丝替二丫披上斗篷。

“不用了,找人拿些窗纸把洞糊上就是了。这些个花草没那么精贵。”宫里的人到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在种什么奇花异草,预备着过年的时候送给帝后,并不知道自己是在“种菜”。

“是。”

下雪天说不定什么时候糊窗的桑皮纸就破了个洞,若是次次都请宫里的匠人来糊,他们也忙不过来,是以各屋都备着窗纸。

乔尚宫来的时候,破洞的玻璃已经里外各糊了一层的窗纸,几个宫人正在打扫屋里的碎玻璃,这些玻璃都要收到袋子里,交给专管玻璃、瓷器这类易碎器物的女官检查点数,二丫头坐在绿萼住的床上,一个一个的检视着宫人们打扫时找到的弹子。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打破了窗户?”乔尚宫来得比二丫还要匆忙些,脚上穿着寝鞋,木棉绛紫宫衣只是半披着,脸上抹着宫人入睡前总会涂的厚米分,配着她惊讶愤怒的表情,瞧着竟有些可怖。

“乔姑姑,您怎么来了?”二丫头站了起来。

“花房的玻璃让人打碎了,我能不来吗?”乔尚宫似也觉得自己这一身有些尴尬,“平素里我都睡得晚,偏今日白日里淋了水又吹了风有些头疼,故而睡早了,谁知今日偏出事了。”

她走到床边,拿起弹子,“这弹子不像是宫里做的。”

“不是,宫里做的弹子是这样的。”二丫头从床上的一个鹿皮弹子袋里拿出一个弹子,“宫里的弹子是铜的正圆形,大小都是一样的,还阴刻着内造的章,这个弹子是泥做的皮里面却是铅块,不是很圆,像是外面谁家的顽童做的。”

“外面的东西如何能进宫?”

二丫头苦笑了一下,别的朝代如何二丫头不知道,眼前的这个朝代这个皇宫嘛,从外面带东西进来不要太容易,穿越帝很“人性化”宫里的妃嫔一个月能见一次直系血亲,接受一次直系血亲带来的物品,也可以赐出去一些东西,更不用说太监、宫女往外带东西了,虽说是要经过搜检的,但是——不要说搜检的认真程度如何了,往里面带□□八成是带不进来的,可这种看起来很无害的“弹子”想要带进来不要太容易,更何况这东西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宫里又不是没有黄泥,找点铅块自己做也不难。

想到了那次在凤仪殿感受到的杀人目光,二丫头知道,这是冲自己来的,自己这个没有血缘关系却颇得帝宠的臣女,碍了什么人的眼。

这个人想来手伸不进凤仪殿,只能打破玻璃泄恨了,若非绿萼见西红柿和辣椒都要开花了,坚持住在这里守夜,明天早起这屋子早冻成冰窖,自己的这两样“花草”自然是死得透透的了。

对了,这东西比起铜弹子还有一个优点,声音小…冬天关门闭户不说,窗上还要盖上一层厚厚的帘子避寒,自己离花房那么近都没听见声音,旁人想必更是听不见。

乔尚宫想必也想到了很多,她静默了一会儿之后道,“是我做事不周,请二姑娘恕罪。”

“这事应是我在宫里得罪了人才招人报复,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有人恨毒了我,下手只是早晚的事,姑姑不必自责。”

乔尚宫抿了抿嘴唇,“二姑娘这般说,我就更无地自容了,凤仪殿早就是旁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被人惦记的又何止二姑娘您一个,是我近日身子骨不好,放纵了那些个惫懒的刁奴,这才让人有机可乘,二姑娘您且放宽心回去歇着,我自会给您一个交待。”

她既然这么说了,二丫头自然也不好再扮什么福尔摩斯了,拿了一个弹子藏在袖中,起身带着雨丝和绿萼告辞。

第二日天亮起床,绿萼悄悄跟她说,乔尚宫打了守夜的两个大宫女二十大板赶出凤仪殿,又带人搜检了宫女们的屋子,据说搜检出了一些东西,又打了几个人,可并没有搜到弹子之类的东西。

“不管是谁做的,早就把弹子和弹弓扔了,哪会带回去。”二丫头瞧着自己妆台上的弹子摇了摇头。

“绿萼,搜宫女的住处,都搜出了什么东西啊?”雨丝问绿萼。

“不是什么好东西。”绿萼的脸略有一些红,“我听人说被打的人也冤枉,那些个东西都是前朝留下的那些宫女的,皇上把她们空身赶出了宫,她们的东西自然没带出去,就有一些小宫女捡回去当好东西收着了…唉呀…以后你不要再跟那些个小太监说笑就是了。”

“说的是宫女的东西,怎么又扯到太监身上了?”雨丝有些糊涂了。

“算了,你别为难绿萼了,她不肯说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二丫头心道秒懂的我是不是思想太污了?不行,还要装天真少女,“最多我等会儿见了皇后娘娘问问她。”

“不成!二姑娘!您不能问!”绿萼连忙阻止,“皇后娘娘正为了搜检出来的东西生气呢,你若问了,岂非火上浇油。”

“说得也是…我回去悄悄的问母亲好了。”二丫头点了点头,“对了,西红柿跟辣椒怎么样了?”

“奴婢刚去看过,长得都好着呢。”

“长得好就好,待它们都开花了,也别管是不是过年了,拿着棉笼子一捂,给皇上送四盆,皇后娘娘送四盆,两位皇贵妃各送两盆,妃位各送一盆就是了。”

“余下的就没有了?”

“没啦!本来也不多,剩下的我都留着,谁也不送了,本来想着多送人一些的,现下瞧着有些人看这些个东西不顺眼,送了也是作贱。”二丫头一摊手道,留着做种呗,等到了开春再育苗在地里试种,什么时候地里试种成功了,什么时候才算种成了。

她们正说着,外面忽然闯进来一个人,宫女们显然也不敢拦他,几句轻声的争执之后,那人掀了帘子进了暖阁,来人正是二龙。

二丫头赶紧的把自己的衣裳拢紧,拢完又笑,小丫头的平板身材有什么好遮的,“一大早的,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妹妹屋里的玻璃让人拿砖头砸了,怕妹妹受惊,立时来瞧妹妹。”

受惊?受什么惊啊,这宫里的流言啊,明明是花房的玻璃让人拿弹弓打了,传来传去的竟是她的玻璃让人砸了,“你啊,闯进来之前也不瞧瞧,我这屋里拢共八块玻璃,哪一块让人砸了?”

“我以为他们连夜换了…”

“宫里的那帮内作的匠人,哪里会这般勤快?”二丫头摇了摇头,“总是莽莽撞撞的,是花房的玻璃让人拿这个打了。”二丫头拿起弹子给他看。

二龙拿起弹子之后放在手里瞧瞧,“你怎么有这东西的?”

“你认得这个弹子?”

“认得啊,内造的弹子是铜做的,软,金光闪闪的瞧着好看,打完了还得再往回捡,麻烦,我和几个伴读就自己做了些弹子,瞧着不好看,可比宫里的弹子好多了,里面的铅块不值钱,丢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花房的玻璃是被这东西打的?”

“是啊。”

“你等着,我这就去他们的屋里搜检,看看谁这么胆大包天敢来射妹妹你的玻璃。”二龙说完,把弹子捏在手里,一阵风似地跑了。

二丫头想要叫住他,一直追到门外,看见的只是他跑走的背影。

伴读?伴读都在崇庆殿居住,崇庆殿离住妃嫔的内宫远不说吧,到了晚上关门落栓还有值夜的太监侍卫,想要从里面出来到凤仪殿来打破玻璃,难度不比到紫宸殿刺杀穿越帝小,怎么可能是伴读做的呢?而且既然是自制的,就不会像内造的那种是有数的,如何检查有无减少?二龙啊…做事总是不过脑子,不过这东西既然是崇庆殿出来的,也算是有了点线索。

第55章 奸.情?

凤仪殿的“晨会”依旧莺燕齐聚,和谐美好,无论是昨晚承了雨露的两位新宠,还是被冷落许久的旧爱,都互称姐妹和和气气,闻皇后高高在上,或低头喝茶或问侯几句,气氛好的让人感动。

过去二丫头挺喜欢看她们一个一个很认真的演戏的,觉得比现代那些古装宫斗剧好看多了,至少她们都是纯天然美女,原生态演技派,能做到眼角眉梢都是戏,大团体藏着小团体,小团体里面又各怀心思也算不容易,说着夸赞吹捧的话,暗地里是捅刀子啦,明明很酸还要装贤惠啦,明明很不得志还要装着自己很有地位,明明很有地位还要装低调,一个个的戏足极了。

今天二丫头却再当不了看客,她忍不住一个一个的找看她不顺眼的人到底是谁,是谁记恨她在帝后面前得宠?

数来数去,二丫头却越数越迷糊,她一不是后宫嫔妃,二不是皇子,这些女人记恨她干嘛啊?她们互相记恨互相踩还来不及呢,哪来的工夫恨她?

闻皇后见二丫头眉头微皱情绪不高,招了招手让她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丫头,昨晚上吓着了?”

二丫头摇了摇头,“没有。”

“你这孩子啊,就是爱逞强,也是我这几日没睡好,昨个儿点了安神香,又喝了些个安神汤,睡得沉了些,晨起才听说出事了,想要找你问问情形,转念又想还是让你多睡一会儿,没想到一大早晨的你就来了。”

闻皇后点了安神香…乔尚宫也说昨个儿睡得比平日要早,结果昨晚就出事了?巧合?

“我原也没受什么惊吓,到是绿萼那丫头昨个儿正巧在花房值夜,吓了一大跳。”

“绿萼?可是那个脸尖尖的小丫头?”

“正是她。”

“回头让乔尚宫找个太医给她瞧瞧,别吓着了留了病根。”

“谢皇后娘娘。”二丫头福了一福。

“傻丫头。”闻皇后捏了捏她的鼻尖。

二丫头忽然觉得脖子后面一阵发凉,又是那种感觉,她扭过头去瞧,看见的依旧是在一起聊天说笑的嫔妃。

“你们说什么那么高兴?”闻皇后略提高了声音问道。

“回皇后娘娘,我们在听丽嫔姐姐说大公主的趣事呢,大公主现下已然会背诗了。”

“哦?”闻皇后略一挑眉,宫里的女人虽多,生育的却不是很多,丽嫔虽说出身低些,模样长相也略显平常,生女之前就无多少宠爱,人都说她是瞎猫撞上了死老鼠,不知怎地宫里那么多比她得宠的,偏让她怀上了,彼时大龙和二龙尚未回来,诸葛文燕尚未怀孕,她若是生下儿子,便是长子…很是风光了一阵,生了女儿之后倒是老实了一些,可惜风光时碍了别人的眼,到现在不过是个嫔,只因为生了皇长女,过得比旁人好一些罢了。

她向来来炫耀女儿,这次炫耀皇长女会背诗了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闻皇后做为嫡母总要关怀一下,“珠儿竟然会背诗了?背的哪一首啊?”

“前个儿皇上来看珠儿,见珠儿嗑嗑绊绊地学背诗,便教了她一首《悯农》,什么锄禾日当午…说来也是奇了,皇上只教了一次,珠儿竟学会了…”

“《悯农》?这首诗是谁作的?”闻皇后问道。

“妾身没读过什么书,不晓得是谁作的,许是皇上自己个儿做的也未可知。”丽嫔道。

“呵呵呵哈哈哈哈…”余婉婉小声笑了起来,“这首诗啊,是五百年前小神童方思远之作,可惜这位小神童颇有些伤仲永之嫌,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说不得,这位方姓男子是一位穿越人士了,这崩坏的时空啊,没什么是可靠的。二丫头眸光一闪,注意到丽嫔投入余婉婉的杀人目光。

“我读书少,余妹妹说得些我全然不懂,皇上背得诗应该是好诗,唉,皇上是真喜欢孩子,他那日还感叹这宫里啊,孩子太少了。这话呢,原不该是我说的,我呢早已无宠,只想守着女儿好好过日子,余妹妹你却一日荣宠不衰,为何肚子久不见动静?不是姐姐说你,女人呢,得有个孩子才算安稳,皇后娘娘您说是不是?”

“嗯,这宫里啊,孩子是少了些…”闻皇后低头转了转戒指,懒懒地应道,“我乏了,你们且散了吧。”

丽嫔见自己说了一长串话,只得到了闻皇后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脸色立时难看了起来,瞪了一眼余婉婉,最有趣的是瞪了一眼二丫头,这才愤愤然地跟两三个与她要好的嫔妃一处走了。

二丫头注意到跟她一起走的嫔妃都是有些年纪,姿色虽有高低,但能看得出来都不算受宠,宫里的生态就是这样,得宠的呢,就算是份位低也能得到额外的赏赐,不得宠的就只等依靠着份例过活,“该有的体面”是有了,可多余的一点没有,也难怪这些人会聚拢在有女儿领双薪份位又高的丽嫔身边了。

宫里女人戾气重,这个锅还得穿越帝背,要不是他见一个上一个,种马无双,怎么会有这么多深宫怨妇?

莺莺燕燕们来得挺慢,散得倒是极快的,也对不管气氛再怎么和谐,“晨会”就是晨会,散了会谁不想快点回家该干嘛干嘛去啊。

众人走得差不多了,余婉婉却留了下来,她娇小的身子裹在宽袍大袖的粉蓝满绣红海棠花白狐宫装披风里,显得更加的小了,冬日里领子依旧开得很低,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和深深的事业线,许是因为个子矮,她的发髻梳得高高的,插了支振翅欲飞的点翠金凤,斜插一支凤头步摇,长长的流苏直垂到与她的鼻尖齐平,一双大眼水灵灵的好似会说话一般,真真是天生的尤物,难怪一直得宠,“姐姐…”她一说话那声儿啊,嗲得连志玲姐姐都自叹不如,“妹妹有一事…”

“婉婉啊,你有事就说吧。”闻皇后依旧低头在看自己手上的戒指,看得出,她对余婉婉印象不咋地,也对,余婉婉这种类型的女人,没几个女人会喜欢。

“妾身这几日身子不太舒爽…”余婉婉瞧着闻皇后如寒冬一般的脸色,立时把姐妹相称换成了卑称。

“哦,那你找太医看了没?”

“已然找太医看了,只说是虚瞧不出什么,开了些温补药,吃了之后依旧不好…”

“那你与我说是什么意思?换个太医?”

“娘娘有所不知,妾身原有些旧病,每到冬日定要病上一场。幸遇苦渡大师开了个方子,吃了几剂他亲配的丸药,这才病愈,如今妾身这病啊…倒愈来愈似旧病复发…”

“苦渡大师?”闻皇后挑了挑眉,“我原不知他竟是会看病的,既是如此,你就该禀明了皇上,让皇上请苦渡大师来京里一趟,替你瞧一瞧病。”

“苦渡大师如今已然是少林方丈,妾身不敢劳动大架,更不敢越过皇后找皇上诉说…”余婉婉越说声越小,越说头低得越深。

闻皇后见她这样子,脸色不由得柔和了一些,“既然你这般懂事,这事就交给本宫吧,你既身子骨不好,就回去好好歇着吧。”

“娘娘,妾身听闻苦渡大师的徒弟就在京中,想着…若是他的徒弟会医病,就请他的徒弟看上一眼,若是治好了,也省得劳烦大师…千里奔波。”

“苦渡的徒儿在京里?”闻皇后看了一眼乔尚宫。

“回娘娘的话,听人说是有这么回子事,就是那个京城第一美男子滕鲲鹏。”

“哦,原来是他…没想到他竟是苦渡的徒儿,你既这般说了,我便去问问皇上,让他进宫一趟,替你瞧一瞧病。”

二丫头从余婉婉提及苦渡开始就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提及苦渡的时候她表情平平,提到苦渡的徒弟的时候…余婉婉舔了一下嘴唇,虽说动作很隐蔽也很快,但瞒不过二丫头的目光,不对劲儿!有□□!这女人对我男神有什么企图?你现在已然是宠妃了,不要害我男神好不好!

可偏偏闻皇后并不像二丫头一样敏锐的觉察到了不对,而是很爽快地答应了请滕鲲鹏进宫替余婉婉治病,男神啊男神,你现在可真危险了,千万不要搞出什么事情啊!穿越帝可不是甄嬛传里的绿帽帝,不要说你被余婉婉这个狐狸精诱惑,就是余婉婉对你做了些什么,你也要吃不了兜着走啊。

“娘娘,滕指挥使并未学过医术,怕是进宫也没有什么用处。”二丫头忍不住道。

“咦?你认得他?”闻皇后说完便笑了,“我倒忘了…”那日的事本是机密,此刻凤仪殿虽走了众嫔妃,一样宫人甚多,人多口杂,她并没有深说,“苦渡与你父亲交情深厚,滕鲲鹏若真是他的徒弟,定会去你家里拜访。”

“不瞒娘娘,我父亲问过他是否与苦渡大师学过医术?他言道只学了几年功夫,未曾学过医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