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没想到孟小小来了,还带来了传说中的越美人,这位越美人倒真真是个美人,年纪与自己仿佛,个头与自己仿佛,自己却是没成熟的青果子,越美人是诱人的水蜜桃,从头到脚无一处不美,穿越帝还真是走精品路线了,要说缺点就是胸小点…不过这个能改善…

“我原没到过桃源村,到了这武陵春才晓得桃源春应是什么模样,真真是世外桃源,一等一山水秀美之地。”孟小小笑吟吟地说道。

“桃源村虽美,却远远比不上这武陵春富丽,曾记得这处院子应当就是魏家,魏家婶婶善猎,家中常挂着猎物,也常有肉吃,我们常跑到魏家吃肉,魏家院子比这院子小了好几圈不说,常年挂着皮毛,也无有什么风景,窗户糊着窗纸,屋里家什都是魏婶子自己打的,哪有这么好看…”当年魏婶子,还真是桃源村第一女汉子,外务虽精,内务却平常,家里面全靠母亲有工夫帮着收拾,后来小魏子大了,就自己个儿收拾…说脏乱差不至于,只能说是过得去。

“瞧你说的,皇上和皇后费了无数心思建的武陵春,竟是形似神不似喽?”

“干娘,这可是您说的。”

“你个坏丫头!”孟小小拿指尖戳她,“对了,你与兰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不信她有本事吓得你给她磕头。”

“就是那么回事呗。”

“你啊…”孟小小摇了摇头,“这件事呢,本来我已经说了,我来瞧瞧你们俩个,给你们当年说和人,谁知咱们的皇后娘娘晚膳时就去皇上那里请罪,说自己没教养好兰公主,慢待了你…”

“皇上什么意思?”

“皇上当场自然是发了火说了几句斥责兰公主不懂事的话,又问皇后二皇子闯宫是怎么回事?皇后当时就傻眼了,结果是二皇子禁足读书半旬,魏羽林将军未能尽守卫之责,降半级,罚俸一年,兰公主份例减半,陆女史杖责二十降级到浣衣局听用,皇上把自己身边的林女史派过来给了兰公主。我来的时候先去的兰公主那里,听说她把自己关在屋里躲被窝里哭得嗷嗷的,你们俩个啊…现在八成是死仇了。”

“唉,这可如何是好,我当初也不过是想息事宁人,没想到竟越闹越大。”云雀说道,两个小女孩互相看不顺眼,大人装聋作哑只做不知也好,两边哄着也好,总能和好,大人非要进里面“做主”,“挑火”除了死仇还能是什么?反正她进宫来就没想结善缘,跟兰公主结死仇就结死仇吧。

“是啊,现在宫外都知道了,都说皇上仁义,对桃源一系优待,兰公主的名声啊…她也渐大了,正是要选驸马的时候,我看这事儿一出…少不得她要多一顶对桃源系老臣不满的帽子,姻缘难了。”

“干娘言重了,皇帝女儿总是不愁嫁的。”

两个人互视一眼,笑了起来,越才人越发觉得自己尴尬了。

“干娘,你瞧咱们俩个光顾着说话,竟忘了越才人。”云雀过去拉过越才人的手,“真真是个我见犹怜的美人,怪道皇上南征竟只带回了她一个。”穿越帝这几年越发转了性子,开始走精品路线了。

“就这一个,皇上还宝贝似的舍不得碰呢。”

“干娘!瞧您说的是什么话!”云雀跺脚不依。

“好啦,是干娘不对,干娘给你陪不是。”孟小小搂着云雀道,“不过啊,干娘有句要紧的话要问你,咱们的良弓县主,要嫁个什么样的才貌仙郎?你与干娘说,干娘满世界给你找去。”

“干娘,人家还小呢。”

“不小了,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跟了皇上了。”

“干娘总说不正经的话,我不与你说了。”

京中多庙宇,香末山一座山,就有两处庙宇,一处是山顶上的般若寺,一处是半山腰的飞云寺,飞云寺里有块奇石,如同云朵一般,相传是女娲补天时被天火烧融了的,不能再用只能丢弃,飞云寺因此石而建。般若寺出名的则是桑园,相传桑树乃是创寺方丈所植,平民百姓取用养蚕不取分文,北地养蚕者不多,倒是此地的桑椹出名,据说沾了佛气,能化灾解厄治病祛邪,每到桑椹熟时,达官贵人,平民百姓慕名而来,般若寺定了个规矩,头一日的桑椹归天子,第二天的桑椹归百官,第三日平常百姓取用,第四日就封了桑园不再许人进出。

头一日说起来都是摆设,无非是宫中出几个人采几篓子桑椹回去,第二日百官也不多取,多半都是各取一篓,可架不住人多果子少,到第三日百姓也采不到什么了。

今个儿正是天子的日子,天子没来,太子来了,亲自替帝后采桑椹,愿父母安康。

为不扰民,太子乔继业天不亮便从宫里出来,到了香末山时,正是太阳初升,晨雾弥漫之时,走在路上瞧见不知谁车的马车坏在路边,马车夫跪在地上修车,路边站着个由媳妇子陪着的姑娘,那姑娘穿着穿着洋红倭缎斗篷宽大的风帽遮住了头脸,见自己这一行来了转过了身,头低得更深了,太子不是唐突之人,只略看了一眼便要再往前走,却见风吹起斗篷,露出的天水碧裙角…天水碧?天水碧色的料子便是宫中也只有两匹,一匹母后收着,一匹自己送给了云凤…那颜色太特殊,织造处也说是时机巧合染出来的,再想染出同样的颜色而不得,难不成…是看错了?

乔继业勒住了马,“前面的是谁家姑娘?”

那姑娘听见他说话,似是吓了一跳,看了眼旁边的媳妇子,媳妇子扶着她往这边来。

“民女郭玥给太子请安。”郭玥施了一个福礼。

“郭玥?”这个名字耳生得很,“你抬起头来我瞧瞧…”

美人抬首,如同花朵绽开一般,顿时让人觉得先前书里看过的手如柔荑肤若凝脂、冰肌玉骨、胶若太阳升朝霞、鬓发如云、螓首蛾眉等等都有了归处,有原来如此之感。

郭玥瞧着他,顿觉挽春平日之言毫无夸大之处,太子风仪岂是寻常人可比?便是前朝那些名流公子,比之太子都嫌脂粉气太浓,少了英气,武将之子又粗鲁不堪少了太子的风雅。

“你…你是自何处得了这天水碧的料子?”

“这…”郭玥脸一红,略向后退…“这…”

“你不必害怕,我只是认得这料子,有所疑问。”

“民女寄居于雷侯府中,这料子是大姑娘赏给民女的。”

“雷侯府…”姓郭?哦,原来是前朝的县主…云凤竟然把他送的东西赏人?他原有一丝怒气,见了郭玥怒气又消散了,罢了,天水碧配了如斯美人也算值了…

他出了一会儿神,又问道,“郭姑娘因何这个时辰在此?”

“回太子的话,民女原是去飞云寺采晨露替大姑娘治咳嗽,没想到车坏在了半路。”

“哦,你这个时辰去怕是也采不到晨露了,来人,过去帮郭县主修车,修好后再送她回去。”

“是。”

说罢他策马前行,回头看了一眼郭玥脸莫名有些红了,天下有云凤那样的女子,亦有郭县主这样的绝色,尽收入禳中,方不负此生。

第90章 认亲(一)

天下间什么最好?若是说起来必是身体康健,家人平安,心里想的却是钱和势,有了钱和势,别的东西俯首可得,在现代曾有人问二十亿和专一深情的丈夫选谁?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当然是选二十亿了。

到了今世雷家这一步,银子要紧也不要紧,爵位在,那怕有朝一日失了帝宠,也是尽够子孙富贵的,只要不作死造反,大齐朝在,雷家就在。

更何况此时雷家正是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之时,满京城里,提起雷家谁不赞一句一等人家,便是雷家的寻常下仆,出去也比旁人贵上几分。

这一日雷府门外,忽然来了十几口子人,一辆破旧的大车,从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多岁脸晒得黝黑的汉子,汉子到了雷侯府门前,也不说话,低头便往里面闯。

“唉唉唉!你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就往里面闯?”守门的门子迎了过去,站在府门前的侍卫,已经把钢刀抽出来一半了。

“我是你们家侯爷的弟弟!前来投亲!”

弟弟?这可是开天劈地头一宗,天下人都知道,桃源一系都是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孤儿,便是圣上,登了帝位上数三代也寻不着什么人,一问圣上本人,圣上说不记事的时候就在外面流浪,根本不记得家乡何在父母何人,便是乔姓还是随了收养他的乞丐的姓氏,往上数三代更是数不着,文臣说要不然往上面数一数找找姓乔的名人,圣上说不必,他就是流浪乞儿出身,不想沾谁的光,也不想给谁添彩,在祖谱里写得明明白白是流浪乞儿出身。

可就是这样,还是安了个是被散仙收养,受圣人教化的美名。

雷家更数不着什么同宗的亲戚了,满京城里只有叶家是雷家的亲戚,还是姻亲。

如今怎么冒出来这么一帮人说自己是雷侯爷的同族啊?

守门的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想要冒认官亲也不打听打听,我们雷侯爷与万岁爷是一处讨饭长大的,一个头磕到地上的亲把兄弟,再有就是叶伯爷,那是我们夫人的亲兄弟,也是圣上和侯爷二一回磕头认的兄弟,哪有什么同族亲人?我看你们啊,也是一帮不懂事的老百姓,赶紧的,远远的走了啊!等会儿门里面的军爷出来,可就不是我这么好性了。”

那汉子眼睛瞪得大大的,似是听不懂门子说得是什么,“雷侯爷就是我哥!我是他弟弟!他在不在家?你让他出来!哥!哥!你出来!”

“诶,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啊!快走!快走!”门子推了他一把。

“我来找我哥!”汉子反手推了门子一把,门子在侯府做事养尊处忧,看着虽壮实,哪里是庄稼汉的对手,被推得一个屁股坐到了地上。

原先府里的侍卫就在观望,瞧着门子被推倒了,立时吹响了哨子,一队侍卫从里面出来,将这些人团团围住。

“来人!给我锁拿起来!”黄励诚抽出雁翎刀,大声喝道。

“慢着!”从车里出来了一个年龄不大的小姑娘,小姑娘又从里面扶出来一个白发苍苍衣饰干净的老太太,“几位军爷,我儿子自小没读过书,也不懂规矩,几位军爷勿怪,我是雷侯爷的伯母,当年逢了乱匪,雷侯爷父母和一个哥哥两个姐姐全都死了,雷侯爷依着我们过活,谁想逃荒的时候走失了,八成他也不知道我们这一家子人还活着,劳烦军爷进里面通报一声,雷侯爷定会认下我们。

黄励诚眉头微皱,这些人是冒认官亲的?不像啊,看这些人扶老携幼的,若真的是冒认,一大家子人的命都没了,若不是冒认…他从小在侯爷身边长大,从没听他提过…

“这位军爷,我瞧你虽年轻,却像是这一群人里领头的,我只说一件事,雷侯爷小的时候调皮从树上摔下来,胳肢窝底下让树划了老大一个口子,结了疤之后像个八字,你若不知,就去里面问问,定有知道的。”

这事儿黄励成还真知道,当年他从军的时候年龄小,侯爷怜惜他,把他放在自己身边,做的就是随身的侍从,他伺候侯爷洗过无数次澡,侯爷身上的伤疤他一清二楚,侯爷确实胳肢窝那里有个奇怪的疤。

“这位老人家,你在这里稍待,我到里面问问看。”黄励诚声音略软了些,躬身施了一礼,吩咐人好生侍这十几个人,自己往里面通报去了。

到了里面他没进二门,由守门的婆子传话,婆子一听是这件事,不敢擅专,连忙打发小丫头子去找同福。

同福听了婆子的话,又到二门旁问黄侍卫,“黄侍卫,你觉得此事有几分真?”

“旁的事不知,侯爷确实有那么一道疤。”

“嗯…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先去禀报夫人,等会儿夫人八成要问你话。”

却说外面的一行人,这些人确实是姓雷的,老家原是河南的,为避战乱成了流民,天下平定时,在晋地找了块地方垦荒,家里十几口人垦出了三十来亩的地,生活倒也过得去。

就是家里的当家老太太有点爱作妖,听说了京城有个叫雷霆的侯爷,非说是早年间走失的侄子雷二狗,家里人为了安慰她,听她的话没事儿就打听雷家的事。有一搭无一搭的,事情就耽搁到了现在,老太太整日念着自己家有这么个富亲戚,邻里都当成笑话,家里也只有孙女晓云和小儿子雷六傻信老太太说的话

这一日雷六傻在集市上听说书人讲□□平定江山的事,说到□□与雷霆结义一段,说两人是在河南善县相识,同被老乞丐收留,这一日老乞丐生了病,把两人叫到跟前,说他们三人缘份已尽,两人并非池中之物,让两人往南走寻找机缘。说罢就与世长辞了。

雷六傻就问说书的,□□真是与雷霆在善县认识的?

说书的说□□家谱晓喻天下,里面就有这一段,任谁也不敢胡编乱造。

雷六傻回家就跟老太太说了,老太太更坐不住了,当场就让雷六傻套车,带着自己个儿到京城认亲。

雷老太的大儿子雷大柱舍不得马上就要秋收的庄稼,老太太说,“你个眼皮子浅的!雷家如今是何等样的人家?待寻着了你兄弟,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是鸡鸭鱼肉,哪还缺这点庄稼!”

雷大柱还是不肯,“娘,咱们都穷了这么多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再说咱们也没有盘缠,等着地里的庄稼收了,咱们有了银子再去。”

老太太白了他一眼,明面儿上是应了,可等到晚上,竟一个人偷偷溜到地里,把马上就要收割的庄稼一把火给烧了。

恨得雷大柱直撞墙,可那是自己的亲娘?又能怎么办?只能依着她,变卖了家里仅剩的浮财,赶着车一路上半是乞讨半是打零工,这才到了京城。

在外面往里面闯的就是雷六傻,出来的老太太就是雷老太,扶着她的正是孙女晓云。

雷大柱本来躲在一旁不愿意看他们丢人,谁想里面的侍卫还真进去通禀了,门子还找来凳子给一家人坐,还有一个拿了门房的茶壶给一家人喝茶…难道自家真的是雷侯爷的亲眷?

过了许久,黄励诚从里面出来了,上一眼下一眼打量雷老太,“我们家夫人说了,当年原听侯爷说有这么回事,只是…”叶氏说的可比黄励诚说得难听多了,当年雷侯爷哪里是走失的,是雷老太嫌他累赘,卖又卖不掉,故意让儿子雷大柱,把他领到山里丢掉的,雷大柱心善,舍不得这个弟弟喂了狼,把他放到了郊外破庙,让他不要再回来了。

这也是为什么雷大柱从一开始就不想进京的原因,他心里清楚得很,雷侯爷十有*就是自己苦命的堂弟,当年破庙里面那个精瘦的小子八成就是圣上,至于全国建庙的奉圣仙人,分明就是当年的老乞丐模样。

依他看,寻着了又如何?当年是他们对不起堂弟,可拗不过自己的母亲,只能来了。

听黄励诚就只是,雷大柱就明白了,“这位军爷,劳烦您了,我们这就走。”

“啊?走啥,我们走啥!这里就是二狗家!我是他亲伯娘!当初他爹妈都死了要不是我们把他从老家带出来,他早喂了狼了。”雷老太大声喊道。

“娘!咱们走吧!”雷大柱伸手去拉扯老娘。

雷老太一屁股坐到地上,就是不肯走,“我不走!我不走!我要见二狗!问问他认不认我这个大娘!他若是不认,我就去告御状。”

“我们侯爷不在京城,夫人对当年的事一清二楚,圣上也一清二楚,她说了当年的事既往不咎,只当大家伙互不相识。”当然了,这又是黄励诚美化过的,叶氏极爱雷霆,为当年的事对这位大伯娘极为不满,把当年讨饭时学的脏话全骂出来了,若不是同福拦得快,几乎要让人把他们乱棍打走。

“我们知道了,我们这就走。”雷大柱又去扶母亲。

“唉呀!还有没有天理啊!雷二狗丧良心啊!发达了就不认亲伯娘!亲兄弟啊!!!”雷老太虽然年纪大了,却颇有些力气,在地上打着滚的哭,“我不走!我不走!六傻!他若是不认咱们,咱们就死在这儿啊!”

第91章 认亲(二)

雷家所在的这条街,向来清静,往来的过路的不是大臣也是大臣的家的仆从,这边闹哄哄的,路上的行人有些往里面观望的,有些直接匆匆走了,不想掺和也不想知道是什么事,一辆马车停在路边,旁边站着个羽林卫打扮的人。

“这位大人这一路劳烦您了,我们自己从侧门自进去就是了。”

“太子爷吩咐了,要小的亲眼看姑娘平安归家。”这卫士姓吴,父亲是个不大不小的武官,身为第四子的他生得魁伟俊俏颇为体面,又随父练了几年武,因此才进了羽林卫,又因嘴甜惯会看人脸色,巴结了长官做干爹,得了太子身边侍卫的美差,他一见太子的神色就晓得太子八成是看上这位郭县主了,一路上鞍前马后对郭玥殷勤有加,比伺候亲妈还要体贴些,眼下已经到了侯府门前,他当然不愿功亏一篑,再说了…太子心里还惦记着雷家的大姑娘呢,眼下雷家显是有事,他打听清楚原尾,回去禀报太子,又是一件功劳。

他们正在交谈,一帮人把十几个衣衫破旧的人赶了出去,一边赶还一边说,“这里不是你们撒泼的地儿,我们夫人吩咐了让你们快走!”

“二狗!雷二狗!你个丧良心的!竟然不认亲伯母!”雷老太站在外面跳着脚的骂,过路的人这回想不听也不成了。从她夹杂着脏话的骂里,众人也听明白了,这位赶情是雷侯爷的伯母带着一家子来投亲,被赶出来了。

“这人难道是冒认官亲?”

“你没听说吗?里面没说不是,只说赶走,八成是真的。”

“真的?”几个路人站在道边议论。

羽林卫吴和郭玥呆的地方得跟几个路人不远不近,这些话听得清清楚楚,眼见渐渐聚集起了人群,还有人偷偷躲在巷子里往这边探头探脑,显然这么大的八卦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京城。

郭玥坐在车里想了许久,拿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一个荷包里交给挽春,“既是雷家的亲戚,这么闹让外人瞧见不好,你拿着这一百两银子把他们打发走就是了。”

挽春一愣,县主向来不是什么大方的人,这么做有何深意?“这…”

“你若是不敢过去,就劳烦吴大哥走一趟吧。”

吴卫士听见她说,想也没想就接过了荷包,“好,我走一趟。”

他走过去,把荷包交到了一看就是主事人的雷大柱手里,“这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够你们花用了,拿着钱走吧。”

雷大柱并不认得银票,觉得荷包轻飘飘的哪里像是有一百两银子的样子,“这是啥东西?俺不要。”

“这是银票,你找人打听去,京里的票号尽可以兑出来。”吴侍卫说道,他想了想又道,“你们若真是雷侯爷的家眷,就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我回去禀告主上,自有安排。”说完他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钱塞到雷大柱手里。

雷大柱拿着荷包愣在那里,看着还在那里歪缠骂街的老娘,傻乎乎的跟着学舌的六弟,搀着祖母一脸愤愤的女儿晓云,糊里糊涂的一大家子人…只觉得头疼欲裂,前路茫茫…

就算打发了人去把那一家子无赖打发走,叶氏还是气得不行,所谓居移气养移体,这些年她养尊处优,早没了当年的村妇模样,瞧着与平常的贵妇无甚差别,偏这一家子人让她破了功,痛斥了起来,“哪里来的一家子要饭花子,脸皮真真比城墙还要厚!当年他们贪图侯爷父母留下的几亩薄田这才收留了侯爷跟侯爷的两个姐妹,逃难的时候两个姑奶奶全都被卖了,换粮食供他们一家人嚼谷,可怜侯爷一边哭姐姐一边被伯娘打骂,连碗剩米汤都喝不上,就这样她还嫌侯爷累赘,把侯爷给丢了,若非侯爷遇见了乔老仙人,早就喂狼了,这样黑心丧良心的,知道侯爷发达了,不说远远的躲了,竟然还敢凑到跟前攀亲戚?要依着我的性子,恨不得活活打死他们。”

“母亲,您消消气,为了那些不着四六的人生气,怪不值当的。”云凤递上来一杯香茗,这些人无耻的日子在后头呢,被赶出侯府之后就在侯府门前拿白布写了“血书”讨饭,一时间京里传得沸沸扬扬的,皇上虽没有明说,可谁不知道这正是选太子妃的档子口啊?几家有心想要做太子妃的在后面推波助澜,人人都说雷家不仁义,发达了不认亲戚。

母亲为了不耽搁她的前程,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一家人,供吃供住供穿戴,就这样也落不着什么好,那个所谓的伯母没事儿就进府里来给母亲添堵。

父亲回家之后知道这事儿,为了母亲耳根子软认下这门亲戚恼怒不已,母亲里外不是人。

更不用说后来…晓云嫁了…黄励诚,黄励诚看在父亲的面子上,对随了祖母性子,刻薄吝啬小性儿刁蛮善妒的晓云颇多容忍,后来晓云晓得了黄励诚为自己做事,竟然宣扬黄励诚与自己有首尾,逼得黄励诚不得不自杀明志。

想到这里,就算隔了两辈子,云凤仍觉得心疼如绞。

这样的一家人,若非有点小用处,她早雇杀手把他们半路做掉扔水沟里了…

“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同福小声说道。

“你说。”

“眼下…”同福看了一眼云凤…“眼下宫里虽然没明说,但人人晓得皇上南征回来头一宗事就是太子的亲事,咱们家大姑娘…依奴婢的浅见那些人无非是想要些银子,说句笑话,咱们府里的潲水够养他们十家子的了,夫人不如暂且把他们认下,给些个柴米胡乱养着…”

“不行。”云凤拦住了同福的话,同福的话确实有道理,如果她想做太子妃,这一家人确实要妥善安置,可惜…“这家人是什等样人,皇上心里一清二楚,同福嬷嬷说养猪…呵,养猪杀了还能吃肉呢,这些人摆在那里就是恶心人的,如今朝廷有垦荒令,做农人的若是踏实肯干,没有不得温饱的,此时正是秋收时节,这帮人却不收庄稼大老远的来京里打秋风,显不是什么忠善之辈,要依我说,宁可满天下的找我那两个苦命的姑姑,也不要找他们。”

“云凤说得对!这帮人留不得!他们要闹,就让他们去闹!我不怕!”

“你亲眼看着郭玥拿了银子给那帮子人?”云凤隔着窗,问窗外的人。

“属下亲眼所见。”

“郭玥身边跟着羽林卫?”

“正是。”

“能看出来是跟着谁的吗?”

“瞧着腰带上的标记应当是跟着东宫的。”

“呵。”云凤冷笑了一声,“由着他们做吧。”

“姑娘…”黄励诚有句话实在忍不住了…

“你有什么事尽管说。”

“可是姑娘让郭姑娘出去的?”也是姑娘安排郭姑娘见到太子的?姑娘究竟是什么心思?她没打算做太子妃吗?

“正是。”

“姑娘您…”

“太子妃谁爱做谁做,我不做。”

黄励诚沉默了许久…“姑娘…属下若是…若是随老爷戍边,立了军功…姑娘…”

“…你若是想要去争个前程只管去争,京里我自有计较,不必担心。”云凤手上的帕子掉到了地上,心突突跳个不停,摸了摸自己烫红的脸,她这是怎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姑娘,那属下…明个儿就写信到北边…”黄励诚的声音小了很多。

“要去便去!只有一宗…”云凤咬了咬嘴唇,拼了!她是活了两辈子的人,怕什么,“你的命是我的,不许你丢了!”

说完这话,云凤被自己吓了一跳,慌乱地站了起来,她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什么话都敢说?难不成是那个晓云来了,让她想起了前世的事?还是…不成了,不成了,不能在这里呆了。

她转身从侧门走了。

留下黄励诚站在窗外发呆。

“皇上您真不记得家人了吗?”云雀问声称叫自己过来安慰自己因被兰公主逼着下跪而受伤的小心灵,却低头批阅了半个时辰奏折的皇帝。

“记得。”乔承志放下笔,抬起了头。

“那你家人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生父是姓欧阳的。”

啥?欧阳正是大康朝国姓,乔承志竟然是欧阳家的?也就是说…开开开开什么玩笑啊。

“我母亲的丈夫是边关的一位姓赵的守将,我生父是宗室子弟,两人应该是婚前就相识,可惜有缘无份,我母亲嫁了姓赵的,后来姓赵的去守边关,我母亲在家里跟这位宗室子弟勾搭成奸,有了我。我母亲怀孕之后怕□□败露,与我生父定了毒计,捏造赵将军勾结的证据,由我生父举发,赵家被满门抄斩,我母亲与我生父苟合在了一起在晋城姘居,谁料想我两岁那年,本该被斩首的赵将军竟然死里逃生来了,找到他们俩个,将他们俩个杀了,本来我也是该死的,可他看我年纪幼小,没忍心下手,将我带走养大,取名承志,乔是他母亲的姓。”

也就是说…穿越帝其实是姓欧阳的,难怪…穿越帝长得可以说是非常好,身上还带着一丝贵气,否则未发迹时也不会颇颇得美女青睐全力相助,而那位老乞丐就是赵将军…

“他怎么会做乞丐的?”

“当年他的长官晓得他冤枉,可此事有宗室相压直达天听,毫无翻案可能,找了个病死的军人穿了他的衣裳替他死了,把他放走,让他到戎地过活不要再回中原,可他心有不甘,在戎地流浪了两年之后,跟着行商的马队回中原,谁想路上遇见马匪,他受了重伤几乎丧命,幸亏天不亡他,被路过的另一拨马队所救,带他回了中原,回到中原之后他东躲西藏,先是回了自己的老家,从自己舅舅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因为当年他重伤之后在雪地里躺了一天一夜才得救,就算是伤好,两条腿也废了,脚趾头只剩四个,冬天的时候几乎直不起腰,只能一路讨饭到了晋城,敲开了我母亲的门乞讨…趁着我母亲不备,这才杀了她…又趁着我生父不备从背后偷袭…得手…”

这就是开了金手指和没开金手指的区别?金手指版的赵将军,应该是在戎地得首领赏识招做女婿,一路征戈统一长城以北,带领几十万戎人复仇。

没开金手指的赵将军却身受重伤武功尽失沦为乞丐,历经这样的磨难却天良未泯收养了穿越帝和父亲…

联想起自己伯母一家子…真的是…天壤之别…

“你为什么…”不说出自己的身世?怎么说啊?堂堂天子竟然是奸夫□□生的私生子,他生父还是姓欧阳的?

“我父亲以为我年纪小不记事,从来没对我讲起过当年的事,他希望我叫乔承志,那我就是乔承志。”乔承志说道,他父亲是希望他能继承他的志向,做一名大将军,现在他做了皇帝,算是不负父亲的期望吧。

我父亲三个字道尽了穿越帝所有的感情,生你的不一定是父亲,养你教育你的才是父亲。

“我明白了。”

“唉…这么善解人意,怎么这么爱做傻事呢?以后你啊,对小兰好点,别总欺负她,她傻,就当关爱残障人士了,明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