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呵呵…”

第92章 计划

云雀以为不要欺负兰公主这个问题就够有难度的了,后面穿越帝说的话让云雀简直要吐血三升。

“你觉得太子这个人怎么样?”

这个问题太微妙了,现任皇帝与储君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是微妙的,论理父子血缘,儿子又是父亲指定的继承人,肯定会非常亲近的,可无论什么事一旦沾上权利,尤其是至高无上的皇权就没那么简单了。

穿越帝现在正当壮年,太子正值青春年华,正是老子觉得我还想再干五百年,儿子想着老子快点生病快点咽气我好转正的尴尬期。

大臣呢,回答太子不好,那就是说储君不好,皇帝不会高兴;回答太子非常好,有乃父之风,皇帝就会想太子是不是太好了,急于上位?

这怎么回答?

可要是一个父亲这样问一个亲戚家的女孩…就有另一层意思了,云雀脑子忽然转了个儿,意识到这个问题的另一面…“那个…大龙人很好啊,高富帅,人品也很好,要是放在现代是国民老公的节奏。”她刻意没有说大龙哥,用很调侃甚至是“长辈”的口气说大龙。

“做太子又如何?”穿越帝挑了挑眉。

“这话您问我就问错人了,我才回京多久啊。”

“有什么说什么,别藏私,我晓得你会看人。”

“他太子做得不错,舅舅中毒时我不喜他犹豫,后来想想,他身为监国太子没有铁证确实不敢碰父亲留下的耳目。”这件事穿越帝肯定前因后果,甚至当时他们怎么说话的,语气如何神情如何都详细地调查了解守,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这个地方说实话,有利于…“后来得了实证,抓杨国忠时很果断。我进宫之后常听宫里人讲太子仁义…寻常犯了什么小错,若是被太子遇见了,讲一两句情也就宽宥了,对朝中大臣尤其是桃源一系的老臣,更是尊敬有嘉,就算是老臣们有什么过错也能包涵,对我们这些平辈人也是极亲和的,有个什么大事小事求到他那里,十有**总是能成的,听说前阵子史老二惹出些事端,就是他从中周旋摆平的。与文人士子也是极好的,前次东宫有个洗马的官,家里偷藏了几百亩田产瞒在佃户名下,被锦衣卫给抓住了,听说要补上万俩银子的税款和罚金,太子知道了亲自说话求了情,只补交了税款,又给他记了惩戒。南征刚过,国家正需要修养生息,他这种仁慈款的皇…太子…可能更有利于国家吧。”

“呵。”穿越帝一脸的不高兴,太子仁义?他南征回来几乎人人都这样说,现在连云雀也这样说…他仁义,衬着他这个铁面无私**不太讲情的现任皇帝刻薄寡恩喽?“你知道史老二惹出的是什么祸端?”

“不知道。”史家也是桃源一系的,史老二当年就是个整天挂着鼻涕虫又胖又蠢的小胖子,属于另一个小圈子,跟他们关系一般,至于他闯了什么祸…云雀一清二楚,却只做不知。

“史老二为了争一个稚妓,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秀才活活打死了,官府拿了人,好太子却出面讲情,史家赔了几千两的丧葬银子就了了事。”

“…他们只讲是史老二的随从在外与人斗殴误伤了人命,谁想苦主却攀扯史老二…”云雀摇头叹气,“太子这事儿做过了。”毕竟人命关天。

“史老二做错的事又岂止是这一件,你不在京里不晓得,他现在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我在京里的时候他尚知收敛,我不在,太子又纵着他,做了不知多少恶事,我听闻此事想着正好趁机惩戒一下他,判他充军,将他送到你父亲那里严加管教,谁知还未等下圣旨,京里就传来了信,太子又做了好人。呵,现下有了太子做靠山,他更肆无忌惮了。”

“唉…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人都是会变的。”穿越帝摇头,“年底我打算推行惠民十策,每一策都是向士人、商人这些有钱人头上动刀,让普通百姓得实惠,偏太子跟这些人好得很,便是这十策推行了,有朝一日我亡故了,怕也是要人息政亡。”

“太子还年轻,还不能体会您的苦心。”

“呵。”穿越帝继续冷笑,“他年轻?他做事老练得很,我得罪士人、商人、特权阶层,他就出来做好人收买人心,我看他的心啊,大得很。”

“…”她应该怎么回答?太子是嫡长子,也就是所谓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没有造反弑父这样的罪名,太子地位不可动摇,那怕是皇帝不喜欢也一样动不得,明朝的万历皇帝厌恨太子,最后甚至罢工“抗议”,依旧没能废掉太子。

“我知道他还小,他的这些举动,十有**是出自他母亲的授意,所以…”穿越帝瞧着云雀笑了。

云雀被他笑得心里发毛,亲,你是不是要坑我?是不是要坑我?老乡见老乡,能不能别这样背后开黑枪?你觉得你儿子是个锅,想要甩给我?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这个主意的?之前他还不希望自己嫁给他的儿子呢…难怪他会召自己进宫,把自己安排在武陵春居住,竟然打得是这个主意。“那个…所以要替他找个好妻子?呵呵呵…”

“是啊,好妻子。”

“呵呵呵…”

“呵呵呵…”

两个人笑了好一会儿,要是这个时候有外人经过一准儿觉得这屋里两神经病,“好了,容朕再想想。”

亲,我要嫁谁你再想想?要不要脸这么大?云雀很想把这句话说出口,但是人家是皇帝,人家早穿越二十多年,人家占据有利地形…“其实我…”

“你放心,我不会逼你。”

一般这么说的人,最后总结逼人做一些不想做的事,云雀对着他笑了笑,亲,知道一句老话吗?兔子急了也蹬鹰,逼人太甚当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当然了,还没有到撕破脸的时候,有些话还不到说出口的时候。

再说了,他现在已经对大龙不满了,等这份不满再增大一些…事情会变化到什么地步谁也不知道。

皇城西边不大的丘陵地带,有一座尼庵,名叫半月庵,半月庵因着地形而建,弯成下弦月的形状,却不如无香庵规模弘大,论精致却比无香庵有过之而无不及。

庵里只有八个尼姑,正是前朝的广陵公主和承平公主以及她们身边的宫女。除了这八个尼姑之外,还有数目不定的“居士”。

当初皇城被攻破,两位皇子化妆成普通百姓逃走,皇后自缢,贵妃服毒自杀,哀帝亲手杀了王淑妃和郑贤妃后,又提着剑去杀广陵和承平两位公主,广陵为了救妹妹被砍断了一只胳膊,承平脸上挨了一剑,当时精神已经崩溃的哀帝,见两个女儿浑身是血,以为她们活不成了,疯疯巅巅回到勤政殿,**而亡。

乔承志攻入皇城之后,发现了两位公主,命人好好替她们治伤,她们伤好之后又问她们有什么打算,当时已经十三岁的广陵公主说希望出家为尼,乔承志答应了她的请求,命人将半月庵修缮一新,请她们俩人住了进去。

半月庵原就是供宫中女眷静修之所,几百年来一直是皇家禁地,如今住了她们俩个,连宫中的女眷都不来了,实在是十分的“清静”。

这一日,天近黄昏时分,庵外却来了两位意外的“访客”,两人都做尼姑打扮,一个年约六十多岁,脸上的皮肤却如婴儿般细嫩,一丝皱纹也无,另一个正值青春年化,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

两人叩响了庵门,出来迎客的是位四十多岁面貌冷竣带发修行的老居士,她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两人,“你们是何人?”

“我是无香庵的前主持慈念,奉了圣令前来半月庵挂单。”

“哦,原来是你…”老居士显然知道有这么回事,慈念从无香庵的住持沦落到半月庵,过形同软禁的生活…原因嘛…京里人都晓得,无非是良弓县主到无香庵小住不过一日半,就连遭两次刺杀,险些丧了性命,无香庵大半的尼姑都被押去了锦衣卫衙门细细审问,慈念能活着到半月庵,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这位又是谁?”

“她是我的徒弟,静贞。”

“哦,你们进来吧。”

静贞向身后不远处看了一眼,这才紧随着师傅走进了半月庵。

她们进去之后一刻钟,一位头戴宽大斗笠,推着卖菜车的“老农”从街角出来,向远处走去。

到一个无人处,他将卖菜车和一整车的菜尽数丢掉,摘掉斗笠露出俊美无双的面容,正是滕鲲鹏。

他追查凶手,追来追去,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只有一条线索隐隐指向半月庵,慈念和静贞是他手里最后的两张牌,现在这两张牌都打出去了,举手无回…可他心里为什么会如此的忐忑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穿越帝最怕的事情就是政亡人息,因此他此刻的打算是让女主做未来的皇后,左右朝政…

第93章 小冰河

京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了一个月,九月二十七这一天的早晨,宫人拉开窗帘,窗上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冰。起床时觉察屋里出现了炭火盆。

“怎么这么冷?”云雀问伺候洗漱的夏荷。

“回县主的话,外面下雪了。”

“下雪?”她抹开有些融化的玻璃窗,看向窗外,窗外已经是银妆素裹,尚是绿色的树木,盛放的菊花被冰雪覆盖,美得震撼人心。

“县主可是觉得冷?要不要再添一个炭盆。”

“没事。”这屋子盖得墙很厚,保温性很好,一个炭火盆足够了,不过,“我听说这屋子是不烧炭的。”

“大明宫这边都是烧地龙的,只是今个儿雪下得突然,还未来得及点地龙,圣上有旨各屋先烧炭火盆,过两日再点地龙。”

“哦。”云雀点了点头,大明宫用的是碎玉米秸杆+锯末子+稻草+豆秸取暖,一旦点了地龙就灭不掉了,暂时烧炭盆很正常,只是这场雪…未免来得太早了,宫里和富贵人家也就罢了,顶多是提前烧点炭盆,普通百姓怕是…最要紧的是有些晚熟品种的作物,这个时候恐怕还没收。

想到这里,她有些坐不住了,“武陵春外面种的大白菜、萝卜、大葱,果园子里面的葡萄、苹果、梨、枣,是不是还没收?”

“回县主的话,还没收呢。”夏荷看了一眼刚刚拿出妆盒准备伺候云雀梳头的忍冬。她八成是在疑惑县主为什么要操心这些事。

“冬小麦刚出苗?”

“好…好像是吧。”

“坏了。”云雀一皱眉头,今年正是穿越帝要推出惠民十策的当口,也是他要把土地改革、税制改革、粮食安全、教育改革从试点变成全国铺开的一年,谁知这个关键时刻,竟然早早的下了这样的一场雪。

晚收的蔬菜也就罢了,顶多是一个冬天青菜很贵,再说了冻白菜也能吃,冻萝卜无非是影响口感,苹果、梨、柿子、枣,不吃死不了人,冻吃着普通百姓也能接受,要命的是冬小麦。

这个时候冬小麦刚刚出苗,正是最怕冻的时候,一冻必死,再补种已经来不及了,来年小麦减产甚至决产已成定局,只有开春的时候重新翻地整地种玉米这一个解决方案,但是说起来容易,这不是粮食储备充足,全国物流畅通快捷的现代,这是农民普遍抗灾能力差,粮食亩产低,百废待兴,交通尚在建设,南方还在打仗的古代。

她能想到的,穿越帝想必也想到了,想得恐怕会更多。

“伺候我穿衣服。”

“县主您要出去?”

“等下皇上要召见。”

夏荷与忍冬再次对视,县主昨天刚刚面过圣,为什么今天会这么肯定皇上要见她?

云雀急匆匆吃了早饭,穿了县主的吉服,果然海清河晏来人传旨,皇上召见良弓县主。

随传旨的女官出了屋子,没看见车轿,只看见八匹快马,“劳烦县主与奴婢一同骑马见驾。”

“不必了,我单乘一骑便可。”

大齐朝新立,尚武之风盛行,便是宫中贵妇,春游秋猎少有不骑马的,女官、宫女会骑马者甚众,云雀自然也是极擅长马术,指了映春随行之后,一行人上了马,没走平常的路,而是在女官的带领下戴上遮面纱长约五尺的帏帽,骑马从白虎门出去,快马加鞭直奔青龙门,一路上女官手持皇帝金牌畅通无阻,到了青龙门仍未下马,一路疾驰到了海清河晏,周福泰正等在宫门前,看见她们到了,立时躬身施礼,“请县主立刻进去,陛下和阁老、六部尚书都在等着您。”

陛下和阁老、六部尚书,放到现代就是七大长老和各部的部长具在,这个阵仗…看来遭到雪灾的不止京城附近,云雀抬头看天,太阳刚刚露出一点头,就被浓重的乌云遮蔽,现在才不过九月底,气温根据她的估计有零上三度左右,积雪早已经化尽,到处泥泞一片,这个时候再下估计就是雨了,可到了晚上气温降到冰点,又是一场雪。

这不算可怕,可怕的是这是不是只是一个开始,云雀想到了明末清初那长达五十年的小冰河期,难道他们之前对时间的估计错误?

想到大康朝亡前的灾害性天气,大旱,大涝…云雀觉得头疼欲裂,她抬头看向宏伟的海清河晏,她现在很同情坐在里面的穿越帝。

乔承志想的跟云雀几乎一样,他一开始没有想到小冰河时期,可今天的这一场雪点醒了他…

民以食为天,灾害性气侯造成粮食大量减产,必生民变,此时皇朝初定,各方势力盘根错结错综复杂,如果不想大齐王朝的命运和历史上的短命王朝一样,就必须拿出对策来,幸亏…幸亏上苍派来了另一个穿越者,驯化种植了玉米、红薯、土豆,否则…

他看向走进大殿的云雀时,眼睛里闪着他自己没觉察到的光芒。

“臣女拜见陛下。”云雀依着规矩行礼,然而只是一跪一叩就被叫停了。

“免礼。”乔承志制止了她的行礼,“今个儿这里没有外人,都是你叔伯辈的长辈,你见一见他们吧。”

内阁和六部尚书与乔承志开小会的时候往往要讨论很久,所以一般都是坐着讨论的,乔承志很重视内阁的作用,但也很忌讳首辅大臣专权,因此设立七阁臣制,也就是说内阁共有七位大臣,首辅一位,六位辅臣,尚书可以由辅臣兼任,也可以只是尚书,一般默认尚书是内阁成员,如果是重要问题,还会有侍郎列席,所以说小会也可以开得“很大”。

今天的小会就是有七位阁老(其中有两位兼任尚书),四位尚书,还有户部和工部的侍郎。

云雀站起身,对在坐的众位大臣施了福礼,因为她有县主的爵位在,实际上是超品,众位大臣都回了礼。

“赐坐。”乔承志一抬手,太监搬来椅子,又有太监想要搬屏风,“免。”

“是。”

“今个儿找你来,是为有一事未决。”

“圣上请讲。”

“今天天降大雪,钦天监又奏报今冬怕是个冷冬,各地奏报雪灾,报冬小麦决产、减产…”

“恕臣女无状,请问陛下,决产,减产的共有几省?”

“北六省均报了灾,就算未曾下雪,天也比往年寒冷。”回答的是首辅袁宏谅,他不太明白为什么圣上要找良弓县主来,要知道陛下在的时候太子也仅仅出席过五次内阁会议,这次这么大的事,皇上都没有叫太子,竟找了良弓县主来。

“这次找你来,是为了良种之事,不知有多少良种储存?”

“原先只备了直隶、山东、山西三省之用。”而且这三省还是有水份的,山东、山西小麦种植面积占了耕地的三分之二,玉米种备得不多,可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县主,若是加上农人家里存的和国库中的种粮呢?”袁宏谅道。

“袁大人有所不知,玉米种乃是从海外之地运来,尚需驯化改良,直隶的良种在山东未必是良种,在山西更未必是良种,就算是直隶一省,也各有土地不同,这六省良种就有甲、乙、丙三种,三种之中又有1、2、3、4号对应各地,更何况若是天侯有变,种亦要有变,来年若真是大寒年,玉米怕也是要减产的,另有红薯种、土豆种,山东前年才开始试种玉米,山西是去年试种玉米,农人手里留的良种一是有限,二是不及种子田里耕种的种子好,三是有些农人只认小麦,不认玉米。更不用说红薯和土豆了。四是有些农人并不会种玉米。”

云雀的话穿越帝也仅是听懂了一半,阁臣们面面相觑并不十分懂,倒是户部侍郎刘俊听懂了,“县主的意思是…种子不够?”

“像是袁大人说的,事急从权,在储备粮中优选良种也是成的,只是…若是供应北六省,就难了。”首先就是人认不认的问题,农民有没有钱买种子的问题,买来了种子会不会种的问题。

“县主如何得知北六省都要种玉米?”袁宏谅道,在北六省强力推广玉米是陛下的主意,他还在怀疑玉米会不会一样减产甚至绝产,他还怀疑这是不是良弓县主想要谋财的手段。

“天。”云雀指了指窗外的天,真的下雨了,在天空中尚是雪粒子,到了下面变成了雨,寒风吹进海清河晏,众人都打了个哆嗦。

“朕听说,良弓县的玉米,比别的地方长得粗壮不说,还不怕病虫,县主可有良策?”

“这…”云雀看了眼乔承志,深深叹了口气,“良弓县的玉米种是有毒的。”

“啊?”在场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列位不必害怕,良弓县的玉米种外皮包着一层微毒,种植之后虫鼠不侵,因此长得才比别的地方粗壮些,另还有坐水种植之类的,若是来年天寒,怕是要种玉米秧。”接下来她又说了一堆如何种玉米的话,把在场的人全说晕了。

总之内阁讨论出来的结果就是在全国大面积推广玉米、红薯、土豆,良种由良弓县提供,良弓县派出百名老农赴各省指导种植,同时种植种子田。

“臣女还有浅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袁大人方才说农人按册领种,不需还,臣女有异议。”

“县主难道还想要高价卖良种不成?”袁宏谅道。

“臣女想的是一斗种还两斗粮。”

“这是为何?”

“若是不用钱也不用还,必有人冒领,也必有懒汉无赖拿回良种之后煮了吃了,也必有人贪污,若是一斗种还两斗粮,拿种子的人,就要三思了。”其实就是这样,也避免不了贪污,锦衣卫再厉害,律法再严格,也避免不了这种事。

“好个三思,从今以后此为定规,每年春天农人可凭官府的垦荒令或地契领良种,秋季若无大灾需还官府两斗粮。”

“陛下,还有斗。”刘俊忽然说道,他出身农家,家里原有些根基,因此能供他读书,谁知后来父亲因为不识字,误签了契书,家中地尽被无良豪强并吞,父亲也一口气上不了活活气死了,他一怒之下投军造反,因为是难得的“秀才”,得到了乔承志的重用,三十岁不到已经位列户部侍郎。

“哦?”

“陛下可听过小斗借大斗还?”

“还有这样的事?”

“借粮时,官府用的是小斗,还时,用的是大斗,大斗小斗,相差一倍有余…”

“嗯…传朕的旨意,工部派专人督造斗,称,砣,勿使分毫不差,锦衣卫每旬严查,每月抽查,若是国营粮店,种站,有人小斗换大斗,大斗换小斗,立时人头落地!”

这就是乔承志一直让某些人垢病的地方了,用律令太严,几乎不给人“改过”的机会,百官战战兢兢,生怕稍有不慎就丢了性命,大齐朝早期当官实在是非常高危的职业。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超无聊…闲人查了很多资料,估计也不怎么正确,但是小斗借大斗还确实是古代坑农顽疾。

第94章 仁善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培酒,就算是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早了些,仆人们依旧及时拿出了主人需要的器具,在宜园碧海中的观渔亭准备了酒宴,方便主人和他高贵的客人观景聊天。

主人姓史,名琰,父亲是忠肃侯史江,宜园离大明宫极近,天气晴好的日子,站在最高处恰好能看见大明宫最高处海清河晏的全貌。

史琰是史江的长子,也是已经钦定了的侯世子,不同于他的浑人弟弟,史琰为人聪慧,智计百出,是年轻一辈勋贵子弟中顶顶出色的人物,太子与他相交莫逆,两人如亲兄弟一般,今个儿史琰设酒宴,宴请的就是太子和几位与两人交好的名士,这几个人无一不是文人出身,有些已经入了翰林院,有些得了举人的功名,在京中备考,还有一个自称不喜功名利禄,不肯回家被父母唠叨取功名,说要去畅游天下,却在京城这个大染缸里闲逛,其中就有太子洗马凌云鹏。

这些人坐在一处就算说今年雪下得早,多半也是说冰雪压碧树,风景真好。

说起时政,抱怨的却是天子不敬仕人,与民争利,“我父亲来信说家里的四十间米铺关了十间,预备年后再关两间,生意不好做啊,粮食收价高,卖价提不起来,若是卖得稍贵了,人家就说你看国营的粮铺才不过三十文一斗,你这里怎么卖五十文,卖得贱了又不划算,税官查得又紧,只有关张了事。”说话的这位是孟举人,家里是山西巨富,除了米铺原先在大康朝的时候家里还贩盐,说起盐被彻底“官卖”不说,还“贱”卖,更是一把辛酸泪,国营米铺不光卖粮还卖盐和油,尤其是盐,价格只比私盐贵一文,质量却是官盐的,他们也只能跟着执行什么“朝廷指导价”,要命的是税官查得极严,过去能靠贿赂私逃税款,现在是想都不要想,官员要钱更要命,听说他们手里的盐引过期了,朝廷不打算再发给私人盐引了,这简直是刨他们家祖坟。

“我听说江南那边也是怨声载道,圣上征南,原说不动民间分毫,可后来又派人调前朝税单,用一百多个帐房做什么“表格”,一笔一笔的算税,往盐商家里送催税纸,说一个月内补全税款不收滞纳金,若是一个月内补不齐…翻倍补交,很多人家倾家荡产补税,还有一些实在交不出来的,被抄了家。”凌云鹏说到这里眼睛有些红了,他也是利益受到巨大损失的,他妻子家里就是做盐商的,虽说挺过了这场风波,但也是伤筋动骨,他家里还因为私藏土地被查,妻子那个时候正怀孕,内外交攻之下小产了,流下一个成了形的男胎,到现在还在家里养病。

“你们现下说这些有何用?”那位自称想要游历天下的浪子吴书卿端着酒杯笑道,“我听说皇上过了年还要有大动作,到时候不知道是谁家哭呢。”

“哦?”史琰挑了挑眉,看了眼从头到尾不说话的太子,“殿下,可有此事?”

“内阁为这事儿开了一个多月的会,我也去过两次,悬而未决。”乔继业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晓得父亲向来乾纲独断,内阁若是助力父亲自然听内阁的,内阁要是真想阻止父亲做什么事…父亲宁可换一批人做阁老,也不会听凭内阁摆布。

“太子,我们这些人对太子都是无论不谈,掏心掏肺,愿为太子肝脑涂地,太子为何不信我们?”吴书卿道。

在座的这些人,除了史琰是勋贵子弟之外,无一不是巨富、豪强之子,家族里的继承人,他们与太子亲近,自然是有家族意志在里面,圣上对巨富豪强太苛,对士人太苛,对世家太苛,性格也太古怪太难讨好,你说他爱美女,真送个美女进宫,受宠一些时日,圣上也就丢开手去喜欢别的美人了,真正荣宠不衰的,只有那些早年跟着他已有份位的,豪强手里的美女再多,也架不住这样填坑。

办法想尽,事情做尽,唯一可想的,只有皇上已经四十多岁,太子却正年轻,不管皇上再怎么折腾,只要太子是站在他们一边的,他们的漫漫长夜总有天亮的时候。

因此他们支持太子,确实是掏心掏肺不遗余力。

太子看了吴书卿一眼,心道若非你是世家中的吴姓长子嫡孙,就冲你向来对孤的不恭敬,我就该结果了你,可怎么办呢?还用得着这些人,别以为太子不缺钱,太子很缺钱,太子要维持体面,要收买人心,要孝敬皇后,讨好后妃,要对弟弟们好,以后成婚了,要钱的地方更多,更不用说这些人家里都可称一方诸侯,大康朝倒了,这些豪强还在,天下大乱时,这些豪强为了“自保”募集的兵勇还在,在地方上势力不小,他需要这些人,“此事滋事体大,还是圣上发了明旨之后再说。”

他暗示得很清楚了,皇上确实要发明旨,再次触动这些人的利益,“只是圣上这几日身子不好,没…”

他话刚说了一半,只见他的心腹太监喜来与不远处的一个太监在打眼皮子官司,“喜来,你在往哪儿看呢?”

“回太子的话,方才瀛州的福来过来了,说有要事要禀报太子。”

“哦?”乔继业挑了挑眉,“你过去问问他有什么事。”他说罢摇了摇头,“这些个奴才,想来是母后那边问我在何处,有没有喝酒,唉,总要打发回去才是。”

喜来过去与福来说了几句话,皱着眉头回来了,在乔继业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乔继业脸上一开始还挂着轻松的笑,后来笑容越来越僵,到最后只剩假笑了。

喜来说完之后,乔继业哈哈大笑,“原来是此事,你跟福来说,孤马上回去。”说罢又轻松地对众人说:“今日的酒正好,可惜孤宫中有些琐事,要走了。”

众人起身恭送乔继业,他走之后,众人都围住了史琰,太子那表情分明就是有事,难道宫中有什么变故?

乔继业冷着脸上了马车,将福来和喜来召进车中,“父皇真的是一下早朝就召集内阁开会?还把良弓县主请去了?”

“奴才不敢撒谎。”福来说道。

“知道他们是说什么事吗?”

“早朝的时候各地奏报雪灾…”

“这事儿我知道,我还叫人拟了折子预备赈济。母后也说要捐脂粉银子开粥产施旧衣。”

“内阁开会没怎么议赈济的事,都说来年要种什么,怎么给农人种子,说来说去有人不信玉米不怕旱不怕冻,还有人不信来年会冷,觉得是皇上想要强行在山东、山西、湖南、湖北、陕西废小麦改玉米…皇上就说请良弓县主来,良弓县主说种子不够,但答应开年开春贷给农人。”

“哼!如此大事,竟不叫孤这个太子,反而叫了良弓县这个小丫头片子!她知道什么?不过是个小姑娘,靠着手里有几个好庄稼把式,拿着海外贩进来的种子就说是良种,父皇竟要废麦田改玉米田?真是晕了头了。小时候看她是个好孩子,大了怎么心这般大,这般不守妇道,雷侯爷也不管一管她!母后怎么说?”

“皇后娘娘自是生气,后又说圣上既然如此心系雪灾,咱们就更应该做出个样子来,她请太子回去商议,想要让太子和晋王一起亲自施粥,安民。”

“晋王?”

“是啊,晋王一大早就开始跟魏孝贤张罗这事儿呢。”

“真是胡闹,不过一场薄雪罢了,谁家里没有几日的存粮,现下雪都化尽了,他开什么粥场?不怕闹笑话吗?”在他看来,就算各地都报了雪,也不过是太阳出来一晒就化的雪,有什么大不了的?小麦冻死了,来年再种别的不就完了嘛!种春麦又有什么关系?

天阴沉沉的,冷风一阵一阵吹过来,雨不知何时又变成了雪,道路更加泥泞湿滑,官道上泥坑处处,一阵颠簸之后,乔继业扶着车窗大骂,“怎么赶车的?拉下去!重打二十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