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福来劝道,“殿下,他不过是个奴才,你若是生气,打死十个八个的能让您消气也是值的,只是此处是官道,皇上又…您千万以大局为重。”

乔继业低下头,许久没有出声儿,过了一会儿道,“是孤一时气急了,说了句气话,福来你快去看看他们有没有真打人,若是打了赶紧派人送去医馆治伤。”

“是。”

“来人,往北城去,北城多是穷苦人,咱们去看看有没有人家的房子被雪压塌,有没有人冻病了,再叫人去买粮,孤要亲自熬粥。”

“是。”

京里不到一日就传出太子大仁大义,风雨里在城北亲自熬粥、施粥,见有人家里的小童穿着单薄冻得直哭,还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给小童避寒,又亲自出银子让灾民住客栈,实在是难得的仁善之人。

第95章 装病

黄励诚是在第二天凌晨离开的,北戎的冬天来得向来很早,京城早来的雪,在北戎变成了白毛风,前线传回来的飞鸽传书说风雪来时对面不见人,寒风刺骨,若是今冬太寒,北狨那边牲畜大批死亡,往年的小规模边境冲突,很有可能演变成大规模的入侵。

陛下极为重视,运去了过冬的辎重不说,还神秘的运去了已经在南征中显出威力的雷震子(土□□)和改进过的大炮,黄励诚是副押运官。

他走的这天,收到了一个大大的包裹,包裹里有一件厚厚的寒衣和一双用一整块未去毛的羊羔皮制成厚靴子。

寒衣做得很厚,针脚却不是很平整,一看就是不常做针线活的人赶制出来的,黄励诚把寒夜背在背上,心里暖洋洋的。

他走的时候雨雪已经停了,地面上薄薄的盖了一层冰,走上去冰碎成渣渣,他牵着自己的黄骠马从偏门离开,转过身时瞧见不远处的角楼上,有一盏琉璃灯在风中摇曳。

白天的时候,天一下子放晴了,数日的阴寒像是人们的一场梦境一般,有些人暗自嘲笑朝廷的如临大敌,轻笑一声继续过自己美滋滋地小日子。

云雀在这一天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太子乔继业。

乔继业是个美男子,只是过皮肤太白,嘴唇太薄,眼神很温和,说话时轻声细语,现在的他几乎看不见小时候的样子,更像是京城里长大的世家子弟。

两个人互相寒暄过后,乔继业说到了正题,“本来早就应该瞧妹妹,只是近日琐事实在太多,无暇他顾,今日才抽出工夫来,不知妹妹在这边住得可还惯?”

“还好。”云雀笑道,“我是在外面野惯了的人,在侯府里呆得不甚自在,到了这武陵春每日闻着土香入眠,倒还舒爽。”

“住得惯就好。”乔继业笑道,“我今个儿来是有事想要求妹妹。”

“何事?”

“我母后身体欠安,我听着她咳嗽总觉得心惊肉跳,她偏说没什么,喝几副药就好了,只叫医女诊治,不肯让御医去看,我是做儿子的,又一日大似一日,总没办法每日在内宫盯着她,本来呢,母亲病了,应是女儿或媳妇伺候,可我还未成亲,兰妹妹这几日身子也不好,余下的妹妹又小…想来想去,只有来求妹妹常去瀛州瞧一瞧她了,若是搬过去…就更好了。”

只怕我过去,你母后的小病会被气成大病吧?只是乔继业姿态放得这么软,话却说得明白,没给人什么拒绝的余地,她想了想道,“原没听说皇后娘娘病了,只是我这几日…”她一边说一边惊天动地的咳嗽起来,“我这几日…咳…咳咳咳…也咳得厉害…”映春忙过来拍她的背,夏荷送上来香茗喂她喝了几口,她这才喘匀了气,“若是过了病气伤着了皇后娘娘就不好了。”

乔继业嘴角直抽抽,这也太巧了吧?母后咳嗽让自己来找云雀过去,云雀也咳…想想这宫里咳得人不少,自己身边的太监有两个还病倒了,在屋里不敢出去见人,怕过了病气给人,难不成这宫里闹什么病呢?“既然如此,妹妹不妨好好养病,我回去与母后说就是了。”

“咳,咳,咳…你去告诉皇后娘娘,等我病好…病好…”

“我知道了,妹妹你保重。”乔继业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他现在也觉得喉咙痒得不行,也想要咳嗽,这病看来真是会传人的。

待送他走了,云雀忙让映春把窗户开了,又脱了件衣裳,站在窗前瞧着外边,任由风一阵一阵的往身上吹,可惜今个儿的风并不冷,顶多是有点凉。

“县主…您这是…”

“他走之后,皇后娘娘必定会派医女来…”云雀皱了皱眉头,“去拿冰来。”

“县主…您别真把自己弄病了。”

“真病了就对了。”

“县主,您因何这么怕去伺候皇后娘娘?”夏荷疑惑地说道。

“夏荷,你有所不知,兰公主本就生气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我好,我若是占了她伺候皇后娘娘的活,她必定更恨我,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在一处住着早晚是要合好的才好,不能仇越结越深。”云雀越说越觉得自己挺有撒谎的天赋的,把事情往兰公主那里扯,居然还扯得很有道理。

“县主为了兰公主,可真是用心良苦了。”夏荷果然信了,“只是兰公主未必领情,奴婢听说她到处说县主您的坏话,还说您这当口削尖脑袋往宫里挤是另有所图。”

“哦?”云雀挑了挑眉,拿了凉茶水往自己身上泼,话说看小说啊,电视啊,古代美女生病都好容易,动不动就发烧了,咳嗽了,可她穿越过来除了那场原因十分可疑的大病和中毒之外,没怎么病过。行了,加了水再吹风有点意思了。

“太子。”夏荷小声说道。

在一处住了这许久,宫女们也晓得了良弓县主是个好伺候的,不矫情,不爱使小性子,也不爱乱发脾气,更不会拿宫女不当人乱撒气,夏荷有什么也敢跟她说了。

“夏荷若是不说,奴婢还不敢与县主说,宫里现在都传遍了,有不知情的说了极多难听的话。”

“呵。”皇宫历来是僧多肉少,原先只有穿越帝这块老羊肉,现在太子和晋王这两块小鲜肉显然“熟了”能下锅了,宫里的适龄少女,怀春少妇眼睛都憋蓝了,瞧谁都是来抢肉的,自己这个时候住进宫里,又显然颇得帝宠,难怪她们会说难听的话,没准还有人扎小人呢,当然了,这话不能当着外人说,想吐槽只能在心里吐。“我哪有攀龙附凤的心,只盼着滕指挥使能早日破了案子,抓了京中逆党,我好能回家过年。”

半月庵

天还未亮,一辆拉着柴薪米面油菜的驴车停在了半月庵偏门前,轻轻叩了四声门,里面一个小尼姑出来开了门。

“是你。”静贞瞧着戴斗笠的男子微微一愣。

“小的是送菜的刘二爷的小儿子,请小师父签个收条。”

“嗯…好。”静贞接过收条,查觉里面还有另一张纸条,将纸条收了起来,古人多不识字,所谓的签收条无非是盖个钤印,她从荷包里拿出师父给她的钤印,又收了起来,“陆师父说要先验过货再盖印。”

“请小师父验货。”

“你等着我去叫旁人来。”静贞退了回去,又叫来两个年约三十出头,长得颇壮实的尼姑过来,那两个尼姑打量着送菜人,只见这人长得五官还不错,只是皮肤黝黑,左半边脸还有一道疤毁了容貌,那疤像是烫的,坑坑洼洼的甚是恶心,尼姑看了他一眼嫌恶地去看菜了。

两个尼姑没什么话,只是一样一样的把东西从驴车上搬下来,静贞一样一样的数,数完了之后抬头瞧了眼赶车的人,“数对了,我盖印。”她盖了印之后,把收条交给了赶车人。

赶车人接收条的时候脚下一滑,不知踩到了什么,向前跌了过去,险些跌到正在搬菜的尼姑身上,尼姑向后退了一步,啊了一声,露出里面空洞洞的嘴,原来她竟然是没舌头的。

“师姐,你没事吧?”静贞扶住那人道。

那人摇了摇头,推了一把已经站起来的车夫,半月庵自有庙产,良田、菜园百亩,这车夫刘家是积年的佃户,当然不敢反抗,任由她一个女人推倒,丝毫不敢反抗。

“哼!”两个尼姑把所有的东西都搬到了里面,静贞瞧着两人的背景眼睛里带着恐惧,她转头看向车夫。

“十天。”车夫做了个口型,又解下个哨子交给她,比了一个吹哨的手势。

里面的尼姑开门招唤静贞进去,静贞手里紧紧握着哨子,开门进了庵,关上了庵门。

一个脸很长,颧骨很高的尼姑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你手里拿着什么?”

“没什么。”静贞说道。

“没什么?”尼姑过来掰开她紧握的手,看见里面是一个陶哨子,“这是什么。”

“这是我托刘车夫买的。”

“买这东西做什么?”

“是我让她买的。”慈念说道,“这半月庵太旷,我们师徒住得又偏,静贞常说一个人打扫大雄宝殿的时候害怕,我就让她买个哨子,遇见老鼠啊,黄皮子啊,就吹哨子。”

“嗯。”尼姑放开了静贞的手,不管怎么说慈念也是上面派来的新“住持”,上面又有言在先,要她给慈念师徒方便,她不能不给慈念面子。

静贞低下头,偷偷揉自己被握肿的手,她现在已经明白,半月庵里除了两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公主”和舌头被割了的尼姑之外,都是谛听司的人,这些人做事狠辣不讲情面,杀人不眨眼,她不明白,为什么滕指挥使要派自己师徒来这里查暗杀县主的凶手。

她把失而复得的哨子挂在脖子上,冰凉的哨子贴着皮肤让她打了个哆嗦,想着扮成车夫的滕鲲鹏的眼神,她又觉得出奇的安心,一吹哨子…他真的会来的吧。

不远处一间屋子的窗户打开了又被合上,里面的影子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第96章 风寒

前世爷爷曾经说过,好好的人不能轻易装病,否则就会真的生病。

云雀临睡前还在想着自己这一世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站在窗前吹那么久的风,又运动流汗,拿冰水洗脸,竟然一点伤风的迹象都没有,晨起时就觉得头晕晕的,眼干鼻塞,刚想开口说话,就咳嗽了起来。

“县主。”值夜的映春过来扶起了她,“县主可是病了?奴婢去传医女。”

“嗯。”云雀在咳嗽的间歇点了点头,忍冬又过来倒了杯暖茶给她喝,她喝了一口撇开头,又咳嗽了起来。

兰公主被斥责禁足,又羞又恼,急火攻心,病好些日子,太医院派了自然有一位医女值守,这位医女姓谭,夫家姓郑,年近五旬,本是太医院前任掌院谭春贺之女,从小耳濡目染习得一身医术,尤擅女科,前朝时极受太后宠爱,到了本朝闻皇后偏不喜欢她,乔承志对她的一身本事极推崇,把年轻的公主和妃嫔交给了她。

谭医女平日除了替云雀诊平安脉外,与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个字,多是叮嘱宫女做些雪梨陈皮羹,银耳羮之类的。

这日替云雀诊完脉后,话倒多了些,“县主此症是着凉而起,请县主放心,只需服些热姜汤,吃些秋梨膏既可。”

“我…咳咳…我怎么…咳得厉害…咳咳咳咳…”

“县主您干咳无啖,肺无杂音,想来是秋日天燥,前几日天凉时各宫室又燃了火盆,屋里燥热些,晨起咳些本是寻常,县主若想要吃药,下官自会为县主开药方。”

“不必了,不必了,我料想我病得也不重。”云雀听说要吃药,当下也记不得咳嗽了。

“这几日宫里咳嗽的人多,发热风寒者也甚多,还请县主多加珍重,勿要见天气暖了,就要贪凉。”

“我常听人说秋捂春冻,又听人说衣裳还是要缓缓地加,若是穿得太暖了,冬天里该畏寒了。”

“衣物还是要按时添加才对。”谭医女说完站起身,“下官告辞了。”

“来人,送谭医女。”

这个谭医女倒真是个实在人,放在现代属于会被饿死的那种,看了许久的病,让病人不吃药喝姜汤吃秋梨膏,不卖药靠什么赚钱?她在古代也不受人待见,原因这宫里的人爱吃补药,不管有病没病,只管说身体欠安开些名贵的温补药,让病人慢慢喝,顺心又顺气,瞧她说的方子,普通宫女病了都晓得这般调养。

待她走了,云雀摇摇头道,“兰公主必定不喜她。”

“县主您算说对了。”夏荷笑道,“兰公主说自己个儿病了,她非说兰公主是憋闷的,让兰公主出去多走走,气得兰公主直咬牙,又叫了御医过来,狠狠开了药方,又每日加了血燕三钱炖服,这才开颜。”

却说那谭医女离了云雀的院子,便往兰公主那边去,兰公主原先没什么病,吃了几日补药、燕窝,天寒时又烧了好几个火盆,到底把自己给折腾出病来了,舌苔发黄,嘴巴起泡,舌头干裂,眼角泛红,浑身酸疼,干咳不止。

要依着谭医女,定是让她多喝苦丁茶,吃苦莲,车前子,免了补药,更不要吃燕窝补,非要吃贵货,不妨吃些雪莲,可兰公主偏不听她的,她走之前已经找了先前的太医。

她原想着去院首那里请辞了,谁知兰公主听说是良弓县主那边病了找她过去,偏要让她回来有话问她。

待她到了兰公主那里,却见太子和晋王都在,两个人喝着茶听兰公主絮絮叨叨地说话,“我受委屈也就罢了,听说她竟然连母后都不放在眼里了,太子哥亲自去请她照顾母后,她偏推说有病不去,今个儿她把谭医女找去了,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病。”

“二丫头本就是个直脾气,说话口无遮拦没有什么心机,她说有病去不了就定是有病,她与母后似亲母女一般,哪里会有意推脱。”晋王乔守业说道。

“我也是与兰丫头这么说的,偏她不信,女孩子啊,就是想得多。”太子乔继业淡定地说道。

“你们俩个啊,都被她骗了,外面都传她是妖女,是大康朝第一任叶皇后转世投胎来替大康朝复仇续命的。”

乔守业哈哈一声笑了,“你是从哪儿听来的胡话啊。”

“你们没听说吗?大康朝叶皇后得神仙点化,会晒盐、改织机、造良犁、蜂窝煤、做玻璃、做肥皂,为了救大康朝开国皇帝中箭而亡,死后历代皆有加封不说,开国皇帝还要各地立庙尊奉黄天圣母娘娘。”

“咱们桃源村还有一个旧圣母娘娘庙,谁不晓得这事,只是是谁把云雀跟黄天圣母娘娘扯到一处的?”

“我就是听人说的。”

“胡说八道。”乔守业道,“她是与我们一处长大的,还黄天圣母娘娘呢,她连圣母娘娘旁边的宫女都混不上,就是个活猴儿,说她是孙大圣转世我倒信。”

“她是孙大圣,你为何喜欢她?”

“我是如来佛啊。”乔守业笑嘻嘻地说道。

“越说越不像话了。”乔继业敲了一下弟弟的头,心里面却转着各种念头,现在外面关于云雀的传言越来越多了,有说她是神仙转世的,有说她是天上京宿下凡的,有说她是妖孽的,还有人说她黄天圣母娘娘转世的,总之不是凡人,弟弟若真如了愿娶了她…必定民望陡升…他眼睛黯了黯,虽说对不住弟弟,但弟弟与雷云雀必定不能成。

他们说得正热闹,外面宫人通传,“谭医女求见。”

“让她进来吧。”兰公主道,“今个儿让你们见一位奇人,替人诊病不开药方,偏要让病人吃喝些穷人才吃的乌糟东西,据说前朝的太后极喜欢她,也不知是被什么迷了眼。”

谭医女站在门帘前听她说这些话,站在原处等着她说完这才进来了,“给太子请安、给晋王请安、给兰公主请安。”

“免礼。”

兰公主瞧着她,“你刚才去替良弓县主诊脉了?她生了什么病?”

“良弓县主年轻贪凉得了风寒,又因天燥得了咳症。”

“你给她开了什么药方?”

“姜汤和秋梨膏。”

“你看看,她果然是没病,只需喝姜汤就能好了。”兰公主道,浑然忘了先前还抱怨说谭医女不爱开药方,只让人食疗。

“她得了咳症是真的,这些日子宫里咳得人极多,要依我说应再派位太医去瞧瞧。”乔守业道。

“自大康朝起,宫里,民间都是男医医男人,女医医女人,若非重病女子不召男医瞧病,她不说,谁能找个男医给她?”

“我去瞧瞧她去。”乔守业道。

“慢。”乔继业叫住了他,“你忘了父皇禁了你的足吗?来兰妹妹这里探病是得了母后准许的,去她那里被父皇,母后知道了定要骂你。”

“哼!不过是闯宫这样的小事,父皇就这般小题大作…”

“闯宫的事可大可小,父皇对你已然是轻纵了。”乔继业轻敲了一下弟弟的头。

“哪有…”乔守业嘟囔道。

兰公主见两人都不再说雷云雀佯病的事,顿觉有些没意思,眼睛飘向窗外,窗外熬过了冰雪的各色菊花再次出了花苞,不知何时又要盛放,可怜她因一个外人被父皇责怪被困在此处,不知何日才得自由。

静贞紧紧握着手中的陶哨缩在米缸里,听着外面的吵闹声,那个高颧骨的带发修行丑尼姑被人发现死在水井边,几个谛听司的人到处查找凶手,偏偏那几个割了舌头的尼姑像是疯了一样,拼命的干嚎,与谛听司的人想要控制她们,却和她们打在了一处,师父把她藏在米缸里,告诉她不要出来。

过了许久,吵闹变成了几声闷哼,然后悄无声息了,她从米缸里站起来,掀开盖子瞧外面,外面没有人…整个尼庵静悄悄的,像是除了她之外再无旁人。

她从米缸里爬出来,四处寻找,除了几滩不知是谁的血渍之外,连鬼影子都看不见,不止是谛听司带发修行的尼姑,连那几个没舌头的尼姑也不见了,师父慈念也不见人影,她拿出哨子含在嘴里边跑边吹,哨子一声比一声急促传出老远老远,她想着快点来啊,滕指挥使,快点来啊…

就在她像无头苍蝇似地乱闯一气时,一阵风吹过衣角的声音,滕鲲鹏用轻身功夫翻墙而入,没过多久就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向滕鲲鹏扑了过去,拉住他的衣袖,“没了!全没了!庵里的人全不见了。”

“发生了何事?”半月庵一直是谛听司的地盘,谛听司那帮货向来行事神秘,谁也不信,有了内奸的事,他也不太信谛听司,为了不被谛听司觉察,他一直不敢靠得太近,只在远处租了间客栈的二楼,用千里眼(单筒望远镜)察看情形,晨起时上官差人找他,让他不要再追着半月庵不放了,万一被谛听司知道了又是一场风波,他据理力争,上官答应他再给他三天的时间,回到客栈时问值守的锦衣卫,都说没事,谁知不到一刻钟就听见了哨子响。

“晨起时那个丑尼姑…叫什么的来着…”

“末莲。”

“是她,就是她,她死在了井畔,谛听司的人搜庵,谁知那几个没舌头的尼姑竟与她们撕打了起来…师父将我藏到了米缸里,谁知我从米缸里出来,庵里竟空无一人,连末莲都不见了。”

“走,我和你一起去看看。”滕鲲鹏看见那些血渍就晓得至少死了四个人,可偏偏不见尸首,他的手下他清楚,断然不会是庵里出来几个扛着尸首的人都看不见的睁眼瞎子。

可偏偏就出了事…他在庵里来回走动,终于觉察了到了不对劲之处,侧殿进身应是十七步宽,里面却只有十五步…

他在后墙摸索,发现一块松动的砖头,轻轻一拉…出现了一处暗门。

“你与我来。”他到了门外,抽出腰间的烟筒,向天空射出一道红烟。这是锦衣卫的暗号,半月庵地位特殊,就算听见哨声他也不敢带大队人马前来,现在确定有事又发现了暗门,正好叫人来,“你去开了大门在门旁等侯,我的手下马上就到,我去暗道看看能不能追上她们。”

“不!不要!我要跟着你。”静贞拽着滕鲲鹏的衣裳不放。

第97章 秘道

滕鲲鹏先是去柴房找了根木柴,又找了几块破麻布缠上,淋了灯油在上面做了个简易的火把,先把火把放进暗室,见火把烧得很旺,且里面有风吹过来,知道里面有通风,让静贞跟着自己不要乱走,进了暗室。

这暗室应该修了很多年了,暗室的砖与外面半月庵的墙砖颜色大小都是一样的,只是因为这里面的砖少年风雨,瞧着比外面的墙砖略新一些,地道里通风尚好,里面只有些许的霉味,他心道这样一间暗室,他不过试探几下就打开了,为什么当初两位公主搬来时,没有查到?

他不知道的是,当初圣上极信任杨忠国,安置两位公主的事是由杨忠国一手操办的,半月庵也是他亲自选定的,就连半月庵里的人,也是杨忠国安排的。

只因年长日久,连圣上都忘了这件事,只知道两位公主安份得很,只想平平安安活下去。

若非良弓县主遇刺兹事体大,他又格外上心去查,查到了与半月庵有关联的蛛丝蚂迹,半月庵还会继续“平静”下去。

往前走了许久,过了一个转弯,静贞忽然惊叫了一声,只见前面堆着两具尸体,滕鲲鹏挪过火把去看,正是静贞说的死在水井旁的那位带发修行的尼姑,另一个则是一个光头无舌头的尼姑。

“滕指挥使,有没有…有没有…”静贞闭上眼睛不敢看。

“没有你师父。”

“阿弥陀佛。”静贞双手合什念了一声佛,又觉自己因为死的人不是师父而庆幸开心做得不对,连忙又收敛了神色念起了枉生咒。

“你跟我来。”滕鲲鹏继续往前走,又走过两个转弯,前面透出一丝光线,顺着光线向上看,他们应该是在一座井里,不管暗道里原来有什么人,现在也已经逃走了。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一个人被抛起了井里,滕鲲鹏向后一躲,只见跌进来人浑身是血胸口中刀已经没气儿了,再仔细一看,正是另一位带发修行的尼姑。

滕鲲鹏暗暗后悔不应该一时心软带上静贞,现在他进退两难,把静贞留在下面陪着死尸怕小姑娘害怕,带上去又怕刀剑无眼自己无暇护住她。

“你还记得来时的路吗?顺着来时的路回去。”

“不!我要跟着你。”静贞本来就是匠人家的小闺女,被选为替身进尼庵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经过的风浪,在尼庵里没受过委屈又与世隔绝,她比平常人家的女孩还要胆小单纯些,谁能料想到无香庵里可能藏着奸细,看似平静到处是谛听司的人的半月庵也不是净土,她现在除了滕鲲鹏和师父之外谁也不信,师父不在跟前,只有跟着滕鲲鹏这一条路了,可这个情况自己跟上去确实耽误事。“您不必担心我,我在下面等着您。”

“你不怕?”

“我师父说活人比死人可怕。”静贞分明不敢看那血葫芦似地尸体,却强撑着胆子说道。

“好个活人比死人可怕,好丫头,我上去了。”滕鲲鹏双脚使力,抓住井畔高悬着的半截绳子跳了上去。

井处井应该是在某间废宅的后院,有两伙人在打斗,一伙人正是谛听司的人,另一伙人一身黑衣头脸罩得严严实实的,两伙人看见他忽然出现都愣了一下。

谛听司的人喊了一声,“滕指挥使,他们是逆贼,快抓住他们。”

“哼!”黑衣人里显然是领头的那个冷哼了一声,分出两个人向滕鲲鹏方向砍来。

本来谛听司的人与黑衣人就打得不可开交,滕鲲鹏来了黑衣人担心后面还有锦衣卫的大队人马,无心恋战,且打且退。

留下两具黑衣人的尸体之后,跑了三个人。

滕鲲鹏原想去追,谛听司的人拦住了他,“滕指挥使,穷寇莫追。”

“你们是如何到这里来的?”滕鲲鹏与这几个人里做尼姑打扮,脸圆圆胖胖的人说道。

“今天晨起时王亭长死在井沿,我们疑心是庵里几个宫女做的,想要搜庵,谁知那几个宫女忽然翻了脸,与我们打在一处,后来又来了这些黑衣人挟持了两位公主从暗道逃走,我们一路追到这里…”亭长是谛听司的称呼,每十人设一亭长,或统管一县或统管一处地方,谛听司向来讲究单线联系,能管着十个人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了。

“带着王尉长的尸首追贼?还有,两位公主呢?”

“你原来在地道里发现王亭长的尸首了?”那个圆胖脸的人道,“谛听司的规矩如此。”

谛听司就是这样,什么事解释不清楚,就会说谛听司的规矩如此,如果你去问谛听司的长老,他们也会说是啊,有这个规矩。不管什么事,都是内部解决,雷云雀这个外人抓出内奸的事,属于百年不遇。

听到这里,滕鲲鹏知道自己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了,反而容易授人以柄,“两位公主和慈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