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宫来,敌人只有一个,那就是皇后。如果兰公主真想跟她和好,那怕是维持表面和平,她也是乐意的,两个未嫁的小姑娘,没有真正的利益冲突,什么仇什么怨非要见面了跟乌眼鸡似的,斗个你死我活?斗输了自己窝火,斗赢了又有什么可开心炫耀的。

是以一路行穿也好,下了船在所谓的“木屋”与一群龙子凤孙和他们的伴读、女伴,一处吃羊肉喝梅子酒也好,她都没有撩兰公主,兰公主也好像真的吃了教训,在船上的时候与她保持距离,下了船只与几位公主一处玩,不敢再招惹她。

“雀儿姐姐!”孟小小的长子若麟跑过来拉她的手,若麟生得极好,唇红齿白的,眼睛大大的,皮肤极白,头发还有些微卷,后世定会有人说他是混血儿,实际上嘛…他的生母确实有外番血统,但这在宫里是秘密,无人提起,别说是若麟自己,就是宫里稍微资历浅些的人,都会以为若麟是孟小小的亲生儿子。

“跑慢点。”云雀扶住了他,若麟挥开她的手,依旧像活猴一样的蹦。

“姐姐,姐姐,你猜这是什么!”若麟拿了一样点着热气的东西给云雀看。

“是什么?我不认得啊。”

“这是羊蛋!”

“羊蛋?羊蛋是什么啊?”云雀故作惊讶地道。

“就是羊下的蛋啊!笨!”

“哦,原来羊下的蛋是这样的啊!”

“是啊!”若麟摇头晃脑地说道,“他们藏私,把羊蛋放到一旁单烤,被我瞧见了还说这东西小孩子不能吃,哼!鸡蛋、鸭蛋、鹅蛋、猪蛋、狗蛋、龙蛋我不知吃了多少,羊蛋怎么就吃不得了。”

“嗯,咱们若麟什么都吃得。”

“姐姐,你一个我一个,咱们俩个一起吃好不好?”若麟乎扇着大眼睛说道。

二龙跑了过来,拍了一下弟弟的后脑,“什么东西就你一个我一个一起吃?”

“不给你!”若麟把羊蛋藏到后边,“我听他们说了,他们说这东西就是给你留的。”

“什么东西是给我留的啊。”二龙疑惑道。

“若麟说是羊蛋。”云雀不怀好意地坏笑道,这也是她与二龙从小一处狩猎,又都在农家长大,人啊,畜牲啊,到底是怎么回事都一清二楚,谁也不必装什么清纯,互相开玩笑毫无避讳,就算是在现代,很多人都是做得说不得,听云雀这么大赫赫地说羊蛋,先要惊诧一番。

“什么?”二龙简直要晕了,“你拿那东西干嘛?他们给我留那劳什子干嘛。”

“谁晓得呢,八成他们专会体察上意晓得你喜好那东西。”古人所谓的贞操观全都是用来约束女人的,宝玉和黛玉爱得死去活来的,照样该睡丫鬟睡丫鬟,该跟丫鬟洗鸳鸯浴洗鸳鸯浴,泡秦钟更是男人间特殊的“友情”。所以啊,她并不怀疑二龙对自己的puppylve,但*出轨在他们这帮人眼里可能就不叫出轨,宫里的人都晓得,晋王那里绝色的宫人最多。

二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耳朵都红得滴血似的,“谁要那东西?是哪个狗东西给我留的?我不要!”

“你不要我留着。”这个时候若麟还来捣乱。

“你一边去。”二龙推了一下若麟。

“你推我做什么?”若麟也不示弱,推了他一下子。

若是往常不过是两兄弟之间的打闹,今个儿二龙确实有点恼羞成怒了,他好不容易把云雀找来坑烤羊肉,还找来一帮弟妹当掩护,谁想竟被缠住了,也没什么工夫跟云雀说话,好不容易过来搭上了话,竟被“羊蛋”给搅和了。

他火气大了起来,本也是青春期少年的性子,自控力差,推弟弟的力气就大了些,若麟一下子被他推得跌坐到了地上,结结实实地摔了个大屁屯。

“二哥你做什么?”兰公主不知从何处跑了过来,扶起若麟,“你瞧我们这些没娘管没人疼的不顺眼只管赶我们走就是了,何必推搡人?”

她这话一说,围拢过来想要拉架劝解的全傻住了,若麟糊里糊涂的摔了一跤,又没听清兰公主说了些什么,只瞧着周围一下子静了,连丝竹声都停了下来。

“兰公主可是喝多了?”云雀过来搂住兰公主,“我瞧瞧?果然是喝多了,晋王殿下不过是与弟弟嬉闹时手重了些,哪里值得你说那许多的话?”她暗暗掐住兰公主的腰,“今个儿是难得的好日子,你要是敢作妖我把你扒光了扔河里去!”她贴在兰公主的耳边说道。

兰公主话出口了也晓得自己说错了话,一句话把皇后娘娘和惠皇贵妃都给得罪了,偏又收不回来,又被云雀威胁,顿时不敢说话了。

“好啦!好啦!是晋王殿下的不是!羊蛋是我打着您的旗号让他们给我留的!”王书君笑嘻嘻地说道,难为他平常严肃的样子,这个时候竟有插科打混的天份。

“原来是你小子啊!”另一个年长些的伴读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后背。众人哈哈一笑,丝竹声又起,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

云雀扶着若麟,到别的地方让人拿羊腿肉过来,沾了盐花给他吃,“你尝尝这个,好吃吗?”

“好吃。”若麟本就年纪小,有了吃的就忘了刚才的事了,只是,“云雀姐姐,羊蛋是什么?”

“我也不晓得,你回去问孟干娘吧。”

“哦。”若麟点了点头,“兰姐姐刚才是不是说我没娘?”

“她是说她自己个儿没娘。”

“兰姐姐不是皇后娘娘生的吗?”

“不是,她母亲丽嫔死了很多年了。”

“原来是这样…”若麟点了点头,“云雀姐姐,你再喂我一口,刚才的羊肉真好吃,比嬷嬷们给我吃的香,是沾了什么东西?”

“只沾了井盐的盐花罢了,没有别的东西。”

“盐花?”

云雀招了招手,宫女端上来盛盐的小碟,只有雪白的盐,再无他物。

“原来这就是盐花?”若麟说道,“往常他们给我弄得沾料东西很多,倒没这个好吃。”

“咱们宫里的羊是让人特意羊的供羊,养肉肥而不腻,只是单吃羊肉便极美了,更不用说坑烤之前已然腌制入味过了,加了别的东西反而盖住了美味,不如只用盐一味吃起来得味。”

“这就是大巧不工?”

“对了。盐为百味之祖,无盐则无味,有盐则有味。”

“明白了。”若麟点了点头,“云雀姐姐,二哥哥好像要过来…”

“你原谅他了吗?”

“他也不是故意的,姐姐,你原谅他吧!”

“我压根也没怪他。”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云雀瞧着二龙磨磨蹭蹭往这边来的模样,心里却泛起了一丝甜。

还是错过了很多东西,比如懵懂年代那初生的好感,那像真又像假学着电视里情侣的样子谈的初恋,两个小女生凑在一起说喜欢班里的哪个男生时的叽叽喳喳…

年幼无知的时候,不因为谁家世好,谁有钱,谁怎么样了就去喜欢,而是因为谁的成绩好,谁长得好看,谁性格好就去喜欢一个人,最单纯的感情…

原来二龙也长大了呢,不能在当成小男生一样的去逗弄了呢。

二龙见云雀看向他这一边,尴尬的脸上一下子绽开了笑容,往这边飞奔过来,却不去云雀这边,而是跑到若麟身旁,“摔疼了没?”

“不疼。”

“给你。”他从袖子里拿出一根嫩黄瓜给他,这东西在这个季节可是稀罕物事,皇上也不过三天才能吃上半根,二龙却得了一整根鲜嫩嫩的顶花带刺的黄瓜。

“谢谢哥。”若麟拿到了黄花,开心得笑了起来。

云雀却笑得有些尴尬,身为现代人就是这点不好,对很多东西都有很复杂的观感,比如菊花再比如黄瓜。

“走,我带你去看好东西。”二龙见云雀笑了,如释重负地跑到她跟前,拉着她跑了起来。

第111章 画舫(二)

汤泉山,原是京郊的一处野山,山不算奇峻,也没有什么特产,大康朝□□皇帝得了天下之后,寻了天下闻名的风水大师张望山寻找建都之地,张望山选定了原先只是一片荒山与草甸的京城,按先天八卦建城,相传选址三年建城七年,□□皇帝有一次在巡视建城工地后,与皇后娘娘一同行猎游玩之时,在还是一片荒山的汤泉山附近遇见了一只白鹿,夫妻两个追着白鹿进山,无意中发现一处温泉,两人在温泉□□浴行了不可描述之事,皇后娘娘遂有孕,产下唯一的儿子,也就是后来的大康朝太宗。

因此这一片温泉和这一片被赐名为汤泉山的荒山,有了某种光环,成为皇家禁脔,除了大明宫的前身之外,还有十几处皇室成员建的庄子。

白龙教“义军”攻入京城之初,这一片庄子的主人就已经人去楼空,留下堆着锦缎和珍宝的空庄,待乔承志和他的手下稳定京城,想起汤泉山的时候,十几处山庄早已经被流民和散兵洗劫一空,别说细软,连门窗都被拆了下来,有些还被放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幸亏温泉是搬不走烧不光的,乔承志把汤泉山再次划为皇庄,打算把这一片地方留给子孙后代享用。

他们坑烤羊肉的“木屋”就是乔继业在这一片地方圈地盖的,全部就地取材,用整块的木头建屋,屋里的家具也都是木制,匠人们过度解读了乔继业不清不楚的盖一栋木屋的“指示”,整栋占地一亩的山庄建筑,据说一个钉子也没用,全部是榫卯结构。

此地差不多只晚于大明宫一个月完工,第一波客人是乔承志和闻皇后两夫妻,乔承志对儿子盖出这样一间木屋极为惊讶,亲自指导他如何注意防火,如何用石头垒灶取暖。闻皇后则是很开心次子会玩会享受。

云雀被乔继业拉着在木屋的走廊间奔跑着,她回过头一看,两人身边的太监、宫女被甩出去老远,几个转弯之后,终于连这些人的影子也看不见了。

待到了一处所在,乔继业终于停下了脚步,向守门的侍卫点了点头,侍卫开了门让他们俩个进去,只见高墙之内,一处玻璃制的巨大暖棚出现在两人面前,室外寒风凛冽,暖棚里绿意盎然,推开暖棚的门,只觉得热气扑脸。

“这是你建的?”云雀早就想建温室,当然了,肯定不是这种奢侈的玻璃暖棚,而是北方常见的烧炉子的温室大棚,在良弓县时一直没有机会建,回到京城又没时间了。

“一半。”乔继业道,“这片地方是前朝良王的别业,我跟父皇说要温泉庄子,父皇就把这块地方指给了我,下人们收拾别业的时候发现了这一处所在,这里地处偏僻,又只盖了一半,知道的人不是很多,庄子被抢的时候落下了,前朝良王爱兰,这种地方应该是养兰花用的,我瞧着这地方好,想着你八成会喜欢,就叫人重新建了起来,种了些菜…”

“真好。”云雀摸着刚刚开花的黄瓜花赞叹道,乔继业把这个地方照看得很好,虽然只有黄瓜、西红柿、韭菜、小白菜这样常见的品种,但在冬天里能把这些东西养得这么好,实在是难得。

“嘿嘿嘿。”乔继业得意的摸了摸头发,“你晓得为何这里的东西长得比别的暖棚里生得好么?”京里不缺暖棚,到了冬天王公贵族上贡用的鲜果,食用的菜蔬、屋里摆的鲜花,都是暖棚提供的。

“我猜猜!”云雀弯下腰,摸了摸土地,温温的…“这里有一处温泉。”

“你怎么知道的?”

“地是温的。”一般暖棚种菜,最难控制的是地温,不管上面再怎么温暖,地温是很低的,为了隔开地温,现代很多是用无土栽培,古人多用盆,限制了营养吸收因此口味并不算好,这里的植物却不比春秋时外面种的植物差,显然地温很适宜。

“就知道瞒不过你。”乔继业说道,他一边说一边弯腰摘了个西红柿给云雀,“尝尝看好吃吗?”

云雀拿帕子擦了擦,直接吃到嘴里,“嗯,好吃。”

“我记得小时候有次你冬天里生了病,一边哭一边说要吃黄瓜,把雷伯娘给愁坏了,还是叶舅舅骑驴进了城,用一对熊掌给你换回来两根冻黄瓜。”

“那个时候我才三岁。”其实那个时候她就应该觉察出不对,她是在物资匮乏的农村长大的,小的时候爷爷虽宠她,但绝对不会用熊掌去换黄瓜,桃源村的生活水平高出村外太多了,以至于熊掌对他们来讲不是什么特别舍不得的物件。

“哈哈哈哈…”乔继业笑了起来,“你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特别想种菜?”

“是吧。”是吗?也许吧。

两个人在暖棚里四处走走看看,云雀太醉心于暖棚子里的蔬果,忘记了放开乔继业一直紧紧握着她右手的手…乔继业看着两人紧紧握在一起的手,想着若是有一天能跟云雀一直在一起,再也不分开就好了。

“二龙!”云雀叫了他一声,见他没有回答,顺着他的目光发现两人的手还握在一起,脸微微一红,把手抽了出来,乔继业这才如梦初醒,有些尴尬地看着她,云雀轻咳了一声,“这些蔬果行将收获,你预备如何处置?”

“自然是献给父皇和母后了。”

“我倒觉得你应叫上太子一同献宝。”

“庄子是我的,暖棚子是我的,菜是我家的家奴种的,就算是叫上太子一同献宝,大家也晓得是怎么回事。”

“你可以叫太子来一同采摘啊。”

“你们这些人,眼里只有太子!好似我只是个摆设一般。”乔继业向后退了退,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二龙…”

“我晓得你是为了我好,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一点也不想做什么晋王,更不想做什么太子,为何人人都防备着我?怕我更得父皇的喜爱,怕我更有野心,怕我会不甘心?怕太子嫌我太能干想要除了我?你是这般,母后也是这般!”乔继业有些激动地说道,“有些话我只是不说,我不傻!”

“我是为了你好…太子他…”

“他也防备我,在他眼里我一半是兄弟,一半是仇敌,他跟那个史大个子才是亲兄弟!你以为我不晓得吗?他们在京里到处传我是灾星,去探病的话病症轻的会被我看成重病,去探重病之人,那人就会死!我闯宫的事也是他暗地里纵容的,事情过后满京城都传我桀骜不服管教,那些人为什么要替我单预备羊蛋?无非是宫里在传我好色荒唐罢了!我们是兄弟,我毁了,与他有什么好处?他怕我和他争,就直接来告诉我好了,我自会躲得远远的,不与他争!”

“二龙!”云雀提高了声音,“我晓得你不想与他争,越是如此,你越是要敬着他啊!二龙!最是无情帝王家啊!”

“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乔继业念着这句话,心越念越凉。

云雀握住他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他的心捂热一样,可她的心也跟着凉了起来,“咱们再回不去桃源村了。”

乔继业忽地抱住了她,“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云雀想要推开他,却发觉他不知何时已经长得比她高出了一个头,浑身都是力气…

“咱们俩个没变是吧?咱们都没变,咱们俩个好好的在一处,你嫁给我做老婆,我们就在这庄子里过,种几十亩好田,几十只鸡鸭,春日赏春,夏日避暑,秋日采摘,冬日行猎,安安静静的过咱们俩个的小日子。”

这样的生活多好啊,平平淡淡的,没人打扰…云雀不再挣扎,准许自己放下那许多复杂的心思,做一会儿梦…

回程的画舫安静异常,兰公主坐在窗边看着灯影,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云雀坐在另一端回想起在暖棚里的拥抱,心中微甜。

再不能把乔继业当成孩子了,他长大了,是个小男人了…她不确定自己对他是不是爱,喜欢总是有的,不同于对滕鲲鹏的那种在一起就会脸红心跳紧张得语无伦次的喜欢,是那种平静祥和,在一处就觉得世上再无此温暖安稳的所在的喜欢…

“你与我二哥去哪儿了?”兰公主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旁,轻声地问她。

“没…没去哪儿。”云雀吓了一跳,她瞧着左右悄声无语的宫人和一脸暖昧的兰公主,语速极快地回答道。

“呵。”兰公主冷笑了一声,“别以为我不晓得你的计谋,想嫁我二哥?做你的春秋大梦,母后早就相准了闻国丈收养的养孙女,哪有你什么事。”

“哦。”

“京里人说你是个仙女,南人却说你是妖孽,要我瞧着南人说得对,你就是个妖孽,生来就是要为害人间的,这次回去我就算是活了,怕是也生不如死,不如就这么治死了你,与你对命!”

“等等!”云雀蹭地一下子站了起来,“哪里来的生不如死?你做了什么事?”

“什么事?我原想着惹不起你躲得起你,与你虚虚实实地虚应一阵子也就算了,偏偏要激我说出那样的话,母后晓得了要恼恨我,孟母妃晓得了要撕了我的嘴,宫里哪里还有我的好日子过,与其不明不白的让人整治得夭亡了,不如死得轰轰烈烈!”

她这么说着,她身边的几个宫女已经走到别的宫女身边,将想要过来拉架的宫女拦住,兰公主从袖中拿出一支短剑向云雀这里冲了过来。

云雀向后一躲,随手将桌上的瓷器打碎,这一船不止她们两个,二楼是几位小公主,三楼是几位小皇子,这些人连带着保姆,嬷嬷,宫女至少带着四、五个从人,听见下面有动静必然会过来拉架。

两人一个躲一个拿着短剑追,宫女们也撕打在一处,画舫上的宫人也过来想要阻止兰公主伤人,偏偏她手里拿着短剑谁都不敢靠近,二楼伺候公主的人过来瞧了一眼,吓得尖叫了一声又回去了,三楼的皇子们年龄也都还小,只有三、四个年龄略大些的伴读过来徒劳的想要帮忙。

好吧,她估计错误,这船上没有能打的,云雀随手拿起能拿到的一切往兰公主身上扔,一边扔一边喊道,“你们快拉住她!兰公主得了癔症了!快拉住她!”

她这么说兰公主得了癔症了,宫人和伴读们都感觉“理直气壮”了一些,是啊,兰公主病了,若非如此怎会伤人?

他们把那些跟着兰公主捣乱的宫女制住了,半到小舱里,一群人向兰公主围拢了过来。

兰公主慢慢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窗边,她瞧着这些人冷冷一笑,“哼!本宫…”她刚想再说些豪言壮语,云雀拿了一只铜香炉干脆利索地砸到了她的头上。

云雀在后来很多年后回忆起这件事总会说:如果我知道我那一砸把她砸开窍了的话,我绝对不会砸下去…

第112章 九尾狐

宫里很平静,宫人们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如往常一般做着自己的事,伺候着自己的主子,主子们也如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该约人踏雪寻梅的自会约人,该约在一处打麻将的,依旧是那些个牌搭子,私下里传的仍然是越美人承宠一夜就失宠的故事,猜的仍旧是谁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平静了…平静的连宫里的猫都忘了季节没有一个敢□□的,总会探头探脑的各种小动物也没有了声息,暗流在平静中酝酿,萌发,涌动…

云雀不管外面是真平静还是假平静,只过着自己的日子,只不过武陵春里多了个常来常往的客人,二龙总会拿着只鸡啊,兔子啊,甚至一袋莫名其妙不知来源无人认识的种子来找云雀。

“你猜,这是什么种子?若是猜着了,我输顿酒宴给你。”乔继业趴在桌子上,眼睛里闪着少年独有的光芒。

“我来看看…”云雀把种子从袋子里倒出来两颗,种子很大,有一层厚厚的毛衣,一头尖一头圆…若是再大两倍就是…她笑了笑,故意放在鼻翼间闻了闻,又在阳光下看了一会儿,“这个…”

“猜不出来了?”

“你容我想想…”云雀咬了咬嘴唇,“棉?”

“啊?”二龙略有些恼,“什么棉?木棉?”

“这个是南边的棉花种。”

“你怎么认得这个的。”

“我见过图。”

“唉呀呀,咱们是一处长大的,我怎么不知道你知道的那些啊…”乔继业懊丧地说道,他不知道的是另一个人想的也是同样的问题。

“说起来,咱们与云雀是一处长大的,殿下自小与她亲近些,除了疯玩狩猎胆子大些活似个假小子之外,她哪里学会的种植之术?”外行人觉得拿到种子扔到地上,种出来打出种子就算引种了,雷云雀无非是侥幸种出了商人从外洋带回来的西红柿跟辣椒得了圣上的赏识,又拿到了许多外洋的种子,靠着手下的农把式种植成功,贪天之功。

史琰却询问过积年的农把式,也问过南边的战俘,晓得雷云雀并不简单,她的种子颇有些邪门,从山西的买的种子被拿到山东去种,产量远不如在山东买的种子,也有老农心疼种子钱依着旧习留种子粮,可第二年种下去收获却不如邻人,第三年就是大大减产,第四年长出来的都不能叫玉米。南边派人到北方偷过种子引种,结果也是不尽如人意。

这样邪门的妖术,必是有良师指导,可他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雷云雀身边有这样的能人,得到的结果都是这些都是雷云雀做的。

史琰大大的意外之余,也开始琢磨,南方人说的雷云雀是妖孽的事是真的?

当然了,雷家姐妹都很邪门,雷云凤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除了特别傲些也没有什么异常,可仔细查出来却并非如此…史琰想到了自己莫名其妙沉尸于护城河的五个探子就心惊肉跳…那五个人死得一个比一个惨,凶手根本没打算藏尸,就是示威似的扔在那里,好像在说,再查下去死的就是你,可他却不能当着太子的面说雷云凤的坏话,只能说雷云雀太怪。

乔守业点了点头,史琰不说他只觉得雷云雀有些怪,但也只是有些怪而已,听史琰一说越想雷云雀做得事越邪门,“她从小就怪,只是你与她不熟罢了。”他回想起母亲指着二龙在坑上画的地图说二丫七个月就不尿床了,会走就自己翻身下炕尿尿了…他们三个出去玩,虽说他是领头的,二丫头总有自己的主意,每次还都是对的,他小时候常想二丫头像个小大人…“难道她…”

“殿下,此事可大可小,不能不慎重啊。”

“唉,总是从小一处长起来的,她自来没什么坏心的。”虽说乔守业如今年纪大了,心也大了,总有些这样那样的想头,但从小一处长大的情份总是不同的,二丫头在他眼里与亲妹妹也不差什么,再说二丫头真没做过什么危害他的事,甚至几次帮过他…

“许是我多想吧。”史琰见乔守业不听劝,心道再继续说下去只能徒增他的反感,便不再劝。

“家里人还好吧?”乔守业见史琰神色黯淡,脸色微黄,眼下浓重的黑眼圈,想到史琰的弟弟判了斩监侯出口问道。

“唉…我父亲现在回到家里不是往侧室姨娘那里,便是到我母亲那里骂她不会教子,害他丢脸,见到我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可我晓得,他是心疼…心里苦啊…”

“你晓得你父亲的苦心就好。”乔守业叹息了一声。

“太子,北边的战势如何?”

“军报还未曾过来,从前面的军报来看,打得不错,轰天雷和强弩一出,戎人无还手之力。”

“雷侯爷经此一战,论功勋怕是只有魏侯爷能与他比肩了。”提到此事史琰心里就窝火,当初圣上是属意父亲去戍边的,可父亲惦念着南边繁华,随圣上南征得的好处多,北边苦寒,戎人凶蛮,怕是吃不到羊肉还要惹一身骚,就借口身体不好,旧伤怕寒没有去,如今看来…雷霆在北边简直像是在捡功劳一般。

妹妹昨天还在说,雷霆再立功勋,雷家怕是真的要成京城第一家,人人都在说雷云凤九成要一飞冲天做太子妃了。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他抬眼看了一眼乔守业,乔守业一心想要雷云凤做太子妃,雷霆立功他应该喜形与色与有荣焉才对,为何笑容中透着几分无奈?

是了,所谓功高震主,陛下是开国皇帝,留下一群从龙有功的老臣,太子若是有一天荣登大宝,下面站着的是一群说不得打不得碰不得的叔伯,雷霆就是其中之首…现在看他对太子尚算恭敬,可若是做了太子的岳父呢?太子想必也不高兴死了亲爹,朝廷里又来了个老丈人压他一头吧?

史琰忽有些喜意,看来…父亲没能得这天大的功劳,怕会因祸得福呢。

一时兴旺哪算兴旺,兴盛百年才能称得上是世家…

云凤这些日子喜欢起了女红,从南边买来了棉花,依着妹妹告诉的法子找匠人弹松了,拿木棉布做里子,密密的缝好,尺寸要准,紧紧的贴身穿了,外面套了皮甲胄才不影响行动,穿起来也舒适。

可她无论怎么做都觉得不服贴,不是这里肥了,就是那里不合适,就算是瞧着好了,也怕到时候穿到人身上有不适之处,又怕那人胖了,又怕那人瘦了。

写了信去问妹妹,妹妹让她量好尺寸找人做个木头的假人,在假人身上裁好尺寸,做好之后套在假人身上,自然服贴。

她红着脸拿着父亲跟那个人的尺寸,让人做了两个假人,藏在屋子里谁也不让看,裁好了,做成了,看着假人穿上了棉衣,套上了从府库中寻来的铠甲威武异常,不由得心微微发颤。

“姑娘…”暖玉小声在外面叫她。

“何事?”

“陆家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