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两兄弟,一个岳父是在京里眠花宿柳沉迷酒色的老糊涂,一个岳父是镇守边关手下有数十万雄兵的军阀,兄弱而弟强,他们兄弟该如何自处?就算现在弟弟没有野心,他日呢?

“你放心,不管怎么样也是你先成亲,你弟弟还年轻,你父皇预备着送他到魏侯爷手下历练几年,再回京成亲…”

“魏侯爷?”现在是要连军权也要弟弟吗?母亲啊,母亲,你真是糊涂啊…

“我晓得你的心思,你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你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抢的。”闻皇后拍了拍儿子的后背道。

“儿子岂会疑心弟弟,我们毕竟是嫡亲的兄弟,若是他不可信,还有何人可信。”乔继业笑道,眼底却暗暗结起了冰。

孤家寡人的意思就是父母、妻子、兄弟无一人可信…果然,是无一人可信的,没人完全站在他这一边,替他着想,父皇虽视他为继承人,却不准他有自己的主张,稍有违逆就大发雷霆似是要吃了他一般;妻子?史琳琅就是个蠢货,做妻子只不过是凑合罢了,她心里估么也更在意皇后的位置;母亲?母亲的心一半给了他,一半给了弟弟,她万不会只替他考虑的…

“好孩子,过几日我就禀明你父皇,把郭丫头送到东宫陪你,太子妃他日进门,没有人行礼可怎么成。”

“嗯。”郭玥…乔继业心里终于有了一丝甜意…

就在皇帝下旨召告天下——忠顺侯史家嫡长女琳琅,秀外慧中,贤良淑德,朕与皇后闻之甚阅。今册为太子妃,择吉日完婚。

威武侯雷家嫡次女云雀,幼育宫中,温良恭让,朕与皇后甚喜,今册为晋王妃,择吉日完婚。

两纸诏书一出,京城两大悬案,太子要娶谁家的女儿做太子妃和晋王要娶谁家的女儿做晋王妃终于尘埃落定。

没人在意的是一则不起眼的召书,乡君郭玥被封为太子嫔,即日起送入东宫…

太子妃尚未进门,太子身边已经有了美妾,天下之人包括史琳琅在内都视为理所当然,史琳琅还托人送了一对金麒麟给郭玥,做以恭贺。

唯有一人在屋里哭了半宿,第二日起时眼睛仍是肿的…

云凤瞧着丫鬟领进来的那人,侧头微笑,“嬷嬷因何而哭?”

“老奴…老奴…”

“这都是你家主子自找的,求人得仁有何可哭?”云凤笑道,好戏就要上演了呢,只是这次跟太子绑在一条船上的不是她。

第127章 南乱

江南,自古便是富庶膏梁之地,文人士子之乡,繁荣商业带来了来自全国甚至是外面世界的种种特产,也带来了种种的奇闻异事,江南人闲坐在茶馆里,听着卖唱的北地人讲赤地千里饿殍便地,像是听旁人的故事一般,没有多少心思。

便是苏北洪水,死伤无数,灾民无处安身,对于苏杭二州城里的百姓,仍旧只是感叹几句罢了。

可如今他们却感觉到了来自北地的寒风,文人士子再不能凭着功名免税免徭役了,要摊丁入亩了,粮食、盐要国有专卖了,京城口音的锦衣卫会伸着鼻子四处查探*了,听说某个盐商,因盐引被收回,坐在家里骂了几句朝廷,隔日就被捉了,连妻儿老小都未能幸免,偌大的家业尽被抄走。

原先他们觉得新皇旧皇都是皇上,改朝换代时,北边来的大齐朝军队,勒索军粮给养的情形是有的,但奸杀掳掠是绝对没有的,倒是败退的大康朝官军颇做了些天怒人怨的事,让百姓们觉得大康朝合该亡国。

原先传来的风声都是朝廷要优待江南百姓,如今怎么风向一下子变得这般快?

城里的百姓忧心,乡下的百姓也没开心几天,一开始新朝是不错,不收人头税了不说,早稻熟了,早有朝廷的粮行在码头上官价收粮,让那些想要趁着丰收压低米价的粮商不得不提高价格,可是啊听说朝廷要仗量土地房屋,房子大了也要收税呢,逼着人分家呢,不让人听族长的话呢,听说功北有族长将不贞寡妇沉了塘,被官府晓得了,将族长抓了起来,要判斩立决呢。还听说朝廷不准寡妇守寡,到了年龄未嫁的要抓去配大兵呢。

白莲教本就在江南极盛,这回信得人更多了,就在白莲教供奉的白莲圣母生日那天,本来睁一眼闭一眼的官方忽然翻脸,官军骑着高头大马挥舞着马刀冲向教众,一直间踩踏、砍伤者无数,教首数十人被捕,当场格杀,官军连夜全城、全镇搜查,凡是家里供白莲圣母者抓!稍有反抗当场格杀勿论,检举揭发白莲教徒者,赏银二两,检举首恶者,赏银百两,一场轰轰烈烈的缴灭白莲教运动在江南兴起,为此事丧命的百姓就有万余人,更不用说为此被押入大牢,判刑刺配,家破人亡的了。

杭州连知府出身甘肃农人之家,为人梗直,到了杭州这膏梁之地,更是心里牢记皇上和太子的旨意,推行惠民十策毫不打折扣,粮商屯粮少报营收——抓!盐商偷税偷贩私盐——抓!百姓举报某举人将田产隐匿到佃农名下——抓!百姓举报白莲教聚会——抓!手下吏员贪腐——抓!

听起来雷厉风行,细究起来却是无论罪行轻重,一概抓!抓!抓!连门子推拒不过拿了半两银子也被他重责三十大板,差点断送了性命。

他又借鉴缴灭白莲教的“成功经验”鼓励检举揭发,百姓们纷纷投书揭发,什么某某族长某某年沉塘奸夫□□、某某人资助白莲教、某某人与白莲教有勾连、某某人是私盐贩子起家,某某人心怀前朝当众痛骂大齐朝,某某人写诗借古讽今等等,一时间杭州城内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苏州城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说差役打人的板子,都打断了好几根,监狱里人满为患。

面对此种情形,江南的锦衣卫指挥使保持沉默报喜不报忧,谛听司发出的信息如泥牛入海。

终有一日,几个盐商在一处商议,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干脆反了!联合白莲教与云贵欧阳琢的大军相呼应,没准他们也能做个乱世英雄!

九月二十三,京城里太子大婚的炮竹声还未散去,江南已经造反,反贼杀入杭州知府衙门,杀了连大人全家…

在同一天,随军出征的晋王乔守业在押运粮草时,遇见一伙匪兵,晋王背部中箭,生死不明。

乔承志将紧急军报摔在地上,江南怎么会反?谛听司和锦衣卫传来的消息都是官员忠直,做事虽急切些,但抓的都是违法乱纪之人,白莲教也受到了打击和镇压,怎么会一下子反了!

“袁大人,此事何解?”他先问首辅大臣。

袁宏谅自然早就看到了战报,老头眉头微皱,半晌不许。

“太子有何话说?”他又问太子。

“儿子…”太子也是眉头紧皱…“儿子以为当下最要紧的不是平乱,而是抚民…”

乔承志瞧着儿子,儿子的话不能说不对,只是少了王者霸气。

兵部侍郎刘大人出列,“臣以为当速速平乱,迟则生变!不如请魏将军抽调兵马…”

“不可!魏侯爷的军队正在云贵剿匪距江南千里之遥,再说欧阳琢若趁势再起又当如何?”兵部尚书冯大人直接否定。

“那该派谁的兵马前去平乱?”乔承志问道。

“臣该派新五军平乱。”

新五军是乔承志亲自训练的一支军队,拥有强弩和火器,擅长马战和突袭战。

乔承志想了想…“不行,新五军朕有大用。”西北那边情况一样焦灼,他与雷霆商议的平定戎乱大计还需要新五军。

“父皇!不过是平民作乱,儿臣以为杭州将军足矣平乱,眼下要紧的是抚民,江南民乱,无非是江南新定,民众不知父皇的仁义,派过去的官员太过激进,这才激起民乱,还应当以安抚为主…”

“好了,朕知道了,江淮,拟旨,派杭州将军出兵平乱,再传信给平南侯,让他抽调出预备军随时北调。”

“是。”

“晋王的伤情可有消息?”他问列席的锦衣卫总指挥使杨大人。

“禀圣上,晋王伤在肩胛应无大碍。”

“可查清是何人动手?”

“应是乱中…”

“哪有什么乱中!朕从不信什么巧合!给朕查!案情一日一报,若有紧急发现,无论宿夜,皆报进宫中!”

他眉头紧皱地说完,又命人拟旨,让谛听司和锦衣卫详查匪首,杀无赦!

江南民乱的处置方案,并不出乎这些大臣的预料,乔承志这人性子刚毅,尤其是近几年更是如此,稍有违逆必定是先打服再说,根本不会像太子说的以安抚为主,而是打完了,你服软了,该给你的双倍给你,更不用说现在次子中了箭,他哪有心思去行什么安抚,恨不得把那些乱民全砍杀了了事。

可这种处事原则,放在江南就行不通了,杭州将军精锐尽出,确实收回了杭州城,但乡下的民乱却日益加重,白莲教又趁势而起,江南…顿时锋烟又起。

今夏酷热,到了秋季时午间酷热依旧,晚上时却有了丝丝凉意,云雀拢了拢身上的披帛,有些后悔出来时穿得少了,行至丹阳楼时,乔承志已经在楼外站立许久了。

“给陛下请安。”

“起来吧。”乔承志转过身,云雀这半年多长大了很多,不再是一团孩子气,而有了少女的模样,一双眼睛依旧明亮清澈,瞧着人时带着几分不自觉的探究和兴味,好似新出生在这世上的婴儿,瞧着谁都是新鲜的,“你可听说了二龙的事?”

“听人说了。”云雀答道,刀剑无眼,就算是皇子也是一样,幸亏他是肩胛中箭,在这个时代不算是什么重伤…

“朕刚得的消息,箭头有毒。”

“什么!”

“用箭之人,将鱼内脏故意放臭,抹在箭头上,受伤的人一开始看着与平常中箭无差,但伤口却极易感染…这在现代不算什么,一剂青霉素就没事了…”

可这个时代感染是会死人的!云雀像是被人狠狠一拳打在胸口上一样,呼吸一窒,眼前一黑,从脚底升出一股凉气,直冲到头顶,手脚一阵的发麻,她从没想到自己竟然这么在意二龙。原来他们俩个人之间,从幼年相识到青少年懵懂相爱,已经视彼此为一体,失去他…她甚至不敢有这个念头。

“我要去看他。”云雀看着乔承志的眼睛说道,“我要去看他!”她的眼睛里没有眼泪,只有坚定。

“好。”

“我要救他!”云雀说道,她已经想到了方法,这个方法乔承志也知道,“你曾经有一部小说,主角自制青霉素救活了皇帝…那种方法到底在现实中可行不可行?”

“你如果看过那本小说,应该知道曾经有读者指出来青霉素的制作方法抄袭自韩剧,老实说我也不知道可行或不可行,就算是可行…在现代仍然有人提纯的青霉素过敏,自制青霉素提纯做得更差…二龙…”

“他伤口的感染如果不能控制会怎么样?”

“…从京城到锦官城至少需要一个月的车程,就算你赶到了…”怕是也已经晚了。

“我可以把制作方法飞鸽传书给魏侯爷,他手下精兵强将无数,找一两个精细人做此事根本不难,难的是…”

“朕懂了。”

“我要去看他。”无论是死还是活,是成还是败,她都要去看他。

“好吧。”乔承志终于点头同意了。

“晋王这次受伤,是意外还是有人害他?”

“云雀,这世上也许会有意外,但发生在我儿子身上的,绝对不会是意外。”

“陛下您…”晋王死了,受益者实际上就那么一两个人而已。

“朕自有分寸,你预备何时出京?”

“明日出京。”

“你回去收拾一下,朕去安排。”

“多谢陛下!”云雀忽地跪地磕了一个头,没等乔承志说话,起身转身就走。

所以——我和她终究是公公和儿媳,君与臣…

闻皇后听闻次子所中的竟是毒箭的消息,当场便昏厥了过去,醒来时见皇上也在,拉住皇上的手默默垂泪。

“云雀刚才向朕请命,到南边照顾二龙,朕已经应了。”

“她去又能做什么?”闻皇后再没有心思假装自己喜欢云雀。

“二龙身边总要有个亲近人照顾。”

“陛下…陛下…”闻皇后瞧着一夜之间老了许多的皇帝,心顿时有些软了,皇上…他心里跟她是一样的苦,“陛下也要保重身子…不要为了…不要为了…”

“朕晓得。你也要好好歇着,咱们一起等二龙回来。”

“嗯…”

“朕还有事,你既已经醒了,朕便去了。”

“皇上保重。”闻皇后目送皇帝离开,默默抹了许久的眼泪,抬起头瞧见季尚宫站在自己面前,似有话说。

“你有何话要说?”

“奴婢听说…晋王殿下中的毒是用沤烂的鱼内脏抹在箭身上,使中箭之人伤口化脓,高烧…”

“…”闻皇后低下了头,这种毒箭并不少见,在桃源村时,父亲就讲过这种毒箭,这种毒箭毒就毒在一开始看着与一般的箭疮无异,觉察时已经晚了。

“奴婢还听说…”

“什么?”

“皇上在派人查太子。”

“他以为…他以为…”是太子做的?不是太子做的吗?这般处心疾虑的要二龙的命,得益的除了他还会有谁?“你派人去找太子来!”

第128章 摊牌一

东海瀛州有凤来仪

一阵风吹过,曼陀罗夹杂着芙蓉花的香味弥漫整个宫室,远处荷花半残,随处可见两只连在一起蜻蜓立在荷花叶上努力往河水中抛撒后代。

整个宫殿静悄悄的,像是长在宫人们脸上一般的笑容也被收敛了起来,“啪!”茶杯扔在地上的声音震耳欲聋,过了一会儿,宫人低头端着盛着碎瓷片的盒子,匆匆而过。

“你说,是不是你做的!”闻皇后声色俱厉地指着长子。

“不是!”太子跪了下来,“母后!儿子指天发誓若真是儿子做的,儿子愿受五雷轰顶打入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时候你还在骗我!”闻皇后狠狠甩了儿子一个耳光,长长的指套在乔继业脸上留下三道血淋淋的口子。

“真不是儿子!真不是!”

“你敢说你对你弟弟毫无芥蒂?”

“母亲!母亲您想想,我若是想要害弟弟,怎会不将事情做干净,反而留下首尾,让你跟父皇一齐疑我?让天下人疑我?”他确实打算派人对乔守业下手,连□□都已经备下,让人慢慢放在乔守业的饮食中,毒发时似疟疾一般,北人去南方,得并不少见,前线伤亡者,十人里倒有五六人是死在瘴气,疟疾,水土不服之类的病症上的。

谁知竟有人提前对乔守业下手,手段还如此的明目张胆,如此一来,就算是他死了,所有人怀疑的目光都会集中在他身上。

“母亲!母亲您仔细想想,儿子可有那么蠢!这是旁人的一石二鸟…不!是一石三鸟之计啊!弟弟伤重病亡,儿子失宠于父皇,您…”

知子莫如母,太子撒谎闻皇后从来都是能看出来的,儿子最后一句说得是实话,他有杀弟之心,却不是他下的手…她的儿子…她的儿子啊…

“母亲!母亲!您要救儿子啊!您要向父皇解释啊…”

“你父皇是不会听你的解释的,若真的是有人想要一石二鸟,必定一击即中,定会留下蛛丝蚂迹让你父皇追查到…到时候…”夫妻一场,她太了解乔承志了,他对儿女珍爱,宠爱,甚至有些纵容,但是…若是儿女跨过了他的底线…他绝对不会容情,长子别说是储君之位,就连命都很难保住。

“儿子…真不是儿子!”他不甘心啊!

“你还做了什么事?”

“儿子…”

“江南的乱子与你有关系还是没关系?”闻皇后问道。

“儿子…官吏是父皇安排的,儿子从未插手江南。”乔继业躲开闻皇后的目光。

“这么说,是跟你有关系了?你是怎么做到插手江南却片叶不沾身的?”

“官员都是袁首辅安排的,都是有名的忠直之臣,两江总督吴大人更是…”

“吴大人?桃源村的那个吴举人?他竟然已经荣升两江总督?”

“是的,就是他。”朝廷缺人,尤其缺文臣,吴举人勉强也算桃源一系的,又有正经的功名,加之他会做人,自然是青云直上。

“他怎么样?”

“他是个感恩识趣的人。”像他这样识趣的人还有很多,皇上推行惠民十策,看起来响应者众,实则反对的也不少,只是皇上乾纲独断,容不下一丁点反对的声音,这些人明面上不说什么,暗自将希望寄托在了储君身上,甚至锦衣卫、谛听司的高层都有投靠他的,江南…他明面上未曾插手人事,可袁宏谅挑选的人,都是明面上忠直,实则不知变通之人,再配上对惠民十策心怀不满的南人士子出身的师爷们,早已经被收买的吏员,暗中煽动的暗线,江南乱…在情理之中,不乱才是奇怪。

“我晓得了。”闻皇后顿了顿,“你回去吧。”

“母亲!”他把江南搞乱就是为了让惠民十策无法开展,最后不得不无疾而终,现下二龙却出了事,他一番辛苦眼看就要付诸东流…

“你回去吧!”闻皇后提高了声音,“快给我滚!”

“母亲!儿子心里苦啊!母亲!儿子心里只有云凤一个,偏她心里没我,史琳琅虽好,却只是差强人意,弟弟却跟云雀定了亲,父皇向来极喜云雀不说,雷霆镇守边关手握雄兵,儿子…儿子食不知味,寝不安枕,儿子…儿子…是有苦衷的啊!”乔继业跪在地上,以膝为步,到母亲膝前,抱着母亲的大腿苦苦哀求。

“你弟弟不是那样的人,不是!他不会跟你抢,你为什么不明白!你若对惠民十策不满,只管等你登上帝位废除便是!你若是不放心雷家,自可以收回雷家兵权,让你弟弟带着云雀那丫头远远的就藩!她就是再会种地,又能如何?你是当今储君,多做不如少做,少做少错,无错就能登位,为何你就是不懂!放着堂皇王道不走,偏要走邪道小道!本宫…这些年,对你真是枉废心机。”

“母后!母后!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你知错有什么用?”儿子远没他自己想的那么聪明,江南的事早晚会查到他身上,二龙的事一定会栽到他身上…“你还做了什么?你都告诉我!”

“儿子…儿子还命史琰,查雷霆西北所做所为可有可疑之处…可有勾结外敌…”

“若是没有,就做一个假的是吧?”闻皇后已经没有打儿子的力气了,太蠢,实在太蠢,“现在戎人已经被打散,内战不休,雷霆得有多蠢才会勾结戎人?”

“可他不止没有撤兵,反而秣兵历马,大肆在当地招兵,甚至招安当地的马匪…岂非是有反意?”

“蠢货!”闻皇后现在开始考虑一心让长子登位是对是错,这么蠢的人上位,会把国家治理成什么模样!“如此大动作,必然有你父皇默许,江南乱成那样,你父亲还是只派当地的兵马镇压,舍不得派新军,新军必定有大用!”

“您是说…”

“你要是想要史琰活命,赶紧告诉他,不要做任何事!”

“儿子这就去。”太子拿袖子抹干净眼泪道。

“还有江南!凡是与江南有关的,能断则断!不要手软!”

“是。”

太子明白,就算这些都做了,弟弟遇刺的事若是查到他身上,他还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可是父皇那边…”

“你父皇那里,我会替你解释。”闻皇后挥了挥手,让儿子离开。

怎么办?她能够怎么办?之前预备好的,却举棋不定,左右摇摆想落又不敢落舍不得落的棋子,该落下了…

她坐在凤椅上单手抚额思量许久,直到一片衣角出现在她的视线内。“刚才的事…你全都听见了?”

“奴婢全听见了。”

“那个疤面宫女是谁,你该和本宫说实话了吧?”

“奴婢…”

“你说吧,本宫不会怪你。”

“她是前朝承平公主。”

“是她?”闻皇后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竟伺候了我这么久…我也算有大福之人了。”

“娘娘…”

“别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是向着我的,只是总想要做个好人,可惜,大明宫是容不下好人的,你几次拦着我让我杀不成云雀是对的,是我钻了牛角尖,就让陛下得了她又如何?雷霆必定与陛下反目,二龙必定与陛下反目,天下人必定耻笑他…”可是一个女人的心啊…她能容一百个一千个乔承志的女人和儿女,容不下一个能让乔承志用那种眼神看着的人…

“娘娘…”

“可是眼下是要选了…二龙…二龙他…”闻皇后深吸一口气,“若是二龙无事,舍了那无脑畜牲又如何?可二龙眼见是不行了,本宫若是…若是连大龙也保不住,我闻家…岂非是替他人做了嫁衣裳?他日若是有旁人登位,谁又能容得下我闻家!那些人各个都说我恶,岂不知没有我这个恶人镇着,后宫里哪一个不会张嘴吃人?”

“娘娘…”季尚宫跪了下去。

“只有这样做了,我没法子了…没法子了。”

云雀离开京城前,去见了云凤,云凤穿着苏绣湖蓝绣千瓣莲花披风,头戴缠金莲花冠,仿若云中仙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