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云雀一愣,这里还有袁宏谅的事?是了,若无袁宏谅,太子怎么能将江南一众官员尽数安排成蠢又坏的蠢材。她向后靠座,“不瞒大人说,太子不是病重,是被软禁,你说的事,要紧也不要紧,皇上想知道的是锦衣卫和谛听司的内情。”

“软…软…”吴兴道这才想到,太子的“病”和晋王的重伤之间怕有什么关联…“锦衣卫…锦衣卫副总指挥使郑春秋出身江南郑家,对陛下不满!”

“还有呢?”

“谛听司…谛听司里面有两位阁老投靠了太子。”

“你说的这些都是风闻言事,可有证据?”

“下官去江南述职,袁宏谅几次宴请下官,其中一次是在一处私家园子,下官见着了几个人…”接着他说出了几个人名,“他让我认得这些人,就是让我安心替太子办事…”谁知太子竟然这么急啊,对晋王下手惹怒了陛下…

“口说无凭啊。”

“您…您只要抓了袁宏谅,定有铁证。”

云雀笑了,“他是堂堂首辅大臣,无凭无据,何人能动得了他?您若真有心思谋个全身而退,不如现下就一艘官船,往京城里去,面见圣上,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尽与陛下说了,陛下宽宏,定能让你戴罪立功。”

“这…”

“你我原有一段情谊,今日也算是全了这段情了,他日也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时,您听也好,不听也好,我言尽与此。”说罢她端起茶杯,端茶送客。

她目送吴兴道上了小舟,又登上了自己的官船,“郭女史。”

“是。”

“让船家满帆速行,不分昼夜赶路,除非必要,不要再靠岸了。”

“是。”

江南虽乱,只要太子不能蹦哒,旁人都是末节,天下最不缺的就是人材,尤其是懂得审时度势的人材,江淮只要不蠢,江南总能慢慢理顺。太子若是登位,一切都是枉然…

承平低着头,在女史打扮的宫女引路下,穿过重重游廊来到了海清河晏的德昭日月,向左走到了一处屋宇,只见一个男子穿着鸦青团龙袍,光头未戴冠,盘腿坐在临窗大炕上看奏折。

承平一愣,她在心里想像过大齐的皇帝陛下该是如何獐眉鼠目的模样,没想到竟是一个美男子,眉眼间竟与皇祖父有几分相似,她眨了眨眼,看着又全然不像了。

“皇上,慕宫女来了。”

乔承志抬头看了她一眼,长得不差,就是脸上有道疤毁了容貌,这般人若非有异能,在宫里是呆不下的。

“你会推拿?”

“奴婢略会些皮毛。”

“过来替朕揉揉肩膀。”

“是。”

第131章 死里逃生

人的警惕性是如何丧失的呢?大约是第一次按摩觉得尚可,便由自称慕宫女的女子全身按摩,睡了半个时辰的好觉;第二次按摩又是一晌好眠,日子久了竟觉得不按摩再睡不着了,偏他又日理万机,丝毫不能懈怠,开始日日由这个宫女按摩,从有心腹宫人相陪,到后来为了睡得更好一个宫人都不留,连着三天平安无事,之后再没有警惕心…就这样…宫里有位神秘的慕宫女,是陛下新宠的流言四起…

承平公主不太记得自己母亲的模样了,只记得母亲温柔的手指和在她耳边呢喃的话语,要小声,要乖,要听话,父皇喜欢你乖,父皇有好多心烦的事,你乖乖的替父皇按肩膀,父皇很开心…

忽然有一天,母亲把自己交给乳母,穿了最漂亮的衣服去了皇后娘娘那里,再也没有回来,姐姐来安慰哭闹不停的她…再后来…父皇提着剑向自己砍来,姐姐为保护自己被砍断了一只手,父皇的剑深深的划在她的脸上,好疼…父皇眼神狂乱地喊着,“好孩子,来世生生世世莫要生在帝王家!”然后提着剑疯狂的跑远了…

承平眼神一黯,看向那个半裸身体,趴在床上,因薰香和自己的手法陷入睡眠的男人…都是他!都是他的错!

献国公!豫国夫人…他们全忘了!为什么他们全忘了!忘了父皇是多好的人,他是那么的仁善,对所有人都轻声细语;他是那么的温柔就算是他们这些儿女闯了祸事,也从来不曾责罚过;他是多么的文采风流,诗画无双…他曾经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画的教她写江山万代,教她写福字!

他们…他们竟然认贼作父…

承平摸向随身带着的针炙袋,拿出里面最粗最长的放血针,只要将针刺入百会穴,伪王必死无疑!神仙难救!

她手拿着针,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无论心里演绎了多少次,第一次杀人总是最难的,她定了定心神,想到父皇临死时的颠狂模样,想到自己姐妹在无香庵过的猪狗不如的生活,想到宫里宫外抹黑父皇的言论,想到自己委屈求全,想方设法混入雷侯府做婢女受到的折磨,想到姐姐和弟弟…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针狠狠向下刺入。

“你在做什么?”

一个人掀开了帘子,大声呵斥道,她转过身,瞧见一个身穿香妃色宫装,头戴金步摇的女子,微微一笑,继续向下刺去,只要杀了伪王,粉身碎骨又如何!

“来人!有刺客!”女子一边说一边冲了过来,狠狠将她撞向一旁,她手里的针划破了乔承志的头皮,留下深深的一道口子,却没有刺入百会穴。

乔承志被刺疼惊醒,抬头却瞧见孟小小跟疤面宫女撕打在一起,一根又长又粗的针被扔在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不远处的宫人都冲了过来,将疤面宫女按倒在地。

孟小小站了起来,狠狠甩了疤面宫女一耳光,“贱人!你竟敢行刺陛下!”这一耳光使尽了她全身的力气,打得疤面宫女鼻子和嘴同时窜出血来。

“呸!”疤面宫女狠狠吐出一口血啖,“你叫谁贱人!我乃是堂堂承平公主殿下!”

乔承志摸着自己的后脑,听她说自己是承平公主,不但没有恼怒,反而哈哈一笑,“你是承平公主又如何?你父皇不过是亡国之君,便是杀了我,你大康朝也回不来!来人!把她拖下去严加审问!”

孟小小扑到乔承志跟前,摸着他的伤口,“陛下!您没事吧!都怪臣妾来迟了一步!快来人!传御医啊!”

“没事。”这点皮肉伤对乔承志来讲不算什么,但是想到自己竟然丧失了警惕,由着皇后派来的宫女单独给自己按摩,实在是越想越后怕,想到后来,竟浑身发抖,青梅竹马,原配的夫妻,竟然存了害自己的心思…

乔承志压根就没想过皇后不知承平身份,无意中派来杀自己,他想到的是…

“来人!请太子来!”

乔承志派人请太子的时候,太子自躺在床上无聊的数床帐上的花纹呢,年纪轻轻的,吃了母亲给的药口歪眼斜,虽说太医走了就服了解药,借口容貌太丑闭门谢客,窗户全封上,无论是谁进来就借直接打出去,可是无聊憋闷有谁知。

后来也没人来了,门前东宫的侍卫换成了父皇的侍卫,父皇…看来真的是确认无疑弟弟是自己“杀”的,他可真狠啊…

也不知母亲说的自有主张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

就在他左思有想一会儿做登基称帝的美梦,一会儿做啷当入狱的噩梦时,门一下子被人踹开了。

他赶紧放下床帐,大声喊道,“孤不见客!不见客!”

“哼!太子爷,今个儿怕是由不得你见不见了。”几个虎狼般的侍卫冲了进来,将他从床上抓了下来,又有人扯到了盖着窗的黑布帘子,让阳光透了过来,他被刺眼的阳光刺的眯起了眼睛,只见父皇身边的总管太监周总管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你…你这奴才,竟敢对孤无礼!”

“呵呵呵…听见了吗?你们这些奴才,竟敢对太子无礼?快将太子给我叉到海清河晏!”

“是!”

太子知道,自己完了,若非父皇与自己母子撕破了脸,周总管断然不敢这样折辱自己。“慢!”

“停!”周总管挥手让人停了下来。

“孤总是当朝的太子,陛下的嫡长子,孤自己走去见父皇!”

“好,这才是太子的样子!”周总管笑道,微一挥手,侍卫放开了他,“请太子更衣,净面,梳头,去见陛下。”

皇上派人强闯东宫,将太子带走的消息传到瀛州,闻皇后将手里的茶杯缓缓放下,站起身来…“来人,本宫要沐浴更衣。”行刺…本来就是成则活,不成则死,输了…而且是满盘皆输…

“你是如何闯进来的?”包扎完换完衣裳的乔承志,笑问依在他怀里摸着他伤口的孟小小。

“人家…人家听说你有了新宠,想来瞧瞧…”孟小小低头道。

“果然是朕的醋坛子!回头朕赏你一坛子香醋如何?

“陛下,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拿我取笑。”孟小小轻捶他的肩膀不依。

她心里也在疑惑,到底是什么人向她示警说陛下有难,让她速来救驾,平白送给她这么一个天大的功劳…

“你在想什么?”连原配的妻子都有心想要杀自己,乔承志现在谁也不信了,瞧着孟小小有些出神,立时问道。

“我在想…太子真与此事有关联?莫不是有什么误会吧?还有闻姐姐…”

“误会?呵…他能派人去杀一母同胞的二龙,杀朕又有何难?至于你闻姐姐…是朕小看了她啊。”他的这些女人啊,他想着的是这些女人都可以为了他死,对他都是真爱,那怕是为了地位争斗,彼此使尽心机,对他都是全心全意的,却没有想过她们有了儿子之后,心是会变的…他又为什么鬼使神差的,没有把二龙脱险的事告诉皇后呢?以至于她为了太子要孤注一掷?只是因为二龙在报平安的信里说此事勿告第三人?

天家…真的没的父子、兄弟、夫妻吗?

“启禀陛下,太子求见。”

“让他进来。”

太子穿着明黄盘龙太子袍,头戴金冠,一步一步的走向自己的父亲,跪地施礼,“儿子给父皇请安。”

“抬起头来。”

太子抬起了头,露出年轻健康的面孔,除了数日不见阳光,本来就白的皮肤没了血色之外,看起来毫无病容。

“你的病竟好了啊。”乔承志笑道,“朕糊涂了,忘了你外祖父是白龙教长老,外祖母是白龙教圣女,颇有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

“儿子…”

“你不必说了,是朕小看了你,你竟然有本事瞒着朕收拢了那么多的朝臣,连袁宏谅那个老油条都拜倒在你的脚下,替你做事…谛听司两位长老唯你马首是瞻,连锦衣卫都被你掌握,朕这个皇上啊,做得不如你这个太子。”

儒家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掌握了官场的话语权,每个文官都是士人的代表,惠民十策触动了士人阶层的根本利益,那些人与其说是被太子掌握,不如说是选择了太子做为突破口,阻挡惠民十策的实施。

想到这里,乔承志不由得有些后怕,惠民十策…推出的实在是有些鲁莽了,历朝历代变法都极难,他想着自己是开国皇帝,制肘最少,想在自己的任上把惠民十策从上到下贯彻下去,让后代想要废都难,对官员的反对一概压制,对太子没能从一开始就带在身边好好教育,让他从根本上理解惠民十策,最终险酿大祸…

“父皇…您常对儿子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士子之心不可寒啊!秦始皇焚书坑儒,留下千古骂名,父皇…您…”

“不要说了,朕宁可身后皆是骂名,也要把惠民十策推广下去!”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他相信他的苦心后人总会理解的,“来人,将太子押回东宫养病。”废太子…是要经过大臣讨论的,是要祭告天地祖宗的…

“陛下!”远处一个人穿着全套的大尚宫大礼服走了过来。

“是你?”乔承志看着来人道,“何事?”

“陛下!皇后娘娘薨了!”

第132章 奔丧

云贵川蜀,在现代是繁华之地,山水或秀美或壮丽,前世云雀曾跟同学一起去过九寨沟,仅仅是手机拍的照片,不用修饰就有明信片的效果。

可古代的蜀地却正应了那句诗——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三峡的纤夫赤身*喊着号子拉扯着官船航行。

到了锦官城,又是一番景象,农人和军人穿行于城中,时不时的能听见与现代川语迥异的口音,没了张献忠之乱,没了湖广填四川,此时的川人是土生的川人,与现代川人相似的是脸上带着乐观开朗的笑,坐着马车走在街巷里,一股辣椒和麻椒组合在一起的香味儿直冲鼻翼。

“咦?辣椒竟传到了此处?”原先川人是不嗜辣的。

“县主您有所不知北人大军未到时,辣椒就传过来了,当地人都叫北辣子。”陪着云雀坐车的当地士绅夫人张氏笑道。

“原来如此。”云雀点了点头,看来历史还是有他的贯性的。

“行营在城外,您要不要在城里先梳洗一番?”

“不必了。”云雀笑道,她与二龙从小一起长大,彼此之间多狼狈的情形都见过,不必搞那些虚的。

两人正说着,忽地远处钟响,轿子停了下来,一下、两下、三下…七七四十九下钟响…是皇后…云雀闭了闭眼睛,皇后终于死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脑里想的不是闻皇后的坏,而是小时候她抱着自己喂奶,摸着自己的鼻子,捋着自己的耳唇,与母亲说自己耳唇大,有福时的模样…

“呜呜…”几声号角响,城里的官役拿着铜锣上了街,“皇后娘娘薨逝,民间休市三天,七日禁嫁娶戏乐!”

看来陛下并没有公开皇后谋刺的事,而是按照正常的薨逝处理,是顾及到二龙了吧…

“让马车再快些。”云雀催促道。

“县主…”张氏递了帕子给她。

“呃?”云雀接过帕子,这才察觉自己竟不知何时流下泪来,是解脱的泪?还是伤感的泪?皇后娘娘再恶,自己小的时候对自己是真心的好,又是二龙的生母…可想想她的所做所为,又觉得她早该死了…人啊,就是这么复杂…

行营在锦官城外,原是前朝蜀王的别苑,又做过欧阳琢的行宫,如今成了魏侯爷的临时行营,也是整个西南数十万大军的总指挥所。

马车到了行营前,张氏拿出早就备好的令牌,守门的军士行了个礼,请马车入内。

云雀注意到军士们已经摘了枪头上的红缨和头上的红翎。

马车停在一处院落的门前,云雀下了车,看见两个人站在门前往这边看去,一个是比在京城时瘦了很多,但也长高了很多的二龙,他穿着白麻布孝服,头戴麻帽,眼底满是血丝,站在他旁边的是穿着粗布僧衣,头发剃得精光的和尚——滕鲲鹏…

云雀再见滕鲲鹏时,已经没有了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有的只是见到故人时的喜悦。

“你来了。”二龙说道。

“我来了。”云雀走过去,握住他冰凉的手…

二龙看着她,云雀还是老样子,没了在宫里时的华丽,行路时穿着的银红缠枝花卉窄袖收腰禙子,浅蓝百花穿蝶百褶裙,素淡中带着些俏皮,

云雀见他在看自己不由得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我是在锦官城里听见信儿的,一心想来见你,还没来得及换衣裳…”

二龙张开双臂搂住了她,弯腰将头枕在她的肩上,无所谓,穿什么衣裳都无所谓,行营里那些披麻戴孝,甚至痛哭流涕的人,哪个见过母亲呢?哪个又真心替他这个失母之人难过呢?哪个又懂他复杂的心思呢?

张氏站在那里尴尬异常,想要假装自己不在,又想要说些什么,她瞧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和尚,又瞧了一眼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的县主女仆和宫中女史,只能也假装自己是瞎子聋子,心里不住念佛,京里的人都这样子吗?

二龙在行营里的屋子陈设极简单,只有必要的桌椅,再有就是铠甲、□□、□□、地图之类的东西,桌椅的材料倒是极好的金丝楠木材质纹样也极繁复华丽。

“这是原先蜀王的东西。”二龙见云雀在看家俱淡淡地说道。

“哦…”云雀坐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提那个不得不谈的话题。“有没有屋子让我换衣裳?”

“他们知道你要来,把你安排在后宅…”二龙几乎同时说道,听她说要换衣裳,轻咳了一声道,“你到后面去换吧。”

“嗯。”云雀到了后面一间屋子,在女史的服侍下换了衣裳,他们出门并没有带素服,从衣箱里捡了没有什么纹样的素白裙子和冰蓝上襦,又找了一件素蝉纱衣披着,摘了头上的金饰和束发的红绳,重梳了头戴了银发冠,总算是应了国丧的讲究,“你们先别出门了,我让人去给你们买衣裳去。”下人们不似她衣裳这般多,能挑捡出素衣来,她们的衣裳就是两身“制衣”,换着穿罢了。

“是。”郭女史应完之后又问,“县主,咱们要不要拆衣笼?”

按道理来说,皇后娘娘死了,晋王必定要回京奔丧,可晋王眼看着身体尚弱,若是半路上出什么事可怎么办?

“先不要拆了。”

换了衣裳的云雀到前面见二龙,见二龙正跟滕鲲鹏低声说着些什么,轻咳了一声,这才向前走过去,“方才郭女史问,要不要拆衣笼。”

“不必拆了,明日咱们就回京去。”二龙说道。

“贫僧正在劝殿下先将养几日,待身子好些再回京。”滕鲲鹏道。

“母丧,为人子者理当回京奔丧。”

“娘娘也盼着殿下身体康健,若是您在路上有什么事,又让娘娘如何安心呢?”滕鲲鹏道。

“你二人也不必争执,陛下必有圣旨,还是依旨行事吧。”云雀道。

“京城离此千里,岂有空等旨意的道理?我无旨入京为母奔丧,父皇还能责怪我不成?”

“陛下总归是更在意你的身子。”滕鲲鹏道。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谛听司的意思?”二龙道。

“这…”

“无论是谁的意思,便是父皇有明旨,我还是要进京。”

“劝殿下勿要着急进京,本是贫僧本着医者之心多言了,还请殿下不要介怀,贫僧告退。”滕鲲鹏看了一眼云雀,躬身施礼告退。

待滕鲲鹏走了,二龙这才坐下,轻按痛疼不已的额头,一场大病下来,虽说捡回了一条命,身子骨却不如往常强健,只是大声说了几句话,就头疼不已。

“滕…也是为了你好。”

“你们都是为了我好,父皇也是为了我好…”二龙摇了摇头,“云雀,我母后真的是病死的吗?”

“我离京时,皇后娘娘身子骨尚健朗,怕是你重伤,大龙哥又病了,她急火攻心,生了急病吧。”

“呵…我母后哪里是那种儿子生了病,自己就六神无主五内俱焚伤心抑郁而亡的性子,她越有事就越精神,脑子也转得越快…”二龙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不该问云雀的,宫里出事的时候她正在路上,如何能够得知内情?他心里大约已经猜到母亲忽然“薨”逝的原因了,自己“死”了,父皇疑心是太子下手,太子忽然“病”了,想是母亲的主意,第二步必定是…他闭了闭眼,不敢去深想…

滕鲲鹏阻止自己入京,也是听到了风声吧,怕自己进了京被当成“后党□□”余孽杀了,也怕失去了母亲庇护的自己成了靶子,毕竟母亲并没有被废,而是依着皇后的礼仪入葬,自己是唯一嫡子…

滕大人却不知道,他早就不是那个不想去争皇位,只想当富贵闲王避开所有一切的傻小子了。

“云雀,京里此时必是多事之秋,你敢跟我回去吗?”

“只要你答应我,这一路上你听我的安排照顾,让你吃你就吃,让你睡你就睡,好好把身子养好,刀山火海,我也随你回去闯。”

“殿下,县主,魏侯爷求见。”

“请。”二龙收敛了情绪,看向门口,只见穿着素白披风的魏侯爷走了进来,魏侯生得极好,白面长须,眉目俊美,就算是人到中年,仍旧身长玉立,不带一丝赘肉,与京里的魏侯夫人对比鲜明,偏生这样不搭的两夫妻却是京里有名的恩爱夫妻,两个人中间别说是侧室姨娘,连个得宠的丫鬟都没有。

“给殿下请安。”魏侯爷拱手施礼。

“给魏叔叔请安。”云雀起身施了个福礼。

魏侯看了眼云雀,他对云雀记忆不深了,只依稀记得她的孩子样,如今一瞧果然是个极标致的美女,却不似“传闻”中带着仙气或“妖气”,就是个普普通通平平常常的丫头。

“县主一路辛苦。”魏侯问侯道,他看向二龙,“不知殿下几时启程回京?”

“明日便回。”

“此时前线正紧,欧阳琢的兵马和山里的土匪时扰袭…下官怕不能分兵太多护送…”

“魏叔叔不必替本王忧心,我与云雀一起坐她来时的船回去便是了。”

“这…”魏侯想了想…“县主您来时座得是官船,又挂着叶伯府的旗号,一路自是平安,只是锦官城中探子极多,您下了船怕是消息就已经传到了欧阳琢那里,再坐原船回去…恐生事端…”

“魏叔叔,您的意思呢?”

“我的意思是兵分几路,县主您的官船照旧离港返京,晋王您的全套仪帐快马走陆路,私下里您与县主微服随镖行北上…”魏侯爷不愧是老江湖,很快规划出一条眼花缭乱实中有虚虚中有实的路线来。

三人议定了路线,第二日一大早,一辆马车就从后门出了行营,往港口去,前门也出了一哨人马,全员浑身缟素打着晋王的旗号,待这两队人走了,云雀和二龙穿着军士的衣裳,坐上了运粮草的马车,可马车却没有按计划到镖行与商队汇合,而是停在了一个暗巷里。

云雀掀开帘子向外看去,一身僧衣的滕鲲鹏看着他们微笑。

第133章 大隐

比起已经平定多年,人民安居乐业的北方,南方却是战乱连连,今个儿是大康朝,明个儿是大齐朝,后个儿又被大齐朝的什么王给占了,大后个儿又成了大齐朝的地盘。

打仗的时候不算可怕,毕竟大康朝也好、大齐朝也好,打着的都是正统旗号,轻易不伤百姓,可怕的是打完仗之后被打散了的乱军,到时候穿什么衣裳的都有可能是为匪,洗劫村庄、城镇的事层出不穷,富人尚能关门闭户花钱买平安,穷人只能尽量往城里躲,往北边投亲靠友。

眼下川蜀平定了下来,大齐朝连连颁令让离藉的百姓还家,听说大齐朝不收人头税,只收地税,垦荒不但五年不收税还贷种子粮,很多百姓开始陆续踏上回家的路,毕竟物离乡贵,人离乡贱,哪里都不及自己的家乡好。

也有人听说了北边的繁华百姓的富庶抛下一切往北边去的,毕竟南边只是暂时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