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小忽地站了起来,她看了眼叶氏,她早就知道了吧?没想到竟如此会演…这一个眼神包含千眼万语,转瞬既逝,眨眼间变成了眼泪,“唉呀,我的冤家,可算是回来了!”

她与叶氏都奔了出去,只见一身二龙缟素披麻戴孝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身素服的云雀。

二龙到了灵堂前,不待宫人铺上蒲团就跪了下来,“母后!儿子回来了!儿子回来了啊!母后!”

他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破流血了,鲜血顺着他削瘦得只剩皮包骨的脸颊滑落,磕完头之后,半天趴在地上不肯起来,哭得双肩抖动,浑身发软。

“孩子!孩子起来啊!孩子。”叶氏过去半跪下身子抱起他,“我的儿,起来啊!别哭了,你娘…你娘见你这样,心得多疼啊,我的儿!”

“婶子!”二龙搂住叶氏痛哭了起来,“婶子,我没娘了!我没娘了!婶子啊!我娘到底什么病没的啊!婶子!我娘怎么就不等等我啊!”

“你娘是急火攻心得了急病没的,别说是你,就是你父皇都未曾见到她最后一面,好孩子别哭了啊,她现在见着你了,就安心了。”叶氏一边垂泪一边说道。

“是啊,好孩子,你这般哭,大姐在那边也不得安宁啊。”孟小小也过来劝。

灵堂里一片哭声,守灵的皇子皇女多半与晋王好,看见他哭成这样,都围了过来。

“二哥哥,你去哪儿了?”

“二哥哥,你怎么才回来?”

云雀被这些人隔住,远远的瞧着二龙,心里五味杂陈,闻皇后是一直想要她命的死敌,对二龙来讲却是慈母,善恶对错全看立场…

她瞧着闻皇后高大的牌位,心道她自尽的时候可曾知道二龙没死?可曾想过皇帝会假装一切都没发生厚葬她?她在想什么?她可曾后悔过?可惜牌位不会回答这些,画像上的闻皇后像她也不像她,慈眉善目笑意吟吟,好似菩萨再世一般,这样的女子,谁会想到她竟有蛇蝎心肠,竟震慑六宫多年呢?

“传晋王见驾!”

随着太监的一声通传,一身缟素的二龙跟随着太监到了紫宸宫勤政殿,正在低头批阅奏折的乔承志看见次子来了,放下手中的奏折,从案头走到他近前,拍了拍他的肩头,“瘦了。”

“儿臣给父皇请安。”

“免礼。”他说完又拍了拍儿子的脸,眼着儿子红红的眼圈叹了口气,“去见过你母后了?”

“见过了。”

“见过了就好。”乔承志叹了口气,“这四十天…朕日日都在忧心你跟云雀,可恨底下的那些人,平日里都说忠心耿耿,私底下各自肚肠,一个个心都坏了!都坏了!朕的儿子想要回京奔丧,竟要躲着他们!”

“父皇,天下定了,人心却尚未定,若非这一路上颠簸让儿子开了眼界,儿子恐也难懂父皇的良苦用心。”

“哦?”

“儿子曾在通州一户农家落过脚,家徒四壁,七八口人睡一铺炕,只有两床被子,一家人却异常快活,说起来原是因战乱时一家人虽未成流民,却也是渡日艰难,有了父皇的德政,他们家人开垦出了十亩的荒地,总算一年到头有了温饱,今年秋收卖了粮还攒下了些余钱,能垒个猪圈,儿子也能去念书,每日里能吃上两顿饱饭,整个人都胖了,日子过得有盼头了。”

“好啊,你能看到寻常百姓,才是真长进了。”乔承志说道。

“父皇,我母后可有留下什么话来?”

乔承志摇了摇头,“你长大了,许多事,你也该知道了。”说罢就将他受伤疑似太子谋刺,太子操纵江南官场挑动内乱的事一件一件与他说了,说到皇后为了保太子派刺客行刺的事…二龙扑通跪倒。

“父皇!儿子不信!兄长不是那样的人!母后不是那样的人啊!”

“别说你不信,我也是不信的,但事实如此,由不得人不信,你方才问你母后可有留下什么话…她与朕…怕是无话可说吧。”

“父皇…”二龙搂住乔承志的腿哭了起来,“父皇,父皇您让儿子就藩吧,儿子远远的走…再不回京了…”

“傻孩子!”乔承志狠狠打了一下儿子的后背,“朕若是想要让你就藩,岂会打落牙齿和血吞!朕的江山…要指望你啊,傻儿子!”

“父皇,儿子…儿子…儿子不配啊。”

“你不配!还有谁配得上朕的江山?”嫡长继承制传承千年,自有道理,头一条道理就是减少流血,乔承志现在也是十几个孩子的父亲了,过去看什么九龙夺嫡看得是热闹权谋,如今想来夜不能寐啊!二龙这个孩子厚道善良,又身为嫡长,继位理所当然,他继位会最大程度的减少流血,让他的儿女都能平安,至于政治上幼稚,教就行了啊!再说,他死前怎么也会把架子替他搭好,内阁首辅制,那怕台上坐得是个痴呆,江山也能无忧,何况二龙不是痴呆!还有一个云雀在后面辅佐…这也是他思来想去,把被妻子背叛的羞愧和仇恨全都压下去,粉饰太平的原因。

“父皇!”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涕涕的像什么样子!”乔承志抱扶起儿子,替他擦去眼泪。

“父皇!儿子想要去看看大哥。”

第136章 骨肉兄弟

东宫

东宫还是那个东宫,房舍依旧,只是门边上多了四个带刀护卫,大门被厚重的锁牢牢锁死。

禄来走了过去,拿了陛下钦赐的腰牌给守门的护卫看,并从腰间解下周总管交给他的钥匙,侍卫看过之后,四个侍卫中的两个,各从腰间解下一个钥匙,三把钥匙对在一起,严丝合缝合成一把钥匙,第三个侍卫过来接过钥匙解了锁,里面却还有两道暗锁,第四个侍卫拿出自己手里的钥匙,两个钥匙两个人同时转动,暗锁这才解开,禄来和侍卫们退开,二龙迈步走过东宫高高的门槛。

东宫看起来还是那个东宫,只是异常的安静,原本随处可见的宫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东宫被封,侍遇未减,每日宫内监将米、面、油、肉、菜、炭等等用小筐吊着送进去,再由里面的人接好,用东宫的厨房煮饭食,但人心已经散了,大冬天的,谁愿意经常出来晃呢?道路上的雪不知积了多久,已经被取供养的人踩实,却没有人愿意去打扫。

二龙顺着这条路向前行,顺着记忆找到兄长的寝宫,刚推开虚掩着的门,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满面病容仍旧妆容严整的史琳琅端坐在椅子上,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押着郭玥打耳光,郭玥不停地尖叫着,“太子!太子!太子救我!”

见二龙来了,四个女人全都愣住了,史琳琅站起身,低头瞧了一下自己的裳,又理了理头发,“小叔回来了。”

“给嫂嫂请安。”二龙也像往常一样施礼。

“还不快把郭嫔扶起来。”

两个宫人赶紧扶起捂着肿胀的脸不停地哭着的一般郭玥。

比起好像无人区的院外,寝殿与往常没有什么区别的样子,院子里的地上仍旧扫得一根草棍也无,窗户擦得透亮,宫人们各守其职,脸上的笑容甚至都还在。

尽管很难,史琳琅还是维持住了起码的体面,只是被二龙目睹了她教训妾室,让她有些窘迫。

她过去拉了拉郭玥的衣裳,“日子过得艰难,给养今个儿有,明个儿就未必有,今个儿是好的,明个儿许就是不能吃的,本宫让宫里的人共体时艰,除了太子爷那份吃食不减,旁的人一概一饭一菜既可,你偏馋嘴偷吃…本来咱们姐妹一场,我不该让她们作贱你,可今儿纵了你,明个儿我又该如何管别人?”史琳琅说道。

“我…”郭玥哭了一声,“我…已经…”

“你知错就好,你们快把郭嫔送回去。”

两个宫女一边一个扶住郭玥将她送走。

“您是来见太子的吧?”史琳琅说道。

“是的。”

“太子身子不好,嫌前院太吵,挪到后院退思堂住了。”史琳琅道,“宝珠,带晋王殿下去见太子。”

“是。”

一个宫女站了过来,带着二龙走过前院与后院相连的穿堂,到了后院一间写着退思堂的屋子,屋外站着两个太监,本来两人懒洋洋的磕着瓜子聊着天,见是晋王殿下来了,急忙站了起来,打扫干净身上的瓜子皮。“给殿下请安。”

“我要见我大哥。”

“您请。”两位太监中年老的那个推开了门,年轻的那个掀了帘子。

帘子一掀开,二龙就闻见一股刺鼻的药味儿,往里面转过屏风,见大龙躺在床上发呆。

“哥哥。”

大龙见他来了,一轱辘从床上坐了起来,“你…你竟回来了?”

幽禁生活没有使他变瘦,反而胖了些,脸像是皮球一样的鼓了起来,眼袋和黑眼圈极重,看得出来睡得不好,可整体来说不错。

“我回来了。”二龙说道。

“你可见过了父皇?”

“是父皇让我来见你的。”

“你可见过了母后?”

“见过了。”

“见过就好。”大龙惨然一笑,“他们不准我去守灵,也不准我披麻戴孝,也不准东宫的人戴孝,听说宫里的猫猫狗狗都戴孝,可不准我戴…不准我戴!”他说着说着,跳着脚哭了起来,“不准我戴孝啊。那可是我亲娘啊!我亲娘!”

“父皇说…”

“父皇跟你说了什么?”大龙止住哭声,瞪大了眼睛瞧着弟弟。

“父皇说我受伤与你有关…我不信,我要问问你,是不是你做的!”

“不是!”大龙大声说道,“不是我!是有人想要陷害我!父皇中了他们的一石二鸟之计!”

“可魏叔叔抓到了你派到我身边的细作,在细作身上翻出了□□…”

“不是!不是我!”

“细作一开始也说不认得什么东宫太子,只承认是欧阳琢的人,可魏叔叔用刑严审之后,细作全招了,他是你的人,手里的□□是瘴毒。”

“不是我!不是我!”

“细作也说我中毒与他无干,他还没来得及下毒…”准确的说是没找到机会,二龙看起来单纯,但并不傻,饮水食物只由心腹之人经手,外人根本无从下手。

“诬陷!这是有人诬陷!”大龙说道。

“大哥你说是有人诬陷,我相信。”

大龙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好兄弟,大哥将来沉冤得雪,扬眉吐气之时,定不会忘了你今日的恩义。”

“只是父皇不会原谅你在江南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原谅你派人杀我。”

“我是冤枉的!冤枉的!”大龙大声说道,说完他又笑了,“我知道了,你想要做太子,你想要做皇上,什么遇刺垂危,根本是自导自演!魏侯爷那个老不死的也倒向你了是吧?呵呵呵呵!父皇始终觉得你是个好人!却不知你大奸似忠!我大齐两路精锐兵马,魏侯爷成了你的走狗,雷侯爷是你岳父,你这是预备逼宫了是吧?是吧?”

“我不是你。魏叔叔对父皇忠心耿耿,细作的事我进京之前一无所知,是刚才父皇告诉我的,他也是因此确信无疑是你要杀我。他没想到你竟狠心至此,为了确保我死,派了两路人马。”二龙平静地说道。

“呵呵呵…你这话也就是骗骗父皇罢了,你骗不过我!父皇!母后!你们都睁开眼看看啊!到底谁奸谁恶,谁好谁坏!你们…你们都被骗了啊!母后!他没死啊!他没死!他始终在骗你啊!母后!”

二龙瞧着兄长,“我要走了。”

“你要杀我对不对!你以为父皇会杀了我,没想到父皇重父子情谊,只是将我软禁在东宫,一应供养不变,现在你要杀我对不对?”

“父皇只是不在乎你了。”

“什么?他怎么会不在乎我?他在乎我!”

“你看。”二龙指着书案后面悬着的宝剑。

“呵,那是我的护身宝剑,是父皇送我的。”

“他连宝剑都未曾收走,他不怕你自尽,也不怕你发了疯把东宫的人都杀光,更不怕你杀出东宫。”

“你说什么?”

“他不在乎你了。”我也不在乎你了。大哥啊,咱们兄弟一场,我只需看着你就知道你哪句话是真话,哪句话是假话,你是没派人刺杀我,但下毒的人确实是你派去的。我原先想要告诉你,我从来没想跟你争皇位,我想的只是成亲之后早日就藩,跟云雀一起过日子,远远的离开你,离开母后,离开父皇…可你为什么容不下我呢?咱们兄弟一场,我这般懂你,你为何一点都不懂我?可现在这些话说出来也没用,你从来没有信过我。

“不!父皇最在乎我!父皇最疼我!他最疼我!”

二龙转身离开,大龙在他身后大声地喊道!“他最疼我!你别以为你能当皇帝!我还是太子!我还是太子!孤还是太子!孤还是太子!”

二龙离开了屋子之后,两个太监关上了门,他转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听着房里的声音,转身疾步离开。

他走过穿堂的时候,忽地一个人影从暗处扑了过来,跪在地上抱住他的腿,“殿下!晋王殿下!求求您,救救我!”

他低下头看着那人,原来是郭玥,郭玥的脸经过这一阵子,已经不是肿胀,而是发青了,头发散乱,衣裳虽是料子极好的,却是脏的,显是没什么可换的,也没什么地方可以洗衣裳。

“我如何救你?”

“殿下!我有身孕了!我有身孕了啊!太子妃娘娘自己的孩子小产了,就嫉妒我,变着法儿的折磨我,让我也落胎!求求您!求求您看在兄弟一场的份上,替太子爷保下他吧!”

“太子如何说?”

“我现在见不着太子…他…他连我有孕了都不知道!”

两人正说着,两个宫人冲了过来,拉扯着郭玥,“贱人!快走!快走!”

“救救我!救救我!”郭玥哭喊道。

二龙抬眼瞧向拐角处,只见史琳琅站在暗影里看着他,眼神冰冷。

“嫂子。”

“呵。”史琳琅冷笑了一声转身离开,郭玥真是傻啊,晋王殿下怎么可能会保她的孩子?枉废了她的一翻苦心,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还是个人顾个人吧。

第137章 本心

乔承志分别听完两个太监一五一十的讲述,细节上虽有差别,但重要的分毫不差。

二龙这小子果然有几分心机,看见宝剑就猜出他的心思,可惜还是欠磨练,没能想到他留太子到现在,就是为了试验二龙。

郭氏有孕的事自然也瞒不过他,太子妃小产的前因后果他也一清二楚,无非是后宅争宠那点事,再加上受打击太大,又没得到及时的医治,这才小产,没了个嫡出的孙子他也痛心,现在想想也是好事,史琳琅这丫头,虽不像云凤是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却也是个机灵聪明的丫头,当个皇后是够格的,配大龙白瞎了她的人材,有了孩子一辈子就误在东宫了,没孩子…许还有个以后。

至于郭氏…她的身世血统太复杂,孩子生下来又如何?生不下来又如何?太子尚翻不出什么大浪来,一个小孩子能改变什么?

只是这孩子来得巧啊,正好来试探二龙的性情心智。

他正这般想着,太监通禀晋王求见。

“请。”

二龙还是一身缟素,脸上的神色比走时阴沉些,眼神却更加坚定了。

“你见过你兄长了?”

“见过了。”

“他可还好?”

“兄长他…似乎心智受损…不似往常了。”二龙说完跪了下来,“儿子恳请父皇让兄长出来送母后一程,若是不能公开露面,那怕是夜里让他给母后上柱香,烧些纸钱也好!儿子知道这是不情之请…可…母后…她…她不管做错多少事,总是与您夫妻一场,所谓人死为大,您既已宽宥了她,许了她最后的体面,何妨再宽宥她一次,让她见…兄长一面。”

“你不怪你兄长和母后?”

“怪。”二龙抬起头,看着父亲,“可是…血浓于水,儿子心里恨他们,也想着他们的好,儿子…”说罢他流下泪来,脸上满是为难羞愧,“儿子不该哭的…儿子…”

乔承志半蹲下身,搂住儿子,“哭吧,孩子,哭吧。”怎么能不哭呢?一母同胞的兄长派了两伙人害自己,亲生的母亲下毒手害亲生的父亲,杀人未遂又畏罪自杀了…自己伤重生命垂危捡回来一条命,想要回京奔丧却被几路人马追杀,这孩子承受得太多了。

二龙紧紧抓住父亲的鸦青团龙袍,父亲离家很早,听母亲说小的时候父亲极喜爱他,经常抱着他,可他们父子再见面的时候,父亲已经是一方统帅,后来又做了皇帝,父子两个心里虽亲近,这样被父亲抱着却是头一遭,他本就是重情的人,百感交集之下,哭得更伤心了。

过了许久,他收住眼泪,乔承志拿了帕子给他擦脸,“你这孩子,比小时候还要能哭一些。”

“父皇…”二龙拿过父亲手里的帕子,自己擦脸,“儿子…”

“你说的事,朕都准了,准你兄长每日子时去给你母后上一柱香,也准东宫众人戴孝。”

“儿子多谢父皇。”二龙吸了吸鼻子,磕头谢恩。

“好了,别总是磕来磕去的了…”乔承志扶抱着他起来。

二龙却不肯起,“儿子还有一事。”

“何事?”

“东宫的郭氏似是有孕了,东宫缺医少药的…恐不合适她呆,儿子想请父皇把她放出来,交给随便哪位母妃照看,让她平安生下孩子。”

“哦?”乔承志挑了挑眉,现在大龙还是太子,郭氏若是生了儿子,就是皇孙,二龙竟然主动提起此事,还说要让人照看郭氏?他没说史琳琅半句不是,只是说东宫缺医少药…

“不管大人犯了多大的错,小孩子总是无辜的。”

“好一个小孩子总是无辜的啊…”乔承志点了点头,“就依你所言…”他提高了声音,“来人,传朕的旨意将东宫郭氏有孕,不宜拘禁,将她赦放出来,交由诸葛皇贵妃妥善照看。”

“是。”

二龙瞧着父亲的神情,知道自己所有事都做对了,关于见父皇,他曾与云雀商议过,云雀跟他说,不必想太多,只需遵从本心,不要把陛下当皇帝,凡事多站在为人父的角度去想…果然…

史记:“景帝尝体不安,心不乐,属诸子为王者于栗姬,曰:“百岁后,善视之。”栗姬怒,不肯应,言不逊。景帝恚,心嗛之而未发也。”

做父亲的,最担心的事必然是自己身后儿女是否能和睦相处,父皇险些被原配妻子谋杀却隐忍不发,说是为了他这个嫡次子,也不是为了他这个嫡次子,他怕的是母后被打倒,后宫一干的女人和她们的儿子全部争将起来,天下大乱…骨肉相残,自己这个前嫡次子首当其冲,谁上位都不会留他的性命。相反,若是母亲“善终”自己身为原配嫡出次子继位理所当然,也会善待所有的弟弟们…

所以他自见到父皇,说话出于本心,对兄长宽容,对母亲有感情,甚至对未出生的孩子都心有怜悯,父皇当然对自己放心。

“孩子,你一路辛苦,回去吧,明天开始你带着弟弟妹妹们守灵。”

“儿臣遵旨。”

叶氏握着云雀的手,伸手理着她的头发,许久不曾言语,云雀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母亲…”

“这一路上,你辛苦了。”

“女儿有钱,一路上与二龙扮成往京里投亲的豪门兄弟或者是兄妹,有时穿男装有时穿女装,玩得别提有多开心了,哪有什么辛苦。”云雀笑道。

“你这孩子,就是报喜不报忧…”叶氏搂着女儿笑道,“这次回家…嫁人之前我不准你走了。”

“不走,打死我也不走了。”云雀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说道。

“女儿啊…你…你有没有让二龙占便宜?”

“他?占我便宜?呵…”云雀略有些得意地说道,“才不会。”

“可你与他孤男寡女相处月余…总是…”

“我与他几时孤男寡女了?早知道我就不把我买的那些丫鬟婆子放走了,我们两个人身边几曾断过人?”

“你这孩子,你与他清清白白,你清楚,他清楚,外人如何清楚?幸亏你们早就定了亲,否则…”

“否则我就嫁不出去了?”云雀笑嘻嘻地道。

“你啊,真是不知轻重,待皇后娘娘的丧期过了,我就进宫去找皇上,定要让你们俩个早早成亲…”

“母亲,二龙要守孝三年的。”

“可也有热孝成亲的啊!”

“母亲,我们若是热孝成了亲,天下人才会传我有孕肚子大了藏不住这才匆匆嫁进宫去。”云雀笑道。

“你这孩子,怎么什么话都说!”叶氏捶了女儿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