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扭着头对漆漆说:“教你骑马的人太蠢了!下次来,我教你!”

“那你可得把我教会了,要不然,你就比教我骑马的人还蠢了!”漆漆说。

“没问题!”罗如诗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肖折釉松了口气。能在明定城世家女里找到罗如诗这么不拘小节的姑娘家也实在是不容易。

肖折釉跟霍玄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是年底了,整个霍府也都开始忙着筹备新年的事情。府里各房来拜访的亲戚也逐渐多了起来。

肖折釉吩咐丫鬟们轻扫,拾弄院子。她见烟升清点库房忙得焦头烂额,她便主动过去帮忙。霍玄知道以后倒是将这边过年的一干事情交给了肖折釉打理,让烟升在一旁帮着她。不仅包括清点库房,打扰已经重新布置勿却居,还包括准备应酬的各种安排,给府里晚辈的压岁钱,还有赏给丫鬟们些钱银。

俨然一副勿却居女主人的架势。

当然了,是矮了一辈的女主人。

漆漆几乎一头扎进了罗府,跟着罗如诗骑马。陶陶的学院虽然已经放了假,肖折釉仍旧让他每日在书房里读书。

亥时的时候,肖折釉发现陶陶书房的灯还亮着。她让绛葡儿去煮了碗膳粥,亲自端去给他。

“姐,你来了。”陶陶立刻站起来,“还给我送好吃的了!”

陶陶急忙把膳粥端过来,大口大口吃起来。

“陶陶,不必这么累。晚上该歇着就歇着。”肖折釉坐下来,随意翻了翻陶陶写的文章。

陶陶沉默地吃了一会儿粥,才说:“姐,我都知道。”

“知道什么?”

“如果我考不上进士,是不是就会被赶出霍家?”

肖折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陶陶笑了,他又端起碗继续吃,一边吃一边说:“我是谁啊,我可是肖文陶,我肯定能考上!”

“陶陶,不要给自己这么大的压力。就算离开霍家也没什么的。姐不是告诉你了吗?嫂子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就是有些忙碌。咱们也可以回南青镇帮嫂子一起打理学馆。霍将军也是宽厚的人,当初接咱们来的时候也说过未必会有这层缘分……”肖折釉顿了一下,“当然啦,姐还是希望咱们陶陶考上进士!”

“嗯。”陶陶点头,“不仅为了留在霍家,不仅为了我自己,也为了哥哥。”

陶陶也不过才十岁。肖折釉轻叹了一声,恨不得代替陶陶去考。她重新看起陶陶的文章,这次认真了许多,一一指出陶陶文章中不妥之处。

“姐,你比先生还厉害!”陶陶愣愣的。

肖折釉浅浅地笑着。

她毕竟是长在皇家的公主,又自小喜欢钻父皇书房,哪里会不懂那些朝政。肖折釉上辈子十四岁的时候“参加”过科举。当然了,她自然不会像其他学子那样考试。而且缠着父皇要了份题目,在她父皇的书房里交了答卷。

她父皇受不了她撒娇,就答应蒙了她的名字和其他考生的试卷混在一起。不过就连她父皇都没想到盛令澜成了那一年的探花。

可惜女儿身,只得抹了她的成绩,让后面一名补上。

“对了,姐,你为什么用左手写字?明明你拿筷子的时候是右手的。”陶陶问。

“习惯了。”肖折釉随意敷衍。

肖折釉这一世为了掩饰笔迹,故意学了一手左手字。毕竟她是盛令澜时,宫中第一才学之名可不是随意喊出来的。她漂亮的书法连朝中那些老夫子都连连称赞。

别说是霍玄,但凡是见过盛令澜手迹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她的笔迹。

这一世,她故意掩藏了太多东西。有时候肖折釉都快忘了她是盛令澜。

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

姐弟三个如今在霍府的确还名不正言不顺,也不能和霍家人一起吃年夜饭。所以肖折釉让小厨房准备丰盛的团圆饭。可是没过多久,绿果儿就小跑着回来禀告。

“表姑娘,厨房里的人说霍将军交代过今晚不在这里吃。”

肖折釉微微惊讶过后,隐约猜到霍玄恐怕是要带他们三个去霍家的席上?霍玄粗心,不会提前交代什么,可肖折釉得准备,她急忙让绛葡儿和绿果儿为她找衣服。又去找了漆漆、陶陶,让他们换上合适的衣裳,以及不失了身份的配饰。

果然,酉时过半的时候,烟升就过来请人。

霍家人口不少,将整个花厅塞得满登登的。肖折釉和漆漆、陶陶跟着霍玄去了花厅,霍玄就将他们交给烟升,自己则是径直去了老太太那一桌。

而肖折釉三姐弟则和大老爷下头的孩子们坐在一桌,陶陶自然要和府里的少爷们同席,而肖折釉和漆漆同府里三爷霍销的两个女儿霍文慧和霍文丽坐在一起。

不过让肖折釉惊讶的是这一桌居然多了个生面孔。

“折釉,你离开了霍家一年,一定不认识鲁家妹妹。她叫鲁清荷,是我姨母家的女儿。”霍文慧对肖折釉介绍。她又转过头对身边十四五岁的鲁家姑娘介绍:“这个肖家表姑娘叫做肖折釉,是漆漆和陶陶的长姐。”

漆漆压低了声音在肖折釉耳边说:“鲁恶的姐姐。”

鲁恶?

鲁恶是谁?

肖折釉竟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

漆漆不得不又出声提醒她:“以前叫良儿,被霍将军改了名,改成了恶儿。当年咱们刚来霍府的时候,跟咱们打过架的那个!”

第52章 追求

鲁清荷人长得秀气, 但是举手投足间却带着一种傲气。让人觉得她的秀气是装出来的端庄淑娴。不过肖折釉很快注意到鲁清荷穿了一身素服,应该是带着孝的。

肖折釉与她打过招呼便不再多言。等着老太太吩咐开席以后, 只静静吃东西。霍文慧和鲁清荷说话的时候,肖折釉也尽量不去听。

“清荷!到我这儿来,姨母要带咱们去拜见老夫人。”鲁平贤找来妹妹,却在看见肖折釉的时候愣了一下。

“这就来。”鲁清荷抿了口茶才起身。

鲁平贤带着鲁清荷去找三奶奶的时候, 不由又回头看了肖折釉一眼,问:“清荷, 你们那桌多出来的陌生姑娘是谁家的?”

“漆漆的姐姐, 也是霍将军从南边带来的孩子。”

鲁平贤“哦”了一声,又回头望了一眼。

“哥,快走啊。”鲁清荷在催。

“这就来。”鲁平贤加快了步子。

漆漆凑到肖折釉耳边,说:“姐, 鲁清荷的哥哥刚刚看了你好几眼。”

其实肖折釉自己也发觉了,她“嗯”了一声。

“姐, 用不用我帮你揍他一顿?”漆漆又问。她眼睛里的光不像是为了姐姐出气,倒像是遇见了什么好玩的新奇事儿。

肖折釉拿起面前小碟里的一块荷花酥塞进了漆漆的嘴里。

坐在对面的霍文慧“嗤”了一声,她拿着帕子掩着嘴笑,淡淡地说:“你们姐妹感情真好。”

“那是当然啊。”漆漆呛了一句, 又拿起公筷给肖折釉夹了好大一块鱼肉,故意做样子给霍文慧看。

肖折釉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吃鱼。心里却有点想笑, 看来在她不在霍府的这一年里,漆漆没少和霍文慧作对,而且看霍文慧怏怏不接话的样子, 恐怕漆漆没吃什么亏。

肖折釉正吃着东西,就听见有人惊呼了一声,她抬头张望了一眼,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看见很多人涌上了花厅最里面老太太的那一桌。

附近这几桌的晚辈都吩咐身边的丫鬟过去看一眼发生了什么事儿,绿果儿小跑过去了。绿果儿很快又小跑回来,禀告肖折釉:“表姑娘,老太太昏过去了!”

肖折釉“啊”了一声。

霍玄直接将老太太抱起来,送她回房。云大夫很快被请过来,仔细诊脉开药方。折腾了一个多时辰,老太太才悠悠转醒。

“母亲,您吓死我了!”沈禾仪立在床边,眼睛里有些湿润。

老太太仍旧虚弱,她被张妈妈扶起来喝了口水,朝后朝霍玄伸出手。霍玄急忙走过去,在床边坐下。老太太慢慢躺下来,她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攥着霍玄的手。

因为老太太的忽然晕倒,年三十的团圆饭草草收场。各房都回到自己院子里,却都睡不着。老太太身子越来越不好了,各房不得不暗中做些准备,免得到时候吃了亏。

大年初一,肖折釉忽然收到了鲁平贤送来的一瓶红梅。

望着白瓷红胆细口瓶里插着的鲜红梅枝,肖折釉沉思了片刻,声音略冷地让绿果儿将东西退回去。

肖折釉将绛葡儿寻来询问鲁家的情况。原来鲁平贤、鲁清荷和鲁恶半年前父母去世,便直接搬来了霍府。

接下来的几日,鲁平贤每一日都会派丫鬟送东西过来,有的时候是胭脂水粉,有的时候是些花钿小首饰,又或者一些稀奇古怪的小东西。

每一次,肖折釉都让绿果儿当面把东西退回去。

“姐,那个鲁平贤是不是看上你了?”漆漆问。

“漆漆,这样的话不要随便说。”肖折釉正在给陶陶准备这次回书院要带走的书,对漆漆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没抬。

其实肖折釉心里很烦。她十四岁了,的确到了说亲的年纪。像她和漆漆这种没有母亲在身边的人,这亲事上必定要吃亏。她虽有这一世不再嫁的打算,可是她哪里有给自己做主的资格。而且,她还要操心漆漆以后的亲事。

过了正月十五,陶陶就要赶回学院去了。临走前一天,霍玄把他叫过去鼓励了一番,又给了他钱银,让他在学院的时候不必要委屈自己。

陶陶回学院的那天,肖折釉和漆漆一起送他出了府。

两姐妹往回走,漆漆说:“姐,我觉得陶陶肯定能考中。”

“嗯,当然。”肖折釉点头。

“肖姑娘!”鲁平贤从前面的垂花门突然钻出来,拦在肖折釉和漆漆的面前。

“鲁少爷。”肖折釉微微向后退了一步。

鲁平贤看了眼肖折釉的裙角,笑着说:“这段日子送了肖姑娘些礼物,却没有想到没能入肖姑娘的眼。”

鲁平贤惋惜地叹了口气。

“鲁少爷有心了,只是我无功不受禄,没有接受的理由。”肖折釉板着脸,心里已经有点恼了。这天下从来就没有私相授受的道理。这个鲁平贤如今这般,表面上看上去热情一片,可实际上还不是轻贱了她的身份。

“若鲁少爷无事,我们姐妹就先告辞了。”肖折釉微微曲了下膝,作势就要带着漆漆离开。

“肖姑娘。”鲁平贤挪了一步,又挡在肖折釉和漆漆面前。他笑着说:“是这样的,后天是清荷的生辰。她让我来请你们到时候去她院子里做客。”

姑娘们之间的相邀哪里会让鲁平贤来带消息?

这已经不是不成体统的事情了,而是欺她身份低贱。

“真不巧,那一日有些事情,我们姐妹去不了。”肖折釉拉着漆漆,径直往前走。

“肖……”

漆漆忽然伸出腿绊了鲁平贤一下,鲁平贤脚步踉跄了两下,险些跌倒。他站稳身子朝前望去,肖折釉和漆漆已经走后了垂花门。

漆漆翻了个白眼,念叨:“臭不要脸的蟆!”

过了这道垂花门就是女眷所居的后宅了,他不太方便再追过去。

鲁平贤“啧”了一声,有点惋惜。

“鲁家表少爷!”三奶奶身边的侍女脚步匆匆地赶过来,“三奶奶请您过去一趟。”

“哦,我这就去。”鲁平贤在心里暗暗琢磨,不若让姨母出面直接收了肖折釉也是不错。反正他也查过了肖折釉的底细,她那个不明不白的身份,收了并不难。

“姨母!”鲁平贤进了屋,先是弯腰规矩行了一礼,才笑着在三奶奶身边的椅子里坐下。他拿起旁边小方桌上的糕点吃起来,自在地仿若在自己家里一样。

三奶奶皱着眉,脸色有略微的不好,她指责地说:“你这几日太过分了,这是将礼数都抛之脑后了?”

“嗨,姨母说的是肖家姑娘的事儿?正好,平贤正有事儿求您呢!”鲁平贤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姨母,我看中肖家大姑娘了!您就替侄儿说这个媒怎么样?”

三奶奶拍了下桌子,怒道:“胡说什么!你现在身上还带着孝呢!”

鲁平贤丝毫没有被三奶奶唬住,她笑嘻嘻地说:“姨母,可以先把亲事定下来嘛。等我出了孝期再抬进门也成啊!”

见三奶奶仍旧皱着眉,鲁平贤收起脸上的嬉皮笑脸,做出可怜的样子来,委屈地说:“姨母,侄儿母亲去的早,这些年可是把您当成母亲一样敬重。侄儿今年都十九了,难道您就不为了侄儿考虑考虑吗?”

听了这话,三奶奶脸上的怒意才收了起来。她略微放缓了语气,说:“怎么就看上她了?没爹没娘没身份没地位的。娶了这么个妻子,你也不觉得矮了一头?更何况日后没有显赫岳丈帮扶,你这仕途可就没那么好爬了。”

“这也不一定啊!姨母,我可听说等肖文陶考中了,霍将军就要收他为嗣子。那到时候,肖折釉作为肖文陶的同胞长姐,身价自然不同了。”鲁平贤打量着三奶奶的脸色,“咱们不能只看眼前利益嘛。”

三奶奶冷笑了一声,斜眼睥了鲁平贤一眼,说:“你说了这么一大通的理由,还不是先看中肖折釉的皮囊?不说别的,你这段日没少吃闭门羹吧。现在想到姨母了?”

“我也没想到她那么端着嘛。”鲁平贤有点烦恼。原以为是个从乡下来的小姑娘,一定没见过什么世面,空有一副皮囊而已。没想到拿出这样的架势来拒绝他。

鲁平贤“嗤”了一声,一脸成足在胸。再怎么端着有什么用?不过是公主的性子丫鬟的命。

“你先回去吧,让我想想。”三奶奶沉吟了许久,最后让丫鬟把肖折釉请来。

得到消息的时候,肖折釉已经隐隐猜到了三奶奶的用意。她打定主意无论三奶奶和她说什么,她都装傻听不太懂的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要花花,快。

第53章 主动

肖折釉那么想着, 也是那么做的。三奶奶明里暗里说了许多,肖折釉假装听不懂, 回话也是全是敷衍的空话、虚话。

最后三奶奶不耐烦,直接挑明:“平贤这孩子不错,我有意为你们两个牵这一道红线。”

肖折釉知道不能再打马虎眼,只好恭敬地说:“三奶奶肯为折釉操心, 折釉感激不尽。只是您也知道折釉如今留在霍家的身份实在尴尬。这婚事更是遥远的事儿,折釉不敢想, 也不能为自己做主, 必是要听从霍将军或是大太太的安排。”

三奶奶冷了脸,明白肖折釉这是不把她放在眼里。就算她明着“赐婚”都被肖折釉给拒绝了。三奶奶不由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既然你不识抬举,不接受我的好意那就罢了。”三奶奶懒懒地靠在美人榻上,“春林, 送客。”

肖折釉起身,微微弯膝行了一礼, 退出去。

肖折釉一口气回到勿却居,她没有先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找了霍玄。她希望三奶奶找上霍玄为她和鲁平贤牵线的时候,霍玄可以拒绝。

“表姑娘, 将军不在呢。”正在整理架子上书籍的烟升放下手里的书迎到门口,“表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又不在。

肖折釉收起眼中的那一丝失落, 说:“是有点小事情,不过将军既然不在那就算了。你先忙,我就回去了。”

“等将军回来, 我会禀告一声的。”烟升将肖折釉送出去,“表姑娘慢走。”

霍玄这次从沧芮州回来就特别忙。其实以前也是,他永远都那么忙。最近几乎看不见他的人影。

肖折釉回到自己的屋子,不由思索日后的路。哪有谁的婚事是能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姐?”漆漆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在肖折釉身边坐下,“你一回来又是去霍将军了?”

肖折釉心里烦,随便“嗯”了一声。

漆漆咬着苹果,咔嚓咔嚓地响。她随口说:“那么个人,简直避之不及!你怎么老去找他?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霍将军了吧?”

肖折釉一惊,高声制止她:“不许胡说!”

“我就随口说说,你那么紧张干嘛?”漆漆翻了个白眼,“我猜你也不会喜欢那么个老东……”

漆漆立刻捂了自己的嘴,然后指着屋子里的红芍儿和绛葡儿,威胁:“你们两个什么都没听见!知道了吗!谁要是把我说的话传出去,我……我揍死她!”

红芍儿和绛葡儿急忙摇头:“奴婢什么也没听见!”

肖折釉却忍不住笑出来。

“表姑娘!”绿果儿小跑着进来,“郡主派了人来,请表姑娘去王府里坐坐。”

“我不去!”漆漆大喊一声。她又对肖折釉说:“我不去!不去!不去!就说我病了!姑奶奶我再也不想搭理皇家的那群人了!一个个屁事儿真多!”

“漆漆……”肖折釉颇为无奈地看着她。

漆漆立刻挺胸抬头,坐得十分端庄。她温声细语地说:“郡主盛情相邀,实在是天大的幸事。怎奈民女身体抱恙,又担忧将病气传给郡主。只好忍痛相拒,再添憾事。”

她低着头,用指尖儿抹了抹眼角。

肖折釉哭笑不得:“实在难以想象过去的几年里,你得把陈嬷嬷气成什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