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折釉点了点头,倒也没再多说别的。

两个人回到屋中, 走到床榻边刚要歇着, 就看见床上的被子乱七八糟的。沈不覆将被子掀起来,两个人看见不弃撅着屁股, 趴在床上睡着了。圆圆的屁股朝着沈不覆和肖折釉两个人, 样子瞧上去有几分滑稽。

沈不覆和肖折釉的眼中都带了几分笑意。

肖折釉轻手轻脚地从床尾上了床,小心翼翼地给不弃翻了个身,抱着他躺下。不弃嘴里嘟囔了两声, 也没醒过来,迷迷糊糊地往肖折釉怀里钻去。

沈不覆站在床边,看着肖折釉含笑抱着不弃的样子,心里不由添了几分暖意。他熄了灯,放下床幔,尽量动作轻一些上床。可是他一上床还是吵醒了不弃。不弃揉了揉眼睛,使劲儿往肖折釉怀里钻,嘴里还在嘟囔:“臭老爹又跟我抢娘亲……”

肖折釉没忍住笑出声来,沈不覆直接伸手准备把这个小东西拎起来扔下床。

肖折釉抓住沈不覆的手腕,反对地瞪他一眼。沈不覆看了一眼窝在肖折釉怀里的不弃,勉强作罢。

第二天一早,最先醒来的居然是不弃。他左看看右看看,惊讶地发现不仅娘亲和爹爹都没醒过来。而且爹爹居然还没走!他不是第一次跑到肖折釉床上和娘亲一起睡,有时候是只有他和肖折釉,有的时候沈不覆也会在。可是每次沈不覆在的时候,等不弃睡醒爹爹是早就走了的。

不弃的小身子扭了扭,才发觉两只手搭在他身上,他让自己身子不动,使劲儿抬起头来去看,才发现原来爹爹和娘亲的手都放在他身上,而且两只手握在一起。

不弃不懂了,这两个大人为什么要握着手睡觉?难道是因为这床睡三个人太挤,娘亲担心爹爹掉下去?

他想不明白。

不弃不是个爱钻牛角的孩子,他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他很快有了别的兴趣,他小心翼翼地转个身,面朝着沈不覆,十分稀奇地望着爹爹睡觉的样子。

他眼睛一眨不眨看了沈不覆好一会儿,最终忍不住伸出手,用小小的手指头去戳爹爹的脸。

嘿,爹爹没醒!

不弃顿时觉得好玩得不得了!爹爹总是那么严厉,原来脸上的肉也是和普通人一样,是软的!不像他身上那样硬邦邦的!

不弃挪着小身子,又往沈不覆面前凑了凑,然后伸出小小的手捏了一下沈不覆脸上的肉。在不弃从肖折釉怀里挪出去的时候,肖折釉就醒了,肖折釉睁开眼睛,忍着惊讶眼睁睁看着不弃在他爹脸上玩。

肖折釉的目光凝在沈不覆被不弃揪起的脸皮上,她慢慢回过神来,给了不弃一个同情的目光。可是不弃浑然不觉,开心地伸出另外一只手,就要去捏沈不覆另外一边的脸。还没得逞呢,沈不覆忽然睁开眼睛,冷冷看着他,问:“好玩?”

不弃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爬起来,从肖折釉身上跨过去,躲在肖折釉身后,大喊:“娘亲救命!娘亲救命!”

肖折釉笑着反手搭在他身上,不弃也很配合得使劲儿往肖折釉身后钻,恨不得床上能有一个洞,下面接一个地道,让他逃出去。

沈不覆长臂一伸,轻易将躲在肖折釉身后的不弃拎起来。

“娘亲救我!”不弃的一双小胳膊朝着肖折釉拼命地挥舞。

肖折釉见他似乎真有点怕了,才坐起来伸手去接他,向沈不覆求情:“咱们不弃睡迷糊了呢。”

“对对对!睡迷糊了!”不弃立刻顺着肖折釉的借口说下去。

不过沈不覆倒是没松手把不弃给肖折釉,而是直接将不弃放到地上,说:“出去找别人玩去!”

不弃哪里用沈不覆说完?他的脚尖刚碰到地面,就飞快地朝外跑去。他原以为爹爹要打人的,逃过一劫,甚好!

沈不覆将不弃放到地上去,还没来得及转过身来,肖折釉已从从他后背凑过来,伸手去捏他的脸。

沈不覆偏过头去躲。

肖折釉不许他躲,“不弃都捏过了,我竟是不行?”

沈不覆无法反驳,所以也不再躲,大大方方躺回床上,任她胡闹。肖折釉弯下腰来,果真好奇地去捏了捏沈不覆的脸,又推着他的鼻子给他扮鬼脸。

“今天不去军营?”肖折釉问。

“嗯,明日出发,今日军中都歇一日。”

肖折釉听了心里有几分高兴,捏沈不覆脸的手劲儿又加重了几分,可是沈不覆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疼?”她问。

还没等沈不覆回答呢,她自问自答:“皮够厚的。”

沈不覆看着肖折釉含着笑意的眸子,笑问:“好玩?”

肖折釉点点头,她抬眼看沈不覆,“我想让你扮女装。”

“太小了没裙子能装进去。”

肖折釉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沈不覆,不得不承认,还真的找不到能装下他的女装。她伏在沈不覆的胸口,随手挑起他的一绺儿长发,在雪白的手指间打着卷儿,说:“那我给你做一套,等你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做好了,到时候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沈不覆闭上眼装听不见。

肖折釉往上挪了挪,扯开他的眼皮,逼他看着自己,她撒着娇说:“不答应不成!”

沈不覆来了几分兴致,问:“不答应又如何?”

肖折釉抬眼看他,十分认真地说:“不如何,反正就是不成的。”

“好,随你喜欢。”沈不覆颇为无奈,就连故意骗她不答应都不舍得。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快结局了,明天请假一天,理一下思路。

第146章

第二日肖折釉亲自送沈不覆出城。

不弃坐在沈不覆的臂弯里, 搂着沈不覆的脖子, 问:“爹爹, 你什么时候回来?”

沈不覆不轻易许诺, 他尚且不知自己何时能归来, 便没回答他,反而跟他说:“不弃马上要四岁了, 是小男子汉了。父亲不在的时候,你要担起照顾娘亲的责任,记下了?”

不弃十分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举着自己小拳头,“爹爹放心, 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娘亲!”

肖折釉温柔地望着父子两个。

眼看就快要出城门, 大军在不远处候着。沈不覆将抱着的不弃放到地上,这才看向肖折釉, 平淡的一句:“我走了。”

肖折釉轻轻“嗯”了一声,纵有千言万语也没说了。

沈不覆上了马, 带着大军出城。他骑马奔出城门, 拉住马缰,调转马头, 回头望了一眼。

肖折釉牵着不弃, 朝他挥了挥手。

“出发!”沈不覆收起眼底不舍。

肖折釉一直望着沈不覆的背影,等沈不覆带领军马彻底看不清身影了,她才牵着不弃往回走。

“娘亲, 爹爹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什么时候会回来?”不弃仰着头,问肖折釉。

肖折釉望着一眼远山上的枯树,说:“等天暖了,你爹爹就会回来了。”

肖折釉比不弃更盼着沈不覆早点回来。

回去的路上,不弃发现娘亲心情很不好,他就摇着肖折釉的手,给她讲笑话,陪她说话。最后直到把情绪低落的肖折釉逗笑。

肖折釉揉了揉他的头,忽然很庆幸当年在上岚山上遇到不弃。那个时候不弃刚刚出生,若是肖折釉晚一日到那儿可能都救不了他。肖折釉还记得当年因为沈不覆和箭伤,正是她很绝望的一段日子。而她正是在那样的情况下遇见了不弃。肖折釉一直觉得不弃是上苍送给她的恩赐。

肖折釉笑笑,不再去想过去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所有的挣扎和痛苦都过去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不弃一起等沈不覆回来,从此天长地久。

回到袁府,肖折釉牵着不弃刚回屋,红芍儿就急匆匆赶过来,哭丧着脸:“夫人,您快去劝劝二姑娘吧!她简直就是着魔了一样……”

肖折釉惊了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漆漆怀了身孕的事情。她匆匆赶到漆漆那儿,见漆漆正坐在窗边发呆。

“姐,你来了。”漆漆转过头来看着肖折釉。

“怎么了这是?”肖折釉走过去,在她对面坐下。

漆漆眉头皱起来,特别犹豫的神情,她拉住肖折釉的手,说:“姐,我后悔了!你说将来我要是喜欢上别的俊俏公子怎么办?”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是问肖折釉也是问自己:“到时候这个东西出来了,那就真的是拖油瓶了……”

肖折釉看着漆漆的目光有些复杂。前天那个哭着喊着也要把孩子生下来的人不是她?这怎么才过了两日就变了想法?

肖折釉板起脸,“漆漆,你可想好了。”

“也没想好,正犹豫着呢。孩儿他爹我是不打算要了,那我要这个孩子干嘛呢?姐,自从告诉你这事儿以后,这两天我白天想晚上想越想越不对劲……谁也不能保证对一个人的喜欢会持续一辈子呀!我现在想要这个孩子,可是将来移情别恋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呀?”

肖折釉被她气笑了,问:“谁也不能保证对一个人的喜欢会持续一辈子?你这是承认喜欢孩子的爹了?”

漆漆一愣,眼中神色变了变,立刻胡乱说:“你说什么呢!咱俩说的不是一回事儿……别跑题啊!”

红芍儿在一旁说:“姑娘,这个孩子是无辜的呀,都四个半月了,是个小生命呀!人家都说做母亲伟大,奴婢怕您不要这个孩子以后会后悔……”

肖折釉皱了下眉,说:“红芍儿,你先下去吧。”

红芍儿自知多嘴,急忙应了一声退下去。

漆漆换了个姿势,靠在肖折釉的肩上,慢慢闭上眼,说:“姐,我不知道怎么办。你不是最喜欢讲大道理吗?你就给我讲讲吧!”

她倒是忘了自己曾经多讨厌肖折釉给她讲道理。从小到大,肖折釉每次和她讲道理,她不是顶嘴,就是干脆甩袖子走人。

肖折釉叹了口气。

“漆漆,首先我要告诉你的是母亲虽然伟大,可是你要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生出来的孩子,必须对他负责到底,然而现在他就是一团肉。你想要或者不想要这个孩子都是你的权利,没有人有资格指责你,因为身体是你自己的。”

肖折釉看着漆漆鼓起的肚子,眉心轻蹙。

“不过你也要想清楚,你是不是真的舍得。你要问一问自己如果你将这个孩子做掉,日后会不会后悔。”

漆漆将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没有说话。

肖折釉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当然了,小产也是伤身的,你不能想太久。如果你不想要这个孩子的话,必须立刻请大夫了,拖不得。”

“孩子会长得像父亲吗?”漆漆皱着眉,有些犹疑地问。

肖折釉看了她一眼,说:“长相吗?有的孩子像父亲,有的孩子像母亲都是不一定的。不过即使他长得像母亲,身上总会带着点他父亲的影子,不管是长相还是性格、喜好。”

漆漆有些烦躁:“我再想想吧……”

漆漆这一想,从年前想到年后,从刚刚显怀想到大腹便便。她几乎每隔几日都要找肖折釉哭诉不想要这个孩子,起先的时候肖折釉还一次次给她分析。次数久了,肖折釉慢慢不吭声了,只做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突然有一天,漆漆照着镜子,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儿……她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八个多月了,她想不要都不行了。

漆漆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也逐渐不再去找肖折釉说话了,因为她知道肖折釉眼下正是烦的时候。

如果离得远,可是肖折釉一直都有派人去打听前线战况。而如今,并不是很乐观。这次沈不覆和定王结成联盟,虽然目前还没有没有太大的矛盾,始终是一致对外的态度。可是他们两个人本来就是竞争的关系,站的立场不同。随着战事的推进,潜在暗处的矛盾好像随时都能捅破那道窗户纸。

“夫人!”绿果儿匆匆进了屋,“前头来消息了!”

肖折釉正在给沈不覆做一件衣服,听绿果儿这么说,手里捏着的针一不小心扎了手,指腹上立刻浮现一点猩红血迹。

肖折釉看着之间上的血珠儿,心里忽然有些担心。

“是什么消息?”她急忙问。

“定王死了!”

肖折釉一下子站起来,脸色都变了变,她想得很清楚,虽然沈不覆与定王是暂且联手的敌对关系,可是如果这个时候定王出了事,定王的属下恐怕要乱,届时军中一乱,联盟不再,辽兵若是趁虚而入只会让沈不覆腹背受敌!

“究竟是怎么回事?把你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诉我。”肖折釉道。

“我听从前面送回来的伤兵说,本来咱们将军和定王商定兵分两路包抄辽兵。可是不知道怎么的军情有误,辽兵的数量远多于先前掌握的情况。定王带着兵马去救咱们将军,最后咱们将军带着一队亲信逃了出来,而定王却死了……”

肖折釉听着绿果儿的话,心里的感觉越发不妙。

她相信沈不覆的为人,知晓沈不覆定不会在与定王联盟共同对抗辽兵的时候对定王下手。可是别人不会这么想,别人会猜测是沈不覆借机除掉定王,除掉这个影响他将来□□的强有力竞争对手!尤其是定王的部下,恐怕一定会这么认为。

“你是说将军只带了一队亲信逃出去?现在逃去了哪儿?可有消息了?”肖折釉问起最关心的沈不覆。

绿果儿摇摇头,说:“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那个伤兵也不知道。不过奴婢瞧着最近几日说不定就会有消息传回来,奴婢去盯着,一有消息立刻告诉您!”

肖折釉点点头,“你去吧。”

肖折釉望着桌子上给沈不覆做了一半的衣服,有些心绪不宁。

他现在在哪?是不是被辽兵和定王的属下追杀?有没有危险……

肖折釉所料不错,定王出了事以后,当日不在他身边不知内情的属下听到消息之后都以为是沈不覆搞的鬼,对沈不覆破口大骂,发誓定要为定王报仇。

消息也同样传到了师延煜那里。

如今师延煜台昌州守城,他站在城楼上,听着属下的汇报。

“当日的辽兵多的数不过来,好像从天而降一样。本来王爷和玄王兵分两路,由王爷带兵留在辽兵正前方虚张声势,而玄王则是带着兵马绕远,准备于辽兵后方突袭。可是谁也没有想到玄王刚走,辽兵就从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

师延煜握着手中的佩剑,他闭上眼睛,压下心里强烈的悲痛。他开始后悔,后悔当初在斩临关替沈不覆挡下北通兵马。后悔沈不覆消失又归来后没有听他父王的话除掉沈不覆,甚至天真的想要将沈不覆收为部下,许他和曾经一样的权势地位……

如今,他父王死了。他唯一的亲人死了。

师延煜甚至觉得他父王的死,他有很大的责任。

师延煜慢慢睁开眼睛,望着前方苍茫的天际,问:“沈不覆如今在何处。”

“他带着几千兵马正往姚光谷而去。如今辽兵正在四处寻找他的下落。”他看了一眼师延煜的眼色,停顿了一下,换成一种试探的语气,问:“王爷,我们要不要将沈不覆的下落告知辽兵,来一个借刀杀人?”

他伸出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师延煜却冷哼了一声,厉声说:“本王会亲自取他性命!立刻召集兵马,赶往姚光谷!”

“属下遵命!”

师延煜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兵马,带着驻扎在台昌州的五万兵马出城去追沈不覆。然而他刚出城,就有属下来报,辽兵带着三十万兵马正往这边赶来。

“王爷!我们快走!”

师延煜坐在马背上,他眯着眼睛望着远处台昌州深红色的城门,还有远处发白的天际。

许久之后,他脸上的仇恨怒意慢慢淡去。他将紧握在手中的长剑随意放回剑套,发令:“回城!”

“王爷,万万不可啊!辽兵兵马众多,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回去,既守不住台昌州,反而会成为……”

师延煜摆手打断他的话,他夹紧马腹,驾马朝台昌州奔回。

第147章

师延煜领兵回城, 派人打探情况, 得知辽兵是为了追定王的几个忠心部下。师延煜当机立断, 立刻派人去接应。

这三个人一直追随着定王, 定王出事的时候, 也在定王身边。而辽兵之所以追捕他们,是因为他们知道沈不覆下落。

师延煜派人将他们救回来的时候, 三个人身上都或轻或重受了伤。其中伤势最重的那个人失去了一条腿,被同伴背着,已是奄奄一息。

三个人将当日之事详细说给师延煜,最后义愤填膺地说:“小王爷,您一定要替王爷报仇!”

“本王问你们, 此事究竟与沈不覆有没有关系?”师延煜问。

“这……属下也不知道。当时情况太过混乱,辽兵是忽然之间冲出来。实在是不知道究竟是辽兵骗了咱们和沈将军, 还是沈将军与辽兵串通。”

“父王当时可有话说?”

伤势最重的那个人之前都没有说话,此时才说:“王爷当时说……谁若能逃出去就去投靠沈不覆。”

师延煜皱了下眉。

“当时那种情况, 想来王爷也并不能分辨沈不覆到底有没有与辽兵勾结。所以就算王爷那么说,属下们还是决定来找您!”

另外一个人有些犹豫地说:“王爷之所以那么说应该是相信沈将军的吧?”

三个人都没再说话, 像是没了主意地看向师延煜。

师延煜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父王的用意。想来定王的确不清楚辽兵的突袭到底和沈不覆有没有关系。但是他还是让自己的属下去投靠沈不覆, 虽然他没有多说,可是他的属下会认为他是相信沈不覆的。

于国, 定王一死, 抵御外敌只能靠沈不覆。他让自己的属下投靠沈不覆,是在自己死后,把自己的兵和权全部送给了沈不覆, 以来扩大沈不覆的兵力,更易御辽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