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江凌乖乖地点头,看到秦忆再没摆他那张臭脸,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没想明白,她要是乱动导致脚出了问题,那也是她自己的事,秦忆跟着着什么急?他倒像比她自己还要紧张这只脚似的。

那药看来比较好找,不一会儿,秦忆就回来了。他先把自己的手洗净,再把药捣烂,又将江凌脚踝上的旧药洗掉,再一次运功把脚踝又按摩了一遍,这才敷上药。

把江凌的脚重新包好,又将东西收拾清楚,秦忆走到她面前,蹲下道:“上来吧。”

“我…”江凌看着他宽阔而厚实的背,犹豫着。她倒不是这个时候才想起男女大防,而是想到这样陡峭的地方,秦忆要背着她走,不知道有多辛苦。

“怎么了?”秦忆转过身来,看着她的眼睛。

待要不麻烦秦忆,江凌又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她可不想因为今天的逞强以后作一辈子的瘸子。看了看秦忆的身上,她只得道:“你把我那背篓、柴刀什么的,都扔了。水囊,每人喝一点水再把水全倒了。然后…”她上下左右打量了一会儿,“可以了,反正要轻装上阵。这山崖路不好走,如果坚持不了,你千万不要客气,我自己可以走一段的。”

“你只需要把自己交给我,其他的事,你就不用操心了。”秦忆凝视着她,轻声道。

这话听起来怎么感觉有些别的意思呢?江凌看了他一眼,嘟了嘟嘴道:“如果你不听我的话,我就自己走。”

“行,我听你的话。”秦忆盯着江凌看了一会儿,忽然朗朗地笑起来,笑容如雨后初霁的那一缕阳光,能把角落里的阴暗照亮。

按江凌所说的把琐碎的东西处理掉,江凌这才趴上了秦忆的背。

感觉到背上那人软软的身躯贴着自己的背,如兰一般的呼吸在耳旁轻响,脖子被一双纤细的手紧紧搂住,一种若有若无少女特有的馨香萦绕鼻端,秦忆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出的步子,只觉得每一步都踩在了云端,全身汹涌的热血都流淌着幸福。

“凌儿…”他禁不往低低轻唤了一声。

“嗯?”耳边传来软软的糯糯的回应。

“我真希望,能这样背着你一辈子。”放在心里很久的这句话,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江凌沉默着,没有说话。搂着秦忆脖子的那双手,却没有丝毫松开的迹象。温暖而沉稳的脊背,让她心头无限安稳;这一声表白,化作一股暖流和感动,缓缓地从她的心头荡漾开来,一点点融化着隐在内心最深处的那片冰凉。

轻轻吹拂而来的清风,带着一丝暧昧的气味,飘荡在两人周围。秦忆和江凌各自品味着心头的异样感觉,再也没有说话。

走下崖底的路,基本上呈五、六十度角,背上背着一个人,下冲的力量就加大了很多。秦忆用布条把江凌缠绕着绑在背上,腾出的两只手,攀扶着树枝,控制着往下的冲力,步伐极稳的一步步向下小跑。这样走了大约一个半时辰,终于下到了崖底。江凌看秦忆额头上微微有汗意,忍不住开口道:“歇一会儿再走吧。”

“好。”秦忆巴不得在这条路上多走一会儿,他停住脚步,找了一块平坦的草地,小心地把江凌放了下来。

“我听到有流水的声音,你去弄些水喝吧。”江凌看了看秦忆额头,抑制帮他擦汗的冲动。

“你是不是渴了?”

江凌本想摇头,但担心她说不渴秦忆便不去喝水,道,“有一点儿。”

秦忆到她面前蹲了下来:“那上来吧。”

江凌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两个人最好不分开,伸手趴上了秦忆的背。这一次,秦忆再没有用布条绑着她,而是用手扶住她的臀部,背着她前进。这种姿势让两人都很不自然,好在那溪流并不远,拐过一片树林就白亮亮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清澈凉爽的溪流旁边,长满了各色漂亮的野花,江凌忽然看到在溪涧旁的一块岩石缝里,长着一株兰花,那兰花四周隐隐飘浮着雾气,她忍不住拍拍秦忆的背:“我想要那株兰花。”

“等一会儿。”秦忆的脸色却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江凌问完,没待秦忆说话,她就看到了溪流旁边的树丛里,钻出了一头野猪。幸好秦忆最已停住了脚步,否则冒冒然上去,正好与这只野猪碰个正着。

那野猪是到溪边喝水的。看它大摇大摆地走到水边,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江凌心里暗自祈祷,希望它喝完水就赶紧离去,千万别发现自己两人。

余光之中,江凌忽然发现旁边有一样东西在动,转眼一看,竟然是一条金黄色脖子上有两个黑圈的蛇,正在她左旁五尺远的树枝上,吐着信子向这边蠕动过来。

怎么办?如果站着不动,这条蛇眼看越来越近;可如果往前跑,不但引起这蛇的攻击,而且也会惊动那边喝水的野猪。江凌前世看过一些户外知识,知道一头野猪发起疯来,连老虎都不一定是它的对手,着实可怕。

念头急转之下,江凌捏了捏秦忆的肩头,在他耳边轻声道:“蛇,在那边。”缓缓翘起一根手指,指了指蛇的方向。

这一口气轻吹秦忆的耳垂,让他浑身麻酥酥的正感觉异样,但“蛇”这一字,顿时把他从旖念中唤醒。

看着那条蛇,秦忆也不出声。背上的江凌忽然全身猛地一震,发现一把飞刀已扎在了那条蛇的七寸上,那蛇缠着树枝挣扎了一会儿,便无力地从树上掉了下去。身体打在树叶上,发出了一阵轻响。

那只野猪看了这边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往树林里钻了进去。

“没事了。”秦忆拍拍她,安慰道。

“嗯,我没事。”江凌应道,心里却感觉一阵奇怪。刚才两个那么大的危险,她竟然一点儿也不感觉紧张,更不觉得害怕。好像下意识里就知道秦忆一定能解决这些问题的,全然不用她担心。

这种有水源的地方最容易遇上野兽,秦忆这回再也不敢把江凌一个人留在此处,取水倒容易,但江凌想要的兰花却在溪涧的对岸。

“算了,兰花不要了。”江凌看出了他的为难,开口道。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让秦忆把她留在原地,请他自行其事。但自从昨晚担心了一次秦忆之后,她已经知道了秦忆心里的感觉,再也不会做出妄顾他感受的事了。

说是这样说,秦忆却看出了江凌眼里的不舍,观察了一下地形,他背着江凌纵身一跃,跳到了水流中间一块突出的岩石上,把她小心地放下来,道:“你在此洗洗脸喝些水,我去给你把兰花采回来。”

说完,他仔细听了听四周的动静,便纵身往对岸掠去。小溪并不宽,水面上偶尔还有突出的石块可以落脚,所以采花倒是极为容易。只是秦忆一步三回头的顾盼,让江凌心里涌上了一丝甜甜的滋味。

江凌只洗了脸和手,秦忆就从对岸跃了回来,手里拿着她要的那株兰花。

“对,就是这株。”江凌欣喜地接过秦忆手里的兰花,抬起头看着秦忆道,“谢谢你,秦忆。”

“跟我,你永远用不着说谢谢。”秦忆伸出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头。

江凌垂下眼看着兰花,只觉得这株花比她原来的绿云还要漂亮。

“江凌,能告诉我当初你为什么坚持要退亲吗?是不是…因为那个叫明月的姑娘?”背着江凌离开小溪走了很远,秦忆开口问道。

“…嗯,有一部分原因。”

“我原来就说过,她真是我死在战场上兄弟的妹妹。她是被亲戚卖到春香院的。我受兄弟之托,找到她,把她赎出来,本想给她买个小院子,每月给些钱养活她,算是为我兄弟尽了心。但她坚持回老家的一个庵堂当尼姑,劝说无果,我只得让阿威送她回老家去了。她与我,真的没关系。”

“你不是说,她是你妹妹吗?怎么能让她去当尼姑呢?”想起那位叫明月的姑娘,江凌忽然觉得有些心戚戚然。一个如花一般美丽的姑娘,却要古佛青灯孤寂一生,实在让人叹息。

第一百零九章周密的安排

“那天说的是气话,她在我眼里是兄弟的妹妹,我在她眼里是她哥哥的兄弟,如此而已。我们这些外人觉得好的,她不一定觉得好,如何选择,是她的自由。我也只能做到以后经常派人去看看她,给些银两,不会以恩人自居干涉于她。”

江凌点点头,没有说话。秦忆这样做是对的。那位明月姑娘,身心受到蹂躏之后,或许觉得唯有如此,才能求得余生的宁静与心安。

“你说,这是一部分原因。那么,还有一部分呢?”沉默了一会儿,秦忆又问。

“那次你遇上阿福抢我的钱,开始不分清红皂白,后来又袖手旁观,哼,太差劲了。”江凌趴在他的背上,温暖而安稳,所以虽是责怪的话语,也是薄怒轻嗔,声音软软的毫无一分恼意。

“冤枉啊。我还没开口你就跟阿威吵起来了,后来弄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喝止阿威了吗?没有管你,是发现你很想把那叫阿福的暴打一顿,怕你当着我们的面不方便,所以我就带着阿威离开了那里。后来你走了,我不是替你把阿福送到牢里去了吗?这怎么能怪到我头上呢?”

“还有啊,你第一次到我家,就跟我大吵大闹。你一个大男子,却跟一个小姑娘吵架,你不害臊吗?”

“拜托。你讲讲理好不好?我原来一直站在那里不作声的,要不是你一再挑我的刺,我至于跟你吵么?好了,我现在一并跟你道歉,请你原谅在下,行不?”

“哼,看在你这次救我的面上,我就原谅你了。”

秦忆听着她软软的话,朗声笑了起来,笑声里无尽欢愉。

“秦忆。”过了一会儿,江凌轻声唤他。

“嗯?”

“味精的事我想过了。秦伯伯刚到零陵,脚跟未稳,咱们不宜跟赵刺史家闹得太僵,所以零陵城酒楼味精这一块,就让赵峥明做了,他想怎样折腾,咱们都别管他。我们开一个酒楼,然后再把味精卖给权贵人家。其他的,以后再说。等咱们有能力了,把味精卖到长沙去,卖到长安去。大唐那么大,城镇那么多,光是长沙的生意就够咱们忙活的了,用不着跟他在这块井底里一争长短。”

“好,你怎么说咱们就怎么做。”秦忆听到江凌话语里,宛然把他当成了一家人,而把赵峥明放在了对立面,心里十分高兴。

而更让他惊喜和意外的,还是江凌话语里表露出来的政治大局观。她知道秦忆跟赵峥明并不是意气之争,而是秦将军和赵刺史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问题。这份眼界和思想,就连很多成年男子都不一定有。江凌作为一个普通家庭的十四岁女孩子,不但有一身才学和坚强、自立的性格,考虑问题也如此深入和慎密,让秦忆一边懊恼当时答应退亲的轻率,一边庆幸发现至宝的及时。

山谷下面虽然树多草多没有路,也时不时地遇上些野兽,但秦忆耳力极好,每次都能避开野兽;体力更是极佳,背着江凌走了半天,愣是气都不喘一下。再加上方向感很强,到了下午申时,两人就已到了人们惯常走的那条山路上。

沿着山路走了一小段路,江凌远远就看见有三个人人坐在路下的树下聊天。

秦忆也看到了,对江凌笑道:“我朋友。除了马雷,那大黑个儿叫张放,假斯文的那个,叫吴天明。都是从边关一起跟着我回到零陵的兄弟。”

江凌则有些郁闷地看着那两个人。这两人都有些面熟,就是那天江凌跟赵峥明从花市出来在街上遇到的,跟秦忆一起骑马的人。这说明这两人跟秦忆都是极好的朋友,但秦忆下到山崖去,这两人不说一同下去救人,连沿着山谷进去接一接的事他们都没有做,悠闲地坐在这里扯淡聊天。看来,这两人也不是什么值得交往的朋友。

“公子。”倒是马雷最先看到秦忆他们,站起来高兴地叫道。

“少将军。”一个黑大个儿向秦忆挤了挤眼睛,“一路辛苦了。”

“哼”秦忆瞪了他一眼,走过去,把江凌小心地放到一块平整的草地上。

“这位是江姑娘吧?受伤了?在下对医术也颇有研究,要不要在下给您看看?”另一个穿着长衫长得比较斯文的,走到江凌面前笑道。

“去去去,一边去,就你那医术,还是留着给自己瞧病吧。”秦忆给了他一拳。

“我的医术怎么了?我说秦少将军,你可以质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质疑我的医术,否则我找你拼命。”

江凌看着这三人互相打趣斗嘴,心里又有些疑惑。前世老爷子的几个老战友,相互之间就是这样,见面就斗嘴,但到了关键时刻,那是可以去替对方死的过命交情。这两人既然跟着秦将军一起到零陵来,说明他们跟秦家父子绝对是极好的关系,那怎么不为秦忆的安危着想呢?

“别理这俩货。”秦忆回过头来,对江凌笑道。不过还是给他们当面介绍了一番。

三人相互见了礼,吴天明递过来一包东西道:“江姑娘,估计你们会这个时候出来,这是我们刚从城里买回的食物,吃点再走吧。前面大路上我们弄了一顶轿子来,一会儿让他们抬你下山去。”说完又跟秦忆挤了挤眼,便跟马雷三人一起走了,只留下江凌和秦忆两人。

秦忆见江凌一脸的不解,笑道:“他们就爱开玩笑,你别介意。”

“他们就不担心你的安危吗?怎么在这里坐着等?”

“他们心里有数,知道我们不会有事的。”秦忆毫不在意。打开那一包东西,却发现是两碗热腾腾的饭菜,他递了一碗给江凌,“吃吧。”

“…”江凌被这碗热乎乎丰盛的碗菜雷得有些无语。秦忆这两个兄弟,还真够奇怪的,大事不管,专管小事,估计在军营里也是做做后勤工作,管管食堂什么的。

本来江凌还想快些回家,以免李青荷太挂心的,但看到秦忆的兄弟这么悠闲,她忽然想到,李青荷知道秦忆来救她,想必也不那么担心了。遂安安心心地把饭吃了。就早上吃了几串兔肉,她还真是饥肠辘辘了。

吃过饭,秦忆又背了她一段路,远远看到一顶轿子和一群人,坐在远处的大路上等着,江凌忽然觉得心里很不安。在这种小村子住了一阵子了,她也知道随便有些风吹草动,村里人不到第二天就全部知道了。她这跟秦忆在荒郊野外住了一晚,又让秦忆背了一天,秦忆的手下还弄了一大批人和一顶轿子抬她下山,这无论哪一件事,都是极不寻常的,还不知会被村里人传得如何难听。

本来她是不在乎这些的,那些人爱怎么说,都是她们的事。但自从发现了那块凤凰玉佩,得知自己不是李青荷的亲自女儿之后,江凌就不想让李青荷再为她烦恼了。她可以不在乎闲话,但那些村妇时不时地到家里找李青荷聊天,这要是让李青荷听到了,不知会被气成什么样儿。李青荷爱惜她的声誉,比爱惜她的生命还要紧。

“放我下来,我想自己走。”江凌道。

“怎么了?”这一路江凌都挺乖,并没闹着要自己走路。秦忆诧异地抬头看了那群人一眼,停住了脚步,把江凌放了下来,看着她道:“你放心,吴天明不会那么糊涂的,这些人,多半不会是你们村子里的人。就算有,我也会想办法不让他们说你闲话的。”

江凌看着他坚定的目光,眼里的忧虑渐渐散去,轻声道:“谢谢。”

“说了不用谢。”秦忆叹了一口气,“走吧,我扶你过去。”

走出小路,原来坐着的人全都站了起来。江凌这才看清楚,除了马雷他们三人,还有六个,也全都是陌生面孔的壮汉,应该都是吴天明他们从军营里调来抬轿子的。

果然,一见秦忆出来,那六个人都齐刷刷地敬了个礼,拱手齐叫道:“少将军。”

“辛苦各位了。”秦忆面无表情地微点了一下头。江凌发现站在她身边的秦忆,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身上那种统领千军的威严气势,跟她前世的爷爷一模一样。

江凌正愣神间,身旁忽然伸出一只温暖的大掌来,扶住她的胳膊:“上轿吧。”

轿子下到山脚,就停了下来。秦忆伸出手把江凌扶出轿子,江凌赫然发现秦忆平时坐的马车停在了山脚下。马雷已坐在他惯常坐着的车辕上,正等着她上车。

此时江凌已经不用再想什么了,她也不再担心昨晚军营的人来搜山、以及向村民问路的事,村里人乃至零陵城里的人会不会传她的闲话。看吴天明这周密的安排,别人只以为有人坐轿子上山,又以为秦忆从村外到江家来,至于她不过是摔了一下脚,就劳师动众的把军营的人惊动了,又是轿子又是马车的一路折腾,不该知道的人绝不会知道。

“吴天明在你们军营里是干什么的?”看秦忆跟着上车来,江凌好奇地问。

“军师。”

呃,好吧,估计还得在这两个字前面挂上“狗头”俩字。

第一百一十章怪怪的眼神

马车下了坡,再往村里走,过了村头,眼看就要到刘家门口了,一直沉默的秦忆,忽然一把握住了江凌的手,道:“凌儿,我…”

看到江凌明亮清澈的眼睛,他语言一滞,转变话题道:“我这几天如果看到有合适的花店店面,就带你去看。”

江凌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抬手捊了一下头发,笑道:“我花都还没种出来,你看了店面有何用?不如你先张罗酒楼的事吧。看店面,请厨师,拟菜单,招小二,好多事要忙呢。”

秦忆凝望着她的脸,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就慢慢来吧。不管有多难,我一定会做到的。”

江凌垂眼笑了一下,轻声道:“慢慢来吧,不急。”

她明白秦忆想说什么,也清楚他刚才这句话的含义。如果说她的心底原来是一块冰,那么现在这块冰已融化成水。但要想让这水沸腾起来,时候未到,火候未到。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江家门口。李青荷听到马车声,最已迎了出来。见到江凌从车上下来,急奔过来两眼含泪地拉着她,上下打量、全身检查,待看到果真如马雷他们所说,只是崴了一下脚,这才放下心来。

江凌看无论是李青荷还是江涛,都眼睛红红的精神萎靡,就知道他们担心了一夜,忙搂着李青荷的肩膀,安慰了他们几句。

“秦公子,凌儿的事,真不知如何感谢你好。进屋坐坐,吃了晚饭再走吧。”李青荷看着秦忆,满眼的感激。如果不是他,她真不知怎么办好。

“晚饭就不吃了,你们也担心了一夜,需要休息,不麻烦了。”秦忆笑道。

看李青荷还要客气,江凌忙道:“娘,秦公子很累了,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吧。您要请吃饭,改天吧。”昨晚她是安睡了一夜,但从早上一直燃烧的火堆和秦忆眼中的一丝疲倦来看,他肯定是一夜未眠。在野外过夜,随时要提防野兽,他可不敢有一丝松懈。

“那明天或者后天,你有空一定要到来吃饭,叫上你爹你母亲一起。”李青荷闻言,点头道。

秦忆答应了一声,又把江凌脚上的伤势交待了一遍,道:“明日我再来给江姑娘换药。”说完便告辞而去。

江家三口回了屋,李青荷细细问了事情的经过。江凌哪里敢把危险的事说出来?只说崴了脚,掉到了一个小山坡下面。其余的提都没提。

李青荷听得半信半疑,但从江凌嘴里实在问不出什么,又见女儿真没什么大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很好,倒也不再追问。

“姐,小花呢?它不跟着你去的吗?你掉到山坡下,让小花回来报信不就行了?怎么会被困在山坡下面呢?”江涛却问。

“我掉下山坡时,它还在山坡上,后来就不知道它到哪里去了。它没回家吗?难道绕到别处找我去了?”江凌本来想在路上把小花放出来的,但秦忆一直守着她,没有机会。这回只好满嘴跑火车,胡编乱造一通。

小花极通灵性,所以很得江家人的欢心,此时听说小花不见了,李青荷和江涛都唏嘘了一番。

第二天是江凌最郁闷的日子。从她来到唐朝,无不是忙忙碌碌有许多事要做。这回被逼躺在床上呆着,着实无聊。江涛的书全是四书五经,早已被她看过两遍了,看第三遍实在没有兴趣。其实没书看进空间里练功也是一个打发时间的好办法,但李青荷因江凌这回出事,对她的紧张程度到了神经质的地步,除了做饭之外,就拿着绣活守着她,寸步不离。江凌明白她的感受,知道就算找借口支开她,她在自己房间里呆着也会坐立不安的,便也由她守着,着实不忍心赶她走。

实在没办法,江凌只得跟李青荷学刺绣,以打发时间。好在原来的江凌对刺绣就有些基础,上起手来并不难。学了一会儿,江凌倒来了兴趣。她终于知道古代女子为何那么娴静了,那都是在一针一线中磨练出来的心境。

“嗒,嗒嗒…”一阵马蹄声从远到近而来。江凌抬眼望了望窗外的日影,不过是午时,看来某人在军营里刚操练完,就直奔这里了。

“估计是秦公子来了,我去看看。”李青荷向江凌一笑,走了出去。

江凌抿了抿嘴,没有说话,但手上一针下去,却是错了方位。她也没心绪把针退回来,将绣品一扔,抬起眼向门外望去。

五月明媚的阳光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从边关带回来的风霜在这南方青山绿水的滋养下,早已不见了踪影。浓眉之下一双大眼炯炯有神,直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唇、小麦色的皮肤,让这张英俊的脸显得格外刚毅。

秦忆显然刚从军营出来,身上穿的束腰束袖一身灰蓝色劲装,让他看上去比平常穿长袍多了一份英姿勃发、少了一份气宇轩昂。

“好些了吗?”这声问候把江凌唤醒。

对上那双关切的眼,江凌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第一次,她会因为一个男人的外貌而看呆了,这太不像她自己了。

“昨晚睡得好吗?”

“好。”

“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秦忆举了举手中的包袱。

“是什么?”江凌兴致大起。

秦忆把包袱打开,将里面的一个食盒递了过来:“五味斋的糕点,你尝尝。”

“啊,太好了。”江凌接过,打开食盒一看,不由地欢呼起来。到这里这么长时间,为温饱而惮精竭虑,唐朝的糕点零食江凌还从未尝过呢。

食盒里装的除了马蹄糕、绿豆糕等各色糕点,还有一些糖酥和化梅等零食,满满的分格装了两尺见方的一大盒,琳琅满目的极为诱人。

秦忆递过来一支竹签,道:“我从不吃糕点零食,只听我娘说五味斋的做得好,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好。又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各样都要了一些。你尝尝看。”

江凌用竹签扎了一块马蹄糕进嘴里,马蹄的清香爽甜和微脆的口感让她觉得极为可口,忍不住用竹签扎了一块,递给秦忆:“很好吃,你尝尝。”

秦忆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微讶,紧接着就是满眼的激动,伸头过来将那块糕点噙进嘴里,看着江凌道:“很甜,很好吃。”其实他最不喜欢吃甜食,但这一块马蹄糕,却让他觉得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幸福而甜蜜的滋味,从舌尖直入心底,瞬间漫延到全身。

看着满眼情意的秦忆,江凌垂下眼咬了咬嘴唇。刚才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这么亲昵的举动不自觉地就做了出来。到现在,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已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几本书递到了面前。江凌惊讶地抬起头望了秦忆一眼,放下食盒,伸手接过书。

“怕你闷,带给你看的。你喜欢看什么样的书,告诉我,我回去后,派人拿过来给你。”

江凌看了看手里的书。一本介绍大唐风物的书,一本游记,两本诗集,还有一本是关于种植方面的书。她拿起那本种植的书,翻了翻里面的内容。

虽然有了空间,但江凌一直想把种植方面的知识恶补一下。一是她自己对这方面真感兴趣,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掩饰这空间。否则一直说她在种植方面如何厉害,但连最基本的东西都不懂,实在是一件很糟糕的事。别人多问几句就会漏馅。

看江凌对这本书有兴趣,秦忆道:“种植方面的,我那儿还有两本,我回去便让人拿给你。陆大人倒是对此道颇有研究,这方面的藏书应该不少,我这几日找个时间去拜访他一下,向他借几本回来给你看。”

“好。”江凌本想说谢谢,但话到嘴边带是换了个“好”字。又问:“陆大人,你对他很熟悉吗?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你能跟我说说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觉得他对我怪怪的。”这种感觉,她连李青荷都没有提及过,但此时面对秦忆,她很自然地就出了口。

“怪怪的?”秦忆惊讶地看了江凌一眼,“如何个怪法?”

“我也说不清,只觉得他每次看着我,那眼神都很奇怪。”

秦忆皱起了眉,想了一会儿道:“你别担心。陆大人为人正直,风评一向很好,又年近古稀,对陆夫人鹳鲽情深,应该不会有什么歪心思。”

“谁说他对我有歪心思了?”江凌轻啐一声。

秦忆怔了一下,摸摸鼻子讪笑:“我以为…”他顿了顿,道,“陆大人和陆夫人,都是零陵人。因是同乡,又同朝为官,所以我爹每次到长安述职,都会去拜访一下陆大人,我也跟着见过他几次。当时他还在国子监里任职,说话风趣,知识广博,对后辈尤其提携。后来因门生满天下,为了避嫌,他自动辞去官职,带着夫人回到故乡。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是很清楚了。不过听我母亲说,陆夫人自那次到我家宴会后,就一病不起,陆大人为此很是忧心。”

“哦?”江凌想起陆夫人见到自己时的情形,眉头微蹙。莫不是那位陆夫人,见过跟自己长得很像的人?她的一病不起,难道跟自己有关吗?否则,何以解释陆大人见自己时那种又恼又怜的眼神?

第一百一十一章管得很窝心

“陆夫人得的是什么病?”想到这里,江凌问。

“听我娘说,是头痛病。十几年的老毛病了,看过很多大夫,都看不好。或看似医好了,但遇上不顺心的事,一旦重犯,病情比原来还要重。”

“陆大人和陆夫人,没有孩子吗?”沉吟了一会儿,江凌又问。

秦忆笑了起来,看着江凌道:“怎么,你对他们这么感兴趣?我平时不爱打听这些事,所以不清楚。你要感兴趣,我回去问了我娘再来告诉你。”

“好啊,麻烦你帮问问。不过,不要告诉你母亲是帮我问的。”江凌点点头。

“为什么?”秦忆戏谑地眨了眨眼,追问一声。

江凌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扭过头去装着翻书看,不理他。

见秦忆只管拿眼睛看着自己,也不说话,一种暧昧的气息在屋子里荡来荡去,江凌的书终于翻不下去了,把书一拢,道:“你不是来帮我看脚的吗?看吧。”说完,把薄被掀开,伸出脚来。

据她所知,古代男女大防最要紧的,就是两人在一起,必须还得第三者在场,而且不能在闺房里见面,她得穿戴整齐,到厅堂去坐着说话。但不知是朱程礼教在唐朝还没有兴起,所以唐朝人不讲究这些,还是因为李青荷觉得他们在夜外已独处过一晚了,所以防不防都无所谓了。反正刚才,秦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到了她的闺房,而李青荷留下半躺在床上的女儿,自己却半天不进来,真不知她在想什么。

她作为现代儿女,自然也不讲究这些虚礼。何况她觉得自己裤子裙子都是穿着整齐的,只有脚下没有穿袜子。上一世吊带背心西装短裤都穿着满街跑,打个赤脚又算什么?她的脚丫子,秦忆他又不是没见过。

这么想着,她就这样大咧咧地掀开被子,把两只白白的脚丫子露在了秦忆面前。

这一举动倒把秦忆吓了一跳,看着两只洁白小巧的脚,他的脸微微红了起来,眼睛都不知朝哪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