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还在闹哄哄的吵,黎掌柜责怪两个厨子没良心,厨子却让掌柜给他们结工钱,闹得不可开交。

秦忆叹道:“吴管事一打听到这家酒楼的情况,我就来尝过一次菜,觉得这大厨的手艺还可以,所以本想把酒楼拿下的时候顺便把厨师留下。没想到赵家倒来了个釜底抽薪,先把厨子给挖走了。这厨子一走,零陵城的酒楼又大多把在他们手里,要想再请大厨,就非得到外地去。”

江凌却不说话,把各样菜都尝了尝,这才道:“一会儿吴管家来,让他把这叫大牛的学徒留下。虽然手艺还没学到家,但也有七、八分样子了,找不到厨子,用他也可以顶上一段时间。”有她的空间菜在,就算是李青荷做的菜式,也照样卖得动。

秦忆点点头:“今天盘下店面,我便让人到附近城镇去找找。趁这段时间把酒楼关门好好修整布置一番,倒也不耽搁什么。”

正说着,马雷上楼来了,道:“公子,吴管家就在前面的茶楼里,小人一找便找着他了。他让小人问公子,您和江公子准备跟着一块儿谈呢,还是只由他出面?”

秦忆看向江凌:“你准备如何?”

江凌笑道:“谈生意我也不懂,却是帮不上忙。”

秦忆点点头,对马雷道:“等我们走后,让他来谈。”

马雷应声而去。

两人本是吃过早饭来的,再加上江凌尝过之后对这菜便没有了兴趣,估摸着马雷回来了,两人便结帐下楼。

“前面茶楼就是我家的产业,我带你去认个门,以后有事你可以直接到这里来找吴管家,他平时都呆在那里。”秦忆指着前面道。

“好呀。”江凌伸头看了看街面,心里却有些感慨:茶楼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而且秦忆明明没做过生意,但考虑问题方方面面也很周到。秦家父子有这行兵布阵、运筹帷幄的好头脑,有心要争零陵城这一亩三分地,赵家还真没有几分胜算。

马车拐了个弯,就停了下来。江凌下了车,跟着秦忆走进茶楼,就有人迎了上来,把他们带到楼上一个隔出来的雅间里。江凌看了看,这雅间的装修明显与别处不同,极为隔音,倒是个议事的好地方。

“小人正要起身到悦来酒楼去,没想到二位公子便来了这边。江公子第一次来,快快请坐。”吴管家虽然口里称着小人,态度倒是不卑不亢,言语里极为随意,看得出他在秦府地位超然。

叫人上了茶,秦忆便把刚才在悦来酒楼的所见所闻说了一遍,吴管家道:“小人这里倒是打听到一个厨子,听说祖上曾做过御厨,手艺不错,做事也勤勉,就是脾气有些傲,年纪也有五十六岁了,不愿再干这种被人差使的事,只呆在家里享福抱孙子。要请他来,怕是不易。”

秦忆沉吟片刻,道:“你把他住在哪儿告诉我,我去请请他。能请来最好,要是请不来,也没啥损失。”

吴管家把地址说了,倒是离城里不远。

“好了,你去谈谈吧,酒楼的行情你也清楚,价钱你估摸着拿主意,尽量拿下。”把地址记下,秦忆站了起来,转过头来对江凌道,“酒楼这里应该问题不大,趁着今日有空,我去跑一趟,让马雷送你回去?”

江凌却摇摇头:“我跟你一块儿去。”

吴管家抚着胡子,看着这对年轻人,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他跟着秦家十来年,是看着秦忆长大的,当初还担心未来的少夫人是不知事、上不了台面的小家碧玉,却不想一番接触下来,发现竟然是个懂经济、识大体、有胆识、极为聪慧之人。这段时间他还在秦将军面前多次惋惜这桩婚事退的错误了。不料才过没多久,便看见这两人在一起说说笑笑,像是要携手创业的样子,看得吴管家不禁老怀大慰,高兴不已。

有江凌跟随,秦忆当然巴不得。两人下楼复又上了车,出城向南边驶去。

到了一个叫云岭村的,马雷一问李大厨,村里无人不知,一人指着一个大院子道:“这就是李三叔的家。”

秦忆与江凌向车窗外一看,心却凉了半截。只见那两进的院子,青砖黛瓦白墙,看上去甚是气派。这样人家的老爷子,在家里含饴弄孙享福还来不及,哪里还肯去酒楼做那烟熏火燎的厨子?

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少不得登门拜访一趟。两人下车,秦忆提着在城里买的糕点,敲响了李家的门。

第一百二十六章 相请

村里人家,大白天的,只要有人在家,一般大门都不关闭。不过此尽管门开着,秦忆仍有礼貌的敲了敲门环。

“谁啊?”一个老妇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五十多岁的老妇走了出来。

“你们找谁?”她打量着秦忆两人,眼睛里有戒备。

“请问李大厨他老人家可是住在这里?”秦忆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

“找他何事?”老妇不答反问。

秦忆与江凌对视一眼,虽然觉得这老妇的态度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坦然道:“请他老人家到城里的酒楼里帮帮忙。”

“那二位公子请回吧。我家老头子是不会去的。”老妇说完,没等两人再说话,就转身把门给关上了。

虽然知道这李大厨难请,但却没想到连门都没进就吃了个闭门羹。江凌摇摇头,扯了秦忆的袖子一下:“走吧。”

“等等。”秦忆看了一下手里的糕点,转身向刚才问路的那个中年汉子走去,拱了拱手,把糕点奉上:“大叔,我想打听一下,刚才那位可是李大厨的夫人?她为何将我们拒之门外?”

这五味斋的糕点价钱不是一般的贵,那汉子似乎也是个有见识的,看了一眼眼睛亮了一下,手里却直摆:“不用不用,不用客气。两位公子远道而来,要不,上我家喝点水?”说完,指了指右边的院子。

“好,如此叨扰了。”秦忆回过头,向江凌招了招手,跟着那汉子进了院子。

这家人显然不能跟李家比,虽然也是青砖屋,但年久失修,有些破败,而且格局就像江凌家一样,只有一个院子,几间屋子,不过院子倒是收拾得挺干净。那汉子拿了几张小凳放在院子里,笑道:“屋里腌臜,二位公子院里坐吧。”

秦忆递了一张小凳给江凌,自己也坐下,把糕点放在了旁边的石磨上,问道:“不知大叔可否告知,李大厨的夫人为何将我们拒之门外?”

“唉,这事吧,是这样。李三叔厨艺好,工钱也高,你看他家房子就知道了,那可是我们村最好的房子。可就有一点,他没儿子,生了五个,全是女儿,招了个上门女婿,也是个老实巴交的汉子,学不了他的手艺。倒是收了一个徒弟,当成儿子看待,把全身的手艺都教给了他。这三叔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个歇不住的,每日在酒楼里指点指点徒弟,拿着高工钱,倒也悠哉。却不想前段时间那酒楼生意渐渐不好,而三叔的徒弟受外人收卖,猪油蒙了心,要辞了工去别的酒楼,还不告诉三叔。直到辞工那天,三叔才知晓,当即把他骂了一顿。那徒弟也是个没良心的,说他的手艺已经比师傅强了,自然要拣那高枝飞,还说了许多忘恩负义的话,把三叔气得要死。为了给他一个教训,三叔当场跟他比试了一番。三叔想来自己留了一手,一定能赢过徒弟,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却不想那徒弟也不知是怎么的,做出来的菜竟然异常鲜美。到底那徒弟没留住,酒楼也让东家卖给了别人,三叔回来大病一场,从此心灰意冷。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那徒弟过了几日又来赔礼道歉,请他出山,却被三叔骂了出去。那徒弟的东家也派人来请过两回,来一回三叔就被气一次,所以现在三婶一听是酒楼来的,就不给好脸子。不过我看二位公子不像是那家酒楼派来的,所以才把这番话说给二位听。”

想起今天看到的那一幕,秦忆与江凌哪里还不知是怎么回事。那个徒弟,也无非是用味精赢了这位李大厨。

“你三叔那位徒弟,叫什么名字?”秦忆问道。

那汉子笑道:“这个我倒知道,叫方小全。”

江凌又问:“他那东家呢?”

那汉子摇了摇头:“名字不清楚,只知道姓田。”

“多谢大叔。大叔盛情款待,本想请大叔喝酒,奈何我兄弟俩还想再去对面试一试,把话解释清楚。这一百文钱大叔你拿去打酒喝。”秦忆从怀里摸出一把铜钱,递给那汉子。那汉子哪里好意思要?两人推来推去,最后秦忆把钱放在了石磨上,提起那糕点拱手告辞。

出到外面,江凌道:“赵家如此肆无忌惮地强取豪夺,他就不怕人有告他么?”

秦忆摇摇头:“第一,他的菜味道好,他的生意好,他招揽厨子,这些都是正当手段,通过正当手段竞价所得,律例也奈何他不得;第二,所有酒楼,没有哪一家是挂在赵家父子名下的,就算告,也抓不住他的把柄。”

江凌叹道:“他们家要赚那么多钱来干什么?”

秦忆看了她一眼:“有了钱,可以收买人心;有了这些酒楼,可以控制零陵的舆论,收集消息等等。”

江凌停住了脚步,有些沮丧地道:“那岂不都是我那味精惹的祸?我以后再也不把味精卖给赵家人了。”

秦忆却摇头道:“刀可以切菜砍柴。如果有人拿它去杀人,那只能说是那人的错,绝不会是刀的错。这件事,又怎能怪到你的味精上呢?撇开这件事不说,你现在建房子缺钱,还是希望赵掌柜能上门来买味精的吧?你不卖给他,总得卖给别人,有了利,这些人就能想出种种的手段来,使一些酒楼生意败落下去,这是必然的。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这是生意场中的正常变动,你完全不用为此自责。还有,你那味精如果现在骤然停止出售,断人财路,此为大仇,到时我担心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手段来,你可就危险了。所以,如果赵掌柜来买味精,你照卖给他就是。”

江凌想了想,抬起头来:“可他们得势,你们就被他们压住,我这样做岂不是助纣为虐?”

秦忆看着前方,昂首笑道:“这事跟你无关,就算没有你这味精,他们该有的手段也照样会有。放心吧,我跟我爹,都是愈战愈勇的人,所以才屡建奇功,得了这功名。赵家有什么招数,接着就是了,实没什么大不了。”

此时他已走到李大厨宅子前,再一次敲响了门环。

“哪位?”这次出来的却不是那老妇,而是一个年轻媳妇,估计就是那李大厨招婿的女儿。

“这位大姐,我们是李师傅原来那东家的朋友,受其所托来看看李师傅。”这次秦忆不再鲁莽,而是扯了个由头。反正一切等进了门再说。

那媳妇打量了两人几眼,看到秦忆手中提着的糕点,倒是信了一半,又问:“你既说是我爹的东家派来的,那你可知他叫什么?”

“田伯伯的名讳,我们做晚辈的可不能乱说。”秦忆笑道。

“进来吧。”那媳妇把门打开,把两人让了进去。

“五妹,你怎么把这两人放进来了?出去,赶紧给我出去。”这一进门,正好遇上从屋里出来的老妇,见到秦忆两人,就甩着手一个劲儿地赶他们走。

“你们是何人?”院子里的花木间,一个老头儿直起身来问道。

“爹,他们说,是田掌柜的朋友,来看您的。”那媳妇怕再被母亲责骂,忙作解释。

“哦?”老头儿放下手里的锄头,走过来打量了一下两人。

江凌苦笑,反正到了这里,就被人当贼似的打量三回了。

秦忆深知先发制人的道理,还没等那老头儿发问,就拱手道:“李师傅,在下跟田掌柜相熟,因盘下了一个酒楼,厨子却给福临楼的掌柜挖走了,田掌柜见在下发愁,便推荐了您,说您老厨艺高超,为人更是正直仗义。所以在下跟兄弟二人今日来登门拜访。冒昧之处,还请李师傅海涵。”

听到这番话,李家三口人的表情都缓和下来。李大厨道:“你是何日见的田掌柜?他身体可好?”

秦忆见他表情随意,并不像是盘问的样子,便顺着话头道:“前几日见的,身体还好,多谢李师傅记挂。”

李大厨在女儿端过来的盆子里洗了洗手,道:“二位公子屋里坐吧。”

秦忆和江凌跟着他进到厅堂里,分宾客坐下。李大厨道:“多谢田掌柜还记得小人,还劳烦二位公子跑这一趟。不过老汉老了,每日所吃不过两碗饭,所穿不过几尺衣,这辈子挣下这份家业,又有女儿女婿养活,我也不想再去伺候人了。还请二位公子把这话带给老东家,就说老汉抱歉了。”

得见李大厨的这份高兴还没升上来,又被他这席话浇了下去。秦忆与江凌的失望可想而知。不过想想李大厨这情形,他们倒也能理解。老人家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在家享享福,也是应该的。他们要是再劝,便不人道了。

想到这里,秦忆也没有兴趣再坐下来,聊了几句村子和房屋的闲话,便起身告辞。

李大厨的老伴原不放心,跟着进来坐在一旁听他们谈话,此时见老头子一拒绝,秦忆两人就再也不提请他出山的话,也知道自己先头误会了,倒不好意思起来,热情地挽留两人在此吃晚饭。

“不了,家中还有长辈,也没跟他们打招呼,如果让他们着急,就是我们作小辈的不懂事了。所以大娘的一番好意,我兄弟二人心领了,告辞”秦忆笑道,站起来拱了拱手,便要抬脚出门。

“你盘的酒楼,是哪一家?”李大厨却坐着不动,开口问道。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为何对我这般好?

秦忆和江凌听见这句问话,心里一喜,停住了脚步。

既说兄弟二人,自然所有应答都以兄长为主。故而秦忆回转身子,答道:“原来的悦来酒楼。”

“悦来?那可是人来客往的热闹地段。”李大厨仍稳稳地坐在椅子上,手指却不停地敲着椅子扶手,似乎有事难以决断。

“老头子…”老妇本已起身相送,见状担心地望着李大厨,欲言又止。显然她不想让李大厨再出去做事。

李大厨沉吟了一会儿,颓然摆了摆手:“算了,人老了,不中用了,还在呆在家等死吧。”

“李师傅,你觉得,你那徒弟是真真正正用他的手艺赢的你吗?”江凌却开口道。

如果这位老人拒绝的态度坚决,她也就不会再说什么。但现在看得出,李大厨还是很愿意再出去做些事的,从他摆弄花木就看得出,这位老人做惯了事,根本歇不下来。既如此,不如请他出山,也不用他做太多的事,在店里坐阵也是好的,至少能让人放心。

李大厨愕然:“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

“当时我可是尝过他做的菜,那味道,比我做的美味何止几倍怎么可能是做假?这假要是做得出来如此美味来,老汉我也服气。”李大厨激动得站了起来。

说完这话,见江凌只微笑着不回答,他的脸上又浮现出狐疑之色,盯着江凌道:“这位公子,你当时又不在场,又何以知道他不是用手艺赢我?不过我也奇怪,他的本事都是我教的,为何一夜之间手艺大进,能做出那样美味的菜来?老汉我回来想这个问题想了许久,终始不明白。那次他来,我问他,他说,只要我去他的新东家的酒楼做事,他自然会告诉我。哼,他想得倒美我在田掌柜酒楼里做了十几年,岂能因为一点小利就背叛老东家?”

江凌却仍不笑而不答,转头向老妇道:“大娘,我想借你家厨房用用,可好?”

如果不是自家老头儿叫住这两人,他们早就走了,可不像前几次那些人,威逼利诱,纠缠不清。所以李大娘对江凌二人倒有好感,瞅了老头儿一眼,见他微微点头,笑道:“行,行,来吧。”

秦忆知道江凌想用事实说话,见李大厨想要跟着去,忙拉住他道:“李师傅,咱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这个意思就是说,不让看了?

李大厨自然知道厨艺界的规矩,别人不让看,是不能偷窥的,否则就视为偷师。所以嘴唇动了两下,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就见李大娘走了进来,他“腾”地站了起来,急急迎上去,张嘴欲问,可又觉得不妥,只得再坐下。

李大娘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笑道:“那位公子问我要了几棵白菜,就打发我出来了。”

说完招呼秦忆:“公子喝茶。”

江凌倒也没让他们等多久,过了大约两盏茶的功夫,她便用一个托盘,端了两盘炝炒青菜进来:“你们尝尝这两盘青菜味道有何不同?”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李大厨看了看这菜的样子,不由抬头看了江凌一眼,眼里满是疑惑。这菜在江凌这种公子的手里做出来,算是很不错的了,放油盐急火炝炒,菜梗熟透,菜叶碧绿。但看在李大厨眼里,却是不够专业——这位公子拿着业余水平到他这大厨面前显摆两盘炒青菜,是个什么意思?

江凌笑嘻嘻将筷子分别递给三人,指着摆在最左边的一盘菜道:“先尝尝一盘。”

三人伸筷尝了一口,李大娘先笑道:“看不出呢,这位小公子出身大家,却不想还能做得出菜来,油盐放得合适,火候也掌控得好,不错不错。”

李大厨却用筷子指着那盘菜道:“炝炒白菜的要诀,就是锅热、油多、火猛。你这菜,菜下锅时锅还不够热,油不够多,翻炒时火也不够猛…”

李大娘却瞪了他一眼:“你这老头子,人家公子是读书人,能做出这样的菜来已是极好的了,又不需要去当厨子,你这叽叽咕咕地是干什么?”

“不打紧,不打紧,能得李师傅指点,是在下的荣幸。”江凌见老两口吵起来,忙打圆场,指着下一盘菜道:“再尝尝这个。”

“这还有什么不同不成?”李大厨嘟哝一声,伸筷夹了一根,放入嘴里。

“咦?”他随即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李大娘吵归吵,但对于老头子的厨艺还是很信服的,看到他脸上吃惊的表情,忙夹了一筷子菜进嘴里。而秦忆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脸带微笑在坐在那里,倒是不急。

“奇怪,这是怎么做的?”李大厨没等秦忆伸筷,就伸出头去仔细地看了看那盘菜,看完又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咂了咂嘴,疑惑道:“菜还是原来的菜,火候、油水都跟原来一样,应该就跟前面那盘菜一锅里炒出来的东西,怎么味道这般鲜美?”

说完,他转过头来:“小公子,你在这菜里放了什么调料?是不是跟我那孽徒放的东西一样?所以他做出来的菜才能胜出我许多?”

江凌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

“什么调料能有如此奇效?”李大厨瞪大了眼睛。

“一种叫味精的粉末,放在菜里便能提味。”江凌不知这位老爷子对味精有何看法,毕竟这是逼得他的老东家卖掉酒楼的罪魁祸首,所以不敢把这味精出自她之手的消息说出来。往后待双方混熟了,知道她是怎样一个人,再徐徐把这事的原委道出,会比现在冒然说出要好得多。

李大厨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嘴里,嚼了嚼放下筷子,长叹一声道:“有了此物,白水变鸡汤,还要我们这些厨子何用?”

江凌看老爷子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忙道:“那自然不同。这东西不过是死物,可以给菜肴提提味,但真正要把各种食材的滋味做出来,那还得靠厨师的手艺。凭着李师傅的高超手艺,再加上这味精,做出来的菜那滋味一定会美不可言。”

“让菜变得更美味,让天下人都吃的好,这是李师傅一生的宿愿吧?借助这味精,让您手中的菜味道更上一个档次,李师傅,您不想吗?”秦忆也在一旁帮腔。

李大厨想了想,还是摇摇头:“虽然话是这般说,但有了此物,手艺上的差别就不大了。就算厨艺稍差一些,也能做出美味菜肴来。小公子,这东西价钱不便宜吧?”

江凌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这一瓶,二两五钱银子。”

李大厨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

“李师傅是不是觉得咱们有这东西,别家酒楼也有,优势不大啊?”江凌笑道。没等李大厨说话,她又道:“其实,我们酒楼除了这个东西,还有一样是别家所没有的。”

“何物?”李大厨坐直身子。

“食材不是我夸口,我家种的菜、养的鱼虾,那味道可跟这味精有得一比李师傅不想试试用这种食材做菜的感觉吗?”

“你不是在消遣老汉?”李大厨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江凌摇头。

“当然不是。这样吧,明日,我派人将菜拿来给李师傅,您一试便知。”

“好好好,如果菜的味道真如小公子所言,你们这酒楼的大厨,我做了。”李大厨一拍扶手。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秦忆知道事儿成了,极为高兴。

大事谈成,尽管李大厨再三挽留,秦忆与江凌还是告辞了出来。

上了车,秦忆把车帘放下,“你的脚还没全好,这几天又走了那么多的路,我看看。”

江凌心底甜蜜,把鞋袜脱下。

秦忆伸手将那只脚放在自己的腿上,伸手按了按,点头道:“还好,没再伤着。”说着,手上发力将一股暖流送到江凌的脚裸上。又道:“明天你把菜准备好,我接江涛去潇湘书院时,顺便一起把菜送过来。”

江凌看着他刚毅英俊的面容,轻声道:“你上午军营里不是有事吗?我陪小涛去就行了,你忙你的吧。”

“军营里的事我已叫人代做了,不碍事。你这脚还没好全,不要太累了,明儿在家好好歇歇。再说,林山长那里,有些话,旁人来说,要比至亲说要好。你放心,我会把江涛这事办好的。”

“嗯,听你的。”江凌抬起头,看着秦忆的眼睛,给了他一个灿烂的微笑。在山崖下曾经有过的踏实感,又从心底里涌了上来,漫延了她的全身。自从来到唐朝,作了一个毫无根基的小老百姓,被张流芳逼债,被刘婶敲诈,一文文地赚钱,一点点地打拼…孤身一人拼搏,她总怕被伤害,所以身上如刺猬一般,时时防犯,处处小心。现在,有秦忆可以给她依靠,为她遮风挡雨,她终于可以不用在这陌生的地方踽踽独行了。

“秦忆…”她轻呼。

“嗯?”秦忆转过脸来,剑眉下一双星眸满是柔情。

“你为何…对我这般好?”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说两家话

看着江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秦忆不禁笑了起来,伸出手去揉了揉她的头,笑道:“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谁是你媳妇儿?”江凌红了脸,还是追问下去,“咱们原来明明互相讨厌,所以退了亲,你为何后来又对我那么好?”

秦忆拿过袜子,准备给她套上,江凌一把抢过,不好意思地道:“我自己来。”

秦忆也不勉强,看着她把鞋袜穿好,轻声道:“知道吗?从小到大,无论是在边关,还是到京城述职的那几个月,也有无数的夫人带着她们的女儿或亲戚上门,想跟我家攀亲。我所见到的那些闺阁小姐,虽然文雅守礼,但怎么看都像个瓷娃娃,全是一付面孔一样的表情不说,还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眼泪汪汪,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烦。当时我还在想,如果你也是这种扭扭捏捏的德性,那我宁愿一辈子不成亲。”

见江凌抬起眼看他,秦忆摸摸鼻子笑了起来:“没想到,第一次见你,你的表现就跟那些人全然不同,竟然是个村姑,还凶巴巴的,还敢嫌弃本公子,嚷嚷着要退亲。可真把我气昏了。后来还让我爹把我暴打了一顿…”看江凌用眼睛瞪他,赶紧摆摆手道,“是我错在先,打得对。行了吧?”

见江凌嘟了嘟嘴不说话,他又才道:“被人嫌弃,所以心里很不服气啊就想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般了不起。结果一查,你暴打阿福,让那老张师傅给我和阿威吃泄药,到酒楼里女扮男装做小二,卖菜谱挣钱还债,种菜种花也都折腾出许多道道来,实在大为有趣。而且性子还不是一般的犟,又着实要强,不肯接受别人的帮助。不过这一点,你让我很敬佩。很多人,无不想着依靠别人,依靠运道,而不是自己去努力,去奋斗。换着另外一个人,看到我们找上门,不定怎么奉承、怎么巴结、怎么想办法从我们这里得到好处。而你却不,你仍要靠自己的努力去改变你家的现状。一个女孩子,能做到这一步,我觉得实在不容易,也很不简单。我想帮帮你,所以不知不觉,就对你好了。”

听了这番话,江凌心里暖暖的,软软的,甜甜的。她主动伸手握住秦忆的手,将头靠在了秦忆的肩上。这番动作让秦忆大为惊喜。以前都是他主动,但他担心江凌怪他轻薄,没敢有更进一步的动作。此时见江凌主动,他哪还能控制住自己?伸出手一把将她拥进了怀里。

被秦忆紧紧地抱在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江凌觉得,自己终于在唐朝找到了让心生根发芽的地方。

江凌回到家没多久,刚走不久的秦忆就派人送了信来,说酒楼已经拿下了,花了七百两银子,那个叫大牛的学徒也留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江凌很高兴,特意跑到外面的菜地里看了一下,打算明天各种菜都摘些送到李大厨家去。接着又拿了锄头到院子里,把原来菜地旁边的空地都挖松,准备把这个季节能种的菜全都种上。有空间水浇灌,这些菜会很快就长起来,可以缓缓不断地供应酒楼。不过如果酒楼的生意红火起来,她种的这些菜自然很难满足酒楼的需求,只能种出多少供应多少了。

空间在她采回来的两株植物和那株兰花雾气的作用下,又扩大了不少面积,已有一百多平方米了。可以在里面种的植物又增加了不少,但江凌还是决定不拿空间里种的菜去酒楼出售。毕竟外面菜园里浇了空间水的菜虽然味道好,但还不至于太出格。而空间菜拿出来,就太引人注意了。到时候不是赚钱,而是惹大祸。就算是秦将军,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第二天是江涛到书院考试的日子,吃过早饭,江涛就在李青荷反复的叮咛里,与一大篮菜一道上了秦忆的马车。他这一趟倒没去多久,到了中午便回来了,满脸喜色地告诉母亲和姐姐,自己已经通过了考试,随时可以进书院里念书。秦忆也告诉江凌,李大厨尝她种出来的菜,大为赞叹,说有这样的食材,就是不给他工钱,他也要到酒楼去干几年。

双喜临门,全家自然高兴。李青荷对秦忆感激地道:“这件事,全靠你们帮忙。我想请你们一家吃餐饭,你回去问问你爹和你母亲何时方便。我好作准备。”

江凌搂住她的胳膊:“娘,就咱们的手艺,实在拿不出手。请秦伯伯和伯母去外面酒楼吃,食材又不如咱们家的好。不如这样——拿上咱们家的食材,让李大厨给做,就在新酒楼吃,在开业的前一天,你们看如何?”

“这个主意好”李青荷赞同,转头问秦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这事儿,正想跟凌儿商量呢。”秦忆看了江凌一眼。

“那你们商量,我去做饭,秦公子今天不许走,就在这儿吃晚饭。”李青荷说完,站起来对江涛使了个眼色,“小涛,你来帮帮娘。”

看着江涛跟李青荷出去,江凌苦笑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秦忆一眼,扯开话题:“酒楼的事你作主就行,我只管供菜,你们或直接清算菜钱,或给一成份子就好。”

“那怎么行?我本来就是想帮你,才张罗的酒楼。你赚够了钱,咱们才能早一点成亲不是?那天你也听葛夫人说了,我都二十了,该让我娘抱孙子了…”

“秦忆”江凌瞪了他一眼,脸涨得通红。

秦忆“嘿嘿”一笑:“好好,咱不说这话。我说说我的打算:李大厨随时能来;酒楼原来的帮厨和小二也都被留了下来;门窗桌椅修一修油一油就能用;菜么,我派个信得过的手下,每日骑马到你这儿来拿菜就可,不够的就去买些,你也别种太多,别累着。然后咱们再选个黄道吉日,就可以开业了。这酒楼往后咱们也不用操心,只管交给吴管家。你看还有什么不妥的?”

“嗯,挺好,没啥不妥。”江凌本想把酒楼布置成现代酒楼的样子,后来想想,古代酒楼布置都差不多,他们这酒楼既然是以味道取胜,倒不必弄那些花哨的东西,便作了罢。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想一个酒楼的名字。然后让我爹给写个匾额挂上去。”

江凌笑道:“那倒不如让秦伯伯给想个名字。”

“这个主意好我爹要知道是你让他起的,指定得高兴。”秦忆瞅着江凌,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我不跟你说了,我做菜去。”江凌知道他什么意思,嗔了他一眼,站了起来。

“凌儿…”秦忆忙叫道,“我让两个丫环来帮帮你,可好?看着你成日做这些粗活,我…”他住了嘴,没说下去。

江凌停住脚步,看着门外的青青叶子好一会儿,这才回转身来笑笑道:“等建好新宅子,我再买几个下人。现在么,还是照老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