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是不伦、是可耻,也不愿被他厌恶,不愿拖累他的清誉,所以,自哒意识到的那一刻起,我便极力竭力压抑着对他的爱。但我怎么也没料想到,这样隐忍的爱意却一直在心里悄无声息地滋长蔓延,越是刻意遗忘,便越是清晰、越是刻骨铭心。

所有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全面爆发,我本能地环住他的腰,用尽全身力气去回抱他,情不自禁地低低唤了一声,“师父。”

师父沙哑着声音说道:“谁准你这么不知自爱的?谁准你自作主张的?嫣儿你记住,我不要你牺牲性命来救我,若你不在我身边,就算是寿与天齐又如何?我宁愿在你身边安静地死去,也不愿一个人孤独终老…”

最后的话终究没有说完,身上的力量渐渐撤去,取而代之的是他沉沉压过来的身子。耳畔响起隐忍的闷哼,继而是剧烈的咳嗽,肩头迅速被鲜血浸染,一片猩红、一片湿热。

我立刻将他扶上床,他的面色再次变得青白,嘴唇青紫,症状与昨日一模一样。我迅速唤来文涛,自觉地退到门外等候。事已至此,除了等候,我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沈洛闻讯赶来,问:“怎么样?”

“方才…又毒发了,唉,文先生说,唯今之计只能伐脉换血,用一健康之人的血将师父含毒的血替换掉,师父不肯用我的血…我想,依他的性子,只怕谁的血都不肯用。也不知还能不能找到其他解毒的方法,若是不能的话…”

沈洛沉默良久,宽慰我道:“天无绝人之路。”

这次毒发远比我们料想得要严重许多,文涛一脸疲惫地走出来时,已近黄昏时分。他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神色凝重道:“这次是熬过去了,但谁不知道姜公子到底还能支撑多久。现在毒性不明原因地凶猛爆发,根本无法控制,已经蔓延遍了全身。姜公子的身体非常虚弱,若再不设法解毒,恐怕…”

众人面面相觑,皆倒抽一口冷气。

我咬唇问道:“还有多少时间?”

文涛叹息不语,沉默良久,才缓缓道:“也就是这几日的功夫了。”

我仍是不死心,“真的没有别的方法?”

文涛摇头,“时至今日,再要找别的解毒之法谈何容易?就算是伐脉换血,也未必能保住他的命。”

心顿时凝作寒冰,不想痛到极处,却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44生死契阔情难死(4)

怕再刺激到师父,众人心照不宣地对伐脉换血之事绝口不提,他自己好像也忘记了这回事,忘记了那个拥抱。文涛始终未曾放弃寻找新的解毒之法,我每日都要到寒山寺上一炷清香,希望佛祖垂怜,或许会有奇迹发生。

六月中旬,暑意渐盛,而这里却因为有万顷竹林的环抱而分外清凉。

这日,师父醒得很早。

我端水进去时,他正端坐在铜镜前梳头。一头青丝如瀑般的倾泻而下,衬着雪白的衣衫,分外素雅。他精神尚佳,气色看起来好了许多,脸色也不似前几日那般苍白。

见我进来,他转身向我展颜而笑,笑容温润如玉,眉目间的光华不可阻挡。

一时间,我竟生出了时光倒流之感,不知今夕是何夕,恍然中,好似回到了他尚在朝为官的那段时日。

彼时的他,风华绝代,意气风发。

昨晚刚发过病,按理说不该这么快恢复,我很快便意识到这大约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

心口骤然一沉,我强忍着泪意,将水盆放下,笑道:“师父,今日怎么起得这么早?”

“其实昨天半夜就醒了,怕吵着你,便一直等到天亮。”师父微笑着向我招手,柔声道:“嫣儿,过来,帮为师梳头。”

我依言走过去,捻起一缕长发,小心翼翼地梳理起来。师父有一头令人艳羡的长发,黑亮而柔顺,仿若上好的丝绸。然而,不知何时起,这上好的丝绸竟也沾染上了瑕疵——少许白发夹杂在满头乌发之中,显得分外扎眼。

我原本以为只有零星的几根,不想却越梳越多,越梳越密,到后来,惊讶地发现大把银丝成簇地隐藏在乌发之下。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我怕他看出我异样,便故作轻松道:“师父,今日徒儿亲自下厨,你有什么想吃的菜吗?”

他笑道:“只要是你做的菜,为师都想吃。”

“徒儿可是第一次下厨,师父难道不怕吃坏肚子吗?”

静默良久,师父淡淡道:“都是半截身子埋在黄土里的人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我迅速别过脸,擦拭掉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确定整理好情绪,才继续说:“师父乱说什么,文先生还在寻找解毒的方法,他都没放弃,你怎么能放弃?”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抿唇笑了笑,笑意之中依稀含着几分苦涩。半晌,才道:“嫣儿,你给为师做的那件衣袍带来了吗?为师想穿。”

“带来了。”

我立刻从行李中取出那件竹色长衫,小心翼翼地为他穿上。这些日子他消瘦了很多,原本正合身的衣袍,此刻显得有些宽大,袖口空荡荡的。但他却浑然不觉,仿佛格外欣喜,对着铜镜照了许久,说:“这件衣袍真好看。”

“穿在师父身上才好看。”我缓缓地替他抚平衣角的皱褶,道:“师父,今日是六月十五,听闻姑苏城内有庙会,有不少游艺节目,晚些时候还会有烟花,徒儿带你去看,好不好?”

他摇头道:“你和沈洛他们一起去看吧,为师身体不好,去了也是拖累你们,会害你们玩不尽兴的。”

我撇了撇嘴,小声说:“师父不去,徒儿也不去了。”话虽这么说,心里却蓦然生出一个主意。

午后,师父和衣小憩片刻,文涛来探他的病情,满脸愁容地叹息良久,对我道:“丫头,对不起,我最终还是没能救回你师父…唉,你若有什么想说的话,赶紧和他说说吧,他一定希望由你陪他走完最后这一程。”

虽然早已料到师父大限将至,但听文涛这样直接地说出来,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我摇头笑道:“文先生不必觉得歉疚,若是没有你,说不定师父还活不到现在呢。”

他揉了揉我的脑袋,道:“真是懂事的孩子,你师父一定很舍不得你…”

舍不得吗?

可是舍不得又如何?师父自己也说,人生动若参商,离别总是会发生,一句“舍不得”并不能改变什么。

师父这辈子劳心劳力,从来不是为自己而活,也没有好好享受过生活。倘若他真的就要走了,我想,至少在他临终前,给他留下些许美好的回忆。

“文先生,你可曾看见沈洛?”一大早便不见他的踪影,我问书蓉,她亦是一脸茫然。

文涛微微一笑,说:“我有些事拜托小哥帮忙去办,他大约要过两日才能回来。”

我默然点头。

傍晚之前,我和书蓉跑遍了整个姑苏城,将所有能买的烟花全都买了回来。

入夜后,夜色清朗,凉风轻抚。一轮圆月高悬天边,流光皎洁,清辉遍洒人间。藏青色的天幕上繁星点点,仿若给夜空点缀了瑰丽的珠宝。

用过晚饭,我在池塘边准备了桌椅和茶点,复将师父扶过去坐下,笑道:“师父,我们不用去市集了,在这里也能看到烟花。”

师父的唇畔还噙着一抹浅淡的笑意,“真的吗?”

我认真地点头,“当然啦,徒儿什么时候骗过你。”

凉爽的微风拂面而来,他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我以为他畏寒,便又跑回去取了一条毛毯给他盖上。

一切准备就绪,我向书蓉打了个手势。不多久,绚烂的烟花便在天幕上倏然绽开,放眼望去,唯见漫天火树银花,流光溢彩。

师父有些体力不支,轻轻地依偎在我身上。我紧紧握住他寒若冰霜的手,根本无心欣赏烟花美景,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祈祷,那一刻来得迟一些,再迟一些,祈祷老天别这么快把他带走。

他忽然说:“嫣儿,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支珠钗吗?”

我从怀中取出那枚珠钗,笑道:“怎么会不记得?徒儿一直贴身带着呢。”

“娘亲临终前将这支珠钗交给我,说若有朝一日我有了心上人,便将珠钗送给她。团圆如珠,意味着白首同心,永不分离。来,我给你戴上。”

师父取过珠钗,慢慢、慢慢地插上我的发髻,因为他的手不停地颤抖,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格外缓慢而艰难。我故意装作不曾发觉,一面观赏烟花,一面笑问道:“既然是留给心上人的,师父为何要送给徒儿?”

那手顺着耳鬓缓缓滑下来,停留在我的脸颊,温存地来回摩挲,一字一字说道:“因为,在我心里,早已将你当做是我的妻子…”

胸口猛然一震,我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眸光相触,他含笑坚定地望着我,教我心下陡生酸涩之感。

原本暗自期盼却又不敢奢求的话,倘若不是在这样生离死别的场合听到,我大概会欣喜若狂吧,只是现在,徒留满心的悲凉罢了。

我不禁低头苦笑,笑我念的、想的、负累的、委屈的、执着的,他终究是知道的。即便命运作弄,即便天道不公,即便有缘无分,只要他知道,我已是心满意足。

够了,这便足够了。

“嫣儿,我知道你本是不愿入朝为相的,等我死后,你便辞官吧。我耽误了你太多时光,你该找一个好夫君,一个真心待你好的人,过平淡而幸福的生活,知道吗?”

“谁说我不愿做丞相,我可乐意着呢。师父,所有你想做而没做完的事,都由我来替你一一完成,你心里装的天下苍生,也由我来替你照料。”

“不行,这样只会误了你的一生,我就算死了也不会安心的。”

“我就是要让你不安心,让你在阴曹地府都忘不了我…因为只有这样,来世你才会记得我…”

师父微微一愣,旋即失笑道:“真是傻孩子…罢了,你若执意要为相,往后必定会遇到许多艰难险阻,不要事事都自己扛,不要与外戚党起正面冲突,必要时应向皇上寻求庇佑。皇上…他素来对你青睐有加,若能确定他是真心待你,你不如…”

我佯装恼怒,打断道:“师父都给徒儿戴上了珠钗,还打发徒儿另嫁他人,是想砸了徒儿的贞节牌坊吗?”

他微微有些愕然,一时间无言以对,只是错也不错地看着我,温静的眸光满是让人心疼的歉疚。半晌,渐渐泛出了暗淡不明的水色。

“对不起…”

我摇头道:“不要说对不起,师父没有哪里对不起我…一切,都是我自愿的。”

“嫣儿,我忽然觉得有点冷,抱抱我好吗?”

我忙环住他的肩膀,彼此双手紧握,十指交缠。他的身子已经开始发凉了,气息也渐渐微弱下去。我只觉心头大恸,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落下。我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哽咽出声,几许腥甜的滋味在口中弥漫开来。

“好多想说的话没来得及说,好多想做的事没来得及做…现在却来不及了,后悔也来不及了…从前我总是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到底是拂了自己的心意…如果能回到从前,我一定会告诉自己,不要遮掩自己的心意,不要总想着以后,不要到死才知道后悔…很多事,错过了便只能遗憾终身,毕竟时间不等人的…”

“嫣儿,其实我很想让你忘记我,过往的十八年,你便当是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如今梦醒了,你该继续好好地生活下去…”

“好,我答应你,我会忘记你。”

“但是…你也不要忘得太快,这样我会难过的…你只要记得我一小段时间,一小段时间便够了…”

“好,我答应你,只记得你小一段时间。”

“还有最后一句话…嫣儿,我爱你…如果有来生,不要再做师徒,我们做夫妻吧…”

“好,我答应你,来世…我们做夫妻。”

你说,没有我在你身边,纵然寿与天齐又如何,你宁愿在我身旁死去,也不远独尝百年孤独。但我又何尝不是如此?从今往后,再也看不见花架下那一抹阅读品茶的身影,听不到琴房中那一段余音绕梁的古曲。漫长无边的岁月,少了你的陪伴与照料,我一个人要如何熬下去?

你说,我已能独当一面,能辅佐天子、安邦定国,纵然没有你的指点,我一个人也可以走得很好。但你可知道,我所有的坚强、所有的力量都是因为有你。为了你,我努力扮演好丞相的角色,努力学习处理政务,我心系天下,只是因为那也是你心中所系。你若不在,我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师父,丢下我一个人先走,你真的好自私。

最后,烟花燃尽了。梦,也该醒了。

45谁念西风独自凉(1)

江南六月,梅子黄时。

滂沱大雨倾泻了多日,直至今日方才渐渐转停。铅色的层云沉甸甸地压下来,天空一片阴霾,仿若一只流泪的眼眸,悲伤地俯瞰人间大地。

梅雨天气潮湿闷热,所幸有文涛特制的药水,师父的尸身才得以保存完好。

临终前,他曾说他不愿换寿衣,执意要穿着我给他缝制的竹色锦袍。此刻,他安详地躺在棺椁中,与往常所见没有任何分别。眉目温润如昔,面色恬静,仿佛正在熟睡。

“师父,好好睡吧。”我握住他冰冷的手,轻声道:“等你醒来,记得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梦。”

盖棺前,我认真地审视他的脸,如墨的乌发、温静的眉眼、秀挺的鼻梁、微抿的嘴唇,每一处都教我留恋不已。我想将他看清楚一点,再看清楚一点,我想将他的点点滴滴都铭于心、刻于骨。往后岁月漫漫,我怕思念如海却终究难敌流年消磨,我怕我会将他遗忘,甚至有朝一日,我会彻底记不起他的容貌。

他让我遗忘,我最不愿的便是遗忘。

我要记住他一辈子。

六月十五,我独自扶灵回京。

按古法说,师父乃是英年早逝,又客死异乡,他的魂魄认不得回家的路,将会化作孤魂野鬼在外徘徊,必须由至亲之人亲自引魂。

一路上,我一面挥撒纸钱,一面不停地重复他的生辰八字和生平事迹。

从初入仕场的锋芒显露,到升任尚书的意气风发,再到掌丞天子的鞠躬尽瘁,师父推变法,除积弊,在他任上,许国上下皆有新貌。他的一生太短太短,可他的功绩却足以彪炳史册,光耀千秋万世。

我不禁想,若师父不是这么优秀,或许上天便不会嫉妒他的德才,也不会这么早将他带离我身边。

师父辞世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举国上下,一片哀恸。百姓总盼望着他能重归相位,再掌变法之事。如今他英年早逝,人们纷纷深感痛心与惋惜,自发地为他哀悼。

十里长街,一片缟素。

去时同往,归则独归,空叹物是人非。

相府上下满目凄惨的白色,因为师父不再而显得分外空旷而冰冷。花园中,荼蘼已然开败,落得满地寂寥,唯有他亲手种下的荷花仍旧亭亭玉立,越开越好。

我站在池边放眼望去,视线所及,无一不是回忆——我们在花架下品茶谈心,在书房中共商国是,在琴室里琴瑟合奏…闭上眼,那些美好过往忆慢慢在眼前浮现。

细节丰盈而灵动,记载着满满的曾经。

我伸手摸了摸头上的珠钗,宝珠莹润,触手生温,一时间,心中涌起阵阵酸涩。记得师父说过,团圆如珠,意味着白首同心,永不分离。

其实他并没有离开我,就算只有回忆,也足够我回味余生了。至少,我还能抱着我们之间的回忆,一个人走下去,一个地老天荒。

管家奉上一堆帖子,道:“小姐,近几日收到不少拜帖,基本都是想要过府吊唁老爷的官员送来的,小人已经逐一查看,这是名单,请您过目。”

我粗粗浏览名单,上面大多是师父的门生以及受过他提携的官员,但也不乏平日里被他整治过的贪官污吏和针锋相对的政敌。名单的最后一行赫然写着“王旭尧携子王子琪期过府凭吊”。

师父一死,我再无依靠,魑魅魍魉们迫不及待地想要来看好戏。我心中一阵冷笑,所谓冤有头在有主,我还未去找你算账,你倒自己抢着送上门来了。

我将名单递还给他,道:“设灵堂吧。你尽快派人送上回帖,请各位大人明日过府凭吊。”

“小人明白。”管家恭敬答道,转身便要离开,我将他唤住,又问:“沈洛还是没回来吗?”

他摇头,道:“沈太医不久前曾来问过,好像说是沈大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回家。”

这便奇怪了,当时文涛说有事拜托沈洛帮忙,约莫两三日之后才会回来。当天夜里师父过世,我怕尸身腐坏,第二日便启程回帝都,并留信让他办完事直接回帝都。这一路我们走得很慢,按理说沈洛应当比我们更早回帝都才是,他怎会迟迟未归?

转念一想,毕竟他伤重未愈,很难说会不会遭遇不测。我说:“派人沿途去找。”

管家道了声是,迅速下去安排。

第二日,我换上一身缟素,早早便在灵堂等候。遗像是我亲笔画的,灵堂上什么祭品都没有,只有一壶清茶和几策他最爱的书卷。一旁,僧人唱诵经文,为师父超渡。

晌午十分,不少官员陆续过来奔丧,我不紧不慢地向来人回礼,没有再落一滴眼泪,只是冷眼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谁人真心,谁人假意,我已无力再分辨。

世人皆有千张脸,不知这张些脸孔下面,是一颗怎样的心?

不多久,王国师、王子琪与外戚党的几位首脑人物便来了。

上过香、添过纸钱后,老狐狸一脸沉痛地走到我面前,假惺惺道:“姜大人英年早逝,我等十分痛心。许国自此少了一员股肱重臣,于社稷百姓都是莫大的损失。老夫一直盼望有朝一日他能重归朝堂,共商国是,不想他竟这样走了。扶相,斯人已逝,还请节哀顺便。”

我低头道:“多谢国师。”

他点头,转身环顾四周,视线落在灵堂上,道:“姜大人身前好歹是名动天下的一代良相,这身后事办得是否太过简陋了些?扶相第一次遇上丧事,没有经验也是正常,殊不知这正是为姜大人歌功颂德、让世人记住他的大好时机!扶相若有需要,老夫可以派人过来帮忙。”

“不劳国师费心。”我向他略一拱手,微笑道:“家师一生光风霁月、清正廉洁,他临终前特意交代,丧事一切从简,不哭丧,不生祭,更不得铺张浪费。至于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家师生前不需要歌功颂德,死后更不需要。”

老狐狸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便转移话题,皮笑肉不笑道:“扶相,老夫想瞻仰一下姜大人的遗容,还请扶相指引。”

他这话刚说话,一群官员蜂拥而来,七嘴八舌,纷纷要求瞻仰遗容。

直到此刻,我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说上门吊唁是假,也并非为了看我笑话,外戚党众人的真实目的在于验明正身,确认师父究竟是真死还是装死。毕竟师父不是在帝都辞世,不亲眼看见尸身,他们怎么也安不下心。

我平静道:“各位达人的心意本相心领,师父在天有灵也会感谢各位。只不过,棺椁已盖,再开于礼不合,恐将打扰师父安息,还望各位大人见谅!”

众人一瞬间闭上了嘴,视线齐刷刷地落到了王国师身上。

王国师捋着胡须,不冷不热道:“怎么会于礼不合?依照帝都风俗,前来奔丧的众人应当依次绕过棺椁,瞻仰死者易容,表示对死者的尊敬,再请死者至亲之人重新封棺,封以银绽。扶相阻拦我等瞻仰姜大人易容,才是于礼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