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千阳!立马给我回来!”

尹千阳在他妈的注视下往胡同里走,攥着书包带子的手心都出了层汗。聂维山赶紧闪人,走进隔壁胡同回家,进院门就看见三叔在院里坐着,小桌上还放着手机。

谁他妈发明的校讯通,真想弄死他。

一云胡同和二云胡同手牵手、心连心,三叔也仿佛和白美仙心有灵犀,聂维山坐在沙发上,三叔站在茶几前问:“你上课都认真听讲了么?先不说有没有听懂,就问你听了么!”

白美仙坐在餐桌旁,跟前是一脸丧气的尹千阳,她问:“你进了田径队就彻底不学习了?你是能冲出亚洲还是能拿奥运金牌?”

“每天的作业都保质保量完成了么?”

“课下预习复习都做到了么?”

“人家住宿生比你多学习几个钟头,居然还不知道抓紧!”

“学习好的都在用功,你还有心思想着玩儿!”

天色已晚,三叔和白美仙却精神抖擞。聂维山和尹千阳各自接受着拷问,从沉默是金到频频点头,最后再三保证才得以脱身。

散会前,三叔问:“千阳考了多少名?”

聂维山喜上眉梢:“四十二,还不如我呢。”

白美仙也问:“小山考了多少名?”

尹千阳马上解释:“我有仨题没做,不然比他靠前!”

“你俩就是臭棋篓子凑一堆儿。”三叔踹了聂维山一脚,“明天开始,下了学马上回家,不许在外面逗留,也不许去千阳家,你俩在一块儿什么都干,就是不学习。”

聂维山点点头:“知道了,不过我俩也没干什么……”

白美仙指示道:“明天起自己骑车子上下学,不然你们又跑着玩儿了,每天浪费时间,再这样我周末就给你报辅导班。”

尹千阳答应道:“别报别报,我们马上绝交。”

贫贱夫妻百事哀,零蛋兄弟也挺衰,两个人夹起尾巴变成了普通街坊,除了在学校能说上话,进了胡同就跟陌生人似的。

聂颖宇每天给聂维山检查作业,尹千结每天给尹千阳检查作业,就这么熬过了一星期,周末终于来了。

早上八点屋里传出了读英语的声音,尹向东乐道:“这位表演艺术家又开始了,拽着伦敦郊区的口音装勤奋好学,来回就照着一篇读,以为我们听不出来呢。”

尹千阳被拆穿也不臊,放下英语又开始背政治,到了半上午闻见香味儿才出房间,问:“妈,你做什么好吃的呢?”

白美仙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说:“炖牛肉,高压锅得呲呲会儿,你写完作业了?”

“还没有,下午继续写,我哪都不去。”尹千阳在旁边坐下,“小山特别喜欢吃你做的牛肉,他前一阵还说想吃来着。”

“中午叫小山过来,我本来就是给你俩做的,你姐不爱吃牛肉。”

尹千阳蹦起来就往外跑:“我现在就去叫他!下午我们一块儿写作业,让我姐给我们讲题!”

憋屈了几天终于要解冻了,尹千阳一溜烟跑到三叔家,进门就说:“三叔,我找小山,下午我姐给我们讲题,中午饭就在我们家吃!”

聂颖宇从屋里出来:“我也有题想问千结姐,带我一个!”

“别凑热闹,闪开。”聂维山拎着书包出来,仿佛听见动静就收拾好了东西。俩人回到隔壁,跟分别了十年八年似的。

中午吃完饭就回屋学习,大开着门表明没有猫腻,他们并排坐在书桌前,各自的书本和卷子摆了一桌面,聂维山说:“先写地理吧,我昨天买了本《地理基础知识大全》,热乎劲儿还没散。”

“行,好用的话我也买一本。”尹千阳打开卷子,没几道就卡住了,“计算太阳能热水器的安装角度,你会吗?”

聂维山拿出草稿纸画图,讲道:“要最大限度地利用太阳能资源,应该合理设计太阳能热水器的倾斜角度,使它的集热面与太阳光线垂直,从而提高使用效率。”

尹千阳静静听着,问:“然后呢?”

聂维山继续道:“然后要不断调整热水器与楼顶平面之间的倾角,使太阳光线与受热板成直角,我们列一个公式,然后再从题干提取已知条件。”

尹千阳看看卷子,再看看聂维山英俊的脸,突然觉得学习是一件挺有趣的事儿,他认真地问:“能不能更具体一点儿,列出来给我讲讲行吗?”

“嗯,”聂维山抬眼和尹千阳对视,沉声道,“更具体的我还没研究出来,再说吧。”

“操,你忽悠我呢?”尹千阳如同梦醒,在桌下踩了对方一脚,踩完还不解气,把聂维山的画了热水器的草稿纸揉巴揉巴扔到了门口。

再低头时愣住,因为下面那张纸上画的是他。

聂维山故意说:“接着扔啊,这张也扔了吧。”

“那不行,这张得裱起来。”尹千阳轻轻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画上是他那天奋笔疾书的模样,他有点儿不好意思了,“你考试的时候盯着我画画?变态吧。”

聂维山说:“昨晚写作业的时候画的,就是无聊。”

尹千阳一脸不信:“昨晚我在家,你都没见着我,你怎么画的?”

“宝贝儿,你看见我才想起我长什么样么?”聂维山一巴掌拍对方后背上,“我画别人就算了,画你还用非看着你啊?你什么模样我不清楚啊?”

这话说完两人俱是一怔,尹千阳扭头看着聂维山,聂维山也瞪眼瞧着尹千阳。半晌过去,尹千阳脸上泛着红,轻声开口道:“你再说一句。”

聂维山补上一句:“刚才那声宝贝儿是出于爱,你可得揣好了。”

☆、16.阳阳老师讲作文

尹千阳向来有话直说,但此时却发不出声了,最后目光重新落在卷子上说:“你怎么黏黏糊糊的,害我出一身冷汗。”

聂维山也继续做题:“那不说了,写完作业之前谁也别说话。”

房间内十分安静,只能听见俩人翻书和写字的声音,尹千阳甭管会不会但写得挺上劲,聂维山也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这一整天确实听话,傍晚时分只剩下作文没写,尹千阳拿出语文笔记本,边翻边说:“我发现了一个小窍门,平时把一些典型的人物记下来,然后写作文的时候就能作为例子用了,特简单。”

聂维山抢来看:“司马迁、史铁生、富兰克林、铁凝……”

“我现在没有司马迁都写不成作文。”尹千阳下笔写了题目,然后编了三行,“第一段三行搞定,前两行云里雾里来那么一句,最后一行说清楚要表达什么。”

聂维山乐了,问:“接着呢,阳阳老师?”

“接着就写事例论证嘛,司马迁先上!”尹千阳开始折腾司马迁,“要分步骤,司马迁是谁,司马迁怎么了,司马迁怎么那么厉害,最后把司马迁扯到我要表达的主题上。”

一大段已经嘟囔着出现在了纸上,聂维山都没发觉自己满眼敬意。尹千阳扭头瞧了眼,有点儿不好意思,但得意更多,说:“下一个写女的吧,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就张海迪好了,身残志坚。”

聂维山见缝插针道:“你改天找女同学一起写作业,看看累不累。”

“找我姐就行,能累死我。”尹千阳说完瞅瞅门口,怕尹千结听见。三大段在讲解中完成了,尹千阳特有成就感,轻咳道:“这不眨眼就到头了么,下面来一段说唱,最好用一组排比句,排得好不好没关系,把老师排晕,最重要的是得有感情,表现出强烈的情感。”

字数已经够了,聂维山问:“您的短篇作品完结了?”

“还没,还得再来两句结尾,那叫什么来着?”尹千阳又翻开笔记本,“噢,凤头猪肚豹尾,开头要像凤凰的脑袋,华丽好看,中间内容要像猪肚子那么充实丰满,结尾要像豹子尾巴短小有力。看我来结个尾,两行搞定,收束有力,回味无穷。”

一篇作文就这样完成了,尹千阳心满意足地盖上笔帽,然后把卷子放到聂维山面前,说:“你可以参考参考,但是不要抄,我很注重版权的。”

聂维山推回去:“那我还是不看了吧,不看最保险。”

尹千阳累得趴在桌上:“说实在的,学这一天比训练还折磨人。”他说完朝聂维山眨眨眼,“你给我按摩按摩肩膀吧,按完我再给你按。”

聂维山把尹千阳连人带椅子挪到身前,然后给对方捏肩,手中的肩膀连二两肉都没有,肩胛骨与锁骨都能清晰感受到,他说:“硌手,别再给你捏碎了。”

尹千阳舒服得闭着眼:“我问教练练肌肉要多长时间,他说我得先增重,以后去食堂我要多吃一张肉饼。”

晚上吃完饭聂维山回去写作文了。尹千阳躺在沙发上玩手机,后来尹千结从卧室出来,他便蜷缩着腾地方给他姐坐。

尹千结手上拿着一罐面膜,坐下后就开始涂,问:“今天写完作业了吗?不会的圈起来,明天我给你讲。”

尹千阳懒懒地应了一声,说:“你整天臭美怎么不影响学习呢。”

“我涂个面膜就是臭美了?”尹千结掐着尹千阳的耳朵把人拽起来,然后把尹千阳的刘海撩上去扎成一个揪,“别动,我给你也抹抹。”

尹千阳安生待着让他姐玩弄自己,说:“小时候你想跟我玩儿了就折腾我,不想跟我玩儿了就把我掐哭,再跟妈告状说管不了。”

尹千结把对方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你知道你小时候多烦人吗?非要站在胡同口的小石狮子往下跳,还让我接着你,来回跳二十几回没完没了,累死个人。”

尹千阳开始乐:“然后你就等我跳的时候突然闪开,害我直接砸地上了。”

尹千结也乐,乐完说:“下个月我有个学期实习,到时候忙起来没空管你,先约法三章,要是再退步的话真的要报补习班了,我做兼职那家还能给你打折。”

“下个月?”尹千阳敷着面膜说话不利索了,“我下个月有比赛,是我进田径队后的第一场比赛,本来还想让你和小山去看呢。”

尹千结安慰道:“到时候再说吧,不急。”

往常的礼拜一早晨聂维山和尹千阳都格外忙碌,因为要早点儿到校补作业,这周破天荒的都完成了,俩人甚至悠哉地去食堂吃了顿油条。

吃完直接上操场参加升旗仪式,结束后回教学楼的路上尹千阳说:“我下午要去训练,你把作业帮我收好,晚上我去找你要。”

聂维山答应道:“知道了,我听秦展说你们下个月有比赛?”

“嗯,小比赛。”尹千阳回答完反应过来,“秦展跟你说的?你俩一起住农家乐混熟了?”

“五成熟吧。”聂维山说了一句,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进教室了。

第一节课上历史,历史老师最年轻,骂人却最厉害。聂维山感觉手机在兜里振动了好几下,等下了课才敢拿出来看,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居然都是秦展发的。

“山哥,最近还去练摊儿吗?我可以帮忙。”

“后天下午足球队在体育馆比赛,你爱看足球吗?”

“听千阳说你会做手串,我想来一条,能打八折吗?”

聂维山盯着屏幕寻思了会儿,回道:“不去、不爱、不能。”回完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毕竟都是朋友,就算打架也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

于是他又补了一条:“可以打七折。”

秦展秒回:“谢谢山哥!改天找你玩儿!”

两天后的下午尹千阳照常去训练,到了操场却发现人数只有平时的一半,连教练都少了俩,做完热身活动后还没等全人,正撒癔症的时候听见了一声口哨。

“姐!”尹千阳看见他姐长发飞扬的站在操场外,抬腿疯跑过去,“姐,你怎么来了!”

“我去实习单位送档案,正好经过,就进来看看你有没有认真训练。”尹千结往操场瞧了眼,“就这么几个人啊?跟闹着玩儿似的。”

尹千阳刚要解释,这时远处又传来一声“姐”,秦展骑着自行车经过,说:“姐!你还记得我吗?上回去你家吃炒饭那个!今天都去体育馆看比赛了,咱们内部人员还不要票,去吗?”

尹千阳立刻两眼放光:“必须去啊!”

仨人一起去了体育馆,场内观众席已经满了大半,他们买了吃的和饮料,秦展讲道:“今天是两个市的体校足球队进行友谊赛,其中一队是咱们体校的,等会儿开始后咱们要给另一队加油。”

“什么,给另一队?”尹千阳以为自己听错了。

“没错,足球队和田径队不对眼。”前排的队友扭头解释,“那帮牲口特别操蛋,跟我们的过节能整理本三十万字的小说,反正下他们的面子就对了。”

尹千阳赶紧问:“咱们跟哪个队关系比较好?”

秦展回答:“游泳队,合穿一条泳裤的情谊,篮球队也还行,因为篮球队也烦足球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比赛正式开始,尹千阳迅速融入集体,到了后半场嗓子都喊哑了。远在教室的聂维山正进行课间加餐,看到语文课代表发卷子便说:“把尹千阳的也给我就行。”

卷子发下来,他翻了翻差点儿把紫米粥喷出来,尹千阳周六胡讲八讲了半天的的作文技巧,结果连个分数都没有,就四个字:跑题重写!

真他妈无话可说。

七点来钟比赛结束,田径队的要去聚餐,尹千阳十分想去,但想了想还是算了,说:“我要和我姐回家,下回聚餐我再去。”

秦展说:“行,姐自己走我们也不放心,下个月比赛完再聚一次。”

这话说的时候,谁也没想到尹千阳同样让人不放心。

快十一月了,天黑的越来越早,这会儿差不多已经黑透了,观众散去把体育馆外面围堵得格外拥挤,尹千结说:“我去个洗手间,反正现在也走不动。”

尹千阳拎着包在出口处等,等尹千结出来后俩人才往外走,大部分人已经散去,尹千阳驮着尹千结拐到了体育馆后面的路上。

这条路年头很久了,一直没翻修过,路灯也不亮,但路旁的饭店都属于市里有名的特色小吃,每天晚上便道和自行车道上都停满了食客的车。

“忒难走了,本来道儿就窄,车还都占了。”尹千阳瞻前顾后,终于快到路口的时候又被一帮子人挡住了,那帮人浩浩荡荡地在前面走,挡着路又没法超,“有点儿素质行不行啊?闪开闪开!”

一嗓子吼完,那帮人停下转了过来,为首的说:“谁他妈没素质?”

尹千阳捏车闸,长腿支在地上:“谁挡着路谁就没素质,就欠来个三蹦子突突了你们!”他说完就被拽了一下,尹千结在后面说:“别惹事儿,赶紧回家。”

可惜已经晚了。

对方走近抓住了他们的车把,然后看着尹千阳身上的队服说:“田径队的啊,刚才看比赛感觉怎么样啊?什么玩意儿啊还来给我们喝倒彩,就是他妈欠揍!”

自行车被推倒在一边,尹千阳护着尹千结退后两步,尹千结拿出手机想要报警,另一只手紧紧拽着准备冲的尹千阳。

对方又有人说:“姐姐真漂亮嘿,报警没用,派出所来人之前我们绝对已经打完跑了,要不你陪我们一块儿吃个饭得了?”

“吃你姥姥!”尹千阳本来在克制,毕竟他姐还在身边,这下彻底火了,挣开便冲到了对方跟前,照着对方胸口就是一钉鞋!

顿时骂声四起,尹千阳淹没在七八个人之中,尹千结大声呼救但没人敢上前,眼看着尹千阳被踢到在地,头脸也被打得流了血。

喉咙里泛起一股血腥味儿,尹千阳挣扎着爬起来又被踹倒,好几只脚踩在他的背上和腿上,突然听见尹千结的喊叫声由远及近,下一刻就被死死抱住了。

他姐在给他当保护伞。

本来酸痛的双腿重新蓄上了力,起身时手腕擦破了皮,尹千阳低吼一声把尹千结护在怀里,两个人试着跑出去却被死死包围着,拳头落在身上,后背全是脚印,后脑勺还被足球砸了十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喊了声“片警来了”,足球队的牲口们跑走,尹千阳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脸上的血已经流到了胸口。

他抓着尹千结的手问:“姐,我会不会破相啊……”

尹千结胡乱擦擦眼泪:“破你个头,说你什么好!”

尹千阳翻个白眼快要晕倒,虚弱地说道:“跟足球队的三十万字小说又能加一篇番外了,我不会放过那帮孙子的。”

收拾书包准备放学的聂维山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家吃完饭也没等来尹千阳要作业,他把几张试卷叠好拿上,起身要去送。

聂颖宇蹦出来说:“哥,我也去,我自打表白后还没见过千结,总不能以后老躲着走吧。”

哥俩去了隔壁,进院就看见了水池边上的血迹,聂维山脚步微顿,随后快步奔向屋里,聂颖宇紧跟着进去,看清那姐弟俩后同时倒吸了口气。

“谁他妈干的!”

几乎同时喊出了声,尹千阳看着聂维山,终于觉出痛来,开始吭吭唧唧。

☆、17.做坏事不留名

聂维山走到尹千阳旁边坐下,茶几上的药箱摊开着,尹千阳脸上红一块青一块,两只手腕都缠着纱布,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血腥味儿和药味儿。

“我今天栽了……”尹千阳眼神空洞,撇撇嘴牵动五官,两道鼻血又缓缓流下。

“别说话了。”聂维山立刻拿纸巾给尹千阳擦拭干净,擦完轻轻堵上。聂颖宇还站在原地,想关心又怕越矩,小心翼翼地问:“姐,你胳膊怎么也受伤了?别的地方没事儿吧?”

尹千结小臂上抹了药,回答:“我就胳膊上蹭破点儿皮,没事儿。”

尹千阳低下头:“我姐抱我的时候被误伤的,都怪我冲动又不自量力。”聂维山抬手想摸摸尹千阳的脑袋以作安慰,但又怕碰着对方的伤处,便说:“你也不想的,以后改了就行,别难受了。”

尹千结也哄道:“主要因为你穿队服了,你们田径队不是和足球队有过节么,只能说今天倒霉,碰巧赶上了。”

“体校足球队干的?几个人?”聂维山轻轻拿下尹千阳鼻子里的纸,确认鼻血还流没流。

尹千阳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事发过程,期间白美仙和尹向东坐在餐桌旁盘算要不要去找体校的领导,聂颖宇开口道:“当时没找,现在他们死不承认也没办法,而且现在足球队有比赛在身,学校肯定不会实打实罚他们。”

聂维山看了聂颖宇一眼,同意道:“就当买了个教训吧,最重要的是养好伤。”

白美仙叹口气:“我的傻儿子能平安活过十八么,我都没信心了。”

“妈,你也别太绝望。”尹千阳虚弱无力,竟然还很乐观向上,“高手都是这样炼成的,学会打架首先就要挨打。古龙写过:没人见过他的刀,因为见过他刀的人都死了。迟早有一天没人见过我的钉鞋,见过我钉鞋的都死了。”

聂维山忍着没说话,聂颖宇却忍不了,说:“阳阳哥,以后你当不当高手无所谓,但别带着千结姐行吗?”

尹千阳其实特别内疚,小声说:“我这回真的知道错了,可他们调戏我姐,我就控制不住。”

“没事儿,本来就是他们挡着路不对。”尹千结给尹千阳擦擦眼角,“以后别那么冲动就行,低个头也没那么难。”

聂维山晚上没走,尹千阳被弄成那样已经暂时无法自理了,他得照顾。白美仙陪着尹千结睡下,尹向东在浴室放洗澡水,聂维山过去说:“尹叔,我帮他吧,你上了一天班早点儿休息。”

尹千阳也觉得让他爸伺候怪不好意思的,喊道:“爸,你别管我了,我自己能洗。”

尹向东叮嘱了几句才走,尹千阳挪到浴室哆嗦一下,说:“现在洗澡可冷了,我手又不能沾水,要不别洗了。”

聂维山走近解开对方的裤绳:“你浑身让人踩得全是脚印子,头发上都是土,还不想洗澡?洗完换衣服躺下,明天就别洗了,在家好好休息。”

尹千阳支棱着胳膊被脱掉衣服,然后捂着小鸟往浴缸里走,边走边说:“我当时趴在地上,生怕他们踩到我的小鸟和球球,皮肉之苦不算什么,那两个地方可是男人最痛。”

热水把身体包裹住,只有肩颈以上部位和两只手露着,聂维山脱了衣服坐到尹千阳身后,让对方仰头:“闭眼,先洗头发。”

“嘶!”尹千阳被托住后脑勺的一瞬没忍住,于是又吭唧起来,“他们用足球砸我后脑勺,砸了十几下。”

聂维山的手指插在对方发间轻轻摩挲,心里又腾起一股火来:“肿了个包,这帮孙子手真黑。”

尹千阳闭着眼说:“田径队的聚餐没赶上,倒因为穿着队服被仇家暴揍了,秦展他们必须得请我吃一顿。你都不知道,我被踩在地上的时候什么心情。”

聂维山把泡沫冲洗干净,然后拿毛巾把尹千阳的头包上,等对方坐直后他看见了那一后背的淤紫,还有几处甚至擦破了,手摸在上面,心也跟着疼,怕尹千阳觉得痛便分散注意力似的问:“你那时候在想什么?”

尹千阳抱着膝盖躬起身体,答道:“我在想,要是冰冰在就好了。”

“……”聂维山心疼散去一半,突然换了话题,“语文卷子发了,老师说你的作文跑题了,得重写。”

“靠!屋漏偏逢什么雨!”嘴角的伤口被牵扯,尹千阳疼得呜呜直叫。洗完澡穿好衣服钻被窝,翻来覆去觉得什么姿势都好疼。

聂维山关灯上床,把尹千阳拨弄到自己身前,说:“侧着睡,后脑勺还肿着呢。”

双手蜷在胸口,尹千阳侧身靠近聂维山的怀里,心中委屈与不甘翻滚上涌,小声喊道:“我好疼啊,疼他妈死了。”

聂维山隔着被子拥住对方:“眼尾也破了?我给你吹吹。”

吹完没两秒,尹千阳说:“鼻梁也吹吹吧。”

吹完鼻梁,“脑门儿流血了呢,一块儿吹吹呗。”

又吹完脑门儿,尹千阳顿了片刻,支吾道:“嘴、嘴角你觉得用吹么,不用就算了……”

微凉的气息拂在嘴角,还伴着一声低笑,两个人的距离近到鼻尖相触,尹千阳本来蜷缩在胸口的手也攀上了对方的肩膀,他正舒服到晕眩,突然腰肢靠下屁股靠上的地方被摁住了。

聂维山微微用力,问:“这儿疼不疼?”

尹千阳红着脸说:“不疼,怎么了?”

“不疼就好,这是尾巴骨,伤着有你受的。”聂维山收回手,然后把被子给尹千阳掖好,“睡吧,争取梦里报仇,血洗足球队。”

半夜尹千阳突然惊醒,报仇没梦见,梦见作文又写跑题了。

第二天白美仙给尹千阳请了假,聂维山上学前嘱咐了一通才走。班里变成了四十九个人,上课的时候总忍不住去瞥墙角的空位,聂维山拿出手机给秦展发信息:“你们学校足球队下午有活动么?”

秦展回:“你也想看比赛吗?今天不比,他们下午在体育馆训练。”

过了会儿秦展又发来一条:“千阳今天请假了,他怎么了?”

聂维山回道:“被足球队打伤了。”回完把手机揣好继续听课,并且认真做笔记,等到下午四节课上完,他去找老师办公室找建纲,说:“刘老师,我爸今天回来,我想提前走。”

刘建纲知道他们家的情况,没多问便同意了。聂维山收拾书包去了食堂,走之前还打包了两张三角肉饼。

到家后还没来得及脱书包就听见院门有动静,一看是聂颖宇,聂颖宇惊喜道:“哥!你怎么也提前回来了!”

聂维山靠着门框问:“我找足球队玩儿去,你干吗来了?”

“我也找。”聂颖宇进屋,“打阳阳哥就算了,还敢打千结,我可忍不了。”

聂维山一脚蹬在对方后背上:“打谁都不行,赶紧换衣服,先去趟店里拿东西。”

这哥俩心有灵犀,穿校服暴露身份,于是都先回家换衣服,运动裤黑帽衫,换完骑着电动车去了古玩一条街。

聂维山拿着之前考试画的草稿纸唬弄聂老:“爷爷,我来把这几张样图送来,周末再过来做,我放工作间了啊,您可别给我弄丢了。”

俩人在工作间翻找了几样工具,聂颖宇遗憾道:“没有钢管儿我打起来不爽。”

“别挑了,赶紧走。”聂维山把一个长型扳手塞给对方,“试试这个吧,也挺爽的。”

他俩直奔了出事儿的那条街,然后找了个饭店进去,一人俩火烧,再来碗酸辣粉,吃完浑身带着热乎劲儿。半小时后天开始黑,饭店也开始上人,他们结账出去站在道牙子上聊天,眼睛瞄着来往的人群。

也就七八分钟的样儿,足球队那几个人出现在对面街口,估计是刚训练完有点儿热,都抱着外套穿着球衣。聂维山和聂颖宇揣着裤兜过马路,走到对面人行道上拿出手机,然后一并搁在垃圾桶的盖子上。

那帮人走近了,聂维山挡着路说:“今天怎么不走自行车道了?素质迅速提高了?”

聂颖宇接道:“是怕被三蹦子突突了吧。”

足球队的已经停下,为首的说:“你俩谁啊?过来说,过来过来。”

以为他们和尹千阳一样菜呢。

“干吗非过去说啊……”聂维山语气变弱,装的一副怂样,拖沓着步子往那边走,还差两步的时候突然掏出了扳手,“我他妈过来说了,就怕你丫没命听!”

也就半秒,惨叫声惊了一树的麻雀,扳子那头被握在手里,把手那头又猛又狠地砸在了对方头上,这样不会伤得太重,但足以把对方击败。

一个倒下,其他人迅速包围上来,聂维山抬腿连着踹出去俩,聂颖宇也过来和他背靠着背,实铁的扳手就像件玩具,在他们的手中轻松地出击又收回。

把人打倒便换了拳头,聂维山想着尹千阳那一脸的青青紫紫,又想起那两道热乎乎的鼻血,什么都懒得骂了,拳头攥得死紧挥舞出去,指关节沾满了七八个人的鼻血。

聂颖宇也差不多,光是想起来尹千结擦破了胳膊,他都恨不得把对方的肋骨踢折。不多时外套掉了一地,那帮子人也趴满了便道。

聂维山把血蹭树上,看着那些人的球衣点数:“二号、三号让你们妈包扎就行,九号、十一号和十六号得去医院处理,四号、七号最好躺半拉月,五号住院吧。”

聂颖宇把手机拿回来揣好,说:“我总结一下,都不用参加接下来的比赛了,给后备队员一个机会,挺好。”

俩人过马路骑上电动车离开,聂颖宇抱着聂维山的腰说:“哥哥哥,骑慢点儿,忒冷。”

聂维山减慢速度,琢磨道:“咱们把人揍了,很快体校田径队的就知道了,那阳儿也就知道了,他知道了等于整个胡同都会知道,三叔三婶可别怀疑到咱们头上。”

聂颖宇十分害怕:“不能让我爸知道!不然他肯定抽我!”

正研究着,电话响了,聂维山接通,听见秦展在那边说:“山哥……你和宇哥太他妈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