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攒钱罗曼史

好在家里没人,万事都方便, 聂维山搂着尹千阳后退进屋内, 直接一脚把门踹上了。餐桌上的排骨蒸饭还冒着香气和热气, 但完全吸引不了这两个人的注意力。

尹千阳被窗外照进来的光晃了下眼睛, 终于在青天白日里觉出羞来,他慢慢地从聂维山的怀抱中离开,更慢地解释道:“我就是刚才瞎想来着,想着想着就忍不住旖旎了一把。”

聂维山坐到沙发上,伸脚把茶几旁边的小板凳勾到了面前,说:“坐这儿。”

尹千阳把自己卡到茶几和沙发的缝隙中间, 还被聂维山从正面半包围着, 他用手肘拄着膝盖、手腕托着下巴说:“我想了想,以后咱们自己住楼房, 周末你做饭, 我洗车, 过着小日子, 感觉特别美。”

聂维山伸手捧住尹千阳的脸:“嗯,然后吃完饭我去看店, 想让你陪我一块儿去, 但你犯懒。”

“不对,我不懒。”尹千阳反驳, “那我到底去没去啊?”

“没去, 我把你亲了一顿, 然后自己去了, 你这懒蛋。”聂维山笑着抵住了对方的额头。

尹千阳用鼻尖轻轻乱蹭:“怎么亲的呀?”

“这样。”聂维山把脑袋向右偏,嘴唇擦过尹千阳的嘴角,嘴角完了是唇峰,四片薄唇渐渐贴合在一起,力度也由厮磨变成了带着力量的剐蹭。

尹千阳仰着头,脸蛋儿仍被捧在手心,他觉得自己是聂维山的宝贝了,像糖心牡丹花或者富贵小包子,就安放在聂维山的掌中,给什么温柔甜头他都受着。

突然唇上一湿,两个人都迟疑了片刻。

聂维山眼中意欲不明,但闪烁着平时从未显现过的情绪,他收紧手掌,把尹千阳脸上的二两肉都捏变了形,问:“那样愿意吗?”

尹千阳微微张开嘴:“愿意。”

亲吻继续,舌尖小心翼翼地探入,聂维山生怕扰了对方一般,他所碰之处都是软软的,还带着点儿热,带着点儿甜。

“唔……”尹千阳不止眼眶子烧红了,整副头面都烧红了,他钻进聂维山的衣领里,半天缓不过劲儿来。

电视里亲嘴儿看着挺傻逼的啊,怎么和对象亲嘴儿这么美呢?

都要桃花朵朵开了。

排骨蒸饭已经变凉,两个人洗手吃饭,期间都不说话,脸还都通红,不知道在回味些什么。

后来几天聂维山说到做到,每天上课都认真听讲,笔记恨不得每句都写上,课间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常客,晚自习的时候一心扑在作业上。晚上回家还要向聂颖宇请教,就为了把作业给尹千阳抄。

尹千阳也再没找张小齐借过作业,每天看着聂维山为他学习,心里又感动又心疼,下午去训练都要来个一步三回头。

田径队那帮子人活得更潇洒,已经开始盘算圣诞节了,秦展坐在球门底下,手里摁着手机上的计算器,说:“咱们的队费还有九百多,但是圣诞完了紧接着就是元旦,所以钱得计划好怎么花。”

尹千阳故意说:“元旦我们学校要开联欢会,圣诞不放假,就不用算我的了。”

“那不行,拿奖牌学校给奖金,这里面有你的一份力。”秦展做了个收束的手势,“平安夜基本都和对象约会是吧?那一人拿点儿,其他落单儿的凑一起吃饭。”

尹千阳激动地问:“都谁有对象啊?你们打算送什么礼物啊?”

问了一圈儿,人家都送鲜花什么的,最不济的送苹果,他觉得没什么参考价值。想起聂维山摆摊儿赚钱给他买跑鞋,最近又玩命学习让他抄作业,他心里情意汹涌,特别想为对方准备个礼物。

散会后开始训练,尹千阳悄悄问秦展:“我想圣诞节买个礼物,你说现在摆摊儿赚钱还来得及吗?”

秦展答道:“看你买什么吧,一两百的话就别摆了,我借你得了。”

“那不行,我必须自己赚钱。”尹千阳本来想捂着,憋了会儿还是决定秃噜了,“我想送小山的,但是还没想好买什么,所以最好多赚点儿,有备无患。”

秦展微怔:“你俩真让人感动。”感动完帮着出主意道,“这样吧,你就去体校南门外面那条街上摆,这周围好几个大学,晚上人挺多的,而且离学校近,大家还可以给你搭把手。”

尹千阳说干就干,第二天就翘了训练去实地考察,考察完进了点儿货,然后用田径队友情赞助的宿舍床单一铺,正式开始练摊儿了!

田径队的众人站在摊位前,一个比一个愁,秦展简直无语,问:“你他妈琢磨老长时间,就是要卖橘子?”

尹千阳把面前的小橘子山垒了垒,说:“卖别的剩下了怎么办,卖吃的剩下了就自己吃掉,划算。我看了看,这街上卖水果的不多,我应该很好赚。”

然后一晚上过去卖了四斤,赚了不到二十块钱。

尹千阳自己剥着吃,整个人已经没什么叫卖热情了,晚上收摊后用床单把橘子一包,直接寄放在秦展他们宿舍。

秦展说:“我们宿舍二十多度呢,别搁坏了,明晚能卖完吗?”

“够呛,我觉得要赔。”尹千阳兜里还揣着俩橘子,都捏软了,“先这样吧,明天降价试试。”

回到家觉得浑身疲惫,本来不想写作业了,可看见桌上放好的卷子和练习册,又只能乖乖写完,不然太对不起聂维山了。

“哎。”他往桌上一趴,想着最后如果赔了怎么办,他倒不在乎那点钱,关键是忒没面子了,好像他干啥啥不行似的。

接下来又摆了几天,圣诞节逐渐逼近,每晚的客流量越来越大,生意也好了些。平安夜当晚尹千阳找教练借了个喇叭,一遍一遍地吆喝。

“广州运来的砂糖橘!全是特供!”嗓子都喊劈了,他剥开两个自己吃,四处观察着来回的客人,忽然看见抹熟悉的颜色。

秦展吃着肉夹馍溜达过来,说:“那人跟你校服一样!哎,那不是冰冰么!”

尹千阳立刻挥手:“冰冰!快过来!”

再仔细一看,冰冰后面还有个熟人。尹千阳张目结舌,看着冰冰和张小齐手牵手向他走来,秦展反应挺快,乐道:“原来正约会呢,怎么跑我们学校这边来了?”

冰冰说:“这边远,不容易遇见老师。”

尹千阳还撒着癔症:“你们俩……”

冰冰说道:“千阳,我和小齐上学期就在一起了,但是一直没跟你说,今天正好碰见了,那就不瞒着你了。”

张小齐马上补充:“注意保密!”

“你俩真行。”尹千阳麻利拿了个塑料袋,装了满满一袋橘子,“怪不得小齐愿意借我抄作业呢,原来是这样,放心吧,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说完反口:“小山不算别人吧?”

送走了冰冰和张小齐,秦展他们也要回宿舍了,尹千阳守着七八斤橘子数钱,算了算一共赔了九十多。

本来还想赚钱买礼物呢,这下行了,还得找向东或者美仙借钱。他把橘子全装进书包,然后拍拍屁股准备回家了,路上经过一家新开的礼品店,他忍不住走了进去。

巴掌大的音乐盒要一百多,怎么不去抢啊。

北海道风铃,比北戴河风铃贵三四倍。

男朋友围巾三百多,绝对是资本主义羊毛织的。

穷穷的尹千阳逛了一圈儿,心都逛碎了,临走看见了角落的本子,他过去挑选,觉得每本都特好看。店员说:“这是日本的一个牌子,很多画画的都喜欢这个系列。”

他说:“日本都核泄露了,不打折啊。”嘴上这么说着,手却攥得死紧,然后挑了最大最厚的一本。

聂维山在家写作业,那种不会写硬写的感觉,快崩溃之际,手机振动蹦出条消息:“出来呗。”

披上外套跑出去,开门就看见尹千阳站在台阶下,他站在台阶上面问:“这几天训练挺忙啊,回来这么晚,明天圣诞节休息吗?”

尹千阳想休息,但还有七八斤橘子的重担在身,于是没正面回答,他拉开羽绒服的拉链,从里面掏出那个本子,说:“给你的礼物。”

聂维山接过:“给我画画的?”

“嗯,以后别老在草稿纸上画了,掉档次。”尹千阳退后两步,疲惫地呼了口气,“我可累呢,回家了。”

聂维山三阶一步迈下去,抢先蹲在了对方身前:“我背你,省劲儿。”

尹千阳趴到对方背上,被背起后觉得自己特别可怜,他嗅嗅聂维山的脖子,说:“赚钱怎么那么难啊,我想给你买个好点儿的礼物,但是靠自己的力量只能买得起这个本子。”

聂维山走得很慢:“你这几天去赚钱了?你这不是学我吗?”

“学你怎么了,我这是向你致敬。”尹千阳有点儿委屈,晃了晃腿,“这几天可冷了,我在体校外面摆摊儿卖橘子,又要称重又要算账,饿了想买个锅贴吃都舍不得。”

聂维山托着尹千阳的屁股掂了掂,说:“还剩了七八斤吧?”

尹千阳惊讶得很:“你怎么知道?!”

“背着比以前沉啊。”已经走到了家门口,聂维山把人放下,然后拉开对方的书包链瞅了一眼,“把橘子给我,明天咱们弄个流动摊位。”

尹千阳不知道什么是流动摊位,但他心里莫名踏实了,点点头约定好,转身准备回家,走到门前终于想起了大事儿,扭头说:“等等!你猜我今天遇见谁了!”

没等聂维山猜,他一股脑说道:“我遇见冰冰和张小齐了,原来他俩上学期就有一腿了!”

“我操!真的啊!”聂维山突然来劲,激动之情完全掩盖不住,“那我不用再使劲学习了吧!我他妈也快累死了!”

尹千阳跟着激动道:“以后咱们就找大嫂借!你不用那么辛苦了!”

俩傻子各回各家,又穷又开心,尹千阳泡了个热水澡,美美地睡了一觉,聂维山把橘子在冰箱放好,终于扔了笔换刻刀,雕了仨钟头的柿子黄。

第二天圣诞节正好赶上周末,尹千阳起床准备约会,杀到三叔家后彻底被震撼了。

那七八斤橘子全都已经剥了皮,不止剥了皮,还都穿了串儿,聂维山早上去附近市场买的签子,忙活了一早晨。

锅里咕嘟咕嘟滚着金黄色的糖浆,尹千阳有点儿馋,哆嗦着问:“你不会是做糖葫芦吧?”

聂维山把案板擦干,说:“是,你之前多少钱一斤卖的?”

“五块一斤。”尹千阳折服了,感觉聂维山除了学习没有不会的。

聂维山拿起一串,轻轻伸到滚沸的糖浆上,半秒转一圈,整串橘子就裹上了糖,裹完迅速拍在案板上,顶头自然地拉出一截糖片来,说:“现在五块一串儿。”

上午九点,聂维山骑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绑着三颗大白菜,大白菜上插满了冰糖橘子,尹千阳坐在前面横梁上,骑起来能闻见玉兰花的洗发水味儿。

特像那部电影,貌似叫《甜蜜蜜》。

流动性摆摊儿就像兜风,他们从路口出发,第一站停在附近的公园门口,五块钱一串,卖够一百就换地方,到了东区广场再停下,最后又骑到了柳心河畔。

圣诞节热闹,什么都涨价,破苹果还卖三十一个呢,他们的冰糖橘子简直是物美价廉,尹千阳羽绒服兜里塞满了零零整整的钞票,高兴得都合不拢嘴。

黄昏时分转到了市中心,大白菜上就剩两串了,把车子锁好,一人拿一串开吃,糖脆而甜,里面的橘子凉凉的还多汁。

尹千阳拍拍兜:“卖了将近七百块钱,太牛逼了!”

聂维山看着对方满足的模样觉得内疚,摸摸尹千阳的脸说:“现在可能很苦,但我不会让你一直跟我过苦日子的。”

尹千阳欣喜的表情褪去,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经过,他靠近一步,对着聂维山的眼睛说:“咱俩都是男的,所以不用那么呵护备至,咱俩又都才十七,以后还有无限可能。有钱没钱的,如果想要的东西多,那没钱可能会很痛苦,可我不想啊,我已经吃得香穿得暖了,我从没觉得这样苦,我还觉得好他妈甜呢。”

聂维山笑着,却有些想哭:“你也好他妈甜。”

“人生在世,不就图一乐么。”尹千阳笑容灿烂,映着淡淡雾霾后的夕阳,“我每天无忧无虑的,够滋润了,你也高兴的话,那更美了,咱们现在还搞着对象,可美死了吧!”

聂维山抓住尹千阳的手腕,然后从兜里掏出一个银链子来,链子上串着几颗云纹圆珠。他给尹千阳戴上,说:“开学到现在,四个月了,四颗。”

就算惹事儿也雕了。

尹千阳晃晃手腕,算了算还差多少颗,他等着。

☆、第28章 梦回梨园了!

教育界有句不好听的糙话, 一类学校抓学习,二类学校抓纪律,三类学校不说了。聂维山和尹千阳的学校其实还不错,怎么说也是个老牌二类重点, 而且近几年为了升一类使了不少劲,光检查的领导都来回好几拨了。

课间大家兴高采烈地聊小道消息, 据说元旦各班级不单独搞联欢会了,要全校一起办,尹千阳最爱这种乱七八糟的活动, 只要不学习就行, 他守在班长旁边问东问西:“班长, 消息可靠吗?那还用自己带吃的吗?”

班长说:“我在办公室的公告栏上看见的, 还听三班的老师说来着。貌似是响应市里的中学生什么传统文化继承, 具体的我忘了。”

尹千阳兴奋地摩擦桌面:“今天不是开班会么, 听建纲说!”

建纲快愁死了, 他偷偷在外面的教育机构补课,本来时间就紧张, 这下还得忙这种除了耽误学习没其他意义的活动。

尹千阳聊完八卦又去给聂维山传达, 聂维山坐在座位上喝水,说:“你这么来劲, 是不是要表演节目啊?”

“真没准儿!”尹千阳抢过水瓶子灌了一口,“自从进了田径队吧,体育发展已经严重妨碍我的文娱发展了,我得平衡一下。”

他们在下面说着话, 建纲已经走上讲台提前画图了,聂维山指指说道:“建纲今天上课得骂人,他最烦这些破活动,你可别撞枪口上。”

建纲画完把粉笔一扔,转身说:“聂维山尹千阳,你俩再叨叨大点儿声。”

尹千阳死猪不怕开水烫:“刘老师,元旦晚会班里出什么节目啊?我想为班级争光。”

“你别给班里拉低平均分就是争光了。”建纲呲瞪完又转向另一个,“聂维山,你最近怎么不去办公室问题了?学了几天就松懈了?”

不提还好,一提简直不愿回想,聂维山靠着椅背说:“我那几天受了点儿刺激,现在好了,于是就恢复原样了。”

建纲快要被气死,合着受了刺激才学习。

消息传播得很快,班会的时候基本就能确定学校的想法了,元旦全校联欢,高三年级可以少出几个节目,高一高二作为主力军。

尹千阳为了听这点事儿特意晚走了二十分钟,训练都迟到了。

天气太冷,田径队转移到了室内训练,他们和学文化课一样,期末了也要准备测验,秦展把时间安排和测验项目发给大家,说:“初步定在八号,因为咱们比别的学校放假早,大家有空多练练。”

尹千阳训练完跟去了对方宿舍,今天人齐,加上他一共五个,他坐在秦展的床上说:“队友们,元旦联欢我要表演节目,你们帮我出出主意。”

队友问:“你打算表演什么啊?唱歌?”

“唱歌太土了吧。”尹千阳唱歌一般,平时也不怎么唱,“我们这次的主题是继承传统文化,于是我想到了国粹,你们觉得怎么样?”

秦展一拍大腿:“国粹问我啊!我外公是绍兴业余戏曲学会的,资深票友!”

尹千阳的心头又冒出了崇拜之情:“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你能不能帮帮我?我想练几个招式到时候唬唬人,不用唱,念白两句就行。”

“小意思。”秦展保证道,“唬唬人干吗,咱直接惊艳全场!”

尹千阳点点头,他想起聂维山护旗那次,这回他要调过来,让聂维山在台下看他,他一招一式都要牢牢吸引对方,最好让聂维山为他发疯。

操,想想都要爆炸。

聂维山在家已经快爆炸了,因为收到了聂烽的来信,全家人围坐在餐桌前看信,跟得了什么传家宝似的。

“我爸说他现在在广州,那边暖和,空气也湿润,他一切都挺好的。”信中的内容不长,聂维山有些意犹未尽,“他在那边打散工,经常换地方住,就当旅游了。还说偶尔有工夫了就做颗珠子,心里挺高兴的。”

聂烽的手艺是和聂维山的太爷爷学的,比聂老要厉害得多,后来又教给了聂维山。聂颖宇和三叔一样,对这行不感兴趣。所以要不是聂烽当年嗜赌弄得家财散尽、妻离子散,耳记不会只是那么个不起眼的小店。

聂颖宇问:“大伯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吗?”

“没说,他就是报个平安。”聂维山的目光始终黏在信纸上,快要把字句都背过,“广州离得远,他能多待一阵,不然年底了到处跑多麻烦,春运压力那么大。”

三叔顺势说:“那今年还和往年一样,去你妈妈那儿住几天?”

聂维山呼口气:“再说吧,她要是想我的话我就去,不想的话就不打扰她了。”

尹千阳晚归而来,老远就看见小石狮子上有一点明灭的亮光,走近才发现是聂维山坐在上面抽烟,烟头的火光在闪烁着。

聂维山把烟吹对方脸上,问:“怎么这么晚?”

“八号就测验了,加班儿。”尹千阳捂住嘴,不想吸入二手烟,“你在这儿坐着干吗,等我啊。”

“嗯。”聂维山把烟掐了,“我爸来信了,高兴。”

尹千阳跟着笑:“那我也高兴,对了,提前透露一下,元旦联欢会我要亮个相,别惊着你。”

聂维山故作吃惊:“那我必须得给你献花啊!”

时间紧任务重,秦展真够意思,居然给尹千阳制定了一套突击计划,从选戏到选段,再到动作分解和眼神练习,光注意事项就十来条。

尹千阳上课也不听讲了,拿着手机在桌子下面看视频,看激动了还得“呜呜”两声,最后被小墨掐红了胳膊。

联欢晚会当天,大礼堂被布置得特别喜庆,不知道的以为开春晚呢。临近开场,大屏幕提前播放学校的宣传片,礼堂外面的大厅里聚满了彩排的节目小组。

尹千阳靠着大理石的柱子吃肉饼,等会儿为了方便化妆,脑门儿上还戴着尹千结的洗脸圈。聂维山拿着粥在旁边奶他,说:“你到底要表演什么啊?”

“表演好戏啊。”他把最后一口咽下去,有点儿遗憾,“本来还想一枝独秀呢,结果报上去以后主任说我的节目好,又加进来一个人,成平分秋色了。”

聂维山其实早心痒难耐打听到了,笑着说:“别人是给你抬戏的,你压轴。”

尹千阳踩着梯子就能上房,说:“没错,其他人和我不是一个重量级,我艳压!”

吃完就去准备,其他人也都全部进场落座了,司仪出来开场,主持人紧接着照稿煽情,领导老师坐在了前两排,每个人面前都发了俩橘子。

聂维山看着橘子忍不住甜蜜蜜,趁讲废话的空当拿出本子开始画画,本子是尹千阳送他的那个,特好用。

整个楼层的教室都被占满了,大家换衣服化妆,忙得不亦乐乎,尹千阳去洗了把脸,然后关上门换衣服。

他扮的是大武生,背后插满了旗,死沉死沉的。

小墨拎着化妆包进来,傻了眼:“你谁啊?”

尹千阳灿烂一笑:“你的帅气同桌啊。”

小墨还没缓过来,盯着他不住地看,把化妆包放桌上,担心道:“你说让我帮你化妆,可你没说是戏妆啊,我哪会啊。”

“没事儿,特简单。”尹千阳拿出手机,翻了张图片,“我问我姐了,用红色眼影就行,没有红色眼影就用腮红,不画全套,就飞个红。”

礼堂内的节目已经进行了三分之一,聂维山也画累了,他把本子合上,听台上高三年级正在进行的诗朗诵。

都什么年代了,主题还是关于梦想的。

聂维山开始琢磨,他有什么梦想。

他小时候第一次碰刻刀就有梦想了,他要超过他爸。

谁成想他爸那么有眼力见儿,直接自己退出艺术大舞台了。

聂维山低头笑,甚至笑出了声音,周围掌声雷动,配乐渐渐停了,抬头看向前方,诗朗诵已经结束。幕布拉下又拉起,灯光暗了又亮,两个主持人对诗,从“阆苑仙葩”到“精忠报国”,听得他心头一跳。

“下一个节目,由高二三班任微微和高二九班尹千阳带给大家!”

灯光再次暗下,舞台两边居然还喷了干冰,宛转悠扬的音乐响起,七八个伴舞的女生拖着长裙上场了。

大屏幕中出现了《红楼梦》里的画面,任微微碎步而出,伴着黄梅戏的熟悉配乐款款走向舞台正中。三班全体已经沸腾了,连喊带叫给自己班的人捧场,任微微身段好,模样好,据说从小练舞蹈,她对口型唱道:“天下掉下个林妹妹,似一朵轻云刚出岫……”

聂维山不停看向舞台两边,希望能窥见尹千阳的只身片影,但那家伙藏得太严实了,他什么都瞥不见。

林妹妹太温柔,整个表演虽然梦幻但没有激情,咿咿呀呀的就结束了。干冰喷完,灯光打足,前排的几个音响中同时爆了一串鼓声,下一个马上要无缝衔接。

聂维山大吼:“好!”

全班开始鼓掌呐喊,静待尹千阳的出场,只听京剧中惯有的鼓点声密密麻麻地迎面砸来,梆锣声由缓到急,而后越来越急,仿佛火球入口再扎进心胸,下一刻就要爆炸开来。

舞台左侧,倏地踢出条腿,长腿落下,“嘭”的一声踩在地板上,下一步又是一声,一步接着一步,一步快过一步,尹千阳背后插满了旗,像只翩飞的蝴蝶落在舞台中央。

“铛铛铛!”

鼓声定,尹千阳睁目亮相!

乐声起,聂维山瞬间疯狂!

整个礼堂都被京剧鼓点弄嗨了,台上的大武生一副天然白面,只眼角眉边带着抹红,上下衣裳相连,浅棕色的披挂绣着银灰色的草龙,他没穿那种松糕鞋,就穿着自己的球鞋,倒显得多了几分轻盈。

尹千阳扮的是高宠,演的是《挑滑车》,宋兵抗金,他要连挑十一辆滑车,梆锣声再次敲起,他抬手翻身做了一串的招式,踢腿勾脚又敛了满堂的叫好。

微微侧目,朝幕布后的小墨递了眼色,小墨用力扔出来一把红缨长枪,他旋转一圈接住,然后握在手中向前方刺去!

只听唱道:“小将军骁勇善战惊破了兀术的胆,今见得高宠被困喜在了眉间,急令将铁滑车搬到了落凤坡上,砍断了绳索车就往山下窜!”

尹千阳单手持□□,探身向前,然后脚尖点地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上的红缨划了个圈,他迅速收枪绕台快步走位,每一步都踩着鼓点不带缓,绕够一周回到原点,枪头朝上,他跃起一蹦再落下,然后劈开腿再次把□□出。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跳跃时仿佛使了梯云纵!

前排的领导全都拍手叫好,礼堂内的喝彩声当真如春节时的爆竹那样响,聂维山钉在座位上,情不自禁地撕下了张纸。

“刹那间第二辆铁车如飞来到,撞得那山石啊碎块乱钻,那烟尘啊眯了小将军的眼……”

刚才不过是挑了一辆车而已,这出戏高宠要挑十一辆,尹千阳叫了一声,虎口微张把□□收回一些,用力刺出轻点脚尖,又一个三百六十度。

这次没有停,他连翻了两个、三个、四个,到了第五个、第六个的时候,台下座位上的人已经全部起立开始尖叫,全都被震懵了!

聂维山手指翻飞,动作和尹千阳的旋转一样连贯,就在对方第十圈转完后,他手里的白纸已经折成了一朵玫瑰花,这期间他的目光没有片刻离开,始终盯着尹千阳。

汗水把眼角的飞红度了层亮色,尹千阳快步后退至大屏幕下方,再全力奔出,他内里衣服已经湿透,前脚掌也因为摩擦变得发烫,节目到了尾声,角儿唱完了,该亮相了。

聂维山从座位上离开,直接蹿上了过道。

建纲大惊:“聂维山你干吗去!回来!”

长腿奔至台下,正好尹千阳定在台前,你仰头我俯首,四目便能对上,聂维山在嘴里弹了个响,然后抬手一抛,扔出了那朵玫瑰花。

尹千阳勾脚一踢,稳稳接到手中,梆锣声已到达最急,他下腰摆尾,抖动了一后背的旗子,“铛!”众音皆停,他喘息着站定,手中还掐着纸叠的玫瑰花。

掌声爆发前,他对聂维山眨了眨飞红的眼。

“下面满堂彩,但角儿只给一个人抛媚眼儿。”

喜欢谁就给谁抛。

这位客官,我可太他妈喜欢你了。

☆、第29章 摇曳的儿童车

元旦联欢晚会圆满落幕, 学生们从礼堂离开的时候还都在讨论着之前的表演,尹千阳回到教室换衣服,身后紧紧跟着聂维山。

“累死我了,先把旗子拔了。”他直接往桌上一趴, 整个人都瘫了,聂维山站在旁边解他身上的绑带, 然后把几面旗子卸了下来。

尹千阳掀掉整副挂靠,内里的体恤都湿透了,聂维山拿羽绒服给他套上, 收拾完毕后走廊都没人了。

从教学楼到车棚, 俩人贴着墙根儿走, 一路牵着手。

确切的说是聂维山攥着尹千阳的手。

时间不早了, 地铁上人不是很多, 他们找位置坐下, 并排挨在一起。尹千阳的鬓角还没吹干, 眼尾的红也没擦净,他低头捯饬那朵纸玫瑰花, 显得特别安生。

安生了会儿, 问:“我今天好看么?”

聂维山看着窗户上的影儿,说:“好看, 全校师生估计都认识你了。”

尹千阳仍低着头:“谁管他们啊,我表演给你看的。”

聂维山没再说话,拧开瓶盖开始咣咣喝水,一直喝到终点站下车。□□点钟的寒意驱不散心头的热乎气儿, 快走到胡同口的时候反而觉得越来越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