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戴也帅。”尹千阳有点儿想骂人,“您再看看别的,这幅画怎么样?您一看就是有文化的读书人,所以我觉得您肯定喜欢。”

聂维山笑骂:“你故意挖苦我呢?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打着培训的旗号瞎贫了半天,最后聂维山拿出了笔记本,本上贴着照片和详细介绍,说:“我都整理好了,你照着记就行。”

临近开业,感觉已经万事俱备,晚上去街心公园遛弯,尹千阳说:“我总觉得还少点儿什么。”

聂维山想了想:“我计划表上的项目已经都完成了,开业那天叫上师父、我爸和爷爷、三叔他们、你爸妈他们,然后小一辈的朋友改天统一招待。”

“我知道了!”尹千阳眼睛一亮,“开业是不是得放鞭炮?!你买了吗?”

聂维山回答:“没特意去买,过年的时候剩着两挂,崩几声是个意思就行了。”答完有些迟疑,“怎么你一提,我也觉得少点儿什么。”

天黑了,他们俩拉着手往回走,踩上道牙子后齐齐看向大门,然后又同时定住。尹千阳看着门两边的竖条:“我想起来了,没写对子。”

聂维山也想起来了:“问语文老师了吗?”

“问了,”尹千阳胡诌,“鸡鸣日暮始终大促,春秋冬夏从未涨价。”

聂维山眉心一跳:“横批——尹千阳欠打。”

“靠!别动手!”尹千阳觉得天旋地转,眨眼就被聂维山扛起来转了几圈,他蹬着腿乱晃,连喊带笑引得经过的路人纷纷注目。

两个语文常年不及格的人并排坐在院子里研究,用手机查了一晚上的对子。聂维山困得眼皮打架,说:“怎么多少字的都有,都晕菜了。”

尹千阳打个哈欠:“现在想已经来不及了,开业那天用花篮挡住算了,你觉得呢?”

俩人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订完花篮就回房睡觉了,安心等着接下来的良辰吉日。

开业当天,丁汉白的排场最大,小条幅上写着他名字的花篮摆在门口,去古玩城的人见了都会被吸引过来,纪慎语还请了不少行里的老人,不知道的以为是丁汉白的亲儿子开店。

“早知道你送这么大的花篮,我们就不花钱订了。”尹千阳在后院给树上营养土,顺便陪丁汉白聊天。丁汉白生气道:“聂维山都得毕恭毕敬叫我师父,你就这么称呼我?”

尹千阳头都不抬:“我又不是你徒弟,难道还叫你丁老师啊?”

一老一少在后院抬杠,聂维山在前厅忙得转不过来,要迎接的人太多,要招待的人也没断过。后来他也懒得管了,只安生等着家里人过来。

聂烽是溜达着来的,来了就变成丁汉白的竞争对象,从选料到雕刻,恨不得所有细枝末节都争论一遍。

三叔三婶和尹向东两口子姗姗来迟,这下人才算齐了。时间一到,聂维山拿出鞭炮摆在门前,点着后迅速跑回门口。大家捂着耳朵,笑声被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淹没,但高兴劲儿却溢的到处都是。

开业忙活了整整一天,聂维山和尹千阳没坐下过,水也没喝几口,晚上人都走光后,俩人各捧一大碗炸酱面坐在柜台旁吃,沾的下巴上都是酱。

“今天你卖货了吗?”

“卖了!”尹千阳抠着碗沿计算,“卖了九万!”

聂维山说:“我卖了小三十,其中有个杯子值钱。这行开张吃三年,然后可能三年都不开张,不开张的时候咱们就做串子。”

吃完饭谁都不想动弹,天气又热,于是打开大门,他们在后院铺着毡布吹穿堂风。头顶是一方星空,眼前是两棵小树,周围是几间旧屋,安逸自在的有些不真实。

尹千阳突发奇想:“小山,你说我当初如果拒绝了你,现在会是什么样?”

聂维山说:“那我就和你一样冰清玉洁了。”

“靠,不要脸!”尹千阳笑得哆嗦,笑完突然去揽对方的后颈,他像以前那样,把聂维山按在自己胸口,“你听见我的心跳了吗?”

“嗯,听见了。”聂维山没反抗,抬手圈住了尹千阳的腰。尹千阳说:“以前我这样的话你就推开我,其实你要是乖乖趴着,就能听见我心跳得特别快。”

聂维山不动:“阳儿,决赛的时候你想什么来着?”

“爱情长跑。”尹千阳说,“刚想到睡午觉就被那孙子撞飞了。”

聂维山坐直和尹千阳面对面:“咱们把剩下的一块儿想完吧。”

离开绍兴,在回来的火车卧铺上睡午觉,那天阳光很好,聂颖宇哭哭啼啼地对着他们念诗。

元宵节看花灯,聂维山套了一堆零碎玩意儿,他们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拥抱,沾了满身的糖稀。后来聂老生病,耳记关店,他们俩去街心公园的假山上张望,望的就是此时身处的地方。

那天尹千阳戴着观音像许了愿:保佑爷爷手术顺利、家人身体健康、小山早日开店。

没多久他们分开了,尹千阳去集训,聂维山去了广州,他们相隔千里,只能约定一声“梦里见”。

各自忙碌,各自牵挂,聂维山为生活奔波,尹千阳为比赛打拼,你没说苦,我不说累。只记得说了那么一句——草长莺飞,春江水暖,你和我呢,天生一对。

尹千阳顺利通过了预赛,但聂维山仍被困在广州,他们那时候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山穷水尽”。

后来聂维山下了决心,尹千阳遇见了丁汉白,一切有了转机。拜师、学习、历练,测验、训练、决赛。他们曾经学习会儿就想死,没想到渐渐完成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儿。

聂维山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店,名字叫“双耳记”,一个耳取自“聂”,一个耳取自“阳”。尹千阳拿了金牌,明年春天就能收到体院的录取通知书,他们走向了曾经幻想的未来。

院中久久无人说话,只有徐徐风声,尹千阳说:“后面那段我不想了,一想到你挨打我就难受。”聂维山轻笑:“那就不想了,想起你肿着的脸我也难受。”

尹千阳问:“那天你扑过来,要是被车撞了呢?”

聂维山答:“没死你就在医院照顾我呗,死了你就给我烧点儿纸。”

尹千阳手心出汗:“我把自己烧给你。”

聂维山垂眼:“如果那天换做是你呢?”

尹千阳说:“我没你跃得远,估计真就撞死了。但是我不要纸,我要金元宝。”

一阵风吹过,枣树上的小花扑簌簌往下落,有的落在了石砖上,有的被吹到了毡布上,他们俩挨着,肩头相抵,扭头看着对方。

尹千阳亮着眼睛:“你要不要亲我啊?”

“我要吧。”聂维山低头,亲上了对方的薄唇。

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店门开着能直直地看见里面的光景,小小的院子,两棵小小的树,还有两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隐约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靠,我想出来对子怎么写了。”

“我好像也有点儿思路……”

后来,每逢经过街心公园对面,都能看见一家卖古玩和首饰的店,老板有两位,凑在一起的时候都不太靠谱,只知道乐。

店名叫“双耳记”,大门两边挂着俩乌木竖匾,匾上面工整地写着:

庭中两树并立而生,岁岁有枯荣。

此间你我相伴同行,两小无嫌猜。

-正文完-

☆、第61章 番外一

01

幼儿园的橡皮泥课, 聂维山天赋异禀,手握橡皮泥捏汽车、捏水果、捏小狗,没有他不会的,周围的小孩儿渐渐全围过来看, 求着他帮自己捏。

坐在聂维山对面的尹千阳被挤到了边上,他不会捏, 也不喜欢捏,把所有颜色的橡皮泥全揉到一起,然后粘的满手都是。

那么大一团五颜六色的橡皮泥, 尹千阳想起了他姐的彩呢鸭舌帽, 于是把整团橡皮泥往自己脑袋上一扣, 使劲扒拉几下摁在了头顶上。

“小山, 你快看我!”

聂维山抬头, 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他把周围的小朋友都推开, 终于看见了顶着橡皮泥的尹千阳。尹千阳那时候还有点儿肉,整个人特喜庆:“看我做的帽子, 你要不要?”

“我不要了吧……”聂维山头皮一紧, “你还能拿下来吗?”

尹千阳没想过这个问题,伸手用力一拽, 同时发出一声惨叫!

橡皮泥已经粘在了头发上,使劲扯头发就薅下来了,但不使劲就弄不干净,其他小孩儿全看呆了, 回过神后都开始笑话尹千阳。

尹千阳双目惊恐:“我怎么办啊?”

“你先别薅。”聂维山从自己的小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尹千阳身旁后伸手摸了摸,橡皮泥中有发丝的触感,发丝中夹杂着橡皮泥的芬芳。他围着尹千阳转了两圈,仔仔细细观察着尹千阳的头,最后顿住,扯开嗓子大喊:“老师!快救救尹千阳吧!”

尹千阳被老师抱走洗了个头,但头发湿了,橡皮泥却没弄下来,擦干的话橡皮泥还会粘在毛巾上,于是老师用毛巾包住了他的脑袋,让他先凑合着捱到放学。

全班三十几个中国小孩儿,就尹千阳包的像个阿拉伯来的,他这下安生了,不说话也不乱跑,顶着又沉又热的橡皮泥和毛巾坐在座位上看书。

“阳儿,你书拿反了。”聂维山怕别人又笑,于是凑近小声提醒。

尹千阳说:“我没真看。”

聂维山点点头:“噢,你不高兴啊?”

尹千阳也点头:“我头疼。”

过了片刻,聂维山说:“你看看我。”

尹千阳扭头看向对方,发现聂维山头上也包了条毛巾,而且包得还不如他好看。聂维山擦擦脑门儿上的汗:“妈呀,还挺热。”

他们俩包了一整天的毛巾,中午睡觉也没解开。两张小床挨着,脸对脸的话就隔着几根保护栏。尹千阳滚到保护栏旁边,小声问:“小山,你说如果不张嘴发出声音,那老师会知道是谁发的吗?”

聂维山也滚过去:“不知道,要不你试试?”

“行,咱们都闭眼假装睡觉。”尹千阳闭上眼开始哼,声音开始像蚊子叫,等老师走过来挨个盖被子的时候,他哼得声音大了些。

老师一巴掌拍在他的屁股蛋上:“尹千阳,你头都这样了,想把嘴也包住?”

聂维山趴在床上乐,等老师走了睁开眼:“原来闭着嘴出声也能知道是谁!”尹千阳特惊喜,攥着一根保护栏猛点头:“就是!老师神了!”

下午放学回家,尹千阳直接被尹向东带去理了发,理完脑袋上轻飘飘的,他从家里拿了两盒酸奶去隔壁找聂维山,两个人坐在大门槛上边喝边说话。

“明天我得去儿童乐园学围棋,你去吗?”

“不去,听着就没劲。”

“就是可没劲啦!我妈说能治我的多动症,非让我学!”

“你这是绝症,治不好吧。”

02

尹千阳其实并不是生下来就充满了自信,掐指算算应该是一点点积攒起来的,在他小学的时候已经自信得相当明显。

追根究底,都是因为聂维山说他得了绝症。他看电视知道绝症会死人,没成想自己活蹦乱跳长成了小学生,红领巾一戴感觉更加精神抖擞,再后来虽然懂事了,但自信劲儿也已经收不住了。

“尹千阳,下来!”

“嘘……”尹千阳踩着梯子趴在墙头上,偷偷望着隔壁的院子,他扭头说,“姐,若楠阿姨拉着行李箱要出去。”

尹千阳跟现场直播似的:“她开始往外走了,聂叔站在门口没有动。”

“走到门口了,小山跟着她呢,娘俩去旅游啊?”

“哎?若楠阿姨出大门了,但是小山站在门槛里。”

门外传来脚步声,封若楠拉着行李箱从他们家门口经过,尹千阳在尹千结的催促中下了梯子,他迅速跑出大门,站在台阶上喊了声“若楠阿姨”。

封若楠没有回头,更没有应,尹千阳又下了台阶往隔壁跑,看见聂维山还站在门槛里。他们俩一个站在里面,一个站在外面,都挨着门框,聂维山问:“你都看见了?”

“嗯,阿姨去哪了?”尹千阳悄悄望了眼聂烽,感觉对方特别狼狈,“你爸妈是不是吵架了?那你晚上去我家吃饭吧,吃完饭咱们看动画片。”

聂维山低着头没说去不去,尹千阳转身就跑:“那我回家等你!”

他跑了没两步,聂维山在身后说:“阳儿,我爸和我妈离婚了。”

怕尹千阳不懂,聂维山又加了句解释:“我妈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尹千阳站在台阶下撒癔症,片刻后突然咧开嘴大哭起来。他其实不太懂什么是离婚,但换位想了下如果白美仙离开再也不回来,于是吓得开始大哭,毕竟没有小孩儿能受得了妈妈离开自己。

聂维山被哭声感染了,低着头揉了揉眼睛。聂烽像具雕塑一样,站在屋门口始终没有反应,后来三婶过来把他带去了一云胡同。

不久之后,聂维山家的屋院都卖了出去,聂烽离开家不知道去哪了,聂维山托着行李搬到了三叔家里。

晚上,聂维山和尹千阳并排站在梯子上偷看,尹千阳问:“你以后都不能回家了吗?”、

“嗯,房子卖了,已经不是我家了。”聂维山看着隔壁,“以后你也不能再去我家了。”

尹千阳说:“我去你家是找你,你现在都在我家了,我还去你家干什么。”他抬手捂住聂维山的眼睛,“你别看了,不好看。”

手心逐渐变湿,尹千阳小声安慰道:“我给你挡着呢,哭也没人能看见,你使劲哭吧。”

聂维山吸吸鼻子,说:“你手上有橘子味儿。”

“因为我刚才吃了俩,还有呢,你吃吗?”尹千阳放下手,自己还闻了一下,“要不边吃边哭吧,那橘子特甜。”

聂维山把眼泪擦掉,静静地看着尹千阳,感觉又想笑了。

03

“怎么到小学毕业就没了?”

聂维山拿着厚厚的本子看了一下午,每一句都觉得津津有味,结果猝不及防翻到了空白页,问:“初中部分怎么没写啊?”

尹千阳坐在柜台后拿着小布擦拭一盘手串,说:“我公共课上觉得无聊才写的,写完小学毕业正好放寒假了,所以后面就没了。”

本子扉页写着“回忆录”三个字,聂维山劝道:“回忆录一定要写全,不然别人看完肯定误会,以为咱们活过小学就嗝儿屁了呢。”

“你拉倒吧,我当日记写的,除了你谁看啊。”尹千阳擦完一串还要再试戴一下,“等下学期再写吧,放假期间我提高一下文笔水平。”

透过窗户和玻璃门能看见外面还在下雪,街上的车减速行驶,人们走路也拿捏着姿势,后院的石榴树和枣树都涂了保护层,洗手间多装了两组暖器。

下午四五点钟天就开始黑了,双耳记也提前关了门。聂维山和尹千阳放弃了电动车,手挽手腿儿着往家走。

他们住的地方离体院不远,方便尹千阳上课和训练,小区门口挂了四只红灯笼,还写着“新春快乐”,聂维山问:“家里还有吃的么,要不要买菜?”

尹千阳呼出一口白气:“不买,冷死我了!”

两个人加速回了家,进门便赶紧脱鞋换衣服,然后一齐钻进厨房准备晚饭。千刀已经从可爱的小土狗长成了有点儿丑的大土狗,坐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们俩忙活。

“快切个葱花,我要炝锅。”

“一根够吗?囫囵点还是碎点?”

尹千阳边切边流泪,还不能用手去碰,难受得直哼哼。聂维山停下自己手上的活儿,夺过刀说:“我切吧,你洗一下。”

尹千阳不仅没去洗,还从侧面抱住聂维山,把刺激出来的眼泪往对方肩膀上蹭,感叹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葱花没切完。”

聂维山边切边笑:“男儿有泪不轻弹,还因床上没做完。”

“靠!你丫就坏吧!”尹千阳红着脸却没撒手,“对了,跟你说个事儿,明天开始我就去健身房上班了,”

“嗯?上班?”聂维山停下,“寒假时间又不长,怎么想起打工了?”

尹千阳说:“寒假干全天,开学以后做兼职,赚钱为小,最主要的目的是考察学习。”他凑近一些,期待地说:“我和秦展想合伙办个健身房。”

聂维山高兴道:“那我怎么支持您一下啊?”

“不用不用。”尹千阳朝对方耳朵边呼气,“床上少折腾我两遍就行。”

千刀搔搔耳朵,目睹聂维山扛着尹千阳回了卧室,它只好摇摇尾巴也回了狗窝,不知道炝锅排骨几点才能吃上。

04

当年拜师的时候说了,逢年过节要先给师父磕头敬茶,所以除夕前一晚聂维山和尹千阳早早就到了丁汉白家里。

餐厅飘着香味儿,年夜饭已经做好了,丁汉白在客厅沙发上喝开胃茶,对着尹千阳说:“你既不给我磕头,也不给我敬茶,还年年来蹭我家的饭。”

尹千阳剥着花生含着酥糖:“我又不是你徒弟,干吗给你磕头敬茶,再说了,是师叔让我来的,我是来陪师叔聊天的。”

纪慎语手里拿着两封大红包,开心地说:“甭管他,岁数越大越爱找事儿,小山快点儿把茶给他,然后咱们就开饭了。”

聂维山端着茶在丁汉白面前跪下,递上去说:“师父,又过了一年,祝您身体康健,笑口常开。”

丁汉白接过茶盏:“又过了一年,还是这俩词儿。”

聂维山又端了一杯递给纪慎语:“师叔,新年快乐,祝福的话让阳儿替我说吧,省的憋坏他。”

尹千阳剥了一堆糖纸和花生壳,等嘴里的东西都咽下去后才开口:“师叔,祝您新的一年雕更多自己喜欢的东西,每一样都卖出好价钱,茶楼也生意兴隆,等春天了给您送石榴和枣吃。还祝您每天都高兴,师父不惹您生气,你们俩吵架他先向您服软,谁都别闹病,一口气活到九十九。”

丁汉白挑刺儿道:“我打算活一百呢,你这不是咒我早死吗?”

“你行了吧。”纪慎语一直乐,把两封大红包分别给了聂维山和尹千阳,“好好拿着,听说小山要开新店了,就当我们俩的一点心意。”

尹千阳赶紧道:“我和朋友要开健身房了,到时候您和师父来锻炼,不要钱!”

丁汉白没完没了:“要是锻炼的时候闪了腰,你们给掏医药费吗?”

屋内抬杠的声音不断,整顿饭吃得热热闹闹,师徒两代人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从行里的八卦聊到过去的旧事,话好像说不完一般。

窗外又下起了雪,吃完饭丁汉白和纪慎语并肩站在屋檐下,聂维山和尹千阳给他们拍了张照片。

回家的路上,尹千阳说:“师父和师叔好浪漫啊,每年过年还拍张合影。”

“师父说他们岁数都不小了,将来谁先走了,那这些照片可以给另一个人留点儿念想。”聂维山牵住了尹千阳的手,“要不咱们以后也拍吧。”

尹千阳兜着帽子,看着路灯下簌簌而落的雪花:“行,带上千刀一起拍。”

两个人牵着手在路上走,留下了两行脚印,雪一直下,脚印又渐渐被覆盖。

05

“阳儿,我说两句。”

“说什么,这么冷别说了。”

“就两句,办健身房以后别带女学员行吗?”

“你傻啦,我又不喜欢女的。”

“第二句,也别带男的。”

“我劝你第三句让我高兴一下,不然这个年你过不好了。”

聂维山第三句说:“只带我,行吗?”

尹千阳开始乐:“把你带到两百斤!”

雪一直下,他们一直边笑边走,就这样携手往前,大概能到白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会写番外orz是谁发明的番外,我要和他谈谈!

☆、第62章 番外二

丁汉白和纪慎语住的地方叫“珍珠园”, 其实这些年市里各区拆迁又重建,他们也搬过两三次,不过每次都还叫这个名字。

初夏还不算太热,丁汉白躺在床上, 眼睛瞧着窗外,说:“才什么时候啊, 都有小年轻穿短袖了,真是二百五。”

车厢内的医生和护士都没应声,聂维山和尹千阳也沉默着, 只有纪慎语搭腔道:“你操的心真多, 都这样了还管人家穿什么。”

“我哪样了?”丁汉白再没了中气十足的挑刺劲儿, 只余下虚弱又缓慢的调子, “谁都有这么一天, 我倒希望自己再严重点儿。”

听说两个人过日子, 一个人走的时候痛苦, 另一个走的时候就会轻松些。

聂维山开口:“师父,休息会儿吧, 到家了叫你。”

丁汉白好像的确是累了, 他平躺着,两手放在胸前, 一只手背上还正输着液,脸微微侧向纪慎语那边,然后慢慢地合上了眼。纪慎语伸出一只手,手心朝上穿插/在丁汉白的手掌与被子之间。

指腹上的茧子磨蹭在一处, 似乎把这些年的大事小事都擦洗了一遍。

到家了,丁汉白被推进大门,直到被搬上床都没有醒来。聂维山和尹千阳在大门口送救护车离开,回屋时正好看见纪慎语伏在床边给丁汉白盖被子。

他们没有进去,只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纪慎语给丁汉白掖好被角便起身出来,关上房门说:“你们俩回去吧,这半年多太辛苦了,好好歇一阵。”

聂维山上前半步:“师叔,我们还是留下帮你一起照顾师父吧。”

“不用,就这么两天,我应付得来。”纪慎语带着淡淡的笑容,“再说,他醒了看见人多就来劲,呲瞪这个教训那个的,多麻烦。”

尹千阳从衣领里掏出那块儿观音像:“师叔,我向观音许愿了,这么两天过完还会好多个两天,数都数不清。”

纪慎语的笑容止住,扭过脸看向一边。聂维山拉住尹千阳,告别道:“师叔,那我们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马上告诉我们。”

他们从珍珠园离开,路上都望着挡风玻璃前的路面没有说话,直到堵在半路,尹千阳才讷讷地问:“师父真的只剩这两天了吗?”

“我不知道。”聂维山摇下车窗点了根烟,“看医生的意思是差不多了,不然不会同意出院回家。什么都别让师叔操心了,咱们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尹千阳扭头看着对方:“准备什么啊!你告诉我准备什么啊!”

聂维山掸掉一截烟灰,伸手摸摸尹千阳的脸:“接受不了就在我跟前哭一哭,闹一闹,但哭完闹完就要收好情绪,不然师叔看了更难受。”

尹千阳抓住聂维山的手,如泄气一般垂下了头。

花园里的大小植物都开花了,纪慎语每样摘了一朵,花茎攒起来有碗口粗细。卧室里只拉着一层薄纱窗帘,阳光透进来不那么刺眼,丁汉白靠坐在床头上,闻见花香后忍不住皱眉。

“搁屋里多招蚊子。”

纪慎语坐在床边剪叶修枝,打理好的便放进床头柜的白瓷花瓶里,说:“睁开眼就挑刺儿,这个天还没蚊子呢,你这么烦,蚊子也都躲着你。”

丁汉白伸手碰对方的衣角:“我烦不了多长时间了。”

纪慎语动作顿住,片刻后又继续修剪,他把花全插/在花瓶里,然后拨弄两下叶子。丁汉白动作迟缓,费不小劲又抓住了对方的袖口:“你那时候也总躲着我。”

薄被掀开,纪慎语在丁汉白身旁躺下,脑袋伏在丁汉白的胸腹间,他喃喃道:“你又凶又横,我惹不起就躲呗。”

丁汉白连笑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从一双眼中辨别出笑意:“谁知道躲也躲不起,每天气得雕玉的时候偷偷骂我,恨不得把我变成你刀下的玉。”

纪慎语回神,轻轻笑起来:“把你雕成个丑八怪。”

小凉风从窗外吹进来,窗帘来回晃悠,丁汉白摸上纪慎语的头发,把干枯的手指埋进对方细软的发丝里,问:“我回来几天了?”

纪慎语答:“过了今晚就四天了。”

“赤脚医生又忽悠人,不是说我一口气顶多再吊两天么。”丁汉白说的话有些多了,耳边都嗡鸣起来。纪慎语把他的睡衣抓了满手褶皱,声音发颤地说:“再待几天,白头翁还没开花呢,开了你再走。”

丁汉白说:“挪到太阳底下,让它快点儿开。”